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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邊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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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邊嵐

雲鶴知放了衙獨自去了謝府。

謝府裏有一處鳴澗樓, 因其特殊的工藝,在樓裏可隱隱聽到鳥鳴水澗之聲而得名。

二樓已有一人等候。

那人正背對著門欣賞窗外的風景,聽到開門入內的聲音, 頭也不回便猜到來人是雲鶴知, 低沈笑道:“這回多謝雲大人。”

雲鶴知:“謝尚書客氣,我也為我自己, 早受夠了再大理寺裏看他臉色的日子。”

謝君和轉過來, 滿臉笑意:“程帆懸、陸聞淵還有他那幾個手下,沆瀣一氣,抱團排擠他人也不是現在才有的事,你瞧,當時的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章大人, 他與陸聞淵不和,便是這麽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被他們拉下了馬,還當真以為大理寺是他們開的不成。”

雲鶴知坐下, 夾了一筷子糟黃芽:“不高興了, 說停我的職便停我的職, 高興了,說讓我回去便又讓我回去,我雖品級低微, 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倒成了他一句話說了算,大理寺可不就是他陸聞淵開的。”

謝君和“哈哈”大笑:“雲大人別惱, 你我聯手, 沒有不能將他陸聞淵拉下馬的道理, 不過,陸聞淵確實也不是好對付的, 如今聖上雖罰了他,不過料想過不了多久,他在聖上面前花言巧語幾句,聖上便又會覆他的職,咱們要想徹底將他打趴下,現如今趁著他式微,便是最好的機會。”

雲鶴知:“下官但憑謝尚書吩咐。”

謝君和:“何談吩咐,來,喝酒——”他有轉頭吩咐,“去請夫人過來見見雲大人。”

不一會,木質樓梯上響起腳步聲,一婦人在丫頭的攙扶下進門。

婦人面色很白,白得幾乎失了血色,她看上去身體有些虛弱,站定了後用帕子捂著嘴咳了好一陣才停下。

婦人欠身抱歉道:“妾身偶感風寒,身子有些不適,還請雲大人見諒。”

雲鶴知起身行禮:“夫人哪裏話,是我擾了夫人休息才是,夫人可曾看了大夫?”

婦人無奈地笑了笑:“老毛病了,隔一陣便發作一次,都習慣了,無礙的。”

謝君和拍了拍旁邊的空位:“過來,坐下來一起吃點。”

婦人順從地坐過去,卻並不動筷子。

陪著謝君和與雲鶴知閑聊了一會,婦人起身告辭。

離開前,雲鶴知突然道:“夫人,有間初家醫館,裏面的初大夫醫術了得,曾為聖上治過多年頑疾,謝大人何不讓夫人去看看?”

婦人看了謝君和一眼,低下頭。

謝君和“嗯”了聲:“便去看看吧,我也聽說過這位初大夫,若是能治好再好不過,宜早不宜遲,明兒便讓丫頭陪著你去。”

婦人應了聲“是”:“多謝雲大人,妾身告辭。”

謝君和意味深長地看著雲鶴知:“雲大人似乎對那位初大人特別關心。”

雲鶴知目光閃爍地笑了笑,借著低頭飲酒藏起憎惡的眼神。

“哈哈哈,”謝君和大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雲大人,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雲鶴知仿佛很遺憾:“她與陸聞淵的婚事有聖上賜婚,聖旨隨時會下。”

謝君和:“對啊,聖旨不是還沒下,陸聞淵剛剛惹惱了聖上,一時半會兒聖上不可能給他下賜婚聖旨,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嘛,此時不待更待何時?”

