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5.這東西是你一個高中生該玩的麽?

關燈
5.這東西是你一個高中生該玩的麽?

時婕冷不丁被攔腰抱起,嚇了一跳,鎮定下來心想接下來的事兒就水到渠成了。

她的指尖延著他的頸子滑下去,一路留下微涼的觸感,挑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布料摩擦窸窣作響。白皙的皮膚露出來,時婕腦子裏莫名冒出一句話,紅顏即是白骨。

她輕撫著皮肉,隱約感覺到底下的胸骨,一棱一棱地劃過去。她被紅顏所惑,只覺得哪怕都是白骨,這也是具頂漂亮的白骨。

她把滾燙的臉頰偎進他的頸窩,心裏算不上多歡喜,就是空茫茫的,雖然如了她的願,卻總好像缺了點什麽似的。

但她很快就顧不上細品心裏那點滋味了,忽然一陣冷風,江承竟抱著她出門到了外頭走廊。

時婕楞了下,不料他調整了個姿勢,由抱轉扛,讓她像個麻袋似的掛在他肩上。

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她還沒反應過來,懵懵地想:“去我家麽?也行吧。”

下一刻她就著了陸,江承居然把她撂到了玄關地板上!

“你喝多了,早點洗洗睡吧。”逆光使他的面孔顯得模糊。

“江!承!”時婕狼狽爬起來,恨恨從牙縫裏擠出他的名字,然而她的視線從他那張斷情絕欲的臉上往下移了點,看著他遮掩不住的欲望勃發的鐵證,心情立馬好了點。

“你說你,何苦呢?”時婕笑得意味深長。

江承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臉冷得好比覆活節島的石像。

門砰地關上,險些撞到時婕的鼻尖。

一切安靜下來,安靜得讓人覺得耳膜被空氣無聲壓迫。

時婕靠著門滑到地上,意味不明地笑起來,然後漸漸收了笑,坐在那兒由著自個兒發呆。

手機屏幕亮起,還是林桃的消息,追問剛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是啥意思。

時婕簡短回了她,擱下手機,直到屏幕再度熄滅,房間裏陷入徹底的黑暗。

她慢慢蜷起身子,抱住膝蓋,垂下頭,埋進手臂和腿形成的狹小三角區域裏。

良久,才擡起頭。

對面的窗玻璃黑漆漆,映出她酒氣褪去後蒼白的面孔,像是夜晚海面上浮現的花朵。

第二天,時婕早晨醒來就開始後悔。她印象裏自己酒量應該不至於那麽差,昨晚到底是真喝高了,還是有借酒裝瘋的嫌疑?她也說不清了。反正酒是不要喝了,至於對門那位,更得繞著道兒走,躲遠點。

話雖如此,也沒耽誤每次桃花殿的門開時,她借機往對面瞥上一眼。

這一回顧客上門時,時婕發現西天前頭停了輛鋥光瓦亮的車,看車型似乎是某個死貴的牌子,她覺得有點怪,但註意力立馬被這剛進來的姑娘轉移走了。

這位穿了件從脖子遮到腳的黑羽絨服,簡直像是高中課文裏契科夫小說《裝在套子裏的人》的主角別裏科夫。

拉得高聳的領子頂上,露出張濃妝艷抹的小臉,粉底顯然選錯了色號,讓皮膚看上去像是一輩子沒見過太陽似的煞白,疊加裏出外進的全包眼線和塑料感爆棚的棕色假發,顯得怪異到滲人。

時婕端詳了一會兒,就識破了這套蹩腳的偽裝。

這姑娘卻要做戲做全套,裝模作樣地在櫃臺前看了一圈,最後還是拿起上次那根按摩棒,遞給時婕結賬。她瞪著雙漂亮清澈的杏眼,直楞楞迎上時婕的目光,要靠直視證明自己不心虛,實際上欲蓋彌彰。

時婕心裏好笑,問:“今天帶身份證了?”

眼瞅著她那個繃緊的勁兒漏氣的河豚似的洩下去,時婕和上次一樣,沒收了按摩棒,“這東西是你一個高中生該玩的麽?好好學習,啥都瞎好奇只會害了你。”

姑娘翻了個白眼,嘟囔:“要你多管閑事……”

“嘿!小丫頭嘀咕啥呢?”

她索性也不嘀咕了,放聲嗆道:“你不就是賣這個的麽?別的跟你有關系麽?你也來多管閑事?怎麽你們都那麽愛多管閑事啊?不就未成年嘛、處女嘛?不就他媽的一層膜嘛!”

她越說越激動,連珠炮似的,像是積壓了很久的委屈和憤怒終於撞上個薄弱處,一股腦噴洩而出。

她說“他媽的”時咬字有些別扭,好像剛學會這個詞一樣,但似乎這個禁忌詞讓她痛快,又洩憤似的連吼了兩聲“他媽的”,直嚷得臉紅脖子粗,然後轉身就走。

時婕無端挨了頓罵,可也聽出姑娘這邪火跟自己關系不大,她頂多就是根導火索兼出氣筒,見她洩完憤就要走,立馬探出半截身子,勾著羽絨服帽檐把人提溜回來。

“撒完氣就走?沒禮貌。東西還想要麽?”

姑娘擰身掙開,“什麽稀罕玩意兒啊?你不賣有的是地兒賣!”

“你是遇上什麽事兒了麽?要麽跟姐姐講講?興許我能幫幫你呢。”時婕從櫃臺後面繞出來,攔著不讓她走,放軟了語氣商量。

姑娘非但不領情,甚至還翻了個白眼,“想聽故事?去看電視劇吧!阿!姨!”

