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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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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

你的眼中噙著淚水,不知道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腦子好像融化了一般,過載的刺激只能變成淚水湧出你的頭腦和軀體。

明明只是得了感冒請假了幾天,為什麽今天醒來會變成這樣?

事情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你才搬到這個城市沒幾天,新工作忙得要死,好不容易明天周末能得空休息一天,你準備放縱一下。

先是跟不同的人在不同酒吧喝了兩場,之後又去KTV嗨唱到半夜。

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不知道怎地腦子一抽不想打車,也不管安不安全,晃晃悠悠地壓著馬路走在回家的路上。

沒半個小時,你就覺得腳被磨的疼痛不已,於是幹脆踢掉兩只高跟鞋,提在手上光著腳兒往家走。

走到你家附近的公園時,你那這會兒不算太靈光,但還算清明的眼睛看見路燈下步行道上站著個人,一個男人。

好高啊,你估計自己到他肩膀都有點勉強。這得多高啊?絕對超過1m9了吧!他站在路燈底下影子更是長的嚇人,你站的位置正好完全被他的影子覆蓋進去。你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似乎是註意到了你的目光,他擡頭望向你,讓你看清了他的臉。

或許你沒看清。

否則正常人的眼睛怎麽可你是純黑色沒有瞳孔的呢?

你還沒醉到完全丟了腦子,這點異常讓你一個激靈清醒不少,趕忙想往離對方遠一些的路對面兒繞。同時手上給自己姐妹發短信。

“我草,我好像撞見不幹凈的東西了!”消息發出去後,末尾出現了紅色感嘆號。

草,不會是遇上真的了吧!

男人還在看著你,視線追隨著你的動作,目光陰冷粘稠,仿佛黑色冰冷的膠質緊貼上你的皮膚。

你那點兒浪到飛起,不打出租車走夜路的膽量早被嚇散了。現在已經夜裏兩點多,路上別說人了,連個車都沒有。

你只想催動自己兩條腿趕緊動起來,但仿佛撞了邪,怎麽走都走不出那長長的影子。

心臟跳得快要破體而出了,氣也不敢喘,你慌亂之下一腳踩到了什麽尖銳的東西。

好痛!

你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腳底尖銳的痛把你最後那點酒意也驅散了。也許是情緒觸底反彈,你心底出一股子火來,也不管那鬼東西看不看你了,自顧自的坐在地上搬起腳看上面紮的那東西。

像是一塊兒石子,又像一片兒黑色的瓦礫,帶著尖角。

拿下來後腳底踩出來的小窩從白色慢慢回血回彈,有鮮紅色的液體逐漸滲了出來匯成小流滴落在地。

“艹!”你小聲罵了一句。

從包裏翻出紙巾擦了擦,墊著紙巾套上了襪子。先這樣堅持回家吧。

你惡從膽邊生,起身朝對方比了個中指,之後提著自己的鞋,一腳深一腳淺的地瘸著腿走,再不看對方一眼了。

看看看,怕不是個色鬼!老娘就是美貌,他怕是只能看看了,倆招子瞪出來也吃不到嘴裏!

可能還有酒精的作用,這會兒你像只驕傲的大公雞,趾高氣昂地邁著女王步,一瘸一拐走回了家----氣場絕不能輸!

剛回到家,你就再憋不住一點,吚吚嗚嗚哭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打電話騷擾好姐妹。

“嗚嗚嗚嗷嗷嗷嗷,你不知道多可怕!我給你發消息都發不出去!”說著你還想截圖那段發送失敗的文字給好姐妹看。

屏幕上,孤零零地閃動著上一次兩人談話的表情包,根本沒有你發送的那句話。。。

一股寒意直沖腦門,渾身雞皮疙瘩都報了遍到。

“我。。。我可能遇見真的了”你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縮在床上,屋裏面燈都亮著但還是無法提供一絲安全感。

“。。。”

等了幾秒,如閃電竄過大腦,你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你的姐妹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電話對面的人,是誰?

