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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謀逆會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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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謀逆會累著她

李硯辭聽見門口的動靜, 將許迦葉往懷裏攏了攏,拾起床上沾血的刀就擲了過去,差點兒把秦安的手掌捅了個對穿:“來人, 把他給朕拖下去亂棍打死。”

許迦葉強撐著力氣從李硯辭懷裏擡起頭, 看見秦安的慘狀,眉頭緊蹙, 冷聲道:“陛下何故拿臣的人撒氣?”

“你可知他進了什麽讒言?若非是他, 我不會把謝淩恒召來。”李硯辭眉宇間滿是戾氣, 亂棍打死都是便宜他了, 要不是顧及許迦葉的心情, 他定要把秦安千刀萬剮!

許迦葉思索了片刻, 大致猜到了秦安的想法, 並不認為他有什麽錯。

李硯辭見許迦葉沈默不語、眼神發怔, 以為她是被刺激到了, 不由懊悔不已,他不該提謝淩恒的。

許迦葉眉眼淡漠:“臣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謝淩恒已是臣刀下亡魂, 他生前種種,皆不值一提。”

謝淩恒又沒真把她怎麽樣, 與李硯辭這塊壓迫了她數年的大石相比, 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李硯辭見許迦葉神情平靜,知道她隱忍著情緒, 他輕輕撫著她的脊背, 一時間只覺得肝腸寸斷,他希望她能哭出聲來, 而不是這樣折磨自己。

他壓抑著心中悲意尚且如此痛苦,那許迦葉呢?她又該有多痛?

“迦葉, 這一次我不能依你,我沒辦法放過他。”

許迦葉擡起頭與李硯辭對視,淡聲道:“做決策的是您,不是秦安。若非陛下,謝淩恒如何進得來?這是臣的宅邸,可您來了,便成了這裏的主人。”

李硯辭眼中劃過一抹沈痛,嗓音沙啞至極:“我也該死。”

他從未想過推卸己罪,他是這世上最該死之人。

“陛下還是要做臣的主嗎?”許迦葉有些虛弱地垂下了眸子,她擡起手想攥住李硯辭胸前的衣襟,手剛伸到半空就無力地垂下了。

李硯辭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迦葉……”

許迦葉冷笑:“無妨,臣還沒殺過癮,您大可再找來一個謝淩恒,臣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不要說了,我全都依你。”李硯辭痛心入骨,他闔上了眸子,不敢去看許迦葉的神情,她哪裏是在戳他的心,分明是要把自己傷得鮮血淋漓。

他擁著許迦葉,吩咐劉采道:“把他拖下去,不要留在這裏礙眼。地上的那具屍體也先拖走,暫時不要處理。”

秦低低地答應了一聲,他不敢叫旁的人進來,只好親自動手,陳太醫見他辛苦,準備上前搭把手。

李硯辭叫住了陳太醫:“去熬一碗湯藥。”

陳太醫怔了一瞬,不是說要為許掌印準備丸藥嗎?他方子都派下去了。

李硯辭緩緩做了個口型:“避子湯,快去。”

陳太醫親自熬藥去了,他沒想到事情的結果竟真的是最壞的那一種,方才他見許迦葉言談自若,還以為不至於此,唉,這般可憐,又這般隱忍,豈是長久之相啊。

“你的衣服放在哪兒?”李硯辭輕聲問道,按照許迦葉的指示取來了幹凈的衣服,探進被中將她裹住,把她放在床的角落坐好,換了一床褥子。

許迦葉在被子裏咕湧著,與褻褲做鬥爭,突然有些想笑,於是便笑了。

李硯辭見她表情倒錯,只覺得被兜頭頭澆了一盆涼水,湯藥被端來,他害怕刺激到許迦葉,不敢直言這是什麽藥,略帶哽咽地道:“是治病的藥。”

他將許迦葉摟在懷裏哄著她喝下,一勺勺地把藥餵給她。

見許迦葉蹙著眉將藥吞咽了下去,李硯辭的淚水緩緩自臉頰滑落,許迦葉的身體已承受不住任何意外,依書中所言,即便沒有到最後那一步,只要進去了,便有可能……謝淩恒在房中待了將近兩刻鐘。

許迦葉見李硯辭的眼淚差點兒落在碗裏,從他手中接過了碗,仰頭將藥一飲而盡,無語地瞥了李硯辭一眼,怎麽哭得沒完沒了?

