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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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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病根

“哎喲,衣服怎麽是濕的。”還沒等何秉謙開始問,盛好湯的淑姨便驚慌失措地一邊看著何秉謙,一邊跑進房間裏拿衣服。

“我忘了。”坐在飯桌上喝湯的唐澤銘放下手中的飯碗,尷尬地笑了笑,然後連忙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淑姨拿了一套幹凈的衣服出來遞給何秉謙,然後帶著他幫他打開浴室的門。

何秉謙看著淑姨在自己眼前忙前忙後,心裏泛起一絲溫暖的感覺,但始終替代不了迷霧籠罩之下沈重的陌生感。

他在浴室裏面換好衣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發亂成鳥窩一般,布滿血絲的眼睛下面是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嘴唇蒼白幹裂。

自己一直是這樣子的嗎?為什麽會弄成現在這般狼狽?他抓了幾下頭發,用梳子整理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像樣一點,然後走出了浴室。

飯桌上的菜還沒動,只有唐澤銘和何大海端著碗在喝湯。淑姨站在飯桌旁關切地看著浴室的方向。看到他出來,淑姨連忙給他拉開一張椅子。

他坐了下來,低頭喝了一口湯。湯是熱的,他感覺到身體熱乎了,甚至額頭發燙。可是暖湯入胃,胃裏面卻有一種刺痛的感覺直沖喉嚨。

他才想起來自己一天沒吃東西,坐在凳子上弓起腰用手揉著肚子。

“怎麽了?胃病又犯了?”淑姨關切的問他。

何秉謙點了點頭,把筷子放在桌面上。痛苦地閉著眼睛埋下頭。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那一陣疼痛過了,他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

“吃吧。”他先動了筷子:“沒事,可能因為一天沒吃東西。”

“吃吧吃吧,沒有什麽比身體重要的。”何大海也看了一眼何秉謙,然後露出熟練而客套的笑容,轉過頭給身旁的唐澤銘夾菜。

“那個,快活街……”何秉謙看著何大海,然後指了指書桌的方向。他支吾著,始終沒有勇氣把爸這個稱呼叫出來。

“是的,快活街。公司剛剛通過拍賣拍下來的項目。畢竟我們是南岸人,這幾年南岸鎮也發展得不錯。當是回饋家鄉好,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也好,快活街這個老品牌還是得擦亮,未來南岸鎮的文旅商業還是大有可為。”何大海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給何秉謙夾菜,說的過程中他卻反覆地看著唐澤銘。唐澤銘微笑地看著何大海,一直沒有打斷他。

“那,快活街現在是一片廢墟?”何秉謙繼續問道。

“廢……墟……?沒有啊,不可能。”何大海居然有點結巴,眼神裏也露出了幾分疑惑,他看了看唐澤銘,然後繼續說:“現在還在設計階段,沒有動工啊。暫時維持原貌……廢墟……不可能……”

“那你是什麽時候拍下來的?我知道嗎?你把快活街拍下來,和我現在的處境有關系嗎?”何秉謙問。

“呃……那個……怎麽說……”何大海停下筷子,欲言又止地再次看向唐澤銘。

“說吧,海叔。沒事。”唐澤銘擡起頭,笑著看了看桌上的人。

何大海點了點頭,卻暫時沒有說話,他低著頭扒拉著碗裏的菜,好像在組織語言。而淑姨卻像想起什麽似的開始掩面抽泣。

“是怎麽了嗎?”何秉謙望向何大海和唐澤銘,然後咄咄逼人地對何大海說:“為什麽你無論告訴我什麽,都要先看看唐澤銘?”

