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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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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

驟然聽見“未婚夫婿”幾字, 在場諸人皆默契靜下,看似賞景,實則側耳傾聽對談。

虞茉神色未變, 語氣柔柔地反問:“妹妹竟不知?”

妹妹。

一旁的宋茗玥猛然憶起母親嘮叨過的只言片語,反應激烈地轉頭,質問虞蓉:“你也是螢州人,主母姓......”

“正是姓溫。”裴婉站了出來, 輕飄飄地道, “是我姨母喲, 也是啟哥兒和落雪姐姐的姑母。”

多方關系串連起來, 豈非在說, 虞茉乃是虞蓉的嫡姐?

宋茗玥身形搖搖欲墜,啞聲:“怎麽可能, 虞蓉她長姐分明幾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因宋茗玥不把虞蓉放在眼裏, 是以並未細聽對方身世。只大體知道虞家主母、嫡女悉數離世, 姨娘獨大, 且很快會被扶正。

如此, 宋家才看在金錠的份兒上與之結交。

“是有這麽回事。”虞茉順手扶了一把, 同時看向臉色煞白的庶妹, 不急不緩道,“姨娘曾支使丫鬟灌我毒藥, 見沒辦成, 又雇兇殺人。外祖和舅舅當真以為我死了,才專程同江家退親,留我做自家的鬼。”

寥寥數語, 為後來的郎君和貴女們解了惑——

原來是一樁姨娘戕害嫡女的惡事。

高門內宅形勢更加詭譎,不必她細說, 也能猜想出坐收漁翁之利的虞蓉在其中扮演了何種角色。

亦有人趁勢打量負手而立的趙潯。

畢竟他們是頭一回見太子殿下與小娘子走近,虞姑娘既無親事在身,保不齊會是太子妃的有力人選。

登時,竊竊私語聲伴著細密如針的夏雨落下,雖不全是在談論內宅秘辛,可敲打在虞蓉的耳鼓,引起震天響動。

她眼前閃過一陣又一陣銀光,暈眩異常,往後退了退,不慎踩中裙裾,“噗通”跌坐在地。

離得最近的幾位小姐躲避瘟神般匆忙移步,長而窄的廊道,生生騰出了大片空地。

“不是我,不是我......”

只要劃清界限,姨娘的罪責便潑不到父親和自己身上。

虞蓉一面盤算,一面強行冷靜,可目光觸及眉宇間始終噙著淡淡笑意的長姐,話音被徹底澆熄。

贏不了。

出身、相貌、婚約......永遠也贏不了。

虞蓉嗚咽一聲,涕泗橫流,狼狽地承受無形的奚落。而眼睫被淚珠沾濕,迷蒙水霧間,依稀看到一張臉,似虞茉,但更似從前訥訥不語的虞茉。

她幾時學了琴藝?怎麽突然變得不再畏人?又為何會三番兩次死而覆生呢?

但無人能給出答案。

“扶她起來罷。”虞茉喚來婢女,公事公辦道,“我雖與虞家斷絕了關系,終究未改姓,煩請幾位看在我的面兒上,將人送出園子去。”

宮婢福身應“是”。

“我自己走。”虞蓉拂開宮婢伸來的手,雙腿打顫,抱著廊柱起了身。

見狀,裴婉戳戳虞茉後腰,將下巴擱至她肩頭,嘟囔道:“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至少也該套個麻袋打——嗚嗚嗚。”

溫落雪擡掌捂住表妹的唇,偏過臉交代虞茉:“此處是長公主的園子,鬧大了平白損壞自己名聲。”

“聽姐姐的。”她乖巧眨眼,“虞蓉盼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如今美夢碎了,我也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再說,真正下死手的是她母親,而釀成這一切的是我生父,便讓她回去通風報信好了。”

早有溫府忠仆攜狀紙去報官了,現在往回趕,他們一家三口還能得空互相關懷幾句。

虞蓉怨懟的目光掃過眾人,溫落雪潑辣、裴婉陰毒、宋茗玥跋扈,相看過的謝公子更是怕事......

雙眸最終落向性情最為和氣的溫府長公子,哀求道:“表兄,是姨娘害了姐姐,我絲毫不知情吶。”

溫啟置若罔聞,站至虞茉身後,低聲知會她楊叔亦已接受了審問。

“兄長費心了。”虞茉揚唇笑了笑,正要商談細節,有一截玄色金紋布料闖入視線,她側過臉,撞上趙潯不甚好看的面色。

“......”溫啟木然轉身,朝宮婢道,“有勞。”

於是四五宮婢強行架著虞蓉離開,喧鬧不再,廊間只餘下清雨拍打殘荷的低緩噪聲。

少頃,內侍搬來長桌,另準備了文房四寶,供各位趁興作詩。

兒郎中,屬趙潯與溫啟最富才名,接過狼毫筆,垂眸書寫。眾人被勾起興致,不再惦記先前的插曲,氣氛也逐漸活絡。

裴婉借機牽著虞茉往偏僻處走,細聲追問失憶一事,沮喪道:“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虞茉猜測裴表姐曾多次隨姨母探望過溫憐,是以與原身有些情分,可惜她並未繼承記憶,“夢境”亦是徹底消弭。

“罷了,人沒事就好。”裴婉攏緊她的手,詳細地說,“我叔伯最近不太安分,害父親受了刀傷,因此勻不出心神去看你,並非有意疏遠。”

尤其,虞茉失了兒時一起玩鬧的記憶,若不解釋清楚,容易誤會是裴家對她不聞不問。

而她對姨父了解不多,聽後心臟緊緊揪起,皺著眉頭問:“竟到了動刀見血的地步?姨母和表兄可顧得過來?”

