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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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前要下去開會。
級主任換湯不換藥的臺詞大家都聽煩了, 下面的人不是打瞌睡就是拿著書在背。
根本沒有人在聽。
秦言在底下偷偷戳周清彥的後肘，老王還在後面守著他不敢太放肆：“聽說你早上是和小學妹一起來學校的？”
他來學校上樓梯的時候，聽見其他班的幾個女生說什麽周清彥進校門的時候旁邊還跟著個女孩子, 綁著高馬尾，笑起來青春靚麗。
秦言略一思忖就猜到她們說的應該是那個小學妹了。
“怎麽？上個學期末她都沒來找你, 我還以為她換目標了，原來是在開學等著呢。”
周清彥對自己在校內的人眉頭一擰：“你這都從哪聽來的？”
“你不知道啊——。”
後面的話被跑上來的老王一逼兜給拍打殼了。
在老王要噴火的眼神裏，秦言識趣的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走之前, 老王還用眼神剜了他一眼，然後背著手慢悠悠的踱到了後面。
周圍那幫人都在憋笑。
秦言深覺面子都快被丟光了。
但他臉皮厚, 沒一會兒就又開口了：“我早上去教室的時候聽到的，你自己什麽魅力不知道，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都會被那些人拿著放大鏡來分析。“
這次他終於知道壓低聲音了。
等了片刻沒等到前面那人的回答, 秦言又問：“阿彥,你跟小學妹咋回事，跟我還不能說了是吧。”
“我們兄弟之間你居然有秘密了！”
周清彥：“……”
一旁豎著耳朵偷聽的吃瓜群眾：“……”
“早上來的時候遇到的, 沒聊什麽, 她問我還有沒有高一的數學筆記。”
“還有呢？你回答個問題能聊一路？”
“我說沒有，她又問我課間能不能來問我問題。”
問到這, 秦言基本能猜到接下來的事情了。
按照這位哥對不懷好意接近他的女生的態度來看，他肯定還是一樣的答案。
可惜小學妹不撞南墻不死心，硬是跟著他走了一路。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為了博眼球, 胡思亂想的也有, 胡編亂造的更多。
他有時候都要為這位哥捏一把汗。
然而又轉頭一想。
捏個屁。
他自己都還是一個連半朵爛桃花都都沒有的母單solo
臺上的級主任還在“高談闊論”, 溫楠拿著一本地理圖冊在下面鉆研。
她的位置剛好就在男生那一排的左邊。
往後看的第四位就是周清彥。
方才秦言的小動作她也聽的一清二楚。
此刻, 她亦是聽見了他們剛剛的那番對話。
他不喜歡小學妹。
也不會給小學妹筆記。
更不會給小學妹講題。
冬末的最後一縷陽光照在書冊上，斑駁的樹影搖搖晃晃, 她仰起頭往上看。
原來，冬天的陽光也可以這麽溫柔。
一直到第一節課快上課，級主任才大發慈悲的解放底下的學生。
顧枝意早上還沒吃早餐，拉著溫楠她們去小賣部。
回班上的小道上，她邊咬著面包邊問：“你們有聽清主任說的消防演練是啥時候來著嗎？”
姜煙說她沒仔細聽。
溫楠：“下周三早上的大課間”。
“楠楠你居然聽了，我當時看你在看書欸。”
“……走了下神。”
顧枝意：“這個小面包好好吃哦，你們要嘗嘗嗎？”
她手裏的小面包有股濃濃的奶香味，姜煙很喜歡這個味道的面包。
溫楠擺擺手：“不啦，我早上吃過了”。
顧枝意便只分給了姜煙。
“婷婷，你怎麽還沒對那周學長死心啊，我覺得他的意思很明顯了。”
迎面兩個女生手挽手走過來，另一個女生綁著高馬尾，露出一截象牙白的頸子，整個人好似一棵亭亭玉立的梨樹。
“我還沒表白呢，人學長估計還不知道，我打算先慢慢打入他的圈子，等熟了之後再告白。”
剛開始說話的短發女生嘀咕道： “你上個學期不是已經跟他們打了好多次球了嘛，學長的圈子我看也就只有球了。”
“是啊，打過好幾次，可學長一次都沒教過我，跟我說過的話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女生秀氣的眉微皺。
“那要不你換個目標，雖然周學長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人帥修養也好，但我看，上個學期經常過來找你的那個學長也不錯，人也高高瘦瘦的，而且他看起來對你好像有意思。”
女生作勢拍打了下短發女孩：“哎呀，你怎麽什麽都磕，徐學長是因為愧疚才過來找我的，對我沒有一點意思。”
