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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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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靜檀滿腔悲痛,纖弱的身軀抽搐不止。

心口一陣絞痛。

眼前是一片翻天覆地的黑。

“娘子可是被夢魘著了?”

丫鬟打濕了蠶絲帕子替靜檀揩汗。

靜檀滿鬢皆是濕漉漉的汗,朱唇微微開合,微弱地說著夢話。

靜檀陡然睜開雙目,從繡床上坐起身來喘氣。

她發出了“啊”的聲音,不是啞巴了。

這個夢好清楚,她竟記得全部的細節。

丫鬟取來新的寢衣為靜檀替換。

靜檀問了時辰,道:“更衣梳妝吧,我不睡了。”

她換了一套朱紅的襖裙,愛穿紅,也最適合穿紅。

妝面能上得有多艷麗就多艷麗。

要的就是那等艷冠群芳的氣韻。

丫鬟們忍不住誇讚靜檀的好容色。

既住在容霜的外祖父府上,靜檀在用早飯之前,去正院向萬老爺請安。

萬老爺本不滿意外孫娶這麽一個賤籍女子,見靜檀花容月貌,又見她舉止言談端莊嫻雅,卻勝過京城不少貴女,準備了一夜敲打靜檀的話到嘴邊又咽回肚子裏去。

“玄英那孩子慧極,我一向不以外祖父的身份規訓他。”萬老爺思及獨女之殤,“玄英的母親和你一般是高嫁,慶淑長公主守寡後,玄英的母親要為慶淑長公主挪騰位置,活生生被人絞死。”

“孩子,你別怕。玄英向陛下要了你,自會護著你。他不護,我也會護你。”萬老爺命人取來嫁妝單子給靜檀閱過,“玄英為你擬的嫁妝單子,勉強不算單薄。你合我眼緣,我再給你添一點嫁妝。萬府什麽都缺,唯有銀錢,是不缺的。”

勉強不算單薄,那份容霜為她擬的嫁妝單子也價值百萬銀兩。

再給你添一點,萬老爺又給靜檀添上了足足一倍多的嫁妝。

前世靜檀便與萬老爺這個大善人很投緣。

這幾日住在萬府待嫁,靜檀更是將萬老爺哄得找不著北。

及至出嫁那日,靜檀蒙著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到堂上拜別萬老爺。

萬老爺那是哭得一個稀裏嘩啦呀,如同靜檀是他親孫女一般。

靜檀被喜娘扶上轎前,萬老爺又塞了一沓厚厚的銀票到靜檀袖子裏。

“銀子花光了,再到我這裏拿。我這老東西也使不了幾個錢,這些黃白之物,也帶不進棺材裏去。”

靜檀來不及拜謝萬老爺,人已經被推進喜轎裏了。

萬老爺又去叮囑外孫要好好待這新婦。

容霜再三保證,又被自家外祖父逼著起了個毒誓,方得脫身上馬。

一時間,他都分不清萬老爺到底是誰的外祖父。

*

淮安侯府披紅掛彩,賓客如雲。

貴賓中有一失意人,在堂上見容霜與靜檀拜過天地後,便入席自斟自飲。

太子因逢喪子之痛,禮到人未到。

貴賓雲雲,一直喝酒的端王成了身份最顯赫之人。

大家本都猜測端王也不會來淮安侯府吃喜酒,因端王生母徐貴妃十日前病逝於鹿鳴園中,沒想到端王今日竟來了,這淮安侯容霜的臉面可真大呀。

“慶淑長公主駕到——”

門外傳入太監尖銳的公鴨嗓音。

賓客們紛紛離座,向進來的慶淑長公主行禮。

慶淑長公主身著一襲素衣,頭簪白花,與室內大片大片喜慶的紅色格格不入。

有宮人抱著牌位跟在慶淑長公主身後。

賓客們面面相覷,知道慶淑長公主是特來砸淮安侯容霜的場子的。

“教坊司那賤人何在?給我兒償命來。”慶淑長公主氣勢洶洶步至容霜身前,“你怎可娶一個殺害你親弟弟的妓子?”

“獨孤氏的八字與兒最合,母親若想要她的命,先將兒的命拿走吧。”容霜面無血色,嘴唇慘白,多說幾個字便要喘幾口大氣,一看就不是長命之象。

慶淑長公主一直在人前裝作慈母模樣,待容霜比自己的親生兒子容鈺還好,而今獨子一死,她萬念俱灰,也不想裝了,索性與容霜撕破臉來,先殺了那賤人獨孤氏出口惡氣先。

“容玄英,你娶一個妓子來汙淮安侯府的門楣,你爹爹他九泉之下不得安生啊。”

“陛下賜的婚,母親是認為陛下有錯?”容霜反問。

慶淑長公主甩袖,冷哼一聲。

“你幫陛下充實內庫私帑,陛下自將一顆心偏著你。可恨母後去了,無人為本宮做主,否則由得你這豎子來打本宮的臉面麽!”

容霜面無表情,淡淡道:“長公主也知惹不起本侯,侯府裏酒薄菜淡,請滾!”

“你說什麽?”

慶淑長公主以為自己聽錯了。

“請滾!”