雲鶴知心裏覺得惡心,面上卻是帶著笑:“女人而已,若想做大事,女人便是累贅,大事得成,何愁沒有女人,此事,以後再議,如今下官心裏只想追隨大人。”

“好,”謝君和起身,繞過來拍拍雲鶴知的肩,“雲大人,爽快,往後還要請你多多幫襯。”

雲鶴知帶著幾分醉意離開了謝府。

出了門拐出街口,“哇”一聲,將晚上吃喝的全部吐了個幹凈。

雲鶴知扶墻弓著背,胃裏還在翻騰,不住地發出“嘔”聲,突然一只手拿著帕子伸過來,還提著一罐子清水。

雲鶴知扭頭擡眼:“你怎麽在這兒?”

初靈姿:“我不放心,從侯府出來便在謝家外面等你,喝了多少啊?”

雲鶴知接了水漱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多謝,沒喝多少,只是覺得惡心,不吐出來怕是今晚都睡不安生,”他頓了頓,“你是不是想見謝夫人?”

初靈姿一怔。

雲鶴知靠在墻上直視她:“你說謝彌是你很重要的人,連那個簪子是她及笄時謝夫人為她簪上的都知道,可是初大人,既然世人都不知道謝君和與謝夫人有謝彌這個女兒,你又是如何得知?”

初靈姿張口結舌。

“謝彌,”雲鶴知突然喊道,“你就是謝彌,對不對?無端端對謝君和有那麽大的恨意,無端端便知那具骸骨是謝彌,待我想明白這一切,腦子裏便有了這樣一個想法,起先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解釋,只能確定,你便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謝彌。”

初靈姿垂頭不語。

雲鶴知:“謝夫人看著身體不大好,我借機向她介紹了初家醫館,謝君和也同意了,讓她明日去醫館,你這明日便在醫館裏等著,說不準能見到。”

初靈姿紅著眼擡起頭:“多謝……哥哥……”

初靈姿魂不守舍地回家,自打她恢覆前世的記憶開始,幾乎每晚都能夢到她娘,現在終於能見到了。

老大好像看出了她的情緒,乖巧地趴在她的膝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舐她的手背。

初靈姿撫摸老大的毛發,這大半年來,老大被她養得極好,毛發柔軟順滑,肚子也越發圓滾。

“老大,我能見到娘了,”她輕聲道,“我好想她,只是不知道她一人在謝家是怎麽熬下來的。”

說著眼淚又流出來。

老大爬上去,兩只前爪搭在她肩頭,替她舔去淚水,“喵”。

“你在安慰我嗎?”初靈姿親了老大一口,“謝謝你,老大。”

次日一大早初靈姿便去了醫館,剛過了巳時,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

初靈姿死死咬著唇,不讓淚水留下來。

婦人進門,初沐安正在簾子後面為病人針灸。

初靈姿眨巴眨巴眼睛,將眼淚逼回去喊道:“爹,有病人。”

初沐安:“這就好,姿姿,你先替我招呼病人,我即刻便來。”

初靈姿不敢直視婦人的眼睛,卻覺得她比起以往更加羸弱,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仿佛一陣風來便會被吹倒。

她上前從丫頭手中接過婦人的手:“夫人,您這邊請坐,初大夫馬上便來,您稍後。”

夫人點頭道謝,話未落音,又是一陣巨咳。

初靈姿忙替她順背。

片刻後,婦人止住咳聲,疑惑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初靈姿笑道:“您寬坐,我去給您沏茶潤潤喉。”

婦人接了茶杯,是她愛喝的猴魁,水溫也是最適宜的。

她望向初靈姿:“我姓邊,單名一個嵐字,敢問這位姑娘,我們是否在哪裏見過?”

初靈姿磕巴地否認道:“沒,沒有吧,婦人花容月貌,我若見過定然不會忘記,沒見過的。”

這時,初沐安從裏面出來:“抱歉,方才在給前一位病人施針,久等了,夫人請這邊。”

邊嵐順著初沐安的指引坐在診臺前,伸出手腕。

初沐安細細把脈:“冒昧地問一句,夫人是否多年前曾小產過?”