“等我一小會兒。”李硯辭用被子包著許迦葉,輕柔地將她平放在床上,為她掖了掖被角,用眼神示意太醫隨他一同出去。

過了半晌,李硯辭孤身一人回來了,將一罐藥膏遞給許迦葉。

許迦葉接過後有些楞神:“臣沒有受傷。”

許迦葉望向李硯辭,見他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想到他先前的反應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腦海中一道悶雷炸響,又回想起了被李硯辭的臆想癥支配的恐懼。

她冷靜的神情一寸寸崩裂,劈頭把藥膏砸向了李硯辭:“我沒有……你發什麽癲?”

李硯辭沒有閃躲,臉上被砸出了一道血痕,藥膏落在了他的懷裏,他垂眸斂去了眸間悲痛的神色:“迦葉,上了藥就不疼了。”

她那裏一片狼藉、紅得厲害,他方才幫她擦拭的時候,她都快疼得背過氣去了,不上藥怎麽行?

許迦葉險些氣笑了,李硯辭從來都聽不懂人話,突然間,她想到了他餵她喝藥時那有些怪異的神情:“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麽藥?”

李硯辭默然,他緩緩坐到了床沿上,將藥膏放在了許迦葉的枕邊,擡手想要撫一撫她的鬢發。

許迦葉從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冷聲道:“陛下若是眼睛有恙、腦中有疾就抓緊時間去治,也不知你還要趁我不備給我灌什麽東西,我不想再看到你。”

“迦葉……”

“滾!”許迦葉眼睛都氣紅了,恨不得一刀把李硯辭捅死,她最恨別人讓她吃她根本就不需要的藥。

李硯辭見許迦葉渾身都在發顫,一時間心如刀割,低低地道:“你多罵我幾句吧。”

壓抑了這麽久,她終於願意發洩出來了,李硯辭嘆了一聲,輕柔地握住了許迦葉的手,準備將其塞進被子裏放好。

“我說了,我不想看到你,滾!聽不懂嗎?”為什麽要擺出這樣一副遷就她的模樣,難道發瘋的是她嗎?許迦葉反手抓住李硯辭的手腕,狠狠咬了上去,見了血仍不罷休,幾乎要硬生生撕扯下一塊血肉。

李硯辭害怕傷到她的牙齒,竭力放松肌肉,他用另一只手臂將許迦葉抱了起來,攏在懷中,輕輕拍撫她的脊背。

許迦葉松開嘴,擡眼看向他,口中滿是血腥,眼神隱隱有些癲狂:“有病的是你!我即便真的瘋了,也是被你們逼瘋的!”

李硯辭已不是第一次意識到許迦葉溫和平靜的外表下潛藏著怎樣洶湧的、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噬殆盡的痛苦,看到她這副模樣,他連呼吸都覺得痛徹心扉。

李硯辭默默垂淚,將一把短刀塞進了許迦葉手裏。

等劉采隔著門簾聽到動靜,冒著被治罪的風險沖進來時,李硯辭已經快要被捅死在當場了,目睹這一幕,劉采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許迦葉連捅了許多刀,只覺得那股團聚在胸口堵得她發疼的郁氣消散了不少。

她淡淡瞥了大驚失色的劉采一眼,把被子擋在身前,用最後的力氣把失血昏迷的李硯辭推得滾落在了地上,癱倒在床,閉目微微喘息。

劉采驚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撲上去查看李硯辭的狀況,見他只是昏迷了過去,提著的心略微放下了些許。

