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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恭喜我吧,他倆終於要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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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恭喜我吧,他倆終於要離了。

“老板,有鎖精環嗎?”

男人的嗓音耳熟到令人心驚。

時海。

蔡秀芹的眼睛立馬瞪圓了,母女倆在彼此的瞳孔中看見自己。

覆雜難辨的情緒在蔡秀芹的眼中湧動翻騰著,驚愕、慌張、憤怒,但比這些更明顯的,是恐懼。她擡起胳膊,動作僵硬得仿佛能聽見關節轉動發出的哢哢聲,她扯起外套帽子罩住頭,然後用圍巾繞了一圈又一圈,企圖擋住自己的臉。

呂大爺看著她怪異的舉動,滿臉疑惑,轉頭朝來人望去。

時婕借著蔡秀芹身影的遮擋,悄悄探出頭看了一眼,可不正是她爸時海!而他旁邊的女人正以一種柔弱無骨的姿態挽著他的胳膊,小鳥依人地倚在他身旁。這女人時婕幾個月前見過,就是在金鳳凰舞廳,跟時海摟作一團蛄蛹那位。

這倆人對店內幾乎要冷凍結冰的氣氛毫無所覺,自顧自地對貨架上的商品評頭論足,嘻嘻哈哈,騷話不斷,如果忽略兩人臉上的褶子和臃腫走樣的身材,倒像極了荷爾蒙鼎盛時期的新婚夫婦。

“我聽老韓說,這個如意金剛環賊好使,套上能保半小時金槍不倒,什麽印度神油螞蟻大力丸,跟它比,都是小兒科!”

“哇!這麽厲害!不能傷我老公身體吧?我可舍不得。”那女人嬌聲應道。

時婕只恨耳朵沒法像眼睛和嘴巴一樣自動關閉,她就像是被人拎著耳朵往裏灌臟水一樣,被迫接受她爸和野女人調情的聲音湧入耳道,撞上鼓膜。她覺得她的耳朵大概是通向胃的,否則此刻不會覺得這樣惡心,恨不得立馬大吐特吐。

蔡秀芹仍然筆直地站立著,好像整個人剛被擡出冰櫃似的。帽子和圍巾遮去了她大半面孔與表情,唯獨露出雙眼睛,紅通通的眼睛,時婕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眶竟能盛得下那麽多淚,眨一下眼,淚便要滑落,於是蔡秀芹就一直瞪著眼。

即使呂大爺再遲鈍,這會兒也明白過來是咋回事了,一時沈著臉怒視那對野鴛鴦,一時向蔡秀芹投去憐憫的目光。

時婕的腦子有些混沌,一時有種不顧一切的沖動,想竄起來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一通,罵他個奸夫為老不尊寡廉鮮恥,罵她個淫婦臭不要臉自甘下賤!可一時又怯懦下來,轉而祈禱狗男女不要發現她們,千萬別有瞧上眼的東西,逛夠了就趕緊滾蛋!

然而天不遂人願。

“就它了!等會兒就試試,剛好我家那個才出門。”時婕聽見時海這麽說著,拿著盒東西走過來。她的心跳聲和著他的腳步聲,撲通、撲通。

時海先看到的,是時婕。當他的視線繞過那個冰雕般直挺挺站著的奇怪身影,正撞上櫃臺後射來的目光時,他腳下一頓,差點表演平地摔跤,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冰雕”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老婆。

只見他一個果決利落的180°轉體,直奔門去,甚至顧不上拉走那個還在問“咋的老公?不買啦?”的白癡小三。

時婕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竄出去的,也不清楚是大腦還是肌肉指揮她做的這個決定,總之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身體已經擋在門前了。

“爸,不介紹下麽?”她的手緊扣著門把手,用力到指節發白,不顧時海鐵青的臉色,朝正往他背後躲的花容失色的女人揚了揚下巴,“千萬別裝不認識,剛我跟我媽全聽見了,一清二楚。”

又抽走他手裏那盒“小駝鹿雙環震動鎖精環”,往貨架上一扔,“不結賬,就放回去!”

時海一張黑臉憋成了紫茄子色,總算擠出兩句話,“你……這家店是你開的?你可真……真丟人!”

他上手來拽她,要她讓開,手很重,掐得她皮肉發疼,她被扯得搖搖晃晃,卻絲毫不讓,冷笑出聲。

“爸,你嫌我丟人?難道你不覺得自個兒更丟人?你要是不覺得,那幹啥急著要跑啊?”

她使足了勁,掙出時海的拉扯,倒讓他趔趄了下。她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揪出他背後那個女的。

“大姨!你好啊!咱倆認識下,我叫時婕,是你情人兒的女兒。上回見過你,在金鳳凰舞廳!當時跟我爸抱一塊兒的,就是你,對吧?”