手機脫了手摔在地上,通話界面朝上亮著,像是無形恐怖的具象化,刺痛著你的雙眼。

與靜得詭異的通話界面相比,屋外響起的細微動靜給你脆弱不堪的神經壓上了更多來自恐懼的質量----有人在撥動你的門鎖。

“哢嗒”一聲,隨著門鎖打開的聲音,你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恐懼,無助和壓力全都化為淚水爭先恐後湧出眼睛,劃過臉頰,融掉妝容,流進抖著的雙唇,有的甚至從鼻腔流了出來。

真狼狽啊,哭得真是醜極了,混著化妝品的眼淚味道怪怪的。得益於你天馬行空的腦子,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在想眼淚的味道。

門吱吱呀呀轉動開來,那緩慢的節奏甚至讓你找不到尖叫的機會,只能無助地瞪著眼睛用眼角瞥著門的方向,生怕閉上眼睛會有什麽怪物將你一口給吞了。

沒有

什麽都沒有。

公寓半打開的門就那麽立在那再也不動,也沒有任何東西跑出來。

緊張的情緒到了極點反而開始慢慢平覆下來。

你跳起來,快速跑過去一腳把門踹上,又迅速縮回了被窩裏。在這冷冷清清的一居室小公寓裏,你覺得被窩前所未有地富有安全感。

你發誓明天就去交個男朋友,不管怎麽樣也好,總之這家裏不能只有你一個活物。

手機還躺在地上,這會兒已經息屏了,你打算就讓它這麽在地上待著,明天就把這嚇人的逆子換掉。

整個屋子的燈都亮著,透過窗戶能看見對面樓上屋裏在打麻將,這會兒各種聲音像是活了過來,平時把你氣發癲的吵嚷聲和洗牌的聲音都讓你覺得無比親切。

伴著親切富有人類活氣的吵鬧聲,也沒有手機讓你刷屏刺激神經,你很快撐不住合上了疲憊的雙眼。

也許是因為這離奇又怪異的經歷,你做了一個夢。夢中一片黑暗,只能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身上,結實的重量讓你難以喘息,但很快難以喘息的原因又換了一個。無盡的刺激和快樂和想逃又逃不掉的你交織成了新的怪異。

早上起來,你生銹的腦子一轉不轉,在嘗試“開機”10分鐘後,昨晚上遇到的事情和夢裏的感覺在腦中逐漸覆蘇,和這個平和明媚的早上比起來顯得多少有點不真實,會不會是自己喝多了?

你慢慢爬起身,將被你騎得一塌糊塗的被子刑滿釋放,褲子早不知道被你夢裏蹬哪裏去了,估計這會兒在床尾的地上。

以前就有睡覺蹬衣服的毛病,往往一覺起來睡褲什麽的都被你踢到地上去了。只不過這次可是穿的西裝褲,你覺得自己有點牛,竟然都學會夢裏解扣子這種高級操作了。

正感嘆著,被扔在地上一整夜的手機響了起來,邊響邊打著轉在地上震。

這震動可真強勁,看著比小玩具都來勁。

你猶豫了一下,介於昨晚上的經歷,不知道這電話該不該接。

鈴聲一直催促著,陽光因為你昨晚上沒拉窗簾兒,曬的人眼皮發痛,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不科學存在會出現的場景。

你皺著眉頭,盯著來電顯示閨蜜的昵稱,還是把手機從地上摳起來接了電話。

“餵------”

“你個小賤人,昨晚上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到底去幹啥了!你說你昨晚上發什麽神經,給我打電話又一聲不吱,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發消息也不回,打幾十個電話都不在服務區,我差點報警了知道不!”

你被她的的關切和焦急砸了滿頭滿臉,但對方反應又切切實實告訴你昨晚上的一切不是你喝大了導致的幻覺。

委屈從肚子翻滾到喉口,噎在喉口,最終變成一陣鬼哭狼嚎。

對面閨蜜也被你的陣仗搞得楞住了一邊安慰你,一邊問到底是怎麽了。

等你像是找到雞媽媽的小雞仔,終於哭訴完昨晚的一切,兩人開始嘰嘰咕咕地想主意。

“不然你去廟裏找個師父看看?”