她頓了兩秒，才吞吞吐吐的接著道：“而且……就算有，我也不會答應他的，我心裏只有周學長一個人。”
“呦，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兩個女生打打鬧鬧的從她們三個人旁邊擦肩而過。
顧枝意回頭又確認了一眼：“是經常來找周清彥的那個小學妹吧。”
姜煙點頭說是。
顧枝意：“還真被我猜對了，人小學妹根本就不打算放棄我們校草，還真是執著。”
早上的那點兒開心像個大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溫楠想。
要是她也能像小學妹那樣勇敢就好了。
事實是，她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那晚在清吧的門口。
是所剩不多的勇氣。也是她唯一一次叛逆。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她的低氣壓，姜煙問她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溫楠笑了笑：“沒什麽，可能是站太陽底下久了，我有點貧血。”
她貧血的事情姜煙是清楚的，因此並沒有懷疑。
姜煙說：“那我們快回班上吧，我記得我兜裏常備著幾顆糖。”
她話音剛落，就見顧枝意不知從哪變出來個棒棒糖：“楠楠你不早說，我兜裏一直都有糖，噥，給你吃啦。”
心底劃過一陣熱流，溫楠接了過來：“謝謝。”
顧枝意無所謂的搖了搖手，三人回到班上，上課鈴聲剛好打響。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
因為不喜歡用多媒體講課，語文老師很喜歡在黑板上板書。
經過上個學期的相處，溫楠發現她是個很和藹慈祥的一個老師，課上也很善於調動學生的情緒。
尤其喜歡問問題。
課程進行到一半，語文老師背過身去板書筆記。
溫楠聚精會神的盯著黑板，邊思考邊記錄。
那個粉筆是擦著她的發絲過去的。
“秦言，你站起來一下。”語文老師回頭，笑瞇瞇的看著最後一排的男生。
“老師，我不會，你就別提問我了。”秦言匆匆忙忙的站起來，一開口就很厚臉皮。
“我不問你，我就想知道你剛剛在下面幹什麽？”
“老師我安分守己，沒幹什麽啊。”
“沒吃東西？”
秦言沒有一點停頓：“沒有！”
“真沒有？”
一臉真誠的點頭“：真沒有！”
他話音剛落，班上就爆出一陣大笑。
周清彥以手擋臉，踹了下他的椅子：“嘴上有東西。”
秦言一下子反應過來，趕緊找借口：“報告老師，我剛剛不是在吃東西，而是在吃我的早餐。”
“為了不影響同學們學習，以及有更多精力去吸收老師的知識，所以我可不可以申請去外面吃完早餐再回來？”
語文老師估計是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學生，也被噎了幾秒，旋即笑道：“看來你是個好學生，那就允許你去走廊把早餐吃完了再回來。”
秦言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得意的向周清彥挑了下眉頭，那小樣兒別提多嘚瑟了。
可下一秒，那嘚瑟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早餐吃好了，下午交份5000字的檢討給我。”
一份早餐搭上個5000字的檢討……
秦言在走廊是含淚把早餐吃完的。
他出去後，班上有的人在竊笑，語文老師拍了拍桌子。
“收心了啊，來，我們現在講……”
溫楠跟著眾人轉回頭。
剛剛所有人都在看秦言的笑話。
只有她一個人看見了少年的小動作。
溫楠垂下眼。
不讓老師看見自己唇角的笑容。
-
語文課下課是大課間，徐讓惦記著跟二班的球賽，老師一走他就過去叫秦言和周清彥。
“走走走，二班那幫人估計已經等在那兒了。”
秦言正為那5000字的檢討頭疼，一把甩開那只耙住他的手：“走個屁，不打了，現在哪有時間，滾滾滾。”
見他態度堅決，徐讓問旁邊閑的不行的少爺：“彥哥，你去不去？”
周清彥調子慢悠悠的：“不去了。”
“那我去了，你留在這別讓秦言敲詐勒索叫你幫他寫檢討。”
秦言氣的要把筆甩他頭上，徐讓早有預料，躲開跑掉了。
他抓耳撓腮才寫了個標題，想好的第一句開頭就被那小子給打斷了。
靈感一閃而過，秦言現在氣的想捶胸頓足。
越想寫，腦子就越想不出。
他覺得自己要適當的休息一下。
想到什麽，他問周清彥：“你怎麽不下去跟徐讓他們打一場？”
周清彥分了點眼神過去看他的檢討書。
上面就孤零零躺著個標題……
他無所謂：“不認識，打什麽打。”
二班那幾個那場球賽是徐讓個人單方面答應的，他和秦言都沒表過態。