脆生生的“阿姨”都把時婕氣笑了,“你是一中的吧?我可是你學姐,也就比你高個……五六七八屆。”

那孩子往後稍了半步,面露警惕,“你怎麽知道我是一中的?”

“因為……你看起來學習很好的樣子?”

“算……算你看人準。”她撇撇嘴,壓下眼角眉梢那點小得意,像只明明被人擼爽了卻還要維持傲嬌姿態的貓兒。

看來這馬屁拍對地方了,時婕拽來兩把椅子,拉著她的手坐下,“那能跟學姐聊聊嗎?”

姑娘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檢查出個病,想趕快做手術,但大夫因為我是處女,不給做,說……如果非要手術,就自己把處女膜弄破再來。”

時婕瞪大了眼睛,所以她非要買這按摩棒,是為了“遵醫囑”,自己把處女膜弄破,才好做手術?這事兒實在荒唐,荒唐到超出她的理解能力,“是什麽病啊?”

“陰道什麽什麽癥,不記得了,反正名挺長。”

“你媽媽怎麽說?”

“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就說如果影響不大的話就先忍忍,等她不忙的時候接我去她那兒再看看,是不是非得動刀子不可,但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不忙,就讓我等……”

時婕抓住重點,問:“你媽媽跟你不住一起麽?”

姑娘點頭,“我爸媽都在北京上班,我住爺爺奶奶家。”

時婕哦了一聲,明白這孩子家裏情況了。她有個前同事,畢業就到北京工作,奮鬥十八年後,房車都有了,但因為孩子即將小升初,積分落戶希望渺茫,公立初中不收,私立中學和國際學校要麽遠要麽貴,三口人悶在家裏商量了一晚上,最終決定辭職賣房,全家撤離北京回老家。

想必這孩子的父母也曾面臨同樣的困境,他們選了另外一條路,把孩子留在老家上學,讓父母照顧,自己繼續在北京打拼。

在北京,一位高樓裏終日不見陽光的點外賣的白領,和一位騎電動車風吹日曬雨淋送外賣的小哥,他們的孩子保不齊都在老家,被叫做“留守兒童”,很平等。不在金字塔尖上的人,想要從大都市的繁華裏分一杯羹,總得舍出些東西來換。至於舍出去的和換回來的,兩者孰輕孰重,只看各人心裏那桿秤了。

這孩子說的時候語氣平淡,沒有賣慘的意思,大概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卻讓時婕有些心疼,她又問:“可是你想快點手術,是麽?”

“因為疼啊!”她激動起來,“上次期中考試,數學考到一半,突然就疼上了,疼得我連題都看不清,趴了快五分鐘才緩過來,最後那道大題只來得及答第一問。還有半年就高考了,要是高考考場上疼起來,我就完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兩個,一是,處女膜健在的情況下,醫院不給做手術。二是,手術還需要家裏來人簽字。t

時婕突然想起件事,猶豫著開口問:“你知道……處女膜是什麽嗎?”

在她下定決心失去一樣東西之前,至少應該清楚失去這東西的意義是什麽。

時婕很懷疑她媽媽或者奶奶有沒有提過這個,性教育本身就是個不尷不尬的東西,就像房間裏的大象,誰都清楚它就在那兒,卻沒人說沒人問,只當它壓根不存在。她想起小時在雜志上看到“乳房”,不知道什麽意思,去廚房問她媽蔡秀芹,結果答案沒得到,還被她媽拿著搟面杖追著揍。

姑娘卻很不屑,反問:“是什麽比高考重要的東西?”

重要麽?難講。時婕覺得不重要,但世界上的價值觀不止她這一種,就像據說美國搞出了97種千奇百怪的性別選項,有些存在未必合理,甚至荒唐,然而它們就是客觀地存在著,有的更是荒唐地延續了成百上千年,即便日漸式微,卻像條死而不僵的百足蟲,蟄伏在人心裏,預備著在某個不設防的時刻,冷不丁探出頭咬人一口。

時婕焦躁地耙了耙頭發,這話題讓她渾身難受,她組織了半天語言,艱澀開口:“處女膜是陰道口一層薄膜,準確來說應該叫'陰道瓣',女生第一次發生關系的時候,這東西會裂開,有可能會出血。就……你看過古裝劇吧?成親後圓房那晚,要在床上墊個白帕子驗落紅。見紅,就皆大歡喜;不見紅,就掃地出門什麽的。現在當然跟以前不一樣了,但也有些男的有處女情結,會用見不見紅鑒別女生是不是處女。”

她邊說邊觀察姑娘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於是試探著問:“我說的這些,有影響你做手術的決定麽?”

姑娘用看傻子似的悲憫神情看了她一眼,“處女膜的構造我知道,初中生物課學過。問題是,我要做的手術是治病的,不是整形,用得著考慮男的喜歡雙眼皮還是單眼皮、厚嘴唇還是薄嘴唇麽?”

時婕楞了下,然後幾乎要笑出來,這笑是對自己的嘲笑,她像是被成人世界腌入味了,已經無法想象學生時代這種答題式的思考方式了。明明靠一個已知條件就能得出答案的,幹嘛還要拽一個進來混淆思路呢?

時婕擡手往姑娘的毛茸茸的發頂揉了揉,卻被她嫌棄地“嘖”了聲,蔔楞著腦袋躲掉。

“故事聽完了,結果你也幫不了我吧?”她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又要走。

“那可不一定,下次我陪你去醫院,咱們問問這手術憑什麽不能做。”

“真的?”姑娘的眼睛亮起來,“什麽時候?”

“看你啊,我反正閑得要死。誒對了,我叫時婕,你叫啥?”

“孫檸!”姑娘回過頭,齜著口小白牙,露出個閃亮亮的微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