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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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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懷抱

暫且聯系不上季已, 宋杲遇思考了片刻,現如今的局面對他來說很不友好。

前有猛虎,後有豺狼, 稍有不慎會粉身碎骨,屍骨全無。

自從他踏入弗瑞登亞以來, 解溫遠費盡心思,為他量身定制的才華出眾, 以及對腺體研究有著超高天賦的人設, 成為一把雙刃劍。

為季已的籠絡人心添磚加瓦,同時也在不斷減弱保障自身生命安全的能力。

瞧著季已一無是處, 孤立無助, 可他是弗瑞登亞君主兒子的身份不會改變,其他名正言順的王子會將季已鏟除, 但不是現在, 起碼要等君主死後。

至少在這期間,宋杲遇就算是眾龍都想得到的明珠, 但沒有一條龍會撕破臉當面爭奪。

宋杲遇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極其希望身患絕癥的君主能長命百歲。

好景不長。

他只能用這個詞語來描述自己今後的命運,君主活不了多久,多活的這幾天算回光返照。

串聯大家平和的人一旦死去,弗瑞登亞將陷入無盡的恐慌。

改朝換代,新主上任,是時代的落幕,也是新時代的開始,宋杲遇很想罵季已兩句。

不成器的東西, 故事到了高潮,該出手時不出手, 簡直就是臨陣脫逃。

宋杲遇抱著背包的手再一次收緊,他快要窮途末路了。

人到孤立無援的地步,居然真的還能笑出來。

宋杲遇撇撇嘴,抑制住笑容,在心裏盤算出最壞的結果。

其他的王子和伯爵對他的存在算得上是咬牙切齒,懷恨在心,這個恨,不是想殺死他,而是想擁有他。

平白無故撿到一個,超越整個星球科學家科研能力的人,誰不會嫉妒,誰不會想要將他變成囊中之物。

宋杲遇不和季已同行,又遇君主茍延殘喘,風聲鶴唳間,一點落單時間,足夠讓他面臨隨時被擄走的危險。

那群虎視眈眈的王子不會放過他,任誰也不想把唾手可得的‘資源’拒之門外。

這樣的緊要關頭無人會嫌棄手裏的籌碼多?

季已挺嫌棄的,宋杲遇翻了個白眼,沒人靠得住,只能靠自己了。

他合上平板,用五分鐘編排好接下來的每一步後,又叫周啟冶給解溫遠打電話。

無人接聽。

宋杲遇看著顯示忙線的屏幕,有點想笑,這算不算如釋重負?

長達多年的恩怨,畫上了句號。

現在的結局和他想的一模一樣,解溫遠從開始到結束的目的都是為了報覆。

賀綏死了,他的人生也到了盡頭。

塵埃已落地,世界是崩塌,還是重獲新生,又或是成為煉獄,都與解溫遠無關。

他只要木曰。

他要木曰所受的折磨,千倍百倍地還在賀綏身上。

以命抵命。

劃算嗎?

宋杲遇不知道,他只知道,賀綏夫夫墜樓的那一秒裏,解溫遠一定很憤怒,甚至心懷嫉妒。

賀綏和愛的人一起死亡,是殉情,而他不是,他痛苦地活著。

有記憶,有愛恨,活了二十幾年。

解溫遠覆完仇,再無掛念,他的最後追求,恐怕是追尋木曰。

死亡是相見的最快途徑。

心臟沒來由地痛了一下,宋杲遇沒揉,由著痛感彌漫。

你也在心疼嗎?木曰。

心裏說完這句話,宋杲遇有幾秒的楞神。

他不是木曰,這是事實,可長久以來的種種記憶不會消失。

惡心解溫遠為他建造的噩夢,同時又在木曰的記憶裏粉飾成遙遠的回憶。

他恨解溫遠,僅僅是恨,口說無怨念。

既然恨得不徹底,那就煙消雲散吧!

長命百歲,然後天下太平。

腦子不再一句一言地打架,因為飛船降落了。

滿船的人,嬉笑打鬧,仿佛剛才的愁雲慘淡從未出現在他們臉上。

幾句興高采烈的重獲新生和逃離危險地帶的字眼鉆進宋杲遇耳朵,他一言不發地推開那些人走出了飛船。

周啟冶跟在宋杲遇後面伸長腦袋左顧右盼,沒看見認識的人,他嘖了一聲開口說道:“人呢?”