去還是不去。
看心情。
秦言作心碎狀：“原來不是因為我。”
周清彥點頭：“你自作多情了。”
秦言：“……”這少爺嘴好毒。
他決定還是自己乖乖的把檢討書寫完。
指望他的塑料兄弟？
不存在。
……
幾乎每個學期淮安一中都會舉行一次消防演練，在警報響起之際，所有的學生都要按照順序跑下樓，到寬廣的操場集合。
溫楠她們班靠近右邊那個樓梯，跑的時候也要朝那邊走。
周三，各科任老師都知道要進行消防演練，一貫喜歡拖堂的政治老師難得的提前停止講課。
等警報器一拉響，班上的人立刻抱頭蹲下。
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的跑下樓。
溫楠跟著顧枝意她們，兩個門都很擠，她墜在後面。
略一側目，瞧見第一組的林許茹腿腳好像有些不方便，走路一瘸一拐的。
而經常跟她在一塊兒的張凈宜這個時候不知道去哪了。
待會兒下面班長會點名，溫楠猶豫了一下，叫顧枝意她們先下去。
許是太吵了，那兩個人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她說的。
很快，班上的人走了一大半。林許茹因為腳痛跟不上，額頭還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有點後悔早上非要吃那個蟹肉包導致撞到了腳。
張凈宜又因為感冒請了病假。
正當她左右為難時，有人走了過來。
溫楠看著面前的女孩，說：“我扶你下去吧。”
下樓的時候因為疼痛，林許茹不自覺的把身體的重量朝著有支撐的另一邊傾斜。
少女鼻尖的絨毛上也起了細汗，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聲音溫柔的叫她慢慢來，小心踩空。
她們下去的時候班長剛剛數到她們的位置。
解散後，等樓梯間的人少了，沒那麽擁堵，溫楠又慢慢的扶著林許茹上去。
姜煙和顧枝意也來幫忙，到了教室。
林許茹笑著對她們說，謝謝。
顧枝意手揮舞了幾下：“沒事，都是同學，幫個忙而已。”
溫楠對她笑了下，三個人一起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們進來的時候班上的人都已經回得差不多了。
後排的男生都在。
沒去打球。
秦言從飲水機那裏打完水回來，瞥了眼林許茹的位置，又用手意有所指的撞了撞周清彥的肩膀，語氣同樣意有所指：“那女孩是不是就之前給你寫過情書的那個？”
周清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記得了。”
秦言描述的更詳細一點：“就之前你從體育館跑回來那次，記起來了沒？”
他這麽一說，周清彥倒有了點印象：“問這個幹嘛？”
秦言：“剛剛我看見我們班有三個女生把她扶回來，她怎麽了？”
旁邊趕作業的徐讓插了一嘴：“那女生好像是腳受傷了，剛剛演練的時候是我們班另一個女生扶她下去的。”
周清彥回想起剛剛在樓下看見的一幕，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女生纖薄的背影上面。
下午做完眼保健操後，溫楠和幾個女生被叫到了語文辦公室。
級裏面辦了個作文比賽，語文老師挑來挑去，選了她們幾個，問她們有沒有興趣代表一班去參加這個比賽。
還說：“拿不拿獎無所謂，你們是代表全班的人出戰，盡量就好。”
有個女生說她這段時間要準備別的大賽，沒有時間再準備這個。
語文老師也不勉強：“這樣，那你不用參加了，好好準備你那個比賽，老師預祝你取得好成績。”
女生走了後，她們這個隊伍剩下了四個人。
這些大大小小的比賽，說實話，溫楠骨子裏有一種佛性淡然的隨意。
上次那個英語競賽，她有自己的小私心。
而這次，他不在。
可最後。
溫楠還是同意了。
作為一班的一份子，她也想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從辦公室回班上，還沒到上課時間，溫楠進去的時候班上有點小吵。
姜煙和顧枝意不在，許是又去光顧小賣部去了。
她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拿起水杯喝水的時候發現沒水了。
溫楠離開位置去打水，發現顧枝意的水杯也空了，順便也拿去。
習慣性從後門走，只是剛走到後門，想起什麽，她又轉身走到林許茹的位置。
“你水杯還有水嗎？沒有的話我幫你一起打吧。”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對林許茹說。
林許茹怔了好一會兒。
