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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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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陶

是大胤的友邦,在孔雀河流域的最北側,民戶五萬,疆內有渾水穿過,滋養著這一帶人畜植被。烏陶人性粗勇,謹厚。

幾天前,陳歲接到任務去烏陶探查,她以郎中的身份來到烏陶部落。

雖然曾略有耳聞這個最神秘的國度的一些事情,但是真的親身進去後,她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文化沖擊。一方面確實這個部落的人們生的病比較罕見,另一方面也是,大家給的診金實在是太豐厚了。

陳歲老老實實在湯口鎮擺攤行醫,開始的五天裏,來找她看病的絡繹不絕。

一名中年男子到店,猶猶豫豫試探來看看,陳歲看他的面相,雙臉通紅,問了一下說最近胃口不佳,胸中特特煩懣。

大哥叫烏步陀,他說著又扶了扶咽喉處,說嗓子眼這幾天發燙得不舒服。陳歲診了其脈象,“你的病因在於胃,胃中有蟲數升,腥物堆積,是長期吃河生的緣故。”又開了方子抓了藥,“你拿這個熬湯回家喝,需要一口氣喝下兩升,中途不能停,現在就立刻去熬。”

烏步陀照著做了,沒多久又出現在了陳歲的鋪子裏,“大夫,我好了,照著你的法子做了,喝完頃刻我就惡心想吐,吐出了近兩升紅蟲,那蟲子有的還在動,唉,我以後再也不吃生魚膾了”,說著他誠懇地指了指手指上戴的赤色玉珠戒指,“陳大夫,這番多虧你妙手,我要報答你,你要美珠不要?”

陳歲盯著他手上大的好像一顆酸棗的紅玉戒指,咳嗽了兩下,“可以要”。

這般的震撼,在後續接連進來問診的人們紛紛摘下手上各色的美玉抵診金後,愈發加深了。櫃子上一排玉扳指,紅藍黃綠,顏色繽紛,相同的點是個個又大又亮,晶瑩剔透,熠熠發光,陳歲忍不住對最後進來的病人問,你們這些美珠都是哪裏來的。

對方憨厚地笑了,“在渾水摸的”。

“渾水,能摸到?在哪裏”

鄉民大哥帶著陳歲到了烏陶的渾水邊,渾水一點不渾濁,河流底部在陽光下粼粼閃爍,好像一條星夜靜靜躺在水底。

閃得她眼睛有點發痛,更有些發紅。

她自問一向是個沒有多少物欲的人,此刻不免也生出了幾分貪婪妄想。

陳歲深呼吸了幾口努力平覆心緒,感慨萬千,烏陶可真是占了塊得天獨厚的好地方啊。別處只有星星點點的飼草在西風裏搖晃,而烏陶沿河的沙打旺草沁綠茂密,地塊平緩開闊,農田生長著黃豆、土豆、白菜,主幹路旁是茁壯的槐樹,這裏處處充溢著生機。自然樸實,又有天賜的珍玉寶庫。

可遇不可求的時運。此處仿佛是神話中的忘憂國。

烏陶的夜晚,人頭攢動,男女老少,載歌載舞,通聲不絕。過幾天便是迎鼓大會了,當地人告訴她,那時街上會更熱鬧,就是要小心捂住錢袋,迎鼓大會前夜會大赦牢獄囚犯,這是當地傳統,赦免一切生民,共同為新的一年祝禱。

*

孔雀河流域已經天旱了數月。

烏陶有渾河,瓦沙有青池,都是蓄水充裕的水源,而西達部落境內只有一條烏江,此刻已經稱不上江了,變成了一條小烏流。水位還在持續下降。

西達的壯力們日漸眉頭緊鎖,蠢蠢欲動。

西達首領倪善,詢問旁側的一名青衫男子雨期,青衫男子回答他,“今夕當雨。”

力士們並不信青衫男子的話,這空氣依舊是燥幹炎枯,沒有一絲雲雨氣。

*

迎鼓大會的夜晚,街上盡是縱情恣肆的歡舞。摩肩接踵間,陳歲不小心撞到一人。一陣熟悉的漆葉屑味。

是長期紮在最偏遠部族的因間,李觀笠。曾經經歷過同一期的學習,陳歲對李留有印象。兩人以眼神交流確認了彼此身份,來到人群稀少的路側。

“要下雨了”,李面露憂色。

陳歲保持警覺,“之前你察覺此處各部不對,就是因為今年的雨期不同往常,延誤太久,恐生變化”,所以總兵調派她過來深入實地察訪一番,“現在終於要下雨了,這不t是好事嗎?”

“久旱後的大雨,會讓孔雀河流域的人們喜悅一時,但只會更加重民眾對水源的圖占欲,恐怕已經遲了”。

鼓聲斷了一更。

戌時三刻,星月皆沒,風雲並起。

天地大雨。

笛管鼓聲比之前更浪響幾重。

烏陶百姓在這突降的雨幕下熱情不減,歡意更濃。

陳歲看到就診過的大哥烏步陀在雨中紅了眼眶,猶疑,“你哭了?”

“我從來不哭,原來這就是淚水。”烏步陀欣喜地看著手上抹下的眼淚。

原來這就是喜悅到極度的表現,人真是情感覆雜的生物。

雨止。

最中心的高臺上,明晃晃的篝火,有個巨大的燈籠不知被誰拋了進來,陳歲的腦海中已經生出危險的念頭,電光石火間,她和李觀笠都向背離高臺的角落。幾乎同時,一聲爆裂聲傳來,細小的黑色粉末洋洋灑灑流進滿天空氣裏,歌聲鼓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烏陶民眾的驚訝和抱怨聲。他們還沒意識到這不是一起簡單的燈籠被火燒裂的事故。

李觀笠率先反應過來,他快速確認了下四周是否有潛在的拋燈人靠近。他看向身側同樣第一時間將半張臉罩住避開粉塵的陳歲。

街上燭火還在燃燒,映出陳歲半明半暗的雙眼。

“是烏頭堿”。烏頭堿有毒,吸入會造成四肢發麻和昏迷。

“還有別的成分”。兩人都在營裏潛心習過醫術。

等分辨出來還有一味毒藥是什麽時,陳歲和李觀笠已經肢體失去力氣倒在了地面上。

陳歲只看到眼前的模糊徹底變黑之前,烏陶的守衛列隊到了現場,正抓捕一名嫌犯。她閉上眼栽了過去。

等她醒來之時,已經是清晨。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周圍是諸多倒地還在沈睡的烏陶鄉民。

李觀笠不見了蹤影。

多虧隨身攜帶解百毒藥散,她並未中毒太深,恢覆得也比旁人要快。就是雙眼有持續刺痛感,眼前的景物都似籠上了一層薄霧,看不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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