她的衣袖被人扽了兩下,蔡秀芹不知啥時候過來了,小聲念叨著:“算了,算了吧,咱算了吧……”

“媽……他倆都杵咱眼皮子底下了,你還要裝作看不見麽?你想給他倆留點臉,可你看有人領情麽?人家壓根都不要臉啊!”她拽下蔡秀芹自欺欺人的圍巾,扳過她的身子,逼迫她直視自己的丈夫和情人,“媽,你好好看看他倆,他倆要臉麽?”

時海看都不看蔡秀芹一眼,怒斥時婕:“你罵誰呢?!我是你爸!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是,爸,你是我爸……”時婕自嘲般笑笑,嘴角細細地發著抖,擡手指向那女人,“那我請問我爸,論資排輩,這位是我第幾個姨?你的婚外情史是從我多大時開始的?初一?小學?我請問我爸,憑啥這麽對我媽?!”

“你說的?”時海終於肯正眼看蔡秀芹了,表情陰鷙,聲音像是從牙縫擠出來似的。

時婕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他,畫皮底下的本來面目,她想。

蔡秀芹下意識縮著肩,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時海四下看看,瞅準了一旁的呂大爺,頓時抓住了把柄,理直氣壯重登道德高地,抻長了脖子厲聲逼問:“這男的跟你啥關系?是不是相好的?好啊!你到底熬不住了,原形畢露了!又往我腦袋頂上扣了個綠帽子,讓我做了回王八!是不是?!”

他狠狠推了把蔡秀芹,要不是時婕眼疾手快扶住,她就要摔倒了。

“我跟秀芹就是在公園一起讀詩的普通朋友,你別多心!”呂大爺解釋著,語氣裏卻難壓怒氣。

“‘秀芹’?叫得挺親熱啊?還‘讀詩’?玩浪漫呢?啥‘普通朋友’?別扯淡了!不就那點事兒?搞破鞋就搞破鞋!還‘讀詩’,還‘普通朋友’!少他媽裝了!”

這句話就像是朝瓦斯洩露的房間裏丟進的一個煙頭,接下來,一切都變得很混亂,先是呂大爺沖過來揍了時海一拳,把他打到了地上,然後時海跳起來又照著呂大爺鼻梁揮了一拳,這倆加起來得有110歲的男人扭打作一團,你一拳我一腳,有來有往,相持不下。

時婕和蔡秀芹趕忙上去拉架,t一人拽一個,時海的拳頭沒收住,直奔時婕而去,她閃躲不及,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嘴角立時破了,流下血來。時海發現誤傷了時婕,楞了下,這才停了手。

這番亂鬥下來,多人負傷,時海左臉頰紅了一片,呂大爺鼻孔淌血,時婕嘴角冒血。這時他們發現屋裏少了個人,那小三已經趁亂溜了。

時海癱坐在椅子上喘粗氣,神色陰沈地盯著蔡秀芹,看她到處找紙,給時婕擦完血,又去給那男的擦。

他越看越覺得這倆人絕對有事兒,越看越覺得自己鐵定是成了綠殼的王八,陰惻惻威脅道:“別逼我把你當年的醜事告訴閨女!”

蔡秀芹手上的動作停了,緩緩深吸一口氣,擡頭平靜地看著與她一同被困在這場婚姻裏,她伺候了三十來年,也折磨了她三十來年的男人,輕聲說:“不用你告訴,我已經說過了。前些年,我怕你告訴我爹,怕你告訴我媽,怕你告訴閨女,我怕得要命。現在好了,我爹媽全沒了,閨女這兒我自己交代了。我被你用那個把柄威脅了半輩子,我的罪贖盡了。往後隨你去說吧,跟你的哥們兒說,跟咱們鄰居說……要是你開心,去街上發傳單都行。我不怕了。”

“離婚吧,時海。”最後她說,語氣依然平淡,好像平日裏說“飯做好了,吃飯吧”那樣的口吻。

然而,這句話卻像一道響雷,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時婕和時海滿臉震驚地看向她。

“你說啥?”楞了幾秒,時海低聲問。

“我說,離婚!”這次她說得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這時,店門又一次被推開。

“去吃飯麽——”江承進了門才看見這一屋子鼻青的跟臉腫的。

趁著他怔楞的空擋,時海一把扒拉開他,奪門而出了。接著,蔡秀芹也走了,卻是朝相反的方向,不知道是往哪兒去了,時婕喊她,她頭都沒回地說了句“我沒事。”

呂大爺匆忙撕了張紙巾,團吧團吧堵住流血的鼻孔,沖時婕說“我去跟著她,你別擔心!”然後就追出去了。

一眨眼的工夫,店裏就剩時婕和江承兩人,時婕把倒了的椅子擺正,又撿起散落在地的東西,她才發現自己從手指到腿肚子都在打顫,深喘了幾口氣,漸漸抑制住了這顫抖,直起身子面對江承。

“恭喜我吧,他倆終於要離了。”她露出個嘴角向下的苦笑,說:“走麽?來頓大的慶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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