腳痛導致她也沒辦法頻繁接水，只能等吃飯的時候去接，可中午接的她現在已經喝完了。
張凈宜下午也沒來，她跟班上的其他女生關系一般般，沒人會註意到接水這種小事。
踟躕了一下，她才把杯子交給溫楠。
飲水機那裏還有兩三個女生在排隊，等了一兩分鐘才到溫楠。
她把三個杯子都裝得快滿的樣子，怕水漏或者滲出來，她擰緊蓋子才往教室走。
飲水機的位置跟一班是一南一北的距離，她走回去要經過另外三個教室。
要上課了，有幾個男生急著回教室。
其中一個長手長腳的，不小心撞到了她。
三個杯子拿著尚且有點吃力，更何況還有一股大力襲擊過來。
溫楠懷裏的杯子瞬間抱不住。
將要落地的那一刻，一只骨節嶙峋的手憑空出現。
上面有淡青色的筋骨，錯落有致盤亙其中，白色指甲修剪的很幹凈利落，可跟熒幕上的手模相媲美。
這是溫楠見過的最好看的手。
“沒事，我接住它了。”
頭頂的聲音很熟悉，還有那股好聞的檀木香味越來越近。
溫楠身子一僵。
不是很敢擡頭看他。
周清彥穩穩的握住那個水杯，見女生像是呆住了。
他單手拿著水杯，一把揪住那個準備進教室的男生的領子：“哥們，不跟人女生道個歉？”
男生見老師快來了，態度敷衍的說了句對不起。
周清彥拎著他領子往後掰，男生被他扯得趔趄了一下，他不動如山，表情依然雲淡風輕：“如果你不懂禮貌我不介意去趟教導主任那裏？”
教導主任四個字一出來，男生徹底白了臉。鞠著躬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
杯子完好無損，溫楠不是很在意，可對著男生凜然正氣的側臉。
她驀然發覺。
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他心動。
心跳聲一浪高過一浪。
那個男生已經進去了，周清彥松了松腕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女孩頭頂上的發旋，小小的一只嵌在柔弱黑發上，像一顆發光的珍珠。
他視線掠過女生漸紅的耳垂，頓了兩秒，偏開眼，嗓音清和有顆粒感：“杯子。”
女生看起來小小個的一只，柔弱的長發披在肩上，緊緊抱著另外兩個水杯，聽見他的話，像是剛醒過來神，忙把水杯捧在胸前，伸手過來拿他那個。
人這麽小，拿得了這麽多麽？
他猜，應該是幫人打的。
女孩伸過來的手指又細又白，像上好的白瓷碗，指甲圓潤透著粉色。
他關註這個幹嘛？
周清彥故作自然的轉開視線，喉嚨突然有點發癢。
男生很高，他的影子就落在溫楠的右邊。
她邊伸手去拿，邊在腦子裏組織語言怎麽感謝他。
冷不丁傳來一聲咳嗽聲，她楞直了眼看去。
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雙深邃黑眸。
她又慌慌張張故作鎮定的去拿水杯。
就在她垂下眼的那一刻，周清彥發現，那雙仿徨無措的杏眼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裏見過。
“幫其他同學打的？”
他問女生，想再看一眼那雙眼睛。
但女生只是抱著水杯點了下頭，沒有擡起眼的打算。
“那正好，我幫你拿到門口。”
他真的很好，好到溫楠知道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屬於她。
卻還是抑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心動。
老師還沒有來，班上的吵鬧聲一陣小一陣大。
到了後面拐角處，周清彥就把杯子還給了她，下巴微昂點了下教室：“你先進去。”
溫楠停住腳，鼓起勇氣紅著臉對他說了句謝謝你，然後進了教室。
她進去後，周清彥才慢悠悠的踏進教去。
把杯子先給了林許茹。
林許茹笑著說：“謝謝你啊溫楠。”
溫楠回了個笑，然後回到位置上。
姜煙和顧枝意已經從小賣部回來了，一個在看漫畫書，一個在折星星。
她把顧枝意的杯子還給她，一個飛吻隔空送過來：“楠楠，你怎麽知道我杯子沒水了，真的是好愛好愛你！”
溫楠臉上的溫度還沒降下來，不敢跟她講太多，拿出草稿紙佯裝學習。
卻遲遲沒有落筆。
腦子反覆回憶剛剛為數不多的交集。
這好像是他第三次主動跟她講話。
第一次是他過來問她辦公室在哪。
一次是英語競賽。
還有一次是上個學期末，他替她關燈。
還有剛剛。
他，應該是怕兩人一起進來，班上同學看見，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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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前要下去開會。