“行,今天我就把市裏頭的都走一遍。”

兩人又聊了點別的,掛電話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草草吃過後,你出門把能求的符都求了一遍。到了晚上你放著鎮魂曲,和閨蜜聊著天嚴陣以待,折騰到睡著也什麽都沒有發生。

只是你又做了個夢

內外都像是泡在熾熱的巖漿裏,一陣陣的竄麻淹沒了你的意識,身上是無論怎麽翻滾都逃不開的重壓。

等到周一早上醒來,你覺得自己要被榨幹了,把昨天才換的四件套拆下來扔進洗衣機裏,整個人像是缺了精氣的倀鬼飄飄蕩蕩去了公司。

晚上你再沒遇見過異常事件,心中想著或許那些符裏邊兒可能有真的,應該是把那東西給嚇跑了,於是你慢慢松了警惕,這事兒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但晚上的夢卻沒斷過,有時花樣百出,但更多的時候就是最樸實的壓榨,夢的對象看不清,但應該是個體格高大健壯的人。如果不是項目太忙,實在沒精力出去混,你高低得去獵個好的吃一吃。不過作為對自己的補償,你還是在橙色購物軟件下單了一堆保密發貨的東西犒勞自己。

轉眼離那件事已經快一個月過去了,這天晚上,你坐在家裏一邊啃著外賣一邊看小說,看到男女主激情對手戲的時候感嘆起來:“唉,藝術有時候還是高於生活的,至少現實裏找不到像書裏男主這麽能幹的,要是夢裏的大哥能成真就好了嘖嘖,我高低給他供起來,天天當牛馬養他,勢必要給大哥一個家!”

你回憶著昨晚的夢境,開始自言自語發癲,沒註意到頭頂的燈快速閃了一下,有某些異常的存在借助願望和一些媒介跨過了一些限制。

睡夢裏,模糊的光影慢慢收縮,龐大影子越來越清晰,他有一雙純黑色的眼睛,粘稠的目光如有實質死死纏在你的身上----是那個東西,他沒有消失!

如溫水般的夢境瞬間變得焦灼滾燙,雙耳如浸泡在湖水中隆隆作響,那些聲響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序列,排列出有序的黏濕聲。

意識由於驚嚇被彈出夢境,但仿佛與身體切斷了鏈接,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被擺弄成奇異的角度,關節伴隨沖擊卡卡作響疼痛無比,整個身體仿佛一臺老舊到即將報廢的機器,每一次強行運轉都在發出即將罷工的悲鳴。

你掙紮著想要控制肢體,哪怕動動手指也好,或許都能幫助你睜開沈重的眼皮。怪異的動靜拉扯著你的神經,每一次輕微的松懈都會重新掉回那個夢境。

不知重覆了多少次的掙紮,你終於在現實中睜開了雙眼,所有的畫面,聲音,和感官帶來的體驗,全部如轟鳴的火車飛馳而去。

什麽都沒有。

只是一個夢。

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剛醒過來的你驚疑不定,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按亮了屏幕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半夜兩點。這才沒睡多久,怎麽會夢見那東西?難道是之前嚇得太狠,雖然現在意識上覺得已經過去了,但其實潛意識裏邊沒有?

你擰開床頭燈想要找到自己不知道被踢到哪裏去的睡褲,打算去小露臺上吹吹風。你找遍被子裏和床尾,還有床尾的地面都沒有找到,最終發現它皺皺巴巴團在床頭。

起身去飲水機接了杯水,端著到小陽臺站了一會,外面黑漆漆的只有不遠處小公園還亮著路燈,從你家陽臺正好能看見之前經過的地方,抱著獵奇的心態往那個事故臺燈的地方瞥了一眼。

