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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的青雲梯(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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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的青雲梯(十四)

李悼答應了地點由她來定,許迦葉於是乎將萬象樓的掌櫃、跑堂、廚子都換成了自己人,又在暗中埋伏了不少人手,約李悼兩日後在那裏見面。

到了約定的時間,許迦葉坐在雅間裏眺望窗外,一輛古樸而典雅的馬車停在了樓外,李悼掀簾下了馬車,走向高大富麗的門樓。

過了約莫半刻鐘,李悼上了樓,他傷得沒有她想象中重,身上雖仍有藥味與淡淡的血腥氣,步履卻很穩健。

她那群手下可真是辦事不力。

許迦葉待李悼走進雅間才起身行了一禮:“不知殿下不在府中養傷,邀我相見所為何事。”

李悼望見被許迦葉明晃晃擺在座椅旁的火銃,眸光不由一滯。

東廠之中並不都是難掩身份的內侍,探子們往往可以扮作販夫走卒融入人群。

這兩天來他略微打探到了一些許迦葉這邊的動靜,對她安插人手並不意外,但她這種直接亮刀的行為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許迦葉見李悼盯著火銃瞧,對他微微一笑:“坊間都在傳言殿下遭到刺殺是我所為,我雖問心無愧,卻擔心你心生芥蒂,我又是個膽子小的,望殿下見諒。”

李悼瞳色雖淺,卻總是給人一種陰沈沈的觀感,與他周身還未消散的少年氣混合成了一股極其微妙的氣質。今日他一身湖水藍的長袍,少年氣愈盛。

他細細打量了許迦葉一陣子,坐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撚動手中珠串,語調耐人尋味:“我還以為你是想要補刀。”

許迦葉眉頭輕蹙:“殿下不信任我?”

李悼命身後的屬下退下,輕聲道:“我當然信你,你不該想要殺我,因為我能幫到你。你出手狠辣不是因為殘忍,而是因為太過痛苦,一個脆弱的人拿刀指向別人,只會傷到自己。”

許迦葉笑了:“殿下從十幾歲起就很會打啞謎。”

言訖,她將視線轉向在一旁默然而立的秦安:“去傳菜吧,傳完後你自去用餐即可。”

秦安領命退下,這樓中都是他們的人,他不必擔憂督主的安危,但他還是打定主意在外頭候著,以便隨時聽候吩咐。

堂倌將菜一道道擺了上來,許迦葉以茶代酒敬了李悼一杯,輕聲道:“祝殿下早日康覆。”

李悼沒有立刻動筷,他凝視著許迦葉,揚了揚眉:“我信你,你卻不信我。”

許迦葉溫聲道:“天助自助者,旁人是靠不住的,且殿下自身難保,如何幫我?我也沒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

“李樂衍也靠不住嗎?”李悼唇角勾起意味難明的弧度,“對了,他確實靠不住,人死不能覆生。”

許迦葉的手指觸到了火銃,望向李悼的視線剎那間變得危險。

就在李悼以為許迦葉會忍耐怒火、與他言語交鋒的時候,許迦葉舉起火銃對準了他的頭,手穩、聲線亦穩:“殿下不妨猜猜這火銃是誰親手所做。”

李悼被火銃指著頭,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消散:“是李樂衍?他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許迦葉也笑了:“是我自己。公主自然靠得住,但殺雞焉用牛刀。”

李悼身體前傾,擡手握住了槍管,緩緩將其上移,對準了自己的眉心。

“可你幫不了自己,李樂衍也救不了你。李硯辭強迫於你,你不想他死嗎?我活著,於你大有用處。”

許迦葉握著火銃的手顫了一瞬,不是被他的話打動,而是聽見李硯辭的名字被惡心的。

李悼見許迦葉面色蒼白,幾欲作嘔,他眸中那玩味的笑意瞬間消失了,按捺著語速道:“你怎麽了?”

許迦葉將火銃放下,又恢覆了慣常的溫和姿態,似是全然遺忘了方才那劍拔弩張的氛圍:“殿下請動筷吧。”

飯還堵不上你那張嘴嗎?

言訖,許迦葉低頭夾了一筷子清蒸芋艿放進口中。

李悼註視著許迦葉,目光隱含憂慮:“李硯辭為何願意放你出宮居住?”

許迦葉兩度被言語攻擊,反胃之感再也抑制不住。

她本想快速將菜咽下去,勉強維持體面,急切之下卻愈發覺得惡心,快步走到門外嘔了起來,不忘帶上了火銃。

秦安一直在外面候著,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她,待許迦葉緩過勁兒來了,他立刻遞上漱口的水,低聲道:“督主,要不然還是回去歇著吧。”

許迦葉搖了搖頭。

秦安立刻明白了李悼應該還沒有吃那兩道菜,心下長嘆了一聲。

他擡起頭,發現李悼不知何時已站在許迦葉身後望著她,眼神極其覆雜。

許迦葉漱完了口,轉身欲要回房,差點兒與身後的李悼撞了個滿懷。

李悼將她扶穩,收回了手:“還是再吃一些吧,到了飯點不進食對身體不好。”

許迦葉點了點頭,拎著火銃回了雅間,剛一落座便說道:“殿下今日總是直呼那一位的姓名,未免失了敬意,還是不要再提他了。”

李悼看她走動亦覺心驚,動作滯澀地坐回了椅子:“好,不提他。”

他心中的預感極其不妙。

李硯辭行事肆無忌憚,又因他那日的威脅被李樂衍的陰影籠罩,有極大可能兵行險招試圖困住許迦葉。

李悼手指觸上滾燙的茶杯,心頭怒火升騰,若他的猜測是真的,李硯辭是怎麽敢的?許迦葉的身體那樣孱弱,如何受得了這個。

他的母親便是因此而死,因他而死。

李悼緩緩闔上眼睛,嗓音沙啞:“你近來身體如何?”

許迦葉未必知道此事,他得想辦法提醒她,月份越大越危險。

許迦葉敷衍道:“不錯,還活著。”

李悼問東問西,就是不動筷,她不好再三勸說以至露了行跡,心中卻打定主意回去後要讓張太醫將不問歸期改良到放進水中也不會輕易暴露。

李悼輕聲道:“人心易變,宮中的太醫即便是相熟的也未必可信,你既然出宮居住了,可以延請民間的大夫。”

許迦葉點了點頭,說道:“謝殿下關懷,你嘗嘗這道佛手金卷吧,味道實在不錯。”

李悼哪裏還有食欲,他本想慢條斯理誘許迦葉入彀、談妥條件,如今卻恨不得拎起她手邊的火銃即刻進宮將李硯辭打死。

他啜飲了一口茶水,勉強壓制了心中煩躁,說道:“我傷得太重,食不下咽,看著你吃就好。”

許迦葉面色不變,顧自用膳,只每次都避開了桌上的蜜餞馬蹄和甜醬瓜茄,李悼喜食甜,大半的不問歸期都被放進這兩道菜裏面了。

李悼見她避開了容易令人反胃的食物,緊緊攥住了手中的佛珠。

“我會幫你,無論你什麽時候想要李硯辭死,我都願意做你的刀,沒有任何條件。”

許迦葉擡起了頭,李悼心思奇巧,善於從細微處入手,以言語蠱惑人心,如此大開大合又突兀,不像是他的水平。

她說道:“殿下是想以我為刀吧。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真有反心,只是不知你倚仗的是什麽呢?”

李悼未因許迦葉的不信任與試探而心灰意冷,她自來如此,如果立時便信了,恐怕是在虛以委蛇。

他從懷中拿出一枚令牌放在桌子上,推向了許迦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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