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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名不如一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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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名不如一見·上

“你聽, 是不是有動靜?”茶棧裏值守的漢子看著水缸泛起波紋,猛地回頭。

“嘶,聽動靜不小, 這是哪家人馬打過來了?沒聽探子有這方面的消息傳回來啊?”黑熊嶺的隘口不大, 車馬路過速度都不快, 要走快道都是趕官道,哪裏會在隘口疾行奔走。

“便不是來打咱們的,只怕也來者不善,走回去叫兄弟們抄家夥。”對方一看人手就不少,萬一真是過來砸場子鬧事,他們幾個可不夠看,得把山上的兄弟們喊下來。

“是極是極。”五六個漢子麻利的溜了,待他們離開後不久,一隊騎著馬的青壯路過隘口,為首的青年樣貌極俊, 便是穿一身白袍騎馬也半點不見黃沙撲面的狼狽。

只是和黑熊寨值守漢子預想的找麻煩不同, 這隊不下三百人的隊伍直接快馬加鞭從隘口路過, 半點沒有停下的意思。

“竟然不是來尋咱們麻煩的?”剛剛才離開的漢子從茂林裏冒頭, 接著其餘幾個漢子也冒出來, 想必是聽見人騎著馬到隘口都沒拉韁繩, 又折返回來看個新鮮。

“可這個方向是去橋頭縣,如今橋頭縣也是咱們黑熊寨的地盤, 去橋頭縣找麻煩和直接到寨子找麻煩有什麽區別嗎?”

橋頭縣和黑熊寨都成了他們的大本營, 別說山上有火器營這樣的秘密場所,留守在山中的漢子定然比下山的多, 真要打恐怕還是山下好打一些。

“區別在大當家這會在橋頭縣?”

“有道理,我瞧著他們就像是要找大當家的麻煩, 也不知道大當家這段時日又招惹誰了,祁州地界上,那什麽仙人寨不是名頭跟咱們黑熊寨齊頭嘛,總不能是仙人寨的人聽說大當家占城為王,要過來和大當家一較高下。”

祁州土匪寨子是不少的,正經出名且還尚在的只剩兩家了,一個是他們祁州往南的黑熊寨,一個是祁州往北的仙人寨,只是兩家隔著好幾個府不說,仙人寨裏的土匪還都是奇葩,也就導致他們兩家比黑熊寨和錢寶來還要王不見王。

“那不能,仙人寨離咱們遠著呢,都要祁州邊線上了,再說人家仙人寨裏都是修道的,道士嘛都講究個與世無爭,平白無故過來找咱們大當家麻煩你以為是地痞流氓啊。”

“也是,所以是哪家過來尋麻煩?”

……

“籲——”秦慕之拉停馬匹,路過黑熊寨茶棧後,又疾行近兩個時辰,遠遠見著曠野處冒出小鎮一樣的地方,打算探個究竟。

此地按照輿圖已經算是橋頭縣地界,只是還望不到城墻的位置,是有人要在此地建一座新城?可看著已經修好的建築,秦慕之又否決,比起新城,此地建築更像是手工作坊,只是這裏的手工作坊又比一般的作坊要大,像是江南那邊的織坊。

但祁州少有養蠶的人家,怎麽會有餘力開一座織坊出來,還開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之地。

百思不得其解,秦慕之便慢慢趕著馬往前走,雖然此地還在不斷修建築,但道路卻是半點沒占,秦慕之一行人馬路過,也不耽誤人做工。

兩旁為了柵欄的工地裏不少青壯正搬東西,而工地上做工的工人也難得見這樣一隊人馬路過,少不得擡頭張望一番。

這也叫秦慕之覺得詫異,因為裏面做工的工人臉上並不蠟黃,精壯的身板也是孔武有力,搬運木材磚塊半點不見懈怠,與秦慕之所見賣苦力者很不一樣。

就是京中,招工過來修繕房屋的漢子,都不見的比眼下這夥漢子來的結實。

這些工地的人都是能吃飽的,且不光吃飽,油水也沒少給,不然工地上都是重活,長時間勞作人都會被耗的幹瘦,看不到半點力量。

祁州一路過來,秦慕之除了在富貴人家臉上看到血色,尋常百姓多是瘦骨嶙峋,常年重活將人的脊梁壓的根本無法直起來,看來橋頭縣的管理者比他想的要有本事。

走出工坊地界,秦慕之再次提高馬速,又疾行過一段時間後,橋頭縣的城墻已經能遠遠看到,但比起城墻,視力如果夠好,最吸引人的還是城墻下的一排排小木樓。

小木樓建的精巧,分了上下兩層,用料都是木頭,為的就是搭建方便。二樓和一樓看的出並非是一戶人家,因為二樓的樓梯專程給建在了一樓的側面,方便二樓住的人家上下,互不打擾。