級主任換湯不換藥的臺詞大家都聽煩了, 下面的人不是打瞌睡就是拿著書在背。
根本沒有人在聽。
秦言在底下偷偷戳周清彥的後肘，老王還在後面守著他不敢太放肆：“聽說你早上是和小學妹一起來學校的？”
他來學校上樓梯的時候，聽見其他班的幾個女生說什麽周清彥進校門的時候旁邊還跟著個女孩子, 綁著高馬尾，笑起來青春靚麗。
秦言略一思忖就猜到她們說的應該是那個小學妹了。
“怎麽？上個學期末她都沒來找你, 我還以為她換目標了，原來是在開學等著呢。”
周清彥對自己在校內的人眉頭一擰：“你這都從哪聽來的？”
“你不知道啊——。”
後面的話被跑上來的老王一逼兜給拍打殼了。
在老王要噴火的眼神裏，秦言識趣的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走之前, 老王還用眼神剜了他一眼，然後背著手慢悠悠的踱到了後面。
周圍那幫人都在憋笑。
秦言深覺面子都快被丟光了。
但他臉皮厚, 沒一會兒就又開口了：“我早上去教室的時候聽到的，你自己什麽魅力不知道，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都會被那些人拿著放大鏡來分析。“
這次他終於知道壓低聲音了。
等了片刻沒等到前面那人的回答, 秦言又問：“阿彥,你跟小學妹咋回事，跟我還不能說了是吧。”
“我們兄弟之間你居然有秘密了！”
周清彥：“……”
一旁豎著耳朵偷聽的吃瓜群眾：“……”
“早上來的時候遇到的, 沒聊什麽, 她問我還有沒有高一的數學筆記。”
“還有呢？你回答個問題能聊一路？”
“我說沒有，她又問我課間能不能來問我問題。”
問到這, 秦言基本能猜到接下來的事情了。
按照這位哥對不懷好意接近他的女生的態度來看，他肯定還是一樣的答案。
可惜小學妹不撞南墻不死心，硬是跟著他走了一路。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為了博眼球, 胡思亂想的也有, 胡編亂造的更多。
他有時候都要為這位哥捏一把汗。
然而又轉頭一想。
捏個屁。
他自己都還是一個連半朵爛桃花都都沒有的母單solo
臺上的級主任還在“高談闊論”, 溫楠拿著一本地理圖冊在下面鉆研。
她的位置剛好就在男生那一排的左邊。
往後看的第四位就是周清彥。
方才秦言的小動作她也聽的一清二楚。
此刻, 她亦是聽見了他們剛剛的那番對話。
他不喜歡小學妹。
也不會給小學妹筆記。
更不會給小學妹講題。
冬末的最後一縷陽光照在書冊上，斑駁的樹影搖搖晃晃, 她仰起頭往上看。
原來，冬天的陽光也可以這麽溫柔。
一直到第一節課快上課，級主任才大發慈悲的解放底下的學生。
顧枝意早上還沒吃早餐，拉著溫楠她們去小賣部。
回班上的小道上，她邊咬著面包邊問：“你們有聽清主任說的消防演練是啥時候來著嗎？”
姜煙說她沒仔細聽。
溫楠：“下周三早上的大課間”。
“楠楠你居然聽了，我當時看你在看書欸。”
“……走了下神。”
顧枝意：“這個小面包好好吃哦，你們要嘗嘗嗎？”
她手裏的小面包有股濃濃的奶香味，姜煙很喜歡這個味道的面包。
溫楠擺擺手：“不啦，我早上吃過了”。
顧枝意便只分給了姜煙。
“婷婷，你怎麽還沒對那周學長死心啊，我覺得他的意思很明顯了。”
迎面兩個女生手挽手走過來，另一個女生綁著高馬尾，露出一截象牙白的頸子，整個人好似一棵亭亭玉立的梨樹。
“我還沒表白呢，人學長估計還不知道，我打算先慢慢打入他的圈子，等熟了之後再告白。”
剛開始說話的短發女生嘀咕道： “你上個學期不是已經跟他們打了好多次球了嘛，學長的圈子我看也就只有球了。”
“是啊，打過好幾次，可學長一次都沒教過我，跟我說過的話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女生秀氣的眉微皺。
“那要不你換個目標，雖然周學長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人帥修養也好，但我看，上個學期經常過來找你的那個學長也不錯，人也高高瘦瘦的，而且他看起來對你好像有意思。”
女生作勢拍打了下短發女孩：“哎呀，你怎麽什麽都磕，徐學長是因為愧疚才過來找我的，對我沒有一點意思。”
她頓了兩秒，才吞吞吐吐的接著道：“而且……就算有，我也不會答應他的，我心裏只有周學長一個人。”
“呦，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兩個女生打打鬧鬧的從她們三個人旁邊擦肩而過。
