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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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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8 章

朝廷既然決定派遣使臣招安, 又決定了出使使臣,剩下同行的官員只需要挑選一些沒什麽背景的跟隨即可,奈何朝廷的辦事效率一向不高, 要不是施長中性子急, 一日三次守在六部催促, 只怕半個月過去還定不下到底什麽時候離京。

“這個施長中真是個莽夫,以為出使只需要人去就夠了嗎?路上行程安排不需要規劃?糧草賞賜不需要核對?隨行的兵丁不需要挑選?我們整日忙的腳不沾地還要受他的窩囊氣, 我道念著這回出使, 黑熊寨能把施長中給殺了, 既幫咱們解決一個毒瘤,又給咱們派遣大軍過去添了一重籌碼。”

“算了, 我可不想打仗,現在國庫的錢緊巴巴的, 供給六部使都要六部的幾個尚書打一場才能分的下來, 再動用大軍,不消兩個月國庫就得減半。”

動兵自然是花銷不了半個國庫,畢竟大燕有前朝積累, 自個兒又開了海貿, 國庫每年的收益是前所未有的豐厚。

可錢多又不一定花到實處, 就是賑災銀都要經過層層剝削, 最後到百姓手裏連口清粥都換不來, 軍隊的糧食被貪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朝廷上下放開了貪,幾個國庫都不夠。

“唉, 年年打仗, 我也不知道這仗有什麽好打的,明明前年才簽訂了議和條款, 今年又要打,再打下去大燕都要打沒了。”

“這話可不敢亂說,被言官聽到在朝上參你一本,誰曉得會不會有人落井下石。”他們這些文官最不怕的就是得罪武官,畢竟那些大老粗在口舌之爭上一向沒有勝算,但他們最怕的就是同問文官的言官,這夥人整日吃飽了沒事幹,仗著參人吃飯,誰惹上了都難免染一身騷。

“此地就你我二人,言官好端端的跑到咱們六部過來幹什麽?你也別太謹慎,有些話就是不說出口,大家夥其實心知肚明。”大燕眼下的情況學過史書的誰不曉得已經快要到王朝末年了,端看亡在哪個皇帝手裏而已。

他們這些做官的雖然不見得喜歡亂世,但比起戰亂中連護住自身性命都不能的百姓,還是有許多出路,有膽子的就去投靠各路起義的反賊,賭上身家性命掙個從龍之功。

沒膽子的就老實龜縮在京城,指不定哪路兵馬入京成了新帝,他們還要繼續在新帝手裏做事,舊臣或許得不到重用,但新君要穩固朝廷總需要人手,陪著新君打天下的人再多接手朝廷也要有個過渡,他們這些小官反而比上司安全。

“心知肚明也別說出口,做官這麽久禍從口出還不明白嗎?”

六部官員之間只要沒有利益牽扯,相處倒也相安無事,因為朝廷做官是要經營人脈的,萬一哪日有所求也不至於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人馬糧食陸續準備好,施長中騎著自家馬場養的好馬,神色不屑的打量了一眼隨行的文官,都是沒什麽名頭的官員。

也是,招安不算好差事,因為是去土匪窩,縱然國戰都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可人家是土匪,認不認字都還兩說,哪裏曉得讀書人的彎彎道道。

總之除去心甘情願想要掙個功勞重新拿回領兵大權的施長中,此行其餘官員都是直接被調遣來的,樂意不樂意已經不重要了,上面的命令下來他們也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祈求黑熊寨是個講禮數的地方。

……

“朝廷要來招安?”收到京中消息的秦襄按耐不住性子,在書房不斷走來走去,他們這些時日一直在練兵,就怕朝廷突然大軍壓境,盡管他們有秘密武器,人數上也不能輸太多。

結果大軍沒等來,等來一個招安的結果。

“不是,這些朝廷裏當官的是不是腦子有病?”秦襄不理解,哪有朝廷聽到反賊的消息,連派遣過來試探實力的隊伍都沒有直接進行招安的?萬一他們黑熊寨是十惡不赦的惡匪怎麽辦?不怕引起被惡匪屠戮過的百姓不滿嗎。