“放心。”裴婉見她並不計較,松了口氣,反過來寬慰道,“不抵你當時兇險。要我說啊,就該把他們一家流放至北境,太子殿下好像挺喜歡你,可以——”

溫落雪捧著兩瓣紅荷過來,聞言,面色微微發黑,瞪向裴婉:“成日瞎琢磨什麽呢,也不怕教壞了妹妹。”

虞茉忍笑,解圍道:“好漂亮的花瓣。”

“喏,霍瀅摘來送你們的。”

裴婉顯然也知曉霍源與溫表姐的“過節”,眼珠轉了轉,問說:“落雪姐姐,你真就那麽討厭他?”

“快隨我過去幫幫兄長。”溫落雪避之不提,生硬地移開話題。

只見溫啟被舊日同窗與幾位小娘子圍堵著誇讚,羞得面色通紅,神情無措,求助的目光時不時掃來。

自然無人敢攪擾太子,是以幾步外的趙潯氣定神閑地繪著荷花。

聽聞腳步聲,他有所感應,精準地望向虞茉,執筆的手也頓住,出言相邀道:“虞姑娘,來幫我研墨?”

“......”

虞茉只好重色輕兄,在表姐們揶揄的眼神中慢吞吞地挪步。

慶言欠身,將位置騰於她,裝作互不相識,客氣地說:“勞煩姑娘了。”

她明顯發覺周遭交談聲弱了幾分,怕是在明裏暗裏地打量自己。遂借著轉身的契機,惱羞成怒地瞪了趙潯一眼:“你的戲癮還沒過完吶。”

誰知趙潯煞有其事地“嗯”了聲,涼涼道:“我若不喚你,怕是宴席結束也說不上幾句話。”

虞茉癟了癟嘴,坦言:“我可沒有某人臉皮厚,若走得太近,容易被看出端倪。”

“......”

還賴上他了。

不論如何,人總算被綁在了身邊,趙潯心情暢快,眉目也舒展開來,低聲問:“花葉用什麽顏色好?”

他原意是想虞茉從淺粉與深紅間擇出一個。

可她從未學過丹青,隨意點向鵝黃及煙紫,大膽提議:“每一瓣都用不同顏色,就是彩虹荷花了。”

趙潯微微錯愕,頓了頓,無奈道:“依你。”

...

待雨過天晴,長公主換了身輕便卻依舊金光閃閃的行頭,命內侍在亭中設宴,也趁便品鑒品鑒年輕後生的佳作。

見虞茉竟和太子並肩而立,長公主愉悅勾唇,暗道不枉她刻意離開半個時辰,好讓小輩能自在交談。

“虞娘子畫了什麽?”

“呃。”忽而被問話,虞茉尷尬地藏起從趙潯手中奪來的畫筆,老老實實地道,“我不善丹青,方才是在替殿下研墨。”

長公主並不介懷,饒有興致地湊近。

因存了向小娘子大力推介的心思,一面揚聲說:“太子自小畫技精湛,連柏太公也讚不絕口,來,讓大家夥兒跟著飽飽眼福。”

“......”

趙潯垂眸看了看五彩斑斕的荷花,心道姑母今日“多此一舉”的次數未免太多。

罪魁禍首更是羞愧得漲紅了臉,悄然朝他身後挪去,大有概不認賬的架勢。趙潯挑了挑眉,示意慶言將墨跡半幹的畫紙呈於姑母。

長公主定睛一瞧,笑意頃刻凝固在臉上。

不是,

這花裏胡哨的東西是什麽玩意兒?

趙潯卻神色淡然地開口:“年年歲歲都是紅粉荷花,今日心血來潮,想換種畫法。”

平心而論,填色雖古怪,走筆與構圖仍是一絕。長公主勉強接受,硬著頭皮誇讚:“不錯。”

這時,冰釀和糕點已經備妥,長公主招呼諸人入座,趁機將畫紙塞回慶言手中,仿佛多看幾眼便會短壽。

因每瓣花葉的用色皆是由虞茉精心挑選,她不免失落,扯了扯趙潯的袖子:“真有那麽難看?”

“不會。”他反握住她的手,眷戀地揉捏,語氣誠懇道,“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荷花。”

虞茉耷拉下眼瞼:“你騙我。”

“......”

眾目睽睽,他也不便哄,目光落至少女輕咬出牙印的飽滿唇肉,改為威脅道,“你再要傷心失落,我便當著旁人的面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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