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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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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磨

二人在書房溫存了片刻, 面上掛著饜足的笑。以至於,虞茉有些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杏眼忽閃忽閃, 絕口不提要走。

趙潯自然由著她,只差人向長公主傳話,道是虞茉要先行回府處理私事。

如此,園子裏的公子小姐們才不會疑心他們正混在一處。

軒窗半敞, 夏雨落了又停, 停了又落。在極致舒適的白噪聲裏, 她微微後仰, 望向趙潯線條淩厲的下頜, 屈指撓了撓,笑說:“等定過親, 我們把戒指戴上。”

“好。”

為了不給她帶來困擾, 趙潯的銀戒暫且存放在寢宮, 既提及此事, 垂眸問她, “你的戒指呢?”

虞茉神秘兮兮地挑高了眉頭, 旋即扯開衣領。

霎時, 大片白闖入趙潯眼底,但不待他認真欣賞, 薄粉布料又被熨帖地按壓平整。

“......”

他喉結翻滾一圈, 淡然移開眼。

“被我用紅線串好貼身保管著呢。”虞茉掏出自制的戒圈項鏈,獻寶似的懟向他鼻尖,忽而發現趙潯面色泛著不正常的紅, 狐疑道,“你很熱嗎?”

趙潯含糊應聲, 垂眸看向她掌心的精致女戒,提點一句:“可有仔細瞧過上面的刻紋。”

虞茉果然被轉移註意,怔怔地舉高戒指,借著午後敞亮的光線打量。只見銀質內壁似有紋路,但過於細微,到了難以用肉眼辨認清楚的地步。

他望著虞茉呆呆楞楞的可愛模樣,唇角勾起,另掌一盞油燈:“過來。”

聞言,她轉身湊至光下,隱約瞧出來兩道人影,過後驚喜地道:“是我們。”

戒圈間的微雕正是初遇時,她與趙潯在草屋躲雨的情形。

趙潯輕點頭顱,溫聲說:“既有劫後餘生之幸,又有覓得佳人之喜,思來想去,還是以它為念繪了圖樣。”

“我喜歡。”她不吝誇讚,撅唇在趙潯頸間胡亂印了幾下,很是稀奇道,“《核舟記》誠不欺我,這要是流傳到後世,該成為鎮館之寶了。”

“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她愈發小心翼翼地藏起戒指,口中嘟囔著,“你怎麽不早說呀。”

“怪我。”桃花眼彎翹起柔和弧度,帶著幾分細碎笑意,“還以為茉茉會更聰明些,靠自己就能發覺。”

這話無疑是在虎口奪食。

虞茉漲紅了面,氣得去咬他。趙潯則不避不讓,將唇送上,如兩頭小獸般耳鬢廝磨。

一時,彼此發絲蹭得淩亂,他鎖骨間也多了道淺淺齒印。

加餐過後的趙潯愉悅地替她順毛,指腹在烏發中緩慢穿梭,令虞茉乖巧得瞇起雙眼,他低低問:“舒服嗎?”

“舒服。”虞茉哼唧一聲,伸指摩挲他的眉骨,十分大逆不道地說,“愛妃生得美麗,又慣會討我歡心,難怪詩中雲——從此君王不早朝。”

“......”

趙潯一言難盡地覷了覷她,偏舍不得說重話,最後懲戒性地掐掐面頰上的軟肉,無奈道,“你這張嘴。”

她得寸進尺,將雙手並攏朝前遞去:“那你拷了我,向聖上和娘娘告發,治我大不敬之罪。”

“好。”他圈住虞茉細白的腕骨,“夜裏試一試。”

虞茉上當,傻傻追問:“試什麽?”

趙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然是拷著你,待我滿意了再免去你的‘刑罰’。”

話音暧昧至極,害得她耳根倏地燒透,可又敢怒不敢言,認輸般偏過臉去。

鬧了小半日,是時候趕在散席前將虞茉送出園子去。

她踮腳吻住趙潯的唇,眷戀地蹭了蹭,故作惡聲惡氣道:“不許太辛苦,也不許太努力,知道嗎。”

十七年,倒還是趙潯第一回聽人如此交代自己。

新奇之餘,眉眼染上似水情意,屈指刮過她秀氣的鼻梁:“亥時前,若我還沒過來,記得先睡下。”

“看心情。”

“......”

