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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隱迢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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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隱迢番

我叫白隱迢,輕雲門少主。

十七歲那年,父親讓阿姐和我去青楓山脈歷練,名為歷練,實則尋寶。

在北楓鎮酒樓,我們遇到了南下尋藥的雲大哥,我們已許久不見,我和阿姐便決定與他一同去尋藥。

在那裏,我遇見了此生摯愛。

初見時,是在青楓古陣——鬼霧陣中。她一身橙裙,腰系宮鈴,笑得粲然又狡黠,鹿眼清澈靈動,宛如山間幽靈,那是與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模樣,我不禁楞了楞。

她踱步走近我們,眼裏卻始終只有雲大哥一人。

她笑意盈盈道:“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山間溪澗。

原來她與雲大哥早已相識。

很久很久以後,我多想問一句:倘若我比雲大哥先遇見她,那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惜,沒有這種可能。

她總是喜歡跟在雲大哥身邊,想著法逗他開心,雲大哥要麽不搭理她,要麽會懟她,嗆她,可他嘴角的弧度早已出賣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和雲大哥相識多年,我自詡也對他頗有了解,這時候,我才真的明白,原來他對阿姐真的不是男女之情,哪怕他們之間有一紙婚約。

當時太過年少,我看不到自己怦然而動的心。

我以為我是討厭她的,討厭她與雲大哥走的太近,討厭她毀了阿姐的婚姻……

可最後我才豁然開朗:原來我只是厭惡她喜歡的不是我罷了。

我總是在她與雲大哥說話的時候打斷,硬是要拉著她亂跑,遠離雲大哥。我想,我做這些都是為了阿姐的幸福,可是我忽略了那一顆被我隱藏的私心。

我總是會習慣性地尋找她的身影,我也會費盡心思地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我又怕,太近了,我的心跳聲會驚到她。

對了,她給的糖很好吃。

牛皮紙上印著一朵攝人心魄的朱砂梅,美得不像話,像她一樣。

糖果入口,酸酸甜甜的,宛若我那無人可知的少年心事。

我其實不太害怕鬼。

我是修仙世家輕雲門少主,怎麽可能會被鬼神之物嚇得瑟瑟發抖。

但在涉及到鬼神之時,被嚇得尖叫失聲的是我,因為在那個時候,她便會將目光轉到我身上。

碧落山莊時,她讓我去跟著碧大公子,其實我心裏多少有點兒毛,但面對她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子,就算是讓我跳入深淵,我也會甘之如飴的。

碧落山莊時,她受了重傷,又不知為何,她與雲大哥鬧了些矛盾,雲大哥冒雪而出,阿姐去寬解他,照顧她的任務便交給我了。

我內心自是極高興的,但我回頭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龐時,我心中傳來一陣鈍痛。

我不想她受傷。

她迷迷糊糊中嚷著要喝水,我倒過水,卻犯了難,可謂“男女授受不親”,我該如何餵她?

還好,就在這時,阿姐推門進來了,我將水遞給她,要她幫忙餵落落。

她靠在阿姐懷中,閉著眼睛,鴉羽般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眉眼稚嫩,沈睡著的她少了幾分俏皮與腹黑,多了許多柔和與乖巧。

茶水在她唇邊匯成一小股順著她的脖頸流入衣裙,鎖骨上的紫色衣裙上印出較深的顏色。

我暗暗動了動喉結,有些驚慌失措地移開目光。

我忽然感到有些口幹舌燥,急忙慌亂地倒了杯水一飲而下。

去處理桃沐音的事時,我見她在冷風中哆嗦了一下,我趕忙自儲物袋中取出我的披風遞給她。

她說回碧落城,她再去備一件。

我回道:“你一直用我的也無妨。”

跟在她身後,我一路上都是喜滋滋的。

真好,她披著我的披風。

碧落城的那幾日,是我一生中最想回去的時刻,我們四人一同做飯洗菜、購置年貨,玩雪烤火、守歲喝酒……

可愛嬌憨的雪人在我們的手下漸漸成型,那種感覺很奇妙。

談論到愛而不得會如何,我說:

“我與你不同,若是是我,愛而不得又如何,我願用餘生守護她。”

“哪怕她不知道?”

“對!”

“……”

未曾想,竟是一語成讖。

在白墻屋瓦的結界裏,阿姐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說:

“阿迢,你應當與雲大哥一起競爭,而非仗著婚約便以為雲大哥會權衡利弊。”

“你要知道,雲家不僅雲大哥一個嫡子。”

“雲大哥縱使再權衡利弊,也拒絕不了如太陽般的溫暖,你得用心競爭才好。”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整顆心都已經給了雲大哥。

當我看見雲大哥抱著滿身鮮血的她時,我眼眶通紅,一把推開雲殷寒,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怒意,“你怎麽照顧落落的!”

後來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現在想起,都仿佛一抹幻影。

她重傷未愈便發生了葉陵澤之戰。

在我們都沒反應過來時,她為救阿姐受了火魅一掌。

她那般瘦小的身軀怎麽能擋住火魅致命一擊呢?

她往下落去,墜入葉陵澤中。

她不會水!

我不敢耽擱,快速解決戰鬥後跳入湖中。

我想,我一定要快點找到她。

當我看見湖底貼在一塊的人時,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雲大哥是為了救她,是為了給她渡氣……

湖水冰冷刺骨,冷的我渾身發顫。

阿姐臉色蒼白,她問我“落落怎麽樣?”