宋杲遇不鹹不淡地回頭打量著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不會來了。”

“應該是遲到了。”周啟冶暗罵不靠譜,找補地說,“我們先去陰涼的地方等等他們。”

太陽毒辣,地面溫度不低,仿佛有無色的火苗半懸在空中烤著皮肉。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周啟冶已經大汗淋漓,宋杲遇不答話,他也不敢獨自乘涼。

一直曬到飛船上的人陸陸續續下了船,空地變擁擠,他和宋杲遇之間隔了兩三個人。

人多的地方,空氣稀薄,溫度飄升。

汗珠像連綿的雨,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周啟冶抹了把臉,視線裏再也沒有宋杲遇的臉。

“臥槽!”

“我還要臥槽呢!”飛船上的一個大媽惡狠狠地說,“狗都知道不擋道,你在這裏不動,這麽多人要擠死誰?”

周啟冶耳朵裏容不下一丁點動靜,全身心投入到宋杲遇不見了的噩耗中。

人不見了,季已要把他弄死。

怎麽辦?怎麽辦?

周啟冶著急地推開擋在面前的一群人,周邊是接連不斷的辱罵聲,他一概不管。

走出飛船停靠艙,遲來的智商找上周啟冶,接應的人不是沒來,而是被人截胡了。

宋杲遇被人拐跑了。

會是誰?

周啟冶想不明白,急切地錘起頭,他蠻力在行,智取不行啊!

自殘片刻,想起可以搬救兵,他呼叫抑制手環,撥打季已的電話。

電話那頭顯示無人接聽,周啟冶氣得罵娘。

烏鴉嘴,真被自己說中了,季已的電話打不通了。

此時間段,焦躁不安的人不止周啟冶一人,只不過另一個看起來比較易於隱藏自己的情緒。

“約也王子這是做什麽?”

宋杲遇擡起眼皮看著後座的男人,那是一個極其絕美的男人,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只香煙,白色的煙霧半遮著他的雙眼。

霧蒙蒙是最完美的濾鏡,承出男人的眼睛狹長狠戾。

刀削般的下顎線微微揚起,約也生冷地說著誅心的話:“我喜歡聰明的人,裝傻的會死得很慘哦,弟媳。”

最後的兩個字約也咬得很重,似嘲笑,更是提醒。

提醒宋杲遇必敗,不要做徒勞無功的瑣事。

“季已呢?”宋杲遇索性不裝了,命到了盡頭,他唯有聽天命,盡人事。

約也爽朗地笑了起來,眼睛犀利地望著他,嘲弄的意味更甚,“我送了他一份大禮。”

大禮?多大的禮都與宋杲遇無關,他對兄弟相爭沒有興趣。

馬路邊變幻莫測的風景一晃而過,宋杲遇生硬地說:“沒有我,你也是下一屆的君主。”

約也眉毛一挑,“所以呢?我需要把你這種贏得民心的人拱手讓人嗎?我的人生一眼能看到頭,我絕對不允許有人誤入其中。”

約也·弗瑞格瓦克君後的第一個兒子,皇帝的長子,大家默認的下一代君主。

不管是身份還是血統,正宗到頂級的人物,宋杲遇連反駁的資格都缺乏,他提出合理的要求:“我要去之前的實驗室,那裏有很多資料和實驗體。”

“季已都不在了,你認為他的實驗室不會被我接手?”

宋杲遇閉嘴,天之驕子說話都挺難聽的。

半個小時前,他通過人群的遮掩,躲過約也手下的當眾捕獲,但也只是逃脫了兩分鐘。

出飛船的大門口被人抓了個正著,嘴巴一捂,他腦袋一暈,由人推進了車後座。

持續不斷的悲慘命運又開始了,宋杲遇來不及唏噓,緊鑼密鼓地進入對赤日的研究。

多方情緒撕扯著宋杲遇的神經,一方主張不要攻破,他是溫勒爾人民,不應該為別的星球消滅病毒,一方又尖叫地告誡他,人類命運共同體。

想太多很累,思緒飄忽,研究出現問題,他看著手裏的手術刀和切成片的腺體不知所措。

濃郁的櫟葉杜鵑味刺鼻苦澀,這是被約也控制的第一個月,宋杲遇隔著玻璃罩,撫摸那些不成樣的腺體。

該怎麽辦呢?