恰直文鶯輕吹哨音,虞茉不再留戀,施力摟了摟他,提起裙裾小跑著出了房門。

輕盈的袖袍被風吹鼓,柔亮發絲也在半空起舞,像是一只翩躚蝴蝶,但只在他的枝葉棲息停留。

趙潯沈默著目送她遠走,待虞茉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方恢覆往常的疏離模樣,喚出侍從,重又回去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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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能見到溫府大門時,文鶯隔著車簾喚:“小姐,虞......老爺正跪在階前,可要改道?”

聞言,虞茉睜開眼,透過紗窗往外看,見虞長慶和虞蓉父女倆跪在大路中央,而溫家僅有主母藍氏出面,神色微微疲倦。

“不必改道。”她並非原身,內心毫無波動,大大方方地下了馬車,連眼風也不勻一個。

虞長慶原還以為是在做夢,此刻親眼見到長女死而覆生,面色較從前紅潤,容光煥發,像極了亡妻過去的風姿。

他起身要攔,卻因膝蓋酸軟跪倒在地,口中急切地喚:“茉兒,我是爹爹。”

看來,虞蓉也將她失憶的病癥告知了生父。

虞茉轉過臉,任由虞長慶瞧清自己眼底的陌生,不含一絲溫度道:“是麽,但我並不認得你。”

說罷笑著去牽舅母遞過來的手,柔聲答了幾句關乎“殘荷宴”細節的問話。

“好孩子。”藍氏憂心她難做,吩咐小廝把礙事者擡遠,回過頭道,“父親想見見你。”

待到了溫太傅院中,他老人家正仔細擦拭著發妻和幺女的牌位。聽聞腳步聲,擡起眼,有一瞬的恍惚。

怔楞過後,笑著朝虞茉招手:“無意間尋到了你母親兒時作的畫。”

她探頭去看,見歪歪扭扭的綠柳下,畫了一對夫妻,旁邊還有粗糙的兩團矮小身影。筆鋒稚嫩,約莫是五六歲稚童所作。

溫太傅慨嘆一聲,指給虞茉看:“這是你舅舅,這是你姨母。對了,今日可碰上婉兒了?她過去最是喜歡你,還惹得落雪常常吃味呢。”

“碰上了。”她寬慰道,“雖不記得過去的事,但一見就投緣。”

“那便再好不過了。”

靜謐幾息,溫太傅面色漸漸凝重,直白地問:“關於你生父,我想了半月有餘,還是決意只將憐兒的墳冢遷回京來,你如何看?”

“一切但憑祖父安排。”

虞長慶手上沒沾血,而溫家世代書香門第,屬清官之流。若為報私仇,罔顧大周律法構陷於他,有違祖訓。

如今,官是做不成了,至多能以白身帶虞蓉回去螢州,從此另謀生路。

虞茉也不想太傅耗費心神,柔柔說道:“柳氏雖害我未遂,卻實實在在殺了人,就由她進牢獄了殘此生。至於其他兩個,把母親餘下的財物悉數交還,然後才能放他們離京。”

“好。”溫太傅點了點頭,欣慰地開口,“你變了許多。”

原本以為,外孫女會對生父存有惻隱之心,要求大事化了。又或者,深陷於仇恨,定要鬧得不死不休。

可她眉眼間雖有愁緒,但更多是對老者的擔憂。

溫太傅連連嘆說:“變了好,變了才好,你活得通透些,老頭子我才能去得安心。”

“祖父。”虞茉眼眶發酸,蹲下身,不讚許地道,“您還未親眼見我定親和成婚,說什麽喪氣話。”

聽她改了稱謂,溫太傅如夢初醒,語含釋然:“憐兒回來了,你也回來了。往後,做堂堂正正的溫府嫡小姐,有小啟和落雪幫襯,裴藍二家亦會站在你身後。”

只要虞茉想,招青年才俊入贅也成。

但已經私下允諾了太子......