當然什麽都沒有,倒是夜風有點涼,冷風透過衣料吹在皮膚上,你算是相信了買睡衣時購物界面上宣傳的布料透氣。

也許是夜風太涼,吹得人有點過於清醒,回到屋裏後你一時續不起睡意,關了燈躺在那裏輾轉反側。一閉眼就是那雙眼睛和陰冷視線帶來的毛骨悚然,嘆了口氣,開始在心裏自嘲自己還是不夠迷信科學。

睡不著幹躺著也沒意思,一會頭癢撓撓,一會覺得姿勢不舒服手放得位置不對,於是你又摸起手機隨便點開了一個視頻軟件開始刷視頻,屏幕的光閃爍地著刺入眼底,眼睛酸脹的要命只能再次擰開床頭燈讓自己感覺好一點。

結果就是,直到外面的天光比燈還亮了,你都沒敢再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打卡上班,頭昏昏沈沈有點疼,心裏估摸是昨天晚上有點凍到了沒太在意,晚上又報覆性的去酒館喝了個痛快,加了幾個人的微信瘋狂聊天,企圖用一些激情沖散腦子中的陰影。

到了晚上睡覺,夢如約而至,泡溫水般的舒適體驗不覆存在,粗暴的動作間帶上了些惡意,你在夢中掙紮尖叫,試圖讓現實中的自己能發出聲音,好讓自己脫離,但事與願違,夢變成了囚籠直到第二天你才得以刑滿釋放。

床單被套被你拆下來扔進洗衣桶,這套織物在洗衣機裏被哐哐攪和的同時外面還曬了一套,打開櫃子,裏邊兒已經沒有可換的了。

你徒勞地關上櫃子,打開手機想再購置一套,又覺得有點浪費關閉了購物軟件。

現在你不只心累,頭還痛得要命,腦子一點也不想再處理這麽糟心的事情。

於是你打算就讓床這麽光禿禿地露著下面的褥子,今晚上直接睡上面。

你嘴裏面直罵臟話,心下對這惱人的局面無可奈何,唯一可以確定就是那家夥還跟著你。

你的的確確被纏上了。

不管科學的物質世界怎麽讓你遇上了這麽個東西,這兩天直線下降的睡眠質量,實實在在讓你苦惱不已。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感冒又加重了。

還發起了低燒。

你從抽屜裏邊兒摸出來一些平時姨媽期吃的止痛藥,就著水喝下。你知道這東西雖然不太靈但理論上能退燒,那吃下去應該是有點用的。

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不早了,你整了點麥片倒入酸奶,撒上一包果幹,一頓糊弄飯就好了。再配上幾片生菜能算得上是營養均衡。

做飯這事你不太擅長,做的只能說還行,日常做點簡餐糊弄肚子還是沒問題了。

吃完飯你披上外套匆匆趕往公司,一路上為了趕時間電動車左突右進騎得飛起。滿心都是如果因為做春夢這事兒遲到扣錢的話,那可太憋屈了,絕對不可以!你的春夢它不值這個價錢!

甚至說,這已經不只是錢的問題了,這是賭上尊嚴的一戰,這家夥在挑戰你的尊嚴!

蹲在工位上摸魚時,你絞盡腦汁想著對策。燒香拜佛之前也試了,看起來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找神婆的話價錢可不便宜,你才搬過家根本付不起,退而求其次再網上算了幾卦也沒一個說到點上的。

物質世界難道就沒有什麽能克制他的東西了嗎?這麽賭氣想著,你那會讀心術的購物軟件這次終於把它的功能發揮到了點上。

為你精準推薦了一系列你可能需要的東西,你挑挑選選,最終下單了一把能隔日達的短桃木劍。

希望有用,保佑,阿門。

到了下午,可能是退燒藥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下單的東西起了精神安慰,你感覺良好。於是晚上再次去了酒吧,開始放縱自我。今晚你打算當個鴕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拖則拖。反正他只是在夢中騷擾你,遇事不慌,他沒辦法真的怎麽樣,不然早在物理世界折騰你了。

但事情依舊超乎你的想象,那東西似乎對在夢裏折騰你上了癮,你買的桃木劍真的只是個可愛的裝飾品。而你曾經想過看過的全部動作影視資料卻在夢中,被他拿來用在你身上走了個遍。