他身後站著一排排研究員,沒人說話,靜得像空無活物。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年邁的教授言語真摯地說:“在進步就是救贖。”

理解錯了,宋杲遇搖搖頭,他並不是氣餒,而是害怕成功。

他擔心解藥只存在於弗瑞登亞星球,活命的人不是人類,而是血統。

糾結沒有得到答案,約爾的一道命令把宋杲遇送回了溫勒爾。

抵達溫勒爾時宋杲遇有點惶恐,更多的是疑惑。

恐懼在於約也舍得將他物歸原主,疑惑的是,他來到溫勒爾最南邊——古厄冰川。

顏序酌要流放宋杳的地方,宋杳沒來,宋杲遇來了。

此次的流放沒有大張旗鼓,反倒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

飛船小得可憐,用的是普通家用的那種,研究員和實驗器材,實驗體是一批一批運送的。

最重要的那批物質陪同宋杲遇一同前往古厄冰川,幾十米後的冰綿延千裏,吐出的氣體瞬間成為白煙,冰冷的空氣滲入毛孔,凍得他打哆嗦。

迎接的守衛穿著厚重的棉襖,抖了抖手裏的同款襖子披在宋杲遇身上。

擋住寒風,宋杲遇找回溫度,他縮了縮脖子和手,埋進暖和的布料裏。

“帶路吧!”

細弱的聲音穿過棉布又被風雪覆蓋,男人沒聽清,他問了一句:“什麽?”

六神無主的思緒歸位,宋杲遇像是發瘋了一般,抓著男人的棉襖袖口,怒目圓睜。

厚重的耳光啪啪打在男人臉上,宋杲遇呼吸急促,他不知道是因為太憤怒,還是太震驚。

任誰看見死透了的人好好活著,並且就在自己眼前,能說話,會呼吸,不吃驚是不可能的。

宋杲遇氣已經喘不勻了,他頭腦裏裝的只有李覓音白死了。

身邊的所有人都是為了他能成功成為木曰而存在。

與顏序酌相遇,是為了更好地控制顏序酌,而李覓音的死亡,是讓他主動背叛顏序酌走向解溫遠。

宋杳的出生更是加劇了他和顏序酌分崩離析。

每個人,每件事都是環環相扣地謀劃,解溫遠太無情了。

宋杲遇的擁有和失去都在解溫遠彈指間。

他自始至終就是一根線,串聯起仇恨,他在不停地感知愛恨情仇,最後卻得知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故意為之。

倒地的那一秒,宋杲遇很想死在大地,溶於水中,凝固成冰,千百年不化,成為永恒的冰川,這樣就可以失去知曉的能力,不再痛苦。

逃避總歸有時間限制,耳邊傳來一陣響聲。

宋杲遇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動了動眼球,不願睜開眼睛。

發出聲響的來源也不急,平鋪直敘地說著宋杲遇感興趣的話:“顏序酌正發瘋找你呢!你說,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千辛萬苦找的人,其實就在溫勒爾,他會不會殺了綁架你的所有人?聽說……”

一般聽說後面會隱藏巨大秘密,說話人故意留懸念,靜等著宋杲遇出聲。

沈默許久,宋杲遇睜開眼,“辜硯你該死。”

辜硯不怒反笑,“生死有命,覓音去世我也很痛心啊!”

Alpha的眼裏沒有痛惜,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你會下地獄的。”宋杲遇胸悶想吐,他翻了個身,不再看辜硯惡心的嘴臉。

辜硯倒是沒有多在乎宋杲遇的厭惡態度,說了一大串他所不知道的消息。

“顏序酌瘋了,召集了一眾改造人和自然受孕的S級Alpha攻打弗瑞登亞,老君主要死了,吊著一口氣不立新皇,弗瑞登亞人心惶惶,約也急得不行,又沒有辦法,他怕顏序酌奪走你。”

宋杲遇攝取著他話裏的信息,超越普通人的智慧的人,除了像賀綏這樣的實驗體,更高級的就是顏序酌這種自然受孕的Alpha。

他們更聰明,更加有勇有謀。

逆境裏能絕地反殺,優勢中能完美贏得勝利。

溫勒爾先一步改造人,可想而知,他們的智力水平,能力範圍,是普通人一輩子不可能達到的高度。

這種人聯合在一起,恐怖程度無人可敵。

約爾是人中佼佼者,可單人的力量,絕對抵不過顏序酌反人類的團隊。

約爾畏懼顏序酌,不應該是把他送出去表示友好建交嗎?