容霜又重覆了一遍。

賓客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慶淑長公主氣得滿臉通紅,老臉上敷的白粉撲簌簌往下掉。

“容玄英,本宮是你名義上的母親,是大昭的慶淑長公主。你罔顧尊卑長幼——”

容霜搶言道:“長公主先去我容家的家廟哭,再去皇家的宗廟哭,能哭出理來,本侯這顆腦袋卸下來給長公主當球踢。”

“本宮視你為親子,你憑什麽怨恨本宮?”慶淑長公主面容扭曲得可怖。

“本侯有生母,只因長公主當年執意要二嫁於本侯的父親,本侯的生母才被太後遣出宮的內侍用一根白綾絞死。”

容霜此言一出,賓客們嘩然。

前來興師問罪的慶淑長公主氣焰頓時萎靡下去,不知從何反駁容霜。

慶淑長公主自覺面上無光,帶著自己的仆從灰溜溜離去。

正院上房內室裏坐喜帳的靜檀聽丫鬟講述外面發生的事情,與她回憶中的絲毫不差。

“可有看見端王殿下的身影?”

“看見了。”

丫鬟回道。

靜檀蹙眉,少了自己的裏應外合,端王嫁禍容霜能成事嗎?

前世容霜與慶淑長公主在眾賓客面前起了口角後,當夜慶淑長公主暴斃於她的長公主宅。

端王便將弒母殺弟的惡名安在容霜身上。

容霜因此不再是永安帝的寵臣,死的時候,名聲也不清白。

正思慮對策間,靜檀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丫鬟們喚完“侯爺”後,靜檀瞧見紅蓋頭外有一團黑影。

容霜屏退了所有下人,與靜檀並肩坐於喜床上,不急於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靜默了片刻。

靜檀都要打起瞌睡了,身旁坐著的這個人還沒有動作。

“容侯,妾能自己揭開蓋頭嗎?”

靜檀忍不住問。

聽他“嗯”了一聲,靜檀將紅蓋頭扯下,視野明亮開闊。

見他膝蓋的布料被他揉的皺巴巴的,他還在不停扣他自己的指甲,她問:“成個親,容侯怎麽比妾還緊張?”

“我是、我是、第一、一、一、一、一次。”容霜結結巴巴說道。

他的臉頰比靜檀唇上擦的口脂還紅。

“妾也算第一次吧。”靜檀心虛,算上前世三次,這次是她第四次成婚,已經習以為常了。

“容侯既然打算利用妾氣慶淑長公主,想到了什麽好法子嗎?”靜檀坐在圓桌旁,她餓了一天,小口吃起點心來。

容霜心想,自己借了這副軀殼,與那慶淑長公主實際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

方才用皇家秘辛怒懟慶淑長公主,也是為了靜檀。

慶淑長公主若威脅到靜檀的生死,他倒想除之而後快,否則他懶怠於去與慶淑長公主爭執什麽。

“我娶了你,待你非常好,便能氣到慶淑長公主。”

容霜為掩飾自己的私心雜念,與靜檀掰扯了一通,得出一個結論:他待靜檀越好,慶淑長公主越氣,自然死得越早。

靜檀眉眼彎彎,察覺出容霜想要極力掩蓋的真相,為他說出的如此拙劣的借口心暖。

“妾也算沾了慶淑長公主的光,倒要謝她了。”

容霜未反駁她的話,怕惹她討厭。

靜檀吃了七分飽後,去沐浴更衣,待容霜沐浴更衣畢,他開始他的君子之舉。

他睡榻,她睡床。

靜檀發表自己的謬論。

“要到慶淑長公主面前演這恩愛夫妻,非一朝一夕能成的。妾與容侯枕頭對著枕頭,彼此熟悉,才能將戲演真了。”

“那你的犧牲可大了。”

“不妨,妾在教坊司中被客人亂摸習慣了。”靜檀胡說八道。

容霜誤以為真,沒來由地生氣道:“你記下了那些淫賊的名姓嗎?我替你出氣。”

“怎麽出氣?”靜檀挑眉問他。

“他們哪只手摸了你,就剁掉哪只手。”容霜肅色道。

靜檀踮起腳尖,雙臂環上容霜的脖頸,猝不及防在他唇角上親了一口。

“他們還這樣親薄妾呢。”

容霜楞住了,整張臉比晚霞還紅。

“你不必重演那一幕給我看,本就是你的傷心事。”

“傷心”的靜檀舉袖掩唇嬌笑。

“假的,都是妾騙容侯的話。容侯不知教坊司的娘子們最擅長騙男人的心嗎?容侯年長,卻和少年郎一般純情,可笑又可愛。”

“假的?”容霜蹙緊的眉頭舒展開來,“是假的,那很好。”

“怎麽個好法?”靜檀喜歡逗他。

容霜一時語塞。

靜檀俏皮地朝他眨眼,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妾素來行事公道,方才妾咬了容侯一口,容侯也來咬妾一口,妾再賠容侯一點甜頭,當容侯的一日之師,為容侯答疑解惑。”

她輕浮太甚,嫵媚太過,活脫脫一只艷鬼。

容霜輕輕搖首,雙手輕摁在她肩頭,直勾勾盯向她的清眸。

“阿檀,忘掉你在教坊司學的那些取悅男人的本事,我珍重你的至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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