你第一次覺得心想事成的世界或許沒那麽好,那只異常完美利用了這一點,要什麽有什麽,而你是叫誰誰不靈。

只不過,人類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沒過兩天你已經像是一條適應良好的鹹魚,無論對方怎麽折騰,你在夢裏該哭哭,該叫叫,第二天早上照常上班,吃吃喝喝,晚上酒吧打卡。

鬼東西沒能把你怎麽樣,最後把你折騰倒的是你的感冒,被你拖來拖去,又不斷自我造作。終於你在一天早上一病不起,高燒到人都開始迷糊,就算如此,身為牛馬的你還是兢兢業業的向老板請了病假,拖著病軀自己打車爬去了醫院。

我真牛逼

你這麽感嘆著,看著透明點滴一滴一滴滴,液體落順著管線流向貼著醫用膠帶的手背,無奈把那份無處安置的辛酸和難受壓在心底,拿起身邊的手機為無比敬佩的自己點了份病號餐。

幾瓶點滴掛在鐵桿不同的分叉上,每當液體滴完,夾在管線上的提示器就會滴滴作響,會有護士來替你換上新的藥水。

周圍情侶的交談聲,父母低聲訓斥小孩的聲音,有人給朋友發語音的聲音。這個世界顯得很喧鬧,但這些聲音越發襯托得你的世界寂靜無比。

你只是靜靜垂著眼,無意義地亂刷著手上那塊小小的屏幕,打開外賣軟件看看外賣員到哪了,又打開聊天界面點進輸入框,想跟朋友或者好似聊得火熱的男性發點什麽,最終又退了出來,來回滑動著主頁那三個頁面,最後點開音樂軟件隨便選了首歌,將這塊你與外界鏈接的電子屏幕倒扣在在腿上。

身子好像有些緊繃,你讓自己舒展四肢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允許自己這樣與世界短暫脫離。

天花板上有幾塊汙漬,被你數到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低迷的意識沈進了渾渾噩噩的病軀。

你短暫地做了一個夢,那東西還在看你,只不過這次只是看你,好像很遠,和你隔著什麽跨不過的東西,又好像很近,近到仿佛叫他一聲就會永遠進駐到你的世界。

你聽到自己喊了他,過來。

當聲音落地,面前浮現出微微的亮光,原來你和他之間是有一面玻璃的。那面玻璃現在突然爬滿裂紋,“哢哢”的清脆的響聲,接著猶如世界崩塌,無邊無際的玻璃嘩啦啦砸落在地上,下起一場碎片雨,下落中無數鏡面的閃光紛亂閃爍。

你醒了過來,被頭頂白色的燈光刺得瞇了瞇眼,旁邊數落小孩的聲音更大了。

你看到地上躺著些玻璃碎片,應該是個水杯,罪魁禍首顯然就是那個被數落的小孩,她扭著頭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聽著數落,紮著針的那只手卻微微蜷緊。

“不讓你拿著擺弄,說了幾遍會摔碎,你不聽,這下好了吧!”

後面又說了些什麽你沒再註意,不外乎就那些話,你以前也沒少聽。

外賣小哥正好打了電話過來,你招手向帶著你飯的小哥報告位置。

吃完午飯,不知道是碳水和點滴哪個起了作用,除了沒什麽精神,你感覺身上不那麽痛了,估計是退燒了。

等到終於輸完液回到家,你連衣服都沒換就癱在了床上,反正明早上被單也會臟那就這樣吧,無所謂了。

沈重的眼皮再次闔上,你想著反正下午也沒什麽事,就去夢裏會會那家夥吧,自己一個人呆著也是呆著,來幾回出出汗說不定就好了。

人在脆弱的時候什麽都想依靠,即使是危險和未知也顯得可以接受。

這次的夢又回到了泡在溫水裏的舒適,他變得異常清晰,雖然長了人的樣貌,但那行為間微妙的怪異讓你清楚地知道那張人皮下面絕不是人類的靈魂。他對待你就像是在做細致的實驗,致力於尋找讓你失去理智的微小變量。