刺王殺駕對其他人來說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他要做的應當是立刻喚人過來將其緝拿歸案,等陛下清醒後再做處置,可許迦葉是陛下的心尖尖,他要是敢如此行事,陛下醒來之後第一個處置的人一定是他。

劉采害怕李硯辭到時候責怪他沖撞了許迦葉,甚至不敢叫別人進來,拉門外的陳太醫做壯丁,兩人一起把李硯辭擡了出去,當時擡謝淩恒用的藤椅剛好派上了用場。

劉采命底下的人收拾出了一間客房,把李硯辭擡進去安置在了床上,陳太醫連忙為他包紮止血,又灌了幾碗藥下去。

劉采問道:“陛下何時才能醒來?”

陳太醫低聲道:“不好說。”

劉采長嘆了一聲:“這邊有我看顧,我會遣人去請別的太醫過來。你快點兒過去照看督主,要是不夠盡心,等陛下醒來了,你就仔細自己的小命吧,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他擔心陳太醫認為許迦葉把陛下捅成篩子以後會失勢,從而拜高踩低,哪怕是為了不受牽連,他也得提點一下。

陳太醫連連應聲,出了客房,去見許迦葉正被人攙扶著往西側的廂房走,衣裳倒穿戴得整齊,只鬢發還有些散亂。

他心下一驚,怎麽這就下了地?連忙一路小跑到許迦葉身旁。

許迦葉見陳太醫過來了,咳嗽了兩聲,對他道:“你來得正好,和我一道去看看吧,秦安他……”

是她疏忽了,她實在是沒想到,一個連下地都困難的人,竟還有自裁的力氣。

萬幸他被人救下了。

她被人攙著走進秦安的臥房,來到他床邊,視線拂過他脖頸上的勒痕,閉了閉眼,啞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秦安張了張嘴,勉強發出氣聲,聲音若游絲般細微:“我害了督主,罪該萬死。”

許迦葉見他連說話都困難,嘆了一聲:“好了,別說話了,好生歇著吧。並不是什麽大事,何至於此。這麽多年來,我殺的人還少嗎?

“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等我走了,逢年過節的時候,也只有你能給我燒幾張紙。哪怕是為了我,好好活著,別再做傻事。”

秦安聞言幾若摧心剖肝,嘶聲力竭地嚎哭起來,眼淚糊了滿臉。

許迦葉能走到這兒來,本就是竭力支撐著,此時腿軟得厲害,已有些站不住了。

她心道她要是倒在這裏,秦安還不知道要哭成什麽樣子,便遞給他一塊帕子,請陳太醫上前為他診治,又叮囑了幾句,讓人扶著自己出去了。

陳太醫被許迦葉強留在此,只能目送她遠去,垂頭望向床上的秦安,低嘆道:“你真是遇上了一位好主子。”

不像他,伺候陛下,心每時每刻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心硬如鐵,卻偏要去攀折這世上最柔軟的花枝,弄得對方不堪摧折、硬生生長出尖刺來,被捅成篩子也算是他求仁得仁了。



李硯辭傷重垂危,連著發了好幾天的高燒,被燒得渾渾噩噩,幾乎要沒了神志,好幾次險些挺不過來。

中途他醒來過一回,強撐病體將謝淩恒麾下的軍隊打散分流,又將關鍵將領尤其是謝淩恒的心腹盡數更換清算,將他的死因定為犯上作亂,掃清了所有與許迦葉相關的痕跡,確保此事牽連不到她,這才放下心來,昏睡了過去。

宅院不大,許迦葉距李硯辭所在的客房不過幾步之遙,擡擡腳就能過去,卻沒去看望他哪怕一次。

劉采不敢去請她,害怕若是打擾到她,陛下醒來以後把他的頭卸下來當蹴鞠踢。

好在督主也不是全然沒過問,遣人來問過好幾次他們什麽時候走,他每次都回答“快了,快了”,其實還早著呢,照陳太醫的說法,現下若貿然挪動,陛下得崩在半道上。

督主未必在意這個,她態度鮮明,死哪裏都好,別死我家裏就成,晦氣。

可他們底下的人沒辦法不在意,千方百計也得把陛下這條命吊住,不然守陵都是輕的,萬一陛下要他們陪葬,那該如何是好?