溫太傅不禁憂愁——他曾為聖上老師,知悉聖上與娘娘俱是賢明寬厚之輩。

唯獨太子殿下,性情冷淡,雖才情出眾、禮數亦周全,可作為丈夫,怕是不夠體貼。

當然,身為臣民,不敢妄議儲君。

可太傅眼底的關切想忽視也難,是以虞茉連蒙帶猜,寬慰道:“祖父放心,太子殿下待我極好。”

又憶起舅舅似乎格外忌憚趙潯,補充一句:“他不言語時瞧著像塊冰,實則很愛笑的。”

“......”

溫太傅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素來神色疏離的太子殿下爽朗發笑的樣子。

但虞茉兒時並未被自己養在膝下,總不能如今擺出架子來約束她。想通以後,太傅說:“你母親過得不開心,你要連著她的份兒,快快樂樂地活。”

“知道啦。”她抻了抻懶腰,朝徘徊在門前的小廝招手,“怎麽了,瞧你慌慌張張的。”

小廝松一口氣,恭敬道:“三小姐,太老爺該喝藥了。”

平日少不得要勸上許久,但今日有虞茉在,溫太傅拉不下臉,佯作爽快地喝了,旋即略帶埋怨地瞪小廝一眼。

她只當沒瞧見,再陪祖父說了會兒話,等藥效漸起,老人家開始打盹兒,才悠悠往寢居行去。

路上撞見從長公主府回來的溫落雪。

“嘖嘖嘖。”溫落雪繞著她行了一圈,揶揄道,“和你家殿下做什麽去了,一聲不吭就離開。”

在旁人眼中,是虞茉先行請辭,而趙潯待至散席後方回宮,並無交集。

可溫落雪知曉他二人的關系,自然不好瞞。

虞茉尷尬地答說:“穿過假山,有處僻靜雅致的書房,在那裏待了片刻。”

“不逗你了。”溫落雪壓低嗓音,略不自在地問,“霍瀅的生辰,你當真要去?”

她急忙表忠心,煞有其事地說:“姐姐最重要,你若介懷,我定是不去的,任憑霍小姐怎麽哭都堅決不心軟。”

“哈哈哈。”

溫落雪被哄得眉開眼笑,挽上妹妹的手,邊走邊談,“他和你家殿下是好友,總有法子邀你前去。”

聽語氣,暗含親昵。

虞茉試探道:“姐姐,你很討厭霍公子麽?”

“討厭?”字眼有些嚴重,溫落雪下意識否認,“不至於吧,鬧過些不愉快,僅此而已。”

她無意做紅娘,只誠摯地分享:“喜歡呢,就喜歡;不喜歡呢,就不喜歡;現在喜歡,將來可以不喜歡;從前不喜歡,現在也可以喜歡。只要姐姐心裏舒坦,旁的沒什麽大不了。”

一長串話跟繞口令似的,害溫落雪沈吟半晌才捋清,豁然開朗道:“你說得對,我心裏頭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頓了頓,不禁覷她:“你——和太子殿下也都這麽說話?”

“嗯......”

“想不到啊。”溫落雪倍感震撼地感嘆:“他真是愛慘了你。”

畢竟,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克己覆禮,對上口齒伶俐又句句離經叛道的妹妹,依然忍耐有加、疼愛有加,明顯是付出更多的一方。

聽了姐姐掏心窩的分析,虞茉朝天翻了個白眼。

她心道,某人才不會全然縱著她,只不過會以旁的方式“略施懲戒”或著“討要回來”。她無遮攔的每一句,皆在夜深人靜時,成了趙潯狠狠欺辱的砝碼。

“不提他了。”虞茉說,“舅母已經選好吉日,姐姐若是得空,明兒陪我去書坊驗收貨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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