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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52 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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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52 溺

ch.52 溺

入秋後, 市區反倒開始陰雨纏綿。

學期開始,萬象一新,一年一度, 告別和開始的節點。

謝凜的死讓一切的腐爛都暴露在天光下,謝謹德被帶走, 那些暗流湧動徹底擺到了臺面上來。

各家心裏都清楚, 要有場洗牌。

周司屹人在洛杉磯, 事實上,周謝兩家的大部分人都在洛杉磯, 謝老爺子的大壽要到了, 把人都喊了去。

倒不是過壽。

因為連章行芝都收到了邀請,只不過那份邀請給的是孟盈。

跟請柬一起來的還有張機票, 她的名字,B市到洛杉磯,就在下午。

早上章行芝熱牛奶的時候, 打翻了一只玻璃杯。

孟盈幫她包手指的時候, 章行芝握住她的手:“我最近右眼皮老是跳個不停,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啊, 綿綿?”

孟盈丟掉沾血的酒精棉球,熟悉的酒精味燒得她的心跳也有一剎地停滯。

手指僵了一會兒, 才緩慢撕開創可貼。

“四年前您的右眼皮跳過嗎,媽媽?”她平靜地問。

吃完早飯,孟盈回了趟以前租的房子。

一切跟兩天前沒有任何差別。

九月的早上開始有涼意, 推開單元門走進去的時候, 她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謝凜家的大門開著, 還幾個記者正在拿著攝像機拍,裏面有個八桿子打不著的謝家旁系, 應該是個游手好閑的,出了事倒是湊上來,還有很多生面孔,有個拿鑰匙的,可能是房東。

人聲混亂,孟盈在樓道裏靠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點嘲諷。

在那一刻終於明白為什麽唯獨母親過世那天,謝凜沒有去醫院。

她穿過人群,去了那晚謝凜坐了一夜的天臺。

風太大了,裙擺被吹得飄搖。

她坐在那兒,看到幾支玫瑰。

大概是兩三天前放的,已經幹巴巴失去了大部分生命力。

她打了根煙,沒抽。

後知後覺地記起謝凜在她面前很少抽煙,每次她一回頭,他就把煙滅了,痞笑著看她一眼。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謝凜永遠幹凈。

一根煙安靜無聲地燒完。

手指被煙灰燙了一下,她蹲下身,手指在花莖上輕敲。

三下長,一下短。

四年前的暗號。

一只黑色蝴蝶扇動翅膀,落在半幹枯的玫瑰花上。

翅膀沒有斷折的蝴蝶,自由,耀眼,蓬勃不絕的生命力。

孟盈揮了揮手。

“我走啦,謝凜。”

蝴蝶的翅膀扇動了一下。

—我走啦,謝凜。

—去吧。

就像高二九月放學,少年提著兜零食,拉著她手臂拽到身後,懶懶說—

—做我朋友吧,孟同學。

—好呀。

——

下午,孟盈獨自一人飛去了洛杉磯。

周司屹的母親在世時,很喜歡洛杉磯的夏天,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過去待一段時間。

謝繁緹離世後,謝老爺子也有了這麽個習慣,所有人都說,謝老爺子是過於思念女兒。

很難說在這樣的世家,親情到底能占多大的份量,以謝老爺子的手段,想查明當年發生了什麽,給女兒一個公道,易如反掌。

但謝老爺子親手按下了這件事。

孟盈閉了閉眼,突然明白了那天在海邊懸崖,周司屹平靜到殘忍的目光。

在權欲之下,背叛,舍棄,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她跟周司屹不在一個圈子。

如果沒有這些意外,他們此生都不會有交集。

車停在一座半山別墅,有人拉開車門,客氣地請她下車。

語氣並不客氣:“孟小姐跟我來,別亂看,當心走丟。”

她在謝家掀起的風浪到底驚動了老爺子,不可能不驚動,謝謹德現在已經在監獄裏了,謝家幾乎天翻地覆。

所以這趟她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區別只不過是能不能維持著表面的客氣。

她當然選擇前者。

孟盈什麽都沒有問。

問也問不出什麽,反倒先失了底牌,這是她從周司屹那兒學到的。

從昨天謝凜的死,到謝謹德入獄,到昨晚她給周司屹發送但沒得到回覆的咱倆斷關系吧,再到今早章行芝憤怒打翻的牛奶。

她仿佛被抽幹了一切精力跟活氣,完全麻木。

唯一心跳加快的一個瞬息,是發出那條斷關系的消息之前。

有一條信息發到手機裏,一串沒存過的號碼。

別哭。

一個蛋的表情。

別哭,笨蛋。

她走著神,沒註意到領著她走的那人不動聲色地換了個方向,直到某個幽僻的臺階前,那人突然停住。

孟盈擡頭,呼吸頓時屏住。

臺階前站著三個人。

謝澤跟周圍生,周司屹的一個叔叔。

還有幾天沒見的周司屹。

他單手插兜,黑色襯衫,金邊眼鏡,一身凜冽征伐氣,十足的壓迫感。

周圍生指著他的鼻子罵。

“你真是不配姓周,我早說什麽來著,你就是天生冷血,謝謹德是你親舅舅,你是要對謝家趕盡殺絕。”

