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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舌如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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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舌如簧

“咳咳,秦兄,如今家境破落,招待不周,叫你笑話了。”君凱之捂著嘴咳嗽,從前君家也是府中大戶,君凱之即使是旁支但因才學出眾,也得主家看好,日子過的不比主家少爺差,可惜世事難料,短短幾年光陰,從前富家公子落得簞食瓢飲的地步。

“我哪裏有資格笑話你,當時若無先生周旋,只怕年年清明,還得靠各位兄臺燒些紙錢叫我能在底下過過好日子。”

秦襄雙親早亡,因為年少時幾分聰慧得了書院先生青睞,才能入山水書院讀書,若當年真的叫錢寶來害了,恐怕連個伸冤的人都沒有,孤魂野鬼不過如此。

“秦兄哪裏的話。”君凱之搖頭,“不過你也冒險了些,錢府尹近幾年來手頭不如從前拿的多,心頭正不順,若是撞見你,要想再逃怕是沒那麽容易。”

秦襄輕嘆,原是最直爽的友人,也學會旁敲側引,可見在鹿鳴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已拜了主公,即便錢寶來當真撞見了,也要掂量掂量殺我會不會惹惱我身後之人,君兄無需擔憂。”

君凱之聽了此話,卻是悶笑一陣,眉眼間的憂愁都難得散開,好笑的打量秦襄,“我倒想知道,是何等的英雄能叫恃才傲物的秦襄心悅誠服。”

秦襄何等傲氣,只要在書院處過都是清楚的,這家夥主意比天大,且性子拗,若是沒有嘴上功夫辯倒他,便是先生也不能叫他改主意,而剛剛談話間的一聲主公說的如此輕易,可見是當真投了對方麾下,不是為了躲一時痛快的權宜之計。

能收服秦襄這樣人的主公,手段定是一等一了得,只是祁州境內倒是不曾聽說有這號人物。

“心悅誠服?”秦襄重覆這四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任誰初見被耍一通手段,見識其厲害,都得服軟。

他是傲氣,但也怕死,周肆此人拿人軟肋最行,曉得他這人怕疼怕死,專門挑了審訊的時候帶他圍觀,如此幾次嚇唬過後,他就是裝也得裝出認服的樣子。

“哈哈哈,看來秦兄這位主公的確是有大能耐的人。”君凱之笑聲更大,從前讀書,都是秦襄叫他們吃癟,連書院先生時常都被氣的吹胡子瞪眼,何時見過這長頸鵝吃虧,實在難得難得。

被君凱之笑話,秦襄也不氣惱,反而大氣跟笑,畢竟他自個兒也想不到,原打算假裝歸順,再尋機會跑走給周肆上一課,他一個十八歲的秀才玩心眼還能玩不過一個未束發的娃娃?

事實證明還真沒玩過,且共事過程中,秦襄不得不服氣周肆的本事,加之朝廷眼看著越來越沒指望,向來大膽的秦襄當然選擇棄暗投明。

二人笑過,卻是一陣沈默,君凱之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冷茶,值夏,為了節省柴火,連飯食都是一頓做好,中午只能吃些冷飯,茶水當然也是冷水沖泡。

只是可惜了杯中好茶,如今家中還能拿出手一二的,也只剩幾兩抄家時被娘子藏在懷中的茶葉。

娘子知曉他喜茶,便是那種時候都還記得,可惜抄家過後,再也無心吃茶。

“秦兄過來,是勸我跟隨你主公的,是嗎?”君凱之說著又咳嗽幾聲,秦襄的意圖並不難猜,這家夥若不是有所求,怕是得等到能一舉宰了錢寶來時才會回來。

不然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只為了看望從前舊友?那不是秦襄能做出來的事。

“此前還想君兄學會了委婉之道,不想才幾句又變回了從前直來直往的性子,倒是懷念。”秦襄說著起身,餘光瞥到藏在門後偷聽的君睢,故作不知的繼續同君凱之說話,“的確如君兄所想,我是為主公求才所至。”

此話一出,君凱之不出意外的皺了眉心,搖頭,“我有妻兒,家境敗落已經叫她們平白和我吃夠了苦頭,再多的,我是不願。”

若是正經富貴官宦人家,秦襄不會顧左言他這麽久不表露他主公身份,只怕現在秦襄跟隨的主公身份有異,加之先前推測,祁州正經人家是沒有聽過誰有本事叫秦襄衷心跟隨,可不正經的人家,卻是正正好有。

如今日子苦些好歹一家人不必擔心性命之憂,若是跟隨秦襄的主公,一個不慎抱恨黃泉,妻兒也難逃生路,他也是經歷了大起大落,又如何敢賭。

得到這樣的回到,秦襄不意外,叫人用身家性命豪賭一場是個人都會先想著拒絕,他也無法在對方未有投靠之意時,洩露山寨種種,還好來之前他已想好如何規勸。

“阿睢,過來。”秦襄朝門後時不時露頭的孩童招手。

偷聽孩童見被發現,也不害怕,反而噠噠的跑到秦先生跟前,“先生。”

“阿睢可念書了。”秦襄揉了揉小孩的頭,像是話家常一般提起小孩學業,若是他們不曾出事,只怕君睢還要拜他做師父呢。

“讀了。”時下世家孩童三歲開蒙,便是寒門子弟也都五六歲便要認《三字經》,君睢已經九歲,家父又曾中過秀才,書肯定是讀了。

“讀了哪些書?”