醒來後感冒沒有奇跡般地變好,但人有了精神,你甚至還給自己做了頓精致的飯食,找了美美的角度拍照發朋友圈。

至少這一刻,你覺得有這麽個變態異常跟著你也不是太糟糕。

但生活總能在你心情稍有起色的時候空降點糟心事。

輕快快的心情最終止於某個酒搭子兼暧昧對象的虛假關切,對方發過來的語音絲毫沒有邊界感,完全意識不到他自己和你也就認識了不到兩周,在酒吧喝過一局的泡沫關系——甚至都沒你跟那只異常認識的時間久!

看看他發過來的短信吧

酒搭子:在幹嘛

你:吃飯

酒搭子:就你朋友圈發的嗎?

你:不然呢?

酒搭子:別吃了,你家在哪,給我地址我給你點人該吃,算我請的,女孩子不都愛吃健康餐輕食那種嗎?哪有你這生病了還吃垃圾食品的。

你懶得聽那一條條語音,看著屏幕上的轉文字,眉頭緊鎖,心裏翻了個白眼。

來了,披著關心的皮要詳細地址,沒熟到知道地址的時候就不能有點逼數嗎?還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優越,健康餐可不就比你這“垃圾”食品優越嗎?這也能給他得意上了讓你覺得有點惡心。

沒等你這口氣捋順,對方一條條消息又發了過來。

酒搭子:生氣了?怎麽不理人?這不是擔心你呢?回人信息是基本禮貌吧。

又過了一會,見你沒回他改變了策略。

酒搭子:是我不好好了吧,別氣了,請你吃點好的,把地址給我。

你:不了,謝謝,我自己點一份好了。

看著對方的信息提示突突跳躍,你感覺太陽穴的青筋也在跟著蹦跶。

自己到底是怎麽允許這種人進入自己的好友列表的?

手指點開他頭像翻到設置界面,浮在刪除的按鈕上,反覆猶豫卻怎麽都下不去手。

對方只是隨便關心你兩句,直接刪掉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你又開始質疑自己。

最後氣惱地把手機扣在桌面眼不見心為靜。

心裏總覺得刪掉別人是件很殘忍的行為,會升起莫名其妙的愧疚。但對方就是個傻x!!!你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還是有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你是不是你錯了。

你簡直煩死了這種明明沒做錯什麽,卻總是愧疚的狀態。

就像現在,一切都沒變,金黃酥香的薯條依舊誘人,美拉德色系的微焦肉排溢著油脂豐厚的嫩汁,但是咀嚼食物的你卻像是做了錯事,開始想自己是不是這樣對自己太不好了,還是點份病號餐好一點吧?

一個個“有道理”的“應該”像是吵鬧的麻雀,無形地監控著你的一舉一動,但凡不符合標準就會嘰嘰喳喳。

每當你要按照自己想法去做,腦海中就會浮出一個聲音:做吧做吧,不聽勸到時候搞砸了你就是自作自受。你做的註定是錯的。最好現在聽我的!怎麽這麽粗心!你做不好任何事!!你是個廢物。

錯誤從一顆小小的石子,被硬生生描述成一座大山將你壓垮。

對,我是個任何事情都幹不好的廢物。

你自暴自棄地塞著食物,眼淚不受控地流下來,就這樣吧,隨便了。

明明你的配餐裏面不只有薯條和肉排,還有清炒時蔬,配比健康,憑什麽信口開河否決掉,只喝粥就健康科學嗎?什麽道理!

自己因為一個混蛋不痛不癢幾句話就在這懦弱哭泣更是令你氣惱。

對他人釋放不出的攻擊此時都變成了一把把紮向自己的利刃。

你正沈浸在自己的痛苦思維中時,一只手伸過來在你的臉頰快速勾過,帶走了一些淚珠。

一個人住的地方哪來的手!