可是我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我靠著樹幹滑落在地,說不出一句話。

心裏一片苦澀。

我明明知道她身中劇毒,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告訴她雲大哥和阿姐的婚約。

我竟抱著一絲僥幸,知道了婚約,她便會死心,便有可能會與我在一起。

她與雲大哥訣別了。

可這時,家中傳來了噩耗:阿爹病重。

阿姐說,我有些卑劣,竟妄圖用這種手段來讓她死心。

我承認,我卑劣不堪,可是,這是事實啊!他們本來就有婚約。

阿姐進去安慰她,最後我才敢進去告別。

“你們要回家了?”她率先開口。

我不敢坐在床邊,只好拖過椅子,坐在椅子上看著床上躺著的虛弱的少女緩緩點了點頭。

“落落,對不起。”

她疑惑:“你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別開眼,垂眸片刻才再次擡頭,“是我傷了你的心。”

她搖搖頭,“你沒做錯,我遲早要知道的。”

我們又一陣無話,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下來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想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裏。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輕聲道:“我與阿姐馬上就出發了。”

“一路順風。”

許久,她才吐出這句話。

我鄭重道:“落落,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趕來的......”

她眼含淚光,點了點頭,“謝謝你,白隱迢,你該有光明燦爛的未來的。”

我抿著嘴唇,頃刻才點頭應答:“嗯。”

可是,落落啊,我從始至終想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啊。

我緊張不安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她點點頭,“自然可以。”

我起身走近床邊,俯身輕輕地抱了抱落無憂。

我動作極輕,極小心翼翼,我在她耳邊說:“落落,我走了。希望你永遠明媚、永遠燦爛。”

這是我今生離她最近的一次,可是我卻難過的想哭。

*

家中出了一系列意外,一切都很黑暗,我咬著牙一件一件完成。

傳言我青出於藍勝於藍,也說我手腕了得,更說我暴戾無情。

可那又怎樣呢?

叛軍就該碎屍萬段。

那段充滿血腥的日子裏,她被壓在我內心最深處,我不敢想起她,我怕腥氣會沾染到她。

我從未想過,再次見到她是在雲大哥和阿姐的婚禮上。

更沒想過,她竟敢孤身一人前來搶親。

她被殘星樓的三名長老和雲影圍攻。

我一直在提醒自己想想身後的輕雲門,不能出頭。

可是,見到她被逼到末路時,我沈不住了,我想:去他的身份地位,我只想保護她。

她不斷下落,我接過鮮血淋漓的她給手顫抖不已。

我的聲音充滿了哭腔和焦急:“落落......落落,你跟我走好不好?你跟我走,我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眼角有淚水緩緩流下,“白隱迢......不值得的,何況......哥哥會護我的。”

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聲音裏染上了一絲怒意:“可你如今被傷成這樣也是拜他所賜!”

我感到無比的無助與絕望,“落落,你為何,從未回頭看過我啊。”

她只道:“阿迢,你不懂的......黃泉碧落,生死相隨。哥哥在哪,我便在哪......”

這時,人群開始喧囂起來,雲大哥跌跌撞撞地從遠方跑來。

他從我手中接過已成血人的她,哽咽道:“對不起,我來遲了。”

她凝視著他,“哥哥......你來了。”

隨後便昏死過去。

雲大哥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給殘星樓眾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隨後抱起她,往外走去。

臨走前,他對我說,“阿迢,我代無憂同你說一聲‘謝謝’。”

我扯了扯嘴角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滿階鮮血,賓客滿堂,他抱著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子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出我們的視線。

殘陽如血,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從此,我終此一生,再沒見過他們。

後來,我見過很多很多各式各樣的女子,可再也沒有一人,如她這般鮮活的活在我的回憶之中。

*

阿姐嫁給了雲崎之,聽聞他們婚後很幸福。

而我孤孤單單地站在原地。

我力排眾議,費盡心思廢除了雲白兩家的婚約。

只希望後世子孫不再有人如她那樣受盡艱辛。

後來,我將輕雲門門主之位傳給我的侄兒。

時隔十年,我再次回到了青楓山脈。

我在葉陵澤旁的桃花林裏住了下來。

我在那兒住下的第二年,我見到了一個小女孩。

初見時,她坐在一條巨大的白蛇上,白蛇吐著信子,顯得極為神秘而詭異。

她身著黑裙,黑裙上銀飾品叮當作響,發髻上盤著一根銀蛇模樣的發簪,模樣清秀靈動,神色淡然。眉眼間依稀有故人的影子。

我笑問:“你是何人啊?”

她神色倨傲,冷哼一聲,“我為何告訴你!”

我依舊笑著:“我猜猜看,你可是姓雲?”

那女孩冷笑道:“你才姓雲。姑奶奶我姓落!”

我莞爾一笑,捏了一訣,葉陵澤上霎時間湖水湧動,倒流而回。

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好奇與崇拜。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極了落落,“你教我此法如何?”

我應允了,我沒告訴她我的名字,她也沒問。

我不讓她告訴父母我的存在,她也答應了,她嘟囔著:“反正我一年也見不到他們幾面?”

我疑惑不解。

她解釋道,她父母總是一同去四處游玩,很少歸家。家裏只有她和哥哥,還有一個老嬤嬤。

我但笑不語。

就這樣,我在青楓山脈待了一年又一年。

我叫白隱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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