宋杲遇撐起身體,天轉地晃,他甩了甩頭,盯著辜硯的臉,想要看出一絲欺騙的痕跡,“你想表達什麽?”

辜硯答非所問,“你高原反應很嚴重,不要劇烈運動,這幾天穿厚實一點,千萬別洗澡。”

宋杲遇警告地喊著“辜硯。”

“你知道老君主一直在說什麽話嗎?”

宋杲遇想一槍崩了吞吞吐吐的眼前人,他不耐煩地說:“說什麽?”

“誰能研究出赤日的解藥,誰就是弗瑞登亞的新君主。”

這個條件,荒謬又困難。

宋杲遇重新躺回床上,他現在需要休息,休整好了才能做好事。

“你出去,我要睡覺。”

辜硯的討厭性格沒有改變,他靜坐在床邊,說了很多。

說賀綏死得大快人心,說顏序酌可憐狠辣,說解溫遠惡毒。

說到最後,辜硯哭得不成樣,他說他不後悔,白枚死得太慘,他要肇事者付出代價。

“所以呢?我姐就該死嗎?”借著月色,宋杲遇看清辜硯逐漸破碎的臉色,他一字一句地說,“李覓音因為難產而死,你在其中幹了什麽啊辜硯?”

他的聲音忍不住加大,“一個和丈夫朝夕相處的Omega,居然會因為缺少Alph息素交融,導致母子建立不了最普通的信息素互通,胎兒為了活命,瘋狂爭奪母體營養……”

剩下的話宋杲遇說不出口,他想象不到人居然能決絕到這種地步。

辜硯利用李覓音對自己的愛,假造信息素飼養赤日病毒。

真摯的愛換來一屍兩命,這是李覓音的結局。

宋杲遇掐住手心的軟肉,總有一天,他會殺了辜硯,讓Alpha去地獄贖罪。

心裏藏著事,宋杲遇休息得不太好,第二天他白著臉開啟枯燥無味的工作。

實驗是無止境的失敗,越來越少的腺體切片,讓宋杲遇感到無措。

要停滯不前了嗎?

失敗了嗎?木曰。

宋杲遇很想回到幾十年前,和木曰來一場面對面的討論。

討論該死的赤日究竟要多久才能放過人類。

時間飛逝,宋杲遇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埋在實驗室。

在此期間,約爾來過一次,男人的面色比宋杲遇還要蒼白。

男人偷偷摸摸地來,又鬼鬼祟祟地離開。

約也離開的第二天,熬了兩天大夜的宋杲遇看見了曙光,他急匆匆地拿著試劑找到一名鎖在地下室的赤日患者,擡起那人的手,註射了透明的液體。

等待結果的幾秒是考驗耐心的絕佳時刻,宋杲遇冷汗直冒,他直勾勾地瞪著那人的眼睛,無神、渙散。

時間一秒一秒過,指針波動的聲音在宋杲遇心裏哢哢響,他屏住呼吸。

那人的黑色瞳孔慢慢聚焦,宋杲遇顫抖著嘴唇,他聽見一句沙啞的呻/吟。

像是擱置了多年的大提琴,發出沈悶的聲響。

功夫不負有心人,試劑管用了。

宋杲遇捏著試管,對癱坐在地上的患者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叫人給你開鎖。”

走上樓梯,地面傳來一陣驚呼。

風雪交加的古厄冰川,風聲常見,人聲不常見。

宋杲遇尋覓著臺階上有沒有順手的武器,他拿起掃把,扯斷塑料的部分,留下一根筆直的棍子。

還好天氣嚴寒,智能機器人容易休眠,不然掃把都找不到。

他躡手躡腳走出樓梯,眼前一片光明。

人影幢幢,倒地的倒地,站著的站著。

眼睛好似找到了歸宿,半秒不到的時間找到多人遮擋的人。

“老婆。”

即親昵又格外熱烈的呼喚傳來,失而覆得的感覺由語氣襲擊宋杲遇的身心,打中咽喉,他張開嘴,說不出話。

淩亂快速的腳步靠近,宋杲遇落入溫熱緊密的懷抱。

好久不見。

顏序酌。

和你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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