顧枝意回頭又確認了一眼：“是經常來找周清彥的那個小學妹吧。”
姜煙點頭說是。
顧枝意：“還真被我猜對了，人小學妹根本就不打算放棄我們校草，還真是執著。”
早上的那點兒開心像個大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溫楠想。
要是她也能像小學妹那樣勇敢就好了。
事實是，她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那晚在清吧的門口。
是所剩不多的勇氣。也是她唯一一次叛逆。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她的低氣壓，姜煙問她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溫楠笑了笑：“沒什麽，可能是站太陽底下久了，我有點貧血。”
她貧血的事情姜煙是清楚的，因此並沒有懷疑。
姜煙說：“那我們快回班上吧，我記得我兜裏常備著幾顆糖。”
她話音剛落，就見顧枝意不知從哪變出來個棒棒糖：“楠楠你不早說，我兜裏一直都有糖，噥，給你吃啦。”
心底劃過一陣熱流，溫楠接了過來：“謝謝。”
顧枝意無所謂的搖了搖手，三人回到班上，上課鈴聲剛好打響。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
因為不喜歡用多媒體講課，語文老師很喜歡在黑板上板書。
經過上個學期的相處，溫楠發現她是個很和藹慈祥的一個老師，課上也很善於調動學生的情緒。
尤其喜歡問問題。
課程進行到一半，語文老師背過身去板書筆記。
溫楠聚精會神的盯著黑板，邊思考邊記錄。
那個粉筆是擦著她的發絲過去的。
“秦言，你站起來一下。”語文老師回頭，笑瞇瞇的看著最後一排的男生。
“老師，我不會，你就別提問我了。”秦言匆匆忙忙的站起來，一開口就很厚臉皮。
“我不問你，我就想知道你剛剛在下面幹什麽？”
“老師我安分守己，沒幹什麽啊。”
“沒吃東西？”
秦言沒有一點停頓：“沒有！”
“真沒有？”
一臉真誠的點頭“：真沒有！”
他話音剛落，班上就爆出一陣大笑。
周清彥以手擋臉，踹了下他的椅子：“嘴上有東西。”
秦言一下子反應過來，趕緊找借口：“報告老師，我剛剛不是在吃東西，而是在吃我的早餐。”
“為了不影響同學們學習，以及有更多精力去吸收老師的知識，所以我可不可以申請去外面吃完早餐再回來？”
語文老師估計是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學生，也被噎了幾秒，旋即笑道：“看來你是個好學生，那就允許你去走廊把早餐吃完了再回來。”
秦言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得意的向周清彥挑了下眉頭，那小樣兒別提多嘚瑟了。
可下一秒，那嘚瑟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早餐吃好了，下午交份5000字的檢討給我。”
一份早餐搭上個5000字的檢討……
秦言在走廊是含淚把早餐吃完的。
他出去後，班上有的人在竊笑，語文老師拍了拍桌子。
“收心了啊，來，我們現在講……”
溫楠跟著眾人轉回頭。
剛剛所有人都在看秦言的笑話。
只有她一個人看見了少年的小動作。
溫楠垂下眼。
不讓老師看見自己唇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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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課下課是大課間，徐讓惦記著跟二班的球賽，老師一走他就過去叫秦言和周清彥。
“走走走，二班那幫人估計已經等在那兒了。”
秦言正為那5000字的檢討頭疼，一把甩開那只耙住他的手：“走個屁，不打了，現在哪有時間，滾滾滾。”
見他態度堅決，徐讓問旁邊閑的不行的少爺：“彥哥，你去不去？”
周清彥調子慢悠悠的：“不去了。”
“那我去了，你留在這別讓秦言敲詐勒索叫你幫他寫檢討。”
秦言氣的要把筆甩他頭上，徐讓早有預料，躲開跑掉了。
他抓耳撓腮才寫了個標題，想好的第一句開頭就被那小子給打斷了。
靈感一閃而過，秦言現在氣的想捶胸頓足。
越想寫，腦子就越想不出。
他覺得自己要適當的休息一下。
想到什麽，他問周清彥：“你怎麽不下去跟徐讓他們打一場？”
周清彥分了點眼神過去看他的檢討書。
上面就孤零零躺著個標題……
他無所謂：“不認識，打什麽打。”