“四書五經都讀過,現下正在讀《左傳》。”

“這個年紀便開始讀《左傳》了,倒是比君兄有出息。”秦襄並未看身後因為他這話陷入沈默的君凱之,反而更多問及君睢讀書的事,眼下君家並無家財將孩子送去私塾,平日裏除去君凱之教授,也都是自己研讀。

起初秦襄只問四書五經中的句子,見君睢對答如流,可見背的極熟稔,比周大當家強多了,又問了幾句釋義,也答得不錯,若是正經書院裏,再深耕幾年,下場得個秀才不成問題。

“阿睢。”君凱之陡然出聲,打斷二人考較,“去廚房幫你母親。”

“哦。”君睢也聽話,噠噠的跑走,只是跨門檻時沒忍住回頭看了秦襄一眼。

“阿睢很聰慧,若無君家事,或許日後成就在你之上。”秦襄直言不諱,像是不曾察覺君凱之面色覆雜。

從前書院,這家夥想做的事便沒做不成的,轉眼幾年不見,功力又深厚許多,“若我跟隨你的主公,阿睢又能有什麽好處?”

父母愛子則為計之深遠,君凱之自己便罷了,便是君家無事,又有幸得大儒指點,最多上個二甲的榜,阿睢的確比他聰慧,若是正經讀書,一甲也是能掙一掙,只是君睢姓君,君家因為錢寶來陷害,三代內無法科舉,便是君凱之,也被奪了秀才身份,成了白身。

“總不會比現在差,阿睢聰慧,待他再年長些,知曉自己無法參加科舉,一生只能庸庸碌碌,該是何等殘忍,我想君兄最是清楚。”

君凱之無言相對,他又何嘗不知道,甚至還想過幹脆不教阿睢念書,只當個平凡人家度日,也要比念了書卻無出路要強。

但無論是他還是娘子,都不甘心吶。

“說起來我主公名下也建了一座學堂,其中在讀的孩子不少,裏頭正有幾位聰慧的小家夥,不比阿睢差,若是阿睢過去,也能於同齡孩子較量一二,從前先生說,閉門造車容易走進死胡同,不是嗎?”

君凱之細細品味秦襄的話,不提黑熊寨有書院,單單一句閉門造車,指的是誰再清楚不過去。

的確,如今日子清苦,他尚不能給妻兒溫飽,更不提為君家翻案,好叫阿睢能有個錦繡前程,那麽跟隨秦襄去這位主公處,至少妻兒能有好日子。

一生淒苦,和一時快活哪個更好,君凱之說不出來,但一想到阿睢方才跟秦襄問答時的眼神,他作為父親又如何狠的下心斷了希望。

“我現在同君兄說再多主公的好處,只怕君兄也以為我是說客,此事重大,君兄且和嫂子阿睢商量過後再答覆我不遲,近幾日我都在從前書院學子常住的客棧投宿,若是君兄要尋我,傍晚時候前來就是。”

君凱之敏銳的聽出秦襄白日怕是不得閑,“你還要去尋哪些人?”

“瞞不過君兄,從前同窗,有的已經考上舉人前往京城深造,有的放棄科舉改做教書先生,同君兄一般落難的友人沒有幾個,但有一個算一個,總不好叫寒窗苦讀十數載的錦繡書生,最後落得路旁提字,潦倒度日。”

騙一個是一個,雖然上山也逃不過做賬房,但是拿高薪做賬房和拿幾錢銀子能一樣嗎?

話分兩頭。

秦襄在鹿鳴府努力挖墻腳的時候,府外道觀山林間,三十來個大漢聚做一堆,為首的漢子是個難得的白臉,遠遠看去身板也不如其他漢子壯碩,像極了一堆莽漢中出了個白面書生。

可若是小瞧了他去,只怕要吃大虧,寨子裏最是能打的是大當家,第二能打的不是力能抗鋼刀的鄭鐵,而是眼前穿了衣服跟白面書生一般的漢子。

秦襄要搶道觀,五大三粗的鄭鐵是不能叫,那家夥總喜歡多事,他們二人又多齟齬,容易誤事。

南瑉不同,這位時常在深山行走,又是得了吩咐必然辦好的性子,道觀之事交給南瑉,再妥帖不過。

“頭兒,秦先生跑了,光靠咱們行嗎?”其中一個漢子撓頭,這麽大的事交給他們這些莽漢,沒個人看著,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秦先生交代我們幹什麽?”南瑉習慣板著一張臉,好端端的一副俊秀相貌都變得無趣起來。

“夜黑風高搶道觀,再留下點什麽毒狼寨的痕跡。”

“難辦嗎?”

“不難。”搶劫是他們土匪拿手的活,雖然大當家不叫搶過路人,但沒少帶他們去搶別的山寨,這行當做起來沒有不順手的。

而那什麽毒狼寨,做探子的弟兄們早都摸清楚了,只差大當家抽空帶人剿了,現在不過是栽贓嫁禍,沒有不成的。

“如此,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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