今天下午許迦葉又遣人來問,下了最後通牒。

劉采將人應付回去,擡腳進了裏間,擺出一副驚喜的姿態,撲到李硯辭的床邊,向他報喜:“陛下,督主又來問您的傷如何了,她心底掛念著您呢。”

他仔細觀察,果然見李硯辭的手指動了動,眼底不由泛起淡淡的希冀,他就知道,只要多提一提督主,陛下哪怕半只腳踏進鬼門關了,爬也會爬回來。

又過了幾日,李硯辭終於醒來了,他睜開眼,視線掃過進進出出圍著他轉的太醫們,第一件事便是把他們都趕走。

“迦葉喜歡清靜,她還病著,你們在隔壁如此吵嚷,讓她怎麽養病?都給朕滾。”

行動輕手輕腳、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太醫們被他罵得一個激靈,無奈又順從的退下了。

聽聞他終於醒了,許迦葉很快便遞了話過來,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陛下該回宮了。

唯一被留下來的陳太醫險些笑出聲,趕人者人恒趕之,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

李硯辭默然良久,命人準備回宮的一應事項,自己則不顧劉采的勸阻,於許迦葉門前由白日立到黃昏,也不知她如何了,他得看一眼她,才能安心。

任憑門外人的視線如何凝望,房門始終緊閉著,連一條縫隙都沒有。

傷口崩裂,鮮血滴落在地上,血腥味越來越濃郁,李硯辭擔心血腥味沖撞到她,旁邊劉采的磕頭聲驚擾到她,垂首黯然離去。

漫長而未果的等待、回宮路上的舟車勞頓、以及近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殆盡的灰心與絕望,讓李硯辭又一次病倒了,病情比上一次還要來勢洶洶。

徹底倒下前,他命人將謝淩恒的屍首拖去午門前鞭笞,鐵鞭上滿是倒刺,勾連著血肉,行刑的人力道極大,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屍身就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他猶不解氣,又令人割下謝淩恒的頭顱懸於城墻之上,日日受風吹雨淋,四十九天後再填於橋梁之中,受萬人踐踏。

許迦葉聞聽此事,神情波瀾不驚,只聽聞李硯辭又昏迷了時,眸光微動。

他這病延綿日久,人怕是真的不行了,幹脆趁他病,要他命。

她探知其病情,確認消息無誤之後,借機隔絕中外,以確保李硯辭的安危為由命廠衛將養心殿圍得密不透風,聯合戶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裴行知將其架空。

此外,還暗中調動北寧軍,聯絡在京營中安插的親信,確保行動的萬無一失。

已升任首輔的原內閣次輔徐法勝本該有所動作,但不知為何,卻遲遲按兵不動,有心腹詢問他緣由,他笑道:

“人家床頭吵架床尾和,我們這些外人瞎摻和什麽?真要插手進去,屆時陛下說不定還要責怪咱們與許掌印作對,把人氣著了。”

他心底裏真正的想法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宦官的權勢依附於皇權,許迦葉看似勢傾朝野,實則不過承當今雨露而活,手中半點兵權也無,難道還真能謀反不成?