二班那幾個那場球賽是徐讓個人單方面答應的，他和秦言都沒表過態。
去還是不去。
看心情。
秦言作心碎狀：“原來不是因為我。”
周清彥點頭：“你自作多情了。”
秦言：“……”這少爺嘴好毒。
他決定還是自己乖乖的把檢討書寫完。
指望他的塑料兄弟？
不存在。
……
幾乎每個學期淮安一中都會舉行一次消防演練，在警報響起之際，所有的學生都要按照順序跑下樓，到寬廣的操場集合。
溫楠她們班靠近右邊那個樓梯，跑的時候也要朝那邊走。
周三，各科任老師都知道要進行消防演練，一貫喜歡拖堂的政治老師難得的提前停止講課。
等警報器一拉響，班上的人立刻抱頭蹲下。
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的跑下樓。
溫楠跟著顧枝意她們，兩個門都很擠，她墜在後面。
略一側目，瞧見第一組的林許茹腿腳好像有些不方便，走路一瘸一拐的。
而經常跟她在一塊兒的張凈宜這個時候不知道去哪了。
待會兒下面班長會點名，溫楠猶豫了一下，叫顧枝意她們先下去。
許是太吵了，那兩個人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她說的。
很快，班上的人走了一大半。林許茹因為腳痛跟不上，額頭還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有點後悔早上非要吃那個蟹肉包導致撞到了腳。
張凈宜又因為感冒請了病假。
正當她左右為難時，有人走了過來。
溫楠看著面前的女孩，說：“我扶你下去吧。”
下樓的時候因為疼痛，林許茹不自覺的把身體的重量朝著有支撐的另一邊傾斜。
少女鼻尖的絨毛上也起了細汗，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聲音溫柔的叫她慢慢來，小心踩空。
她們下去的時候班長剛剛數到她們的位置。
解散後，等樓梯間的人少了，沒那麽擁堵，溫楠又慢慢的扶著林許茹上去。
姜煙和顧枝意也來幫忙，到了教室。
林許茹笑著對她們說，謝謝。
顧枝意手揮舞了幾下：“沒事，都是同學，幫個忙而已。”
溫楠對她笑了下，三個人一起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們進來的時候班上的人都已經回得差不多了。
後排的男生都在。
沒去打球。
秦言從飲水機那裏打完水回來，瞥了眼林許茹的位置，又用手意有所指的撞了撞周清彥的肩膀，語氣同樣意有所指：“那女孩是不是就之前給你寫過情書的那個？”
周清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記得了。”
秦言描述的更詳細一點：“就之前你從體育館跑回來那次，記起來了沒？”
他這麽一說，周清彥倒有了點印象：“問這個幹嘛？”
秦言：“剛剛我看見我們班有三個女生把她扶回來，她怎麽了？”
旁邊趕作業的徐讓插了一嘴：“那女生好像是腳受傷了，剛剛演練的時候是我們班另一個女生扶她下去的。”
周清彥回想起剛剛在樓下看見的一幕，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女生纖薄的背影上面。
下午做完眼保健操後，溫楠和幾個女生被叫到了語文辦公室。
級裏面辦了個作文比賽，語文老師挑來挑去，選了她們幾個，問她們有沒有興趣代表一班去參加這個比賽。
還說：“拿不拿獎無所謂，你們是代表全班的人出戰，盡量就好。”
有個女生說她這段時間要準備別的大賽，沒有時間再準備這個。
語文老師也不勉強：“這樣，那你不用參加了，好好準備你那個比賽，老師預祝你取得好成績。”
女生走了後，她們這個隊伍剩下了四個人。
這些大大小小的比賽，說實話，溫楠骨子裏有一種佛性淡然的隨意。
上次那個英語競賽，她有自己的小私心。
而這次，他不在。
可最後。
溫楠還是同意了。
作為一班的一份子，她也想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從辦公室回班上，還沒到上課時間，溫楠進去的時候班上有點小吵。
姜煙和顧枝意不在，許是又去光顧小賣部去了。
她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拿起水杯喝水的時候發現沒水了。
溫楠離開位置去打水，發現顧枝意的水杯也空了，順便也拿去。
習慣性從後門走，只是剛走到後門，想起什麽，她又轉身走到林許茹的位置。
“你水杯還有水嗎？沒有的話我幫你一起打吧。”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對林許茹說。