“北面局勢緊張,朝廷這個選擇在意料之中。”周肆還以為新帝上位怎麽也要放三把火出來,不想火是沒有,潑天的富貴來了,果然要在大燕做官,還是當土匪來更劃算。

說不準朝中不少士大夫寒窗苦讀幾十載做的官位,沒有新帝給黑熊寨的官位大。

“我看朝廷也不是真心想要招安,朝中文武百官有本事的這麽多,派誰不好偏偏派施長中,這安恐怕招不成。”邢堂明搖頭,施長中的大名即便他沒有入朝為官也都是曉得的。

“換新帝過來這安也招不成,難不成咱們規劃這麽久,還要白給大燕當嫁妝?”秦襄已經看透大燕官僚的腐敗,要是跟著這樣一夥人做事,他這後半輩子就望到頭了。

“肯定不給,施長中過來正好,武哥兒一家不是與施長中有血海深仇,到時候把施長中給武哥兒,也算是幫武家報仇了。”

“大當家都不提倡濫用私刑,施長中本也有罪,不若叫秦公子出面,咱們當場給他審了。”

“你們是半點不打算給施長中活路?”周肆雖然知道施長中此人不是什麽好鳥,卻也沒想著直接把人宰了,結果兩個幕僚卻是一個比一個狠,不光要弄死對方,還要弄得光明正大。

“大當家難不成還要留著這個禍害,因為施長中領兵無能,叫大燕多少兒郎喪命西北邊關,這也罷了,回京之後還把武家推出來頂罪,實在是草包將軍。”

黑熊寨挖了不少大燕的墻角,但人家個個身家清白,施長中的本事估計還沒黑熊寨的千夫長厲害,留下除了浪費糧食,只會叫他們見了生氣。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若是今日無緣無故斬了施長中,日後怕是有人願意投靠也不敢過來。”信譽是消耗品,一次失信百次不用,斬一個施長中容易,斷了黑熊寨收容別的勢力的後路卻不劃算。

“大當家你也說了無緣無故斬了施長中才會有影響,要是施長中在咱們界地犯了死罪,師出有名再斬,外人也說不得什麽,更何況出使的隊伍裏又不止施長中一個,只要咱們保證其他人活著就行。”

周肆挑眉,看來秦襄和邢堂明是要非殺施長中不可了,的確,要問周肆想不想殺施長中,那他答應也是肯定的。

主要是施長中這人不光領兵不行,手裏的兵也多是兵匪,就如同這次過來南境,真要是招安不成,施長中領兵打過來勝了,只怕也不是解救祁州的百姓,反而會讓大軍進城搶劫,賺筆外快。

“行,此事可以交給你們辦,施長中真要殺須得師出有名,現在黑熊寨在朝廷跟前露了臉,也不要再拘束於祁州,附近幾州都可以宣傳出去。”黑熊寨是時候揚名了,不然頂著土匪寨子的名頭打過去,百姓只怕要負偶頑抗到底。

“得勒。”秦襄摩拳擦掌,這段時間處理公務處理的頭暈眼花,正巧缺個可以放松的差事,邢堂明也興致匆匆,顯然對於黑熊寨和大燕的第一次交鋒非常期待。

招安隊伍過來的速度算快,因為一路施長中催促的急,也不管在馬車裏顛簸的吐了又吐的文官,可見在朝廷這一年多時間,的確憋的夠嗆。

不過速度再快因為人數限制,也沒有一個人快馬加鞭趕的快,所以從榆州世家到京城,再有招安隊伍出京來祁州的時間裏。

黑熊寨又開始整裝待發準備繼續擴張地盤,說好年中拿下整個祁州,已經過去大半,剩下的時間要拿祁州另一半土地,得速戰速決,剩下一半的地盤上土匪猖獗,尤其是有一家從前和黑熊寨齊名的仙人寨。

鄭鐵和大當家商量過,估計仙人寨要打可能有點難度,不說仙人寨位置選的好,進可攻退可守,裏面又全是煉丹的道士,估計火藥是不缺。

天時地利被占了去,黑熊寨要想減小損失,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用鋼炮強轟,眼下火器坊這兩年擴招了不少人手,鋼炮的數量一翻再翻,細算下來百架改良過後的鋼炮是有的。

兵營裏使用鋼炮的炮兵也都在剿匪的時候實地用過,一個個經驗也積累起來了,鋼炮上戰場是越發得心應手,加上因為解決了炸膛問題,現在鋼炮的折損率幾乎降到沒有,但手搓的難免有卡殼掉鏈子的時候。