木頭房子多是不隔音,不過尋常百姓也習慣了,本來在縣裏自己家也沒多隔音,隔壁屋裏但凡有點啥事,動靜大些都逃不過街坊四鄰的耳朵。如此小木樓只要夜裏不鬧的人睡不著覺,暫住的百姓也都是能忍的。

就是做飯同往常不一樣,因為木頭房子是輕易不能燃火的,住過來的貧戶們也得了上頭的通知,不允許他們在房子裏燒火,要做飯,各個小樓前都搭了小木棚。

木棚四面透風,裏頭放著上頭人發放的小煤爐,只要往裏添炭,就可用來煮飯燒水,比土竈好用。

炭不是新鮮玩意,時下農人冬日也會自個兒燒炭,只是他們燒的炭都是劣炭,真要是放個炭盆在屋裏,冒的白煙濃的都能嗆死人。

所以這會小木樓居住的貧戶都用的是黑熊寨送過來的蜂窩孔似的煤炭,正正好放入鐵爐子,幾塊煤炭一燒起來,能用上好久。

不過這些煤炭不是免費給的,也要給幾個子,但因為黑熊寨目前占了他們的房子,叫他們暫時只能住在此地,蜂窩煤都給了折扣,一斤煤炭算下來很便宜。

搬過來居住的貧戶也沒意見,一是因為縣裏自家做飯本就是要買柴火燒的,這個花銷除非搬會村裏能省下來;二是因為眼下橋頭縣工作多,黑熊寨的土匪真是恨不能一個人分兩個用,大家夥手裏也都攢了點錢,不在意做飯上花銷點。

眼看快冬日了,能用煤炭頓頓吃口熱飯,是多少人盼著的好事。

橋頭縣是肉眼可見的缺人,娘子郎君們也都被攆著做工。

就說修建城南那一片地區,裏頭除去青壯外,只要有一把子力氣的娘子郎君也是要的。還有那什麽教授新規矩的一夥人,整日見縫插針給橋頭縣的百姓宣傳新規矩,有不少黑熊寨下來的娘子郎君帶著,忙的腳不沾地。

至於有人說娘子郎君不可拋頭露面?那是什麽狗屁規矩,能有掙銀子重要還是狗屁規矩重要?莫說黑熊寨的人主動招攬娘子郎君做事,就是不招攬,看著這麽高的工錢份上,許多心思活泛的娘子郎君都是坐不住的。

所以秦慕之到城門口的時候才只看到小木樓,沒見著多少人活動。

三百多人的隊伍到城門口,是不可能不引起縣裏人註意的,好在來人沒說不管不顧直接帶兵馬殺過來,只在城門口停下,似乎等著縣裏人出來迎接。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縣裏也跑出來一隊人馬,仔細數有小一百人,差不多將山下駐紮的漢子調走了小半,不過一百對三百,優勢肯定還是在黑熊寨手裏。

“來者何人?為何帶人馬到橋頭縣?”為首領兵的漢子高喊。

“祁州巡按秦慕之,叫你們橋頭縣縣令出來。”秦慕之手舉令牌,亮明身份,果然,橋頭縣已經被周肆吃下了。

對面的隊伍整齊站在兩邊,在秦慕之自報家門的時候,城門口走出一位少年郎,眉眼鋒利,瞥見對面的巡按令牌,揮了揮手,“拿下。”

話落,身後整齊的一百人像是摁下了行動的開關,整齊的沖向三百人馬,這三百人裏,除了秦家自己的部曲和此行過來跟隨的官兵,其餘都是錢寶來借給秦慕之的人手。

說是借,錢寶來也知道這些人馬定會一去不還,若不是秦慕之催的緊,怕要臨時抓壯丁湊數。還好管事勸錢寶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若是抓來的壯丁半路跑了,秦慕之原路返回怎麽辦?