林許茹怔了好一會兒。
腳痛導致她也沒辦法頻繁接水，只能等吃飯的時候去接，可中午接的她現在已經喝完了。
張凈宜下午也沒來，她跟班上的其他女生關系一般般，沒人會註意到接水這種小事。
踟躕了一下，她才把杯子交給溫楠。
飲水機那裏還有兩三個女生在排隊，等了一兩分鐘才到溫楠。
她把三個杯子都裝得快滿的樣子，怕水漏或者滲出來，她擰緊蓋子才往教室走。
飲水機的位置跟一班是一南一北的距離，她走回去要經過另外三個教室。
要上課了，有幾個男生急著回教室。
其中一個長手長腳的，不小心撞到了她。
三個杯子拿著尚且有點吃力，更何況還有一股大力襲擊過來。
溫楠懷裏的杯子瞬間抱不住。
將要落地的那一刻，一只骨節嶙峋的手憑空出現。
上面有淡青色的筋骨，錯落有致盤亙其中，白色指甲修剪的很幹凈利落，可跟熒幕上的手模相媲美。
這是溫楠見過的最好看的手。
“沒事，我接住它了。”
頭頂的聲音很熟悉，還有那股好聞的檀木香味越來越近。
溫楠身子一僵。
不是很敢擡頭看他。
周清彥穩穩的握住那個水杯，見女生像是呆住了。
他單手拿著水杯，一把揪住那個準備進教室的男生的領子：“哥們，不跟人女生道個歉？”
男生見老師快來了，態度敷衍的說了句對不起。
周清彥拎著他領子往後掰，男生被他扯得趔趄了一下，他不動如山，表情依然雲淡風輕：“如果你不懂禮貌我不介意去趟教導主任那裏？”
教導主任四個字一出來，男生徹底白了臉。鞠著躬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
杯子完好無損，溫楠不是很在意，可對著男生凜然正氣的側臉。
她驀然發覺。
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他心動。
心跳聲一浪高過一浪。
那個男生已經進去了，周清彥松了松腕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女孩頭頂上的發旋，小小的一只嵌在柔弱黑發上，像一顆發光的珍珠。
他視線掠過女生漸紅的耳垂，頓了兩秒，偏開眼，嗓音清和有顆粒感：“杯子。”
女生看起來小小個的一只，柔弱的長發披在肩上，緊緊抱著另外兩個水杯，聽見他的話，像是剛醒過來神，忙把水杯捧在胸前，伸手過來拿他那個。
人這麽小，拿得了這麽多麽？
他猜，應該是幫人打的。
女孩伸過來的手指又細又白，像上好的白瓷碗，指甲圓潤透著粉色。
他關註這個幹嘛？
周清彥故作自然的轉開視線，喉嚨突然有點發癢。
男生很高，他的影子就落在溫楠的右邊。
她邊伸手去拿，邊在腦子裏組織語言怎麽感謝他。
冷不丁傳來一聲咳嗽聲，她楞直了眼看去。
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雙深邃黑眸。
她又慌慌張張故作鎮定的去拿水杯。
就在她垂下眼的那一刻，周清彥發現，那雙仿徨無措的杏眼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裏見過。
“幫其他同學打的？”
他問女生，想再看一眼那雙眼睛。
但女生只是抱著水杯點了下頭，沒有擡起眼的打算。
“那正好，我幫你拿到門口。”
他真的很好，好到溫楠知道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屬於她。
卻還是抑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心動。
老師還沒有來，班上的吵鬧聲一陣小一陣大。
到了後面拐角處，周清彥就把杯子還給了她，下巴微昂點了下教室：“你先進去。”
溫楠停住腳，鼓起勇氣紅著臉對他說了句謝謝你，然後進了教室。
她進去後，周清彥才慢悠悠的踏進教去。
把杯子先給了林許茹。
林許茹笑著說：“謝謝你啊溫楠。”
溫楠回了個笑，然後回到位置上。
姜煙和顧枝意已經從小賣部回來了，一個在看漫畫書，一個在折星星。
她把顧枝意的杯子還給她，一個飛吻隔空送過來：“楠楠，你怎麽知道我杯子沒水了，真的是好愛好愛你！”
溫楠臉上的溫度還沒降下來，不敢跟她講太多，拿出草稿紙佯裝學習。
卻遲遲沒有落筆。
腦子反覆回憶剛剛為數不多的交集。
這好像是他第三次主動跟她講話。
第一次是他過來問她辦公室在哪。
一次是英語競賽。
還有一次是上個學期末，他替她關燈。
還有剛剛。
他，應該是怕兩人一起進來，班上同學看見，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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