你嚇得直接忘記糾結尖叫起來,順便把手裏筷子狠狠投擲出去,砸在了正將指尖淚珠放入口中品嘗的高大身影上。

怎麽回事!

他不是只出現在夢裏嗎?現在你確定你清醒著,沒有做夢,但是該只存在在夢裏的東西竟然出現在了現實世界,就在你椅子後面!

你嚇得連滾帶爬縮到離他最遠的房間另一角,中途還由於太過慌忙被椅子邊角狠狠撞了一下。

疼痛讓你猛然想起,你們第一次遇見那天是在街上,你看到了他,就像現在,站在燈下。

他原本就能進入現實嗎?

是一直以來他的舉動,結合你自欺欺人的想法,讓你錯誤認定了他只能待在夢裏這一點?還是之前他的確只能在夢裏碰觸你?是不是今天玻璃破碎的夢代表著一些改變發生,某些因素的達成讓他能夠真正進入現實?

你腦海中迅速拋出多重可能,但你知道這些都無法驗證。

當下唯一的真實就是:你能看到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蒼白人形,穿著垂到地面的黑色大衣,站在你家餐桌旁望著你,一動不動地望著你。

他長得過於高大,站在屋裏比你的門檻還要高出一點,他高大的身軀在燈下投出一大片陰影,像是張大嘴巴誘捕獵物的食人花,魔幻而危險。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很久,久到你這會已經有點木然了。

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畢竟你每個晚上都能見到他。

被嚇了幾次後,你已經生出了能在驚嚇後靜觀事態發展的能力,你這會雖然還是緊緊貼在令人安心的墻角,但已經開始偷偷觀察他。

他似乎也在適應能夠在現實中接觸你這件事,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像是想明白了。因為他對著你突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之後再次消失了。

你覺得那個笑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友好的打招呼方式,但也許人類的評判標準對一只異常生物來說並不怎麽管用,你不太確定,總之感覺毛毛的。

他或許不只在夢中糾纏你看著你,在你上班的路上,吃飯的時候,無聊刷劇的時候,在手機上閑聊的時候甚至可能在洗漱的時候,他都在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你知道他在你去酒吧和別人接觸的晚上他會變得更加過分,現在你在手機上和別人交談的時候他幹脆直接闖入了現實示威。

他在註視著你。

你越發覺得口中幹渴,徒勞吞咽幾下,欲蓋彌彰般去飲水機旁接了杯水喝。你其實根本不渴,或許說,不是需要喝水的這種“渴”。

你輕笑一聲,發現懦弱的自己想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竟然會有點愉悅。不過確實是這樣,生活對你來說總像是隔著霧一樣一片混沌,總需要刻意尋找刺激來體驗鮮活和真實,而恐怖和怪異生物的執迷本身就充滿刺激,這不正是你在尋找的東西嗎?

他像是一個有些惡劣偷窺狂,或者說,他就是,異常的性質也掩蓋不了這一點。這讓你想到了姐妹家的貓,那只貓在你閨蜜拉屎的時候也要作死進去看看,即使被臭到幹嘔懷疑貓生,下次還幹,如果把它關外面還會不滿地喵喵叫。你被自己的想象再次逗樂了,像個變態一樣,嘿嘿笑了兩聲。

怎麽辦,剛還在怕得要命,現在竟然開始有點想他了。

點開手機看了看表,時間還早才七點,下午睡了個午覺,現在一點兒都不困,不然你覺得現在就可以躺床上嘗試入睡。

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一天期待趕緊到點早睡覺。這簡直太違背牛馬作息了。

但馬上你就不用糾結了,手機短信催命一般一個接一個的提示聲打斷了你的思路,看了眼屏幕,還是吃飯時候跳出來打擾你的那個人。

怎麽這麽煩?他怎麽能每次都這麽精準地在好時候跳出來打擾你?

對方信息叮叮咚咚,間或夾雜著一個視頻電話。

他幹嗎?

他是不是瘋了?

你打開聊天軟件,被滿屏清一水的消息嚇了一跳。

接電話!

接電話!

快接電話!

xxx的快接電話!

接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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