火器坊裏的師傅們也都熬著夜在想法子讓制作鋼炮更精細化,要達到大當家說的那個流水線,這樣修理起來也好修,不然一架一個模樣,光是修理就能讓師傅們忙的頭禿。

戰線快速推進,但因為距離問題,招安隊伍入祁州的時候黑熊寨才又攻陷了三個府城,餘下四五個府城,雖然不大,奈何偏遠,時間都浪費在趕路上了。

鄭鐵算了算人數幹脆齊頭並進,將大軍分作五個隊伍,又提拔了兩個這兩年在戰場上表現不錯的兵丁做指揮,打算一口氣吞下五個府城。

招安隊伍入祁州的時候,祁州大部分的地盤已經是黑熊寨的了,城門內外全是值守的兵丁,身上的輕甲看著不重,實則鐵打的還是有些分量。

不過這樣的甲胄在大燕人看來,是用來充場面的,因為大燕的輕甲防不住刀槍,所以以及推人,黑熊寨的輕甲也不過是驢糞蛋子表面光。

“我瞧著祁州怎麽半點亂象沒有,治下的百姓日子都趕得上京城的百姓了。”他們今日入城,難得停在城中驛站歇息,好些個舟車勞頓的官員剛松口氣,又被在眼下府城的所作所為弄得惶恐不安。

他們不怕黑熊寨治下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因為這樣才說明黑熊寨就是一個莽夫聚集之所,便是他們不打,這些莽夫也成不了大事。

可偏偏入祁州過後,祁州百姓一個個精神抖擻,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哪裏像受災十來年的樣子。

硬要找茬,那便是府城中的百姓面色不若京中百姓紅潤,身板子也瘦弱的很,兵丁裏面竟然還有娘子郎君,說明祁州青壯數目可能不夠,需要娘子郎君過來充數。

但這些穿上輕甲的娘子郎君,一個個手拿長槍井然有序的成一直隊在街上行走,步履整齊,身姿挺拔,要說人烏合之眾怕也是說不出口的。

“聽聞這座府城才被黑熊寨拿下不過一月功夫,就是不知一個月前這座府城究竟是何模樣?”要也是這樣一副升平之景,為何亂軍打過來一點影響都沒有?

“總之麻煩了,我看此次招安是不成的,若是黑熊寨治下每一府縣都如此,怕這位黑熊寨的大當家所圖甚大。”見微知著,當一個勢力不光是打地盤,還想著要治理,便說明這股勢力已經有了稱帝的野心,人家是想做皇帝。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些文官看治安,施長中這樣沒什麽領兵才能的武將倒也能看出幾分黑熊寨兵丁的肅然,但黑熊寨竟然啟用娘子郎君充作兵丁,實在讓施長中看不上。

戰場一向是男子的地盤,只能繡花的娘子郎君上去,是準備給敵國擄去的嗎?

因為這股輕視,施長中對黑熊寨的兩萬兵馬更沒什麽顧忌,只盼著早點到鹿鳴府,將聖旨甩在黑熊寨大當家臉上,到時候無論黑熊寨願不願意被招安,最後結果只能是不願意。

……

“報,大當家,招安的使臣距離鹿鳴府還有十裏左右。”

周肆正在同秦綏之玩棋,今日兩人難得休沐,偏巧招安隊伍過來,周肆手裏的黑子因為這個消息都落錯了位置,被秦綏之逮到機會吃了一大片。

“下棋不專心,可不能賴我。”秦綏之收走黑子,再下兩子,周肆必輸。

“本也贏不了。”周肆玩棋算不上很厲害,對上下棋高手自然輸的一敗塗地,迄今為止他都沒有贏過綏之,不過他在圍棋上沒有什麽好勝之心,因為本也沒有傾註過多心血,只是這個時代能玩的東西不多,學了打發打發時間。

“但不會輸的這麽快。”說話間,棋局已經結束。

“的確,可見這新帝派來的招安隊伍從一開始就克我。”周肆跟著收棋子,招安隊伍自打入祁州境內,多的是沿道的府城送消息過來,除去施長中,其餘使臣名單他也都看的眼熟了。

“要見見嗎?”十裏路程不算太遠,加上鹿鳴府外的官道已經是水泥路,過來並不需要太長時間。

“自然要見,大燕都派出使臣過來,我若不見豈不是過於傲慢了。”周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也想看看施長中準備耍什麽手段叫黑熊寨不答應招安。”

“施長中過來的消息你還沒告訴武哥兒?”武家和施長中有幾十條人命的血仇,當初武哥兒入黑熊寨,武家的人便被接到黑熊寨安頓,後來拿下鹿鳴府,武哥兒又將家人接到鹿鳴府。

如今武家一家子都是老弱婦孺,鹿鳴府安全性最高,將武家安置在鹿鳴府也能叫武疆安心,施長中過來,武家人恐怕是瞞不住的。

“便是我不說,武家人知道也會給他寫信,只是他現在和孟梅在順民府剿匪,抽不開身,說不準等他忙完,施長中已經被秦襄和邢堂明尋到由頭斬了。”其實武哥兒回來頂多也是見一面施長中,黑熊寨不提倡私刑,盡管現在黑熊寨的律法還沒完善,可以鉆空子,但武疆是黑熊寨名下的武官,濫用私刑傳揚出去被人效仿也是不好。