這話錢寶來一琢磨也對,壯丁抓來出了鹿鳴府還能聽話嗎?還是自己的人手用著放心些,只是錢寶來到底也不好心,借來的兩百來人都是些歪瓜裂棗,真要打在戰場上都是軟菜頭,所以這會被橋頭縣沖出來的一百人沖散拿下也是意料之中。

這樣的動靜就發生在城門口,小木樓住著的百姓自然也都偷著看熱鬧,可惜周肆手底下的人個個動作都快,都還沒叫人看個仔細,眼下莫名其妙上演的對持就結束了,甚至剛剛那個什麽什麽官也都被人抓住綁了去。

“方才他說什麽官你聽清楚了嗎?”人一撤退,城門口又恢覆了空空蕩蕩。

“沒,不過好端端的怎麽會有當官的帶這麽多人過來,我還以為是朝廷曉得周家占了橋頭縣,要過來剿匪。”

旁人被嚇的不輕,剛剛烏央烏央的一夥人過來,個個還騎著大馬,看起來就嚇人,哪裏想這麽多人叫周家一打三給拿下了,黑熊寨的土匪原來這麽能打。

“剿匪這點人手只怕不夠看,你瞧一口氣又抓了這麽多人,咱們農具有著落了。”好歹也是聽過幾次周家安排的人手講規矩,縣裏也出了幾個不守規矩被周家拿了流放到山寨幹活的人,其餘人都曉得犯了事,要送去勞動改造。

一場鬧劇來得快去的快,秦家部曲們好歹是知情者,方才被捕沒怎麽反抗,而錢寶來的人手就被嚇的不輕,他們只接到大人的命令說是跟隨巡按大人去趟橋頭縣,保護大人安全。

哪想剛到橋頭縣,還沒見著橋頭縣縣令就被一夥人給抓了,都被關進牢裏了還稀裏糊塗不曉得發生什麽事了。

而巡按大人呢,被拿下後便被帶走,具體帶去了什麽地方更沒人知曉了。

……

秦綏之在屋裏坐立難安,方才來人說鹿鳴府方向過來一隊人馬且數量不少,周肆聞言直接清點縣衙門值守的小一百人去了縣門口。

他篤定過來的人是兄長,只是兄長怎麽過來的這般明目張膽,若是被人抓了錯處去可怎麽辦?

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其中一道秦綏之再耳熟不過,這些日子聽得實在多,足夠他輕易分辨出過來人的步子聲音與尋常聲音的不同。

而跟隨耳熟步子後,還有一道腳步聲,光聽著尚有幾分淩亂,似乎行走之人頗有幾分急促。

這下秦綏之再也坐不住,起身快步跑向門口,打算觀望的時候正好和走到門口的周肆撞了個正著。

這回撞的不輕,鼻尖額頭的疼痛瞬間叫秦公子眼睛裏泛起淚珠,心頭也念叨周肆的身板是石頭做的嗎?這麽硬!

“小心些。”周肆無奈的扶住人的胳膊,正打算用手替人揉一揉的時候,身後的青年憑借一股力道直接把秦綏之帶到自己身後。

“尚未成親,動手動腳怕是不太合適。”秦慕之幽幽的開口,他這個做大哥的就在跟前,周肆都如此放肆,誰知道私底下怎麽欺負綏之的。

“……”被兄長擋在前面的秦綏之心虛的別過頭,他哪裏會想到剛一見面就被兄長抓了個正著,連見著兄長的激動都被嚇沒了。

“大舅哥說的是。”周肆此刻活像個無賴,明知道秦慕之這會不爽,還要火上澆油,當真是對的起他土匪身份。

“我也不是你大舅哥。”秦慕之咬牙切齒,他們秦家都沒答應把綏之嫁給這個山大王,喊什麽大舅哥,厚顏無恥。

“大舅哥這話說錯了,我與綏之親事雖然還沒辦,但已兩情相悅,成親是早晚的事,這聲大舅哥早晚也要叫,莫不是大舅哥準備棒打鴛鴦?”周肆雙手環抱,目光透過秦慕之看向躲著的綏之,對上人視線的時候還輕佻的眨了眨眼睛。

“你——”

“兄長。”秦綏之在兄長身後扯了扯人的衣角,他怕再不開口,周肆這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還要繼續叨叨下去,“我們都幾個月沒見了,你都不先看看你弟弟過得好不好,瘦沒瘦,我要生氣了。”

秦慕之聽到小弟的話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但是小弟都難得對他這個兄長撒嬌,他要是再不給小弟面子,繼續同眼前的山大王作對,只怕小弟當真要生氣了。

秦慕之轉過身,心疼的看向自幼錦衣玉食養大,連什麽是苦都不知道弟弟,張嘴剛想說瘦了,卻在擡手要揉弟弟腦袋的時候發現,人不光沒瘦,還胖了一點,個子也長高了些,這句違心的瘦了又被迫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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