邊嵐點頭:“是,此後,身子骨便時好時壞。”

初沐安收了手:“咳癥是風寒所致,吃幾服藥便能好,倒不打緊,要緊的是夫人小產後體虛,卻……”初沐安頓了頓,“卻一直未能補上,導致了夫人稍作勞動便氣喘,冷了熱了身子都受不住,這次的風寒也正是如此。”

邊嵐似乎對自己的身體並不上心:“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也習慣了,初大夫單替我開了止咳的藥吧。”

丫頭插嘴:“夫人,老爺說了,您既來了,便好好瞧病,既是身子弱,便好好補著,咱們家又不是補不起,初大夫,麻煩你替我們家夫人好好瞧瞧。”

這丫頭敢直接頂撞主家,說話口氣不善。

初靈姿瞥了她一眼:“爹,夫人氣虛,是不是要給夫人熬一劑苜蓿雞肉,益氣補血,讓夫人帶回去食用?”

初沐安不太明白初靈姿的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初靈姿繞進藥材櫃,找了一圈:“糟了,苜蓿用完了,這個,對,就是你,”她一指丫頭,“麻煩你去前面一條街的藥材鋪買些苜蓿。”

“為何要我去?”丫頭瞪著圓眼。

初靈姿昂著脖子道:“我倒是可以去,不過我去了,誰熬藥膳呢?這苜蓿是替你家夫人買的,你方才不是說,要替你家夫人好好診治,這點子小事都不願做?回頭你家那位家主問起來,可別賴在我們醫館頭上,擔不起。”

丫頭恨恨地一跺腳:“在哪,買什麽?”

“往前走一條街,有家珍源藥材鋪,你跟他說買二兩苜蓿芽根便可,速去速回,別耽誤了我熬藥。”

初靈姿自然認識這個丫頭,他是謝君和派來看著邊嵐的,有她在,邊嵐一句話不敢多說。

丫頭對邊嵐道:“我去去便會,夫人可別亂走。”

見她走遠,初靈姿蹲在邊嵐腳邊:“夫人,現下沒有旁人在,您有什麽話都可以說,我與我爹會幫您,可病還是得好好治,健健康康的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邊嵐望著初靈姿出神,呢喃著:“怎麽這麽像?”

初靈姿眼淚幾乎溢出,她用低頭笑做掩飾:“夫人這麽看著我,怪不好意思的。”

邊嵐撫摸她的發:“好好活著,人得有盼頭才有活下去的勇氣,我又有什麽盼頭。”

“怎麽沒有,”初靈姿悄悄擦了淚,“也許,在您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在祈禱您能健康,平安,也許,在您不知道的時候,有人正在為正義與惡人做著鬥爭。”

邊嵐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夫人,您不需要害怕,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您若倒了,只會讓憎惡您的人開心,讓敬您愛您的人傷心難過,何必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邊嵐嘴唇哆嗦:“你……你是誰?”

初靈姿義正嚴詞:“我是大理寺六品司藉初靈姿。”

邊嵐還想說什麽,她那丫頭跑得氣喘籲籲地進了門,她拍著胸口,將一包苜蓿芽根交給初靈姿:“喏,你要的東西,累死我了。”

初靈姿站起來:“多謝。”

煮了苜蓿雞肉,初沐安又開了一副藥,細細囑咐邊嵐,早晚各服用一份,三日後一定要回來覆診,才送她出門。

初沐安察覺出女兒的不對勁,見人走遠才問:“姿姿,你方才是怎麽了?”

初靈姿還在貪婪地看邊嵐的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悻悻收回目光。

“最近在辦的一起案子,與她的夫君有關,爹,多謝您為我打圓場。”

“傻丫頭,你是我女兒,你說話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哪有當著外人面拆你臺的道理。”

初靈姿:“爹,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與您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向您保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懲治惡人,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邊嵐上了轎子,越想越覺得像,那個替她拍背順氣的手法,那杯猴魁和剛剛好的水溫,還有那番話。

這些都無比熟悉,一年來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回憶。

邊嵐掀開窗簾向後忘,心裏喃喃:你是我的彌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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