“武哥兒與施長中有仇我曉得,怎麽施長中還得罪秦先生和邢先生了?”秦綏之是知道秦襄和邢堂明一直生活在祁州,便是當年山水書院的先生帶他們去游學,也多是在江南地帶行走沒去過京城,可以說他們二人與施長中見都沒見過,何來比武哥兒還要大的仇恨。

“是前年從州一戰,施長中因為領兵無能丟了從州關隘,讓西北外族打進從州,之後西北外族和大燕議和,更是要走了從州治下的五個府城,因為施長中無能害大燕丟城賠款,他們自然記恨。”

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前年西北和北面外族夾擊大燕,叫大燕腹背受敵,北面有蘇青雲擋著,拼死守住了關山城沒叫北面外族長驅直入打到京城。

西北面從州地大,也非平原之勢,西北外族打過來還有天然山嶺擋住了前去京城的路,也沒叫燕帝和朝廷諸公受損,唯一遭殃的就是被外族洗劫的從州百姓。

“行刑那日,不若請武家人一觀?”

“不光武家人,城中百姓要是得空,也能過來一觀。”

——————————

“籲——”施長中被攔在鹿鳴府門外。

“請下馬,城中不可縱馬過街。”看守的兵丁以槍做盾,擋住了施長中前去的路。

“你敢攔我?”施長中雙眼一瞇,露出戰場拼殺出來的氣勢,不過知道招安隊伍過來,黑熊寨城門值守的兵丁都是老人,許多早幾年是跟大當家一塊剿匪的兇漢,手裏早不知道沾了多少惡匪的鮮血,半點不怕施長中身上的煞氣。

這點煞氣還沒有平日大當家變臉來的可怕,於是攔路的兵丁寸步不讓,叫施長中沒了臉。

“施將軍,你這是做什麽?”有文官上前,“現在咱們在黑熊寨的地盤,自然聽人家的規矩,難道施將軍你不怕黑熊寨不滿意,直接拿下我等。”

“他若有這個膽量盡管來拿,我怕他沒這個本事。”施長中冷哼一聲,從馬上翻下來,在京城他都能騎馬上街,今日到了黑熊寨竟然還要下馬,好一個土匪寨子,見面先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文官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跟這樣一個領頭官員出使,真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丟了腦袋。

“我等乃是大燕派遣過來的使臣,勞煩諸位去通報你們大當家一聲。”文臣上前行禮,未曾知會一聲就直接過來,其實不太和禮數,奈何施長中半刻都等不得,催促隊伍從京中出發,才叫他們入祁州之後才尋黑熊寨的人說明來意。

沿途過來,黑熊寨管轄的府城並沒有阻攔他們,但也沒有什麽座上賓的招待,讓一行文官摸不準黑熊寨的態度,眼下又見黑熊寨一個值守的小兵都能不客氣的呵斥施長中,只怕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裏。

“大當家早有吩咐,大燕過來的使臣在門口登記身份過後即可入府,大當家已經在府衙等候。”兵丁做了個請的姿勢,施長中不動,兵丁也不動,二人僵持眼看施長中耐心耗盡,就要動手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兵丁時,幾位文官又上前把人拉走了。

“施將軍這是做什麽,朝中諸公叫施將軍過來是讓黑熊寨接受招安的,施將軍如此態度難不成是不想聽官家的命令,你可知道抗旨不遵的後果。”這些文官官階都不高,要說膽子麽也是不大的,但施長中這個蠢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完全是把他們的命當賭註,哪裏還有好臉。

“黑熊寨對待朝中使臣如此態度,難道我還要卑躬屈膝不成。”施長中本也沒把新帝放在眼裏,那個病秧子隨時會死,下一任新帝必然出自宗室,他與宗室諸位關系都不錯,自然不怕。

“卑躬屈膝?施將軍竟然有一天能說出這樣的詞,自我等入黑熊寨,我們只瞧見了施將軍蠻橫無理,大燕是禮儀之邦,施將軍繼續任性妄為,等回到京城,我等必然在朝中將施將軍的所作所為都說清楚。”這話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因為朝廷諸公若是曉得施長中招安非但沒有盡心盡力,反而壞了事,參施長中的折子怕是把施長中淹了。

到底新帝還沒死,施長中還不至於這時候和朝廷諸公對上,便忍了一時,一行身份登記完,值守的兵丁帶領出使隊伍進入鹿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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