“當年你母親去世,謝家怎麽對你的,你都忘了嗎?我們怎麽對你的,你一點兒都不認了嗎?”

周司屹輕嘖了一聲。

“你…”周圍生的臉漲得通紅,“就為了那麽一個狐貍精,我看你真是迷了心竅,周家才是你的家,就為了這麽一個妖精,你…”

後面的話可以預見會更難聽,但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周圍生的臉色慘白。

周司屹握著一把槍。

他的左手仍懶懶插在兜裏,單手上膛,幹凈漂亮,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周圍生的額頭。

“我記得我母親頭七那天,五叔把一個遠房表妹送上我爸的床,倒真是一家人。”

他的食指松松扣著扳機,玩弄的姿態,徹頭徹尾的主導者。

周圍生的腿抖個不停,被謝澤扶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這兒不是國內。

如果周司屹真想幹點什麽,未必做不了。

周圍的空氣一時凝滯,孟盈的後背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她站穩的時候,已經進入了那個劍拔弩張的圈。

她擡頭,猝不及防跟周司屹對上視線。

看獵物的眼神,不知道是看周正圍還是看她。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周司屹斯文皮囊下的殺伐氣和上位者姿態。

那條已讀不回的消息發出後,兩人第一次對視。

周司屹的指骨懶懶松了下,那把槍輕輕一轉,槍口抵著她的下頜擡起。

輕佻的動作,但壓迫感十足。

冰涼的觸感下,她臉色微白。

周司屹就這麽跟她對視了兩秒。

“哭過。”

淡淡的兩個字。

“說咱倆狼狽為奸呢,妹妹。”

周司屹清楚地看到她眼底荒涼的紅意,指尖移到她眼尾,肌膚摩擦,她顫栗了一下,閉住眼。

眼睫很長。

周司屹垂眼,指腹碰上去,似認真,似玩味。

下一秒,謝澤給周圍生遞了一個眼色。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周圍生拔出把刀,朝這邊撲過來。

當年那件事被捅破,他被削了權,在周家幾乎沒什麽存在感,這會兒完全失了理智。

那把刀的刀尖對著孟盈。

電光火石,院子裏的保鏢都站得遠,腳步聲跟混亂的驚叫聲一起響起。

孟盈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周司屹握著手腕護到身後。

她的額貼著周司屹的襯衫領口,清晰地聽到刀尖入肉的聲音,和倒下的聲音。

倒下的是周圍生,他的左腿多了個血洞。

保鏢終於趕回來,有人把周圍生拽了出去,孟盈的渾身都在抖,生理性的抖。

這兩天反覆看過太多鮮血和死亡。

那把刀紮在周司屹的胸口。

她完全說不出話,伸手去幫他止血,伸過去的手腕被周司屹握住。

他的下頜線繃著,冷冽側臉有血,冰涼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風暴的漩渦反倒詭異地安靜。

一秒。

兩秒。

三秒。

骨節分明的手蓋在她的眼睛上,眼前的一切徹底消失,鼻端傳來血腥味的同一刻,唇齒被撬開。

腦海中嗡地一聲,後頸被周司屹按著,唇沒有一點間隙地碾磨,充斥著侵略性的深吻。

在這樣的情境下,更像做鬼也風流的一場纏綿。

她發不出一點兒聲音,手混亂地握著周司屹的手臂,纏綿混合著血腥氣。

直到醫護人員趕回來,有人扶住周司屹,她才註意到他一直站著。

護著她的姿勢。

後背貼著冰涼的墻壁,有人用英文問她有沒有受傷,用不用去醫院。

她機械地搖頭,渾身仍發著抖,低頭看手裏的一只小熊。

周司屹從她那兒順走的那只。

臨走的時候,他用槍口挑出來,放在她這兒。

“乖乖待著,有事找陸霄洄。”

“要是敢走…”

那只小熊沒沾一點兒血,幹凈柔軟地躺在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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