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9章 墊腳石

關燈
第89章 墊腳石

車外光影變幻莫測, 車內時不時冒出幾聲細微的抽泣。

“不準哭,吵死了。”

冷漠厭煩的聲線激得季辭弦肩膀微微顫抖,他緊緊揪住時胸口前的布料, 咬緊牙關,強逼自己鎮定, “不,不哭了, 爸爸別生氣。”

由於哭泣的時間過長, 季辭弦發出的聲音特別沙啞,淚流滿面的模樣十分可憐。

小心謹慎地做出不符合年齡的舉動, 收斂獨屬於孩童的孩子氣, 留下成熟穩重的一面,壓制本該天真爛漫的思想, 整日看人臉色行事, 怕討人厭,更怕親人不理睬。

如此敏感脆弱的性格不多見, 百人中最多能有十幾個, 時卻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過兩個,而且都是一般大的小朋友。

一個正在他懷裏安靜地流淚,另一個人要哭不哭倔強著臉的樣子浮上腦海,時無聲地嘆了口氣。

生活不幸,上一輩的恩怨,全部,甚至是翻倍地壓在下一輩人身上。

痛苦不斷延續,波及範圍廣泛。

時用手指卡住季辭弦的手臂, 穩住那不停發抖的身體,“哭是自己的權利, 不需要知會任何人,更不用聽取別人的意見。”

溫和的語氣沖進耳蝸,季辭弦睜著紅彤彤的大眼睛,呆楞地望著說話人,他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可憐兮兮的臉,配上一副想哭不敢哭的表情,引人憐愛,時將人摟進懷內,“想哭就哭,你是小朋友,可以撒嬌,可以鬧脾氣。”

季辭弦閉著眼在他懷裏動彈了幾下,撅起嘴說:“我不想哭了……”

“好,不想哭那就不哭了。”時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背脊。

常年當乖巧懂事小孩的人,不可能在區區一天的時間裏變成指揮父母摘下空中星宿的孩子。

不符合常理,何況導致季辭弦養成討好型人格的罪魁禍首就在旁邊,小孩怕得不行,更加不願露出一絲壞性子。

想到這,時剜了季已一眼。

要生又不好好照顧和教育,人渣本渣。

季已感知到不善的註視,他盯著季辭弦頭頂的發旋,“季辭弦裝和諧一家人的時間已經過了,你還不過來?怎麽,你很喜歡他當你媽?你媽死了,你不知道嗎?”

時明顯感覺到手掌下的背因為Alpha說出的話逐漸緊繃。

季辭弦彎起手,摸了兩把臉,擠出笑容,“謝謝叔叔今天抱我,我很開心。”

說罷,起身要爬到季已那邊。

“不用謝,你不重,我可以抱你。”時捉住季辭弦出走的手臂,“你爸發神經,別管他。”

季已冷笑一聲,“說顏序酌找替身,你沒有?”

有些人說話,永遠是說一句藏一句,一串句子裏面夾雜多種意思,隱晦難明,理清其中的含義需要耗費大量精力,時難得抽絲剝,他問:“你什麽意思?”

“我兒子不是你兒子的替代品,他不需要你的關心。”季已蹙眉呵道,“季辭弦過來。”

“好,叔叔爸爸不要生氣。”季辭弦松開迷戀的溫暖懷抱,翻身爬到安全座椅上。

乖巧,小心翼翼。

時將黑色的安全帶扣好,擡頭對上那雙盡是陰沈的眸子。

人很好,這是許秋聲對季已的評價,時耗費不到一秒的時間將其推翻。

季已是一名不擇手段的惡人,他壞事做盡,是弗瑞登亞君主早年拈花惹草,遺落民間的私生子。

少年時代的季已與多數人一樣,日子平淡無奇,讀書、賺錢耗盡他的所有精力,直到高中生涯開啟,與苦難緊緊相依的生活有了一顆糖果。

許秋聲誤打誤撞的闖進季已的生活,負擔起他繁重的家庭,兩人步入美好的相守生活。

可惜老天見不得人走向好日子,大學時期,病重多年的季母在臨死之際說出隱瞞多年的秘密,季已其實是弗瑞登亞的王子。

為了核對真相,許秋聲帶著季已登上去往弗瑞登亞的飛船。

由於時間緊迫,飛船票是臨時從黃牛手中高價購買而來的,因此沒有完整配套的迫降設備,飛船在空中失事時,許秋聲的跳傘裝置失靈,死於高空墜落。

季已比較幸運,落到弗瑞登亞領地被巡查士兵當場查獲,期間利用了某種手段,獲得如今光鮮亮麗的伯爵身份。

至於是什麽手段季已沒有說明,時倒是不太相信他的說辭。

人世間真的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飛機恰好在弗瑞登亞和溫勒爾交界處爆炸,恰好許秋聲是個降落傘不能用倒黴蛋,恰好季已落入弗瑞登亞區域。

一環接一環的事情糅雜在一起,不免讓人有些懷疑,根據以往的慣例,巧合到一定程度的巧合,必定是人為幹預。

時有心找尋當年的真相,但是當事人基本成了灰燼,死無對證,敘述故事真偽的人,往往利用花言巧語為自己規避危險。

季已不是坐以待斃任許秋聲支配的人,他可以借助孩子上位,就能殺掉許秋聲以絕後患。

事實真相絕對與季已描述的不符,許秋聲一定死於非命而不是那所謂的意外。

時曾經把所有人都放在一條線上,猜測每個人做事的動機,因果關系。

季辭弦是季已和弗瑞登亞某高官之女的孩子,兩人之間無關愛情,皆是利益。

女人誕下子嗣後死亡,季辭弦的存在,為的是季已能夠有勢力對抗如日中天的其他皇子。

至於季辭弦的母方,為什麽會選擇一無所有的季已,有待考證。

利益至上的人會將維系和壯大利益的人送給普通人嗎?

