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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桃花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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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桃花釘(三)

"雍王?雍王!"

周遭的女侍也發現了不對勁,湊上前檢查雍王的鼻息。

"雍王死了!"

不知是誰先叫喊了一聲,游船上的眾人頓時慌亂起來。

泛著寒光的利刃滑過劍鞘,發出清脆振鳴。

周舜卿推開人群,揮劍砍向正要逃走的歌姬。

歌姬側首俯身,輕盈地避開劍鋒。

長劍削斷紅燭,濺得一地燭油。

火苗沿著燭油爬上青紗帳,青煙四起,人人爭先跑出船艙,與想要進來的侍衛們撞上,一同擠在狹窄的門口。

幾名女侍被洶湧的人群踩踏,淒厲的叫嚎聲響徹不絕。

歌姬走到雍王身側,拔出他的佩劍,反撲向周舜卿。

她精於刀劍,三尺長的厚重寶劍在她手中像梳篦般輕盈,幾回合交手,周舜卿反倒落了下風,不再敢輕易上前。

"這位官人,為何要盯著一位小女子不放?"

歌姬一雙杏眼又溫軟澄澈,柔聲細語地像初春桃樹上消融的片雪。

"只身一人行刺雍王,可非尋常女流。"

周舜卿上下打量著歌姬,有些懷疑眼前的光景。

當真是她?

他記得很清,在歌姬登船時,侍衛們搜遍她全身,確定沒有兵器才讓她靠近雍王,怎會料到一名纖弱女子,僅用一根發簪就將雍王刺殺。

歌姬輕咬絳唇,似笑非笑:"那還請官人告知,妾身算是何種女子?"

她扯端起一個燭臺,置氣似的扔到周舜卿面前,火焰哄地一聲竄到他鼻尖。

"風塵女子?"

周舜卿後退兩步,沒有做聲。

她又扯下桌上的羅娟桌巾,扔進火裏:"輕浮女子?"

歌姬走到窗欞邊,用青色絲絹挽起長發,脫下木履,朝他丟去:"還是官人的心上女子?"

"你是桃花釘?"

她未應聲,徑直從窗邊一躍而下。

一雙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腳踝。

夜風喧囂,水波瀲灩,游船上燃起烈火,夜裏的霧氣也融進了淡淡橘色。

歌姬倒懸在游船外,衣袂隨風飄舞,羅裙低垂,凝滯般的肌膚露在外面,像夏暮時節奶白的山筍。

周舜卿緊握著她的腳踝,令她動彈不得。

歌姬用另一只腳踢他,卻被他另一只手握住。

"良宵終有盡,風囂火緊,官人莫要再執迷妾身了。"

周舜卿想要拉她上來,卻回頭看見火焰漸漸燒到了自己身後:"京城甲兵侍衛如雲,你逃不掉了,不如隨我回去……"

她被倒掛在船外,寬大的褙子有些不蔽體,忽地譏笑道:"官人怎麽這般猴急,不知奴家姓名,便先把奴家的身子都看了去。"

言畢,她揮劍刺去,劍刃劃破周舜卿肩頭,鮮血汩汩流出,滲入曲領大袖之中。

周舜卿吃痛,不得已松開手。

歌姬落入水中,數十支弩矢隨即射來,雨點般落在歌姬身側。

岸上,幾十名皇城司侍衛手持弩箭,射向歌姬。

在侍衛重新上弦搭箭的空檔,歌姬游魚般紮進入河底,身影旋即隱沒在漆黑的夜色。

4

月亮沈到城墻之下,一葉扁舟借著點點星光,順水東行。

陳逢兒裹著滿頭灰,一臉狼狽的站在船頭撐槳,陳迎兒坐在船尾,癡兒似的盯著手中的琉璃珠出神。

吵嚷聲漸漸停息,遠處游船的火光也消失在視野裏。

"胳膊酸了,能替我會兒不?"

陳逢兒抹了把額頭上和炭灰混在一起的汗水,把船槳扔到一旁,坐下喘著粗氣。

"你說,咱非要跑嗎?"

陳迎兒輕聲說道,像是在同自己說話。

"你怕不是癔癥了?跑還不一定能跑成呢?!雍王橫死,官家定要怪我們護衛有失,侍衛們最多罰些錢,再趕出皇城司,可你我這兩條賤命……嘖嘖嘖,我聽女官講過,一般主子有閃失,我們這些個宦官女侍,不是斷手腳,就是拔舌,還有剜目刺面……死,都算是朝廷開恩了!"

陳逢兒言辭急切,生怕陳迎兒不明白其中險惡,她喘了口氣繼續講道:"所以,我走之前留了個心眼,我將你我的衣物首飾都扔在船上,要麽丟進水中,朝廷看見,便會以為你我二人已經死了,不會追查下去。離了汴梁,再另作安排,看是向東去膠州,還是向西去鳳翔府謀生計,總之不能回鄉,萬一朝廷順著祖籍追查下去就壞了……還有,趕緊編個新名兒,原先的逢兒迎兒就別再叫了……"

說完這些,她長嘆一聲,捂住臉啜泣起來:"本以為能在汴梁混個生計,帶你回去同咱鄉裏人好好吃一頓酒席……沒法子,咱就是這命……"

"你睜眼……"陳迎兒拍了拍陳逢兒的後背,"……看看這是何物?"

陳逢兒睜開眼,是一顆琉璃珠,在繁星下閃著微弱的光芒。

"這不是雍王常年攥在手裏的琉璃珠嗎?"

陳迎兒收起琉璃珠,言辭有力:"對……游船之上,何人第一個看出那歌姬不對勁,又告知船上的侍衛?"

陳逢兒糊了把眼淚:"是你?"

"又是何人細細地看過那刺客的容貌?"

"雍王……還有你?"

陳迎兒將陳逢兒扶起,眼光中似乎閃著灼灼火苗:"雍王雖然遇刺,但女侍陳迎兒舍命從刺客手中奪來雍王遺物,該不該賞?"

"該……嗎?"

"日後若捉到刺客,也須女侍陳迎兒指認,朝廷會殺我嗎?"

"那是不會,至少等你指認完了再殺。"

"若是陳迎兒指認了名揚天下的桃花釘,讓她落入法網,雍王泉下有知……"

陳迎兒話音未落,便被陳逢兒打斷:"迎兒,當t真不必逃?"

"自是不必。"

陳逢兒思索半晌,總算捋清楚其中區直,便破涕為笑:"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老找那苦命的人。誰知你不是苦命人,非但不苦,而且……對!咱不逃了,不光要留在汴梁,還要把賞錢給領了……就是我這做姨母的,雖比不上琴爹親娘,但也……"

陳迎兒笑了笑,撿起船槳,向著來時路劃去:"姨母放心,若朝廷賞我錢財,我分五成給你,若是賜我官職,我也把姨母提拔上去。"

她看著岸邊鱗次櫛比的屋檐,胸有成竹道:"到時在金水河畔購置間大屋,再養上三貓五犬……還有,你我的名字確實要改,以後就不再逢迎旁人了……"

她話音未落,小舟便猛地晃起來。

"莫要亂動,舟小經不起折騰……"

陳迎兒喊了一句,但船依舊晃個不止。

她回過頭,看到一雙慘白的手扒住了船沿,陳逢兒被嚇得張大了嘴,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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