陛下有虞,第一個遭難的就是她。那般卓絕風姿,他雖只喜歡女子,卻也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被迷了心竅。

她若失了庇護,便如小兒持金過鬧市,下場可想而知。

估計是因為什麽事和陛下鬧脾氣呢,雖說形同謀逆,但小貓撓人似的,陛下又那般寵溺縱容她,要星星不給月亮,捧在心尖上護著,當街殺人都能給她洗成清白之身,被她指著鼻子說比不上舞姬依舊軟語相求,怕人氣著餓著……

哪會同她置氣?放低身段哄勸還來不及,被枕邊風那麽一吹,屆時遭殃的還不是那些看不清形勢的人。

他早就看明白了,他們這位陛下是比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還昏的昏君,早已被許迦葉迷得神魂顛倒、找不著北了。

四天時間過去,在劉采的殷殷期盼中,李硯辭堪堪轉醒,聽劉采稟報當下的情況後,默了默,問道:“朝中那些臣子,可有人給她氣受了?”

劉采回道:“有不少大臣言督主居心叵測、禍亂朝綱,不信您真的病重,鬧著要拜見您,軍中尤其是京營也有些不穩,但都被督主以強硬手段壓下了。”

他估摸著,陛下既然已經醒來了,想必會聯絡禁軍,沖破封鎖,召見心腹臣子,重攬大權,他懸著的這顆心也能放下了。

李硯辭蹙了蹙眉,道:“她身子骨弱,又病著,怎麽還這般勞累?”

做這些事也不知費了多少心,怎麽就是學不會顧惜自己。

他將調動禁軍的令牌掏了出來,不慎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臉色白了一瞬:“把這個給她,你親自去,得此令牌,料想她可以安心了。”

劉采大驚失色:“望陛下三思啊!”

別人都把刀抵在你的脖頸上了,你又是擔心她手累,又是擔心她下手時心中忐忑,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陛下怕是被燒昏了頭了!

他連聲勸道:“陛下,只要您還坐在這個位子上,只管對督主千依百順,總有一日您的誠心可以打動她。可若是……奴婢說句僭越的話,若您沒了權位,怕是連見她一面都難了。”

李硯辭的眼眸黯淡了下去:“並非情投意合的相見,要來何用?我所謂的誠心,於她而言與折磨無異。我不願、亦不敢再強求了。”

劉采終究勸不動李硯辭,遵從他的命令將令牌交給了許迦葉。

許迦葉接過令牌,細細打量了片刻,久久未語。

劉采祈求道:“求您見陛下一面吧,他如今連藥都不願吃了,清醒的時候,無時無刻不盯著門邊,盼著您來。”

陛下不敢求,他替他求。

許迦葉將令牌收入袖中,輕聲道:“我會去的。”

有些事,也該有個了結。

許迦葉並未食言,當天下午便前往養心殿。

殿內帳幔低垂,錯金博山香爐青煙裊裊,都梁香的香氣充盈滿室,卻驅不散殿內壓抑與血腥。

李硯辭闔眸躺於榻上,聽聞聲響由遠及近,立時睜開兩眼。

腳步聲、特有的動作幅度而帶來的衣衫晃動聲、平穩卻因虛弱而間或震顫一下的呼吸聲、風拂過她發梢的聲音,與許迦葉有關的一切,他都不會錯認。

他勉力起身,循聲望去,紅了眼眶。

他從沒想過她會來,卻也依稀能揣測到她的來意,不會再妄想她對他存著情誼。

昔日那無端的妄念,終究隨著心字,一並成灰。

許迦葉緩步走至榻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望向病榻上的人,微瞇起眼道:

“為何如此輕易便繳械?你也像一些人想的那樣,以為我翻不起什麽風浪,是在同你鬧脾氣嗎?看來你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

李硯辭閉了閉眼,嗓音喑啞:“正是因為明白了,才不再掙紮。”

他知道她不喜別人看輕她,可他對她的縱容從來都不是源於輕視。

他怎會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呢?他註定終其一生,求而不得。

“可惜了,我本想讓你也體會一下,何為百般掙紮,皆是無用。”許迦葉眸光粹冰,語調輕柔。

高高在上的皇帝,亦會為她所縛,猶如困獸,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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