答案是不可能,季已,這個在弗瑞登亞不起眼的伯爵,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過人之處。

一個說愛就愛,在戀人死去幾月後,又另尋新歡的人,基本排除會與人產生羈絆的可能性,這種人,殺人不眨眼,只顧自我決斷,不顧他人死活。

人在他眼裏只有兩種,可以利用和絆腳石。

車輛緩緩前行,時盯著睡覺的季辭弦,開始擔心這個孩子的會不會有以後。

血緣紐帶的形成,有時不是因為愛,更多時候是由於背後能牽連出眾多覆雜利益。

他輕輕撫摸著季辭弦熟睡的臉龐,小聲說:“宋杲和季辭弦不是同一個人,誰都知道。我對他好,是因為我喜歡他,我認為他很善良,很可愛,僅此而已。”

在小孩子面前吵架影響不好,一路上,時都沒反駁季已的奇葩觀點。

眼皮擡起,季已睜開閉目養神的雙眼,“不需要。”

“又不是對你好,你上趕著拒絕。”時說,“你盡不到父親應盡的責任,偏要要求其他人和你一樣無情,這是什麽?懦弱?自卑?還是恐慌,你在怕什麽?怕季辭弦失去控制?”

想象的破口大罵沒有發生,季已不怒反笑,“那你又在怕什麽?還是說你心疼了?顏序酌稍微吐點血,你著急逃跑的模樣很可笑。”

次次套話,次次把自己踹進坑,時但笑不語,又不是鐵石心腸,他做不到麻木不仁。

“怎麽不說話了?”季已笑容坦率,“是怕我告訴解溫遠嗎?宋杲遇,或者叫你木曰。”

氣氛陷入低迷狀態,宋杲遇的眉心漸漸隆起,嘴唇抿成一條志在必得的直線,“你覺得解溫遠會對我下狠手嗎?我是宋杲遇還是木曰不重要,顏序酌愛我,解溫遠愛木曰,他們只會為我所用,我和你一樣,你利用血緣翻身,我利用愛做盡壞事。”

壞蛋匯聚一屋,拋出手中的籌碼,掀起新一輪巨大的風暴。

如果說,季已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身份,是有理有據,不添任何雜質的自我行為,那麽,宋杲遇的假死顯得十分另類,本人未花一分一毫,有人費盡心思替他改頭換面。

這個人是前萬山集團董事長解溫遠,支撐他設下環環相扣的陰謀詭計背後是永不雕零的愛。

木曰和解溫遠相遇在象牙塔,當時的木曰還是個脾氣古怪和大家都不對付的實習生。

奇特的為人處事讓木曰吃了不少虧,願意帶他的導師屈指可數,只有一個,還是大名鼎鼎的老教授,桃李滿天下。

有人帶,他卻不想和教授一起參與研究,因為他討厭和人打交道。

孤僻的性格導致木曰落單,他孤立了所有人,自己選了一間沒人的實驗室搞研究。

日夜顛倒,廢寢忘食。

某次餓暈在廁所被路過的解溫遠救下,接下來的故事很俗套,你追我趕,一冷一熱的兩人相處得極其融洽。

好說話的解溫遠投資了木曰的實驗室,購進大量先進設備,原本沒時間吃飯的人,這下子有了正當理由不吃不喝。

“不去,很多細胞要觀察記錄數據,你吃了給我打包回來。”木曰撥弄著顯微鏡,“別礙事,你出去。”

“你在和我談戀愛,我怎麽感覺,你更愛你的實驗數據。”解溫遠抱著他的腰不撒手,“今天我生日你必須去。”

“你生日?”木曰的聲音裏沒有驚訝,只有平淡,“生日快樂。”

“就這?”

“就這。”木曰轉身,對著解溫遠的嘴角親了一口,“行了吧?”

兩方都戴著口罩,皮膚並未接觸,酥麻感卻停在嘴角,解溫遠嘟囔,“我去給你請幾個星球最好的研究員,幫你看著這些細胞和實驗體,你陪我出去唄!”

木曰搖頭拒絕,“不行,討厭人,他們來了我不放心。”

“不討厭我?”解溫遠聽見這話哈哈笑了起來,他忍不住逗逗這個固執的笨蛋,“幹脆再造個木曰好了,一個陪我,一個天天泡實驗室。”

木曰連連點頭,投身更加忙碌的工作之中。

玩笑話成真,不過宋杲遇是延續木曰的生命,完全違背了他們當時的意願。

木曰死於舊象牙塔的那場大火,當時還是細胞的宋杲遇被安置在解家全權負責的培育倉,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停止了生長。

因為木曰的死亡解溫遠消沈多年,重整旗鼓後想起還有個半死不活的細胞,找了大量實驗員進行培養,無一例外全是一無所獲,細胞被越養越小。

一名剛畢業的實習生提出,可以將細胞移植到母體。

人體的構造和母愛的無所不能是機器不可取代的物質,能創造奇跡的只有人類。

刪選眾多夫妻,解溫遠終於找到一對符合需求的男女。

男人好賭且沒有生育能力,女人則死心塌地,精神異常。

就這樣,宋杲遇步入了木曰的後路,生活在充滿打罵、臟話、吼叫的家庭。

生活環境相同的人長不出一模一樣的脾氣秉性,解溫遠失算了,宋杲遇沒長出木曰刺猬般的鋒利外表,長出了優柔寡斷的怯懦。

因此他被拋棄,成為解溫遠報覆顏家,乃至賀家的一把鋒利刀刃,侵入內部,腐蝕瓦解多年以來的算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