何大海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然後往椅背上用力一靠,一臉的無可奈何。

唐澤銘咳嗽了兩聲,然後拍了拍何大海的手臂,示意他冷靜。他擦了一下嘴巴然後對何秉謙說:“秉謙,你別激動,聽我說。首先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今晚飯桌上面的人,是最希望你走出來並且好起來的人。但是問題在於,已經反反覆覆很多次了,如果是通過我們直接告訴你的方式,你又會接受不了,好像現在一樣,什麽都不記得,而且會想些亂七八糟的,這也是叔叔阿姨說話很小心的原因。只有靠你自己消除心魔,才能除掉病根。”

“所以,嫣兒說的是真的,有病的人是我,而不是林果?”何秉謙問道。

唐澤銘點了點頭,飯桌上陷入了漫長的沈默,只有淑姨偶爾傳來的抽泣聲。

“行了,他問什麽就說什麽好了,頂天立地男子漢,沒有什麽事情是面對不了的。”何大海用力地搓了搓雙手,然後猛地擦了擦臉。然後他雙手放在桌子上,嚴厲地看著何秉謙:“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秉謙。我去南岸鎮調研快活街,並且參與拍賣的時候,你給我打了電話,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何秉謙搖了搖頭。

何大海繼續說:“你跟我說,你打算跟嫣兒結婚,讓我抽時間雙方家長見個面。我當然是樂意的,因為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嫣兒也談了那麽長時間,之前你老是說先立業再成家,我們也尊重你,但是確實一方面挺耽誤人家,另外一方面你要是說早點結婚也不至於現在那麽多事兒……”

“何叔,何叔,扯遠了……”唐澤銘眼看何大海說著說著變成了埋怨,趕緊打斷了他。

何大海長嘆了一口氣:“反正呢,就那段時間,我確實沒空。我跟你說,等我回平田再約。可是呢,等我把事情辦完了,快活街也拿下來了,雙方家長的時間你那邊也約好了,等到要見面那天,我和你媽還有你,就幹等了一晚上,嫣兒和她家人都沒來。”

說到這裏,何大海又停住了。何秉謙焦急地看著何大海,期待著他繼續說下去。何大海卻雙手一攤,看下唐澤銘:“小銘,接下來怎麽說?”

唐澤銘苦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何秉謙:“謙兒,接下來吃飯,你今天也累得夠嗆了。信息也很多,來日方長,不急,我們慢慢說。”

“對,對,吃飯,多吃點……”淑姨往何秉謙碗裏夾了一大塊肉,看了一眼何秉謙,又忍不住要哭。

何秉謙看著淑姨的樣子,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幹吃啊?好不容易回趟家的,陪你老子喝點兒啊。”何大海一邊說著一邊擰開手邊的酒瓶。

“我以前酒量怎麽樣?”何秉謙好奇地問。

“喝一斤多點兒反正問題不太大。”何大海一邊回答一邊往分酒器裏倒酒。

“我來。”何秉謙奪過何大海手裏的酒瓶,分別給何大海和唐澤明倒了一壺。

兩人接過酒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敬你們,希望往後一切順利。”何秉謙說完,直接拿著酒瓶,把頭一昂就噸噸噸地往嘴裏灌。飯桌上的人連忙站起來要搶,何大海一邊搶酒瓶一邊焦急萬分地說:“哎喲你這孩子,哪能這麽灌……”

何秉謙左躲右閃地灌了大半瓶,最後酒瓶被淑姨奪下。何秉謙目光呆滯的看著眾人,打了一個嗝。他只覺得肚子裏面燒得厲害,喉嚨火辣辣的。然後軟綿綿地癱坐在椅子上。

“喝……多了……能睡著……睡……著……之後……我能做夢……”何秉謙耷拉著腦袋嘀咕著,最後重重地趴在飯桌上。

……

他終於開始做夢。

夢裏面他回到了快活街。

還是夜幕下的快活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寒風下落葉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打轉,路口的小面館大門緊鎖,一條生銹的鐵鏈在門把手上繞了好幾層,上面的掛鎖鋪滿了塵埃。門口的桌椅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再往裏面走去,落鳳軒門口也沒有閃爍的燈箱。而不遠處耀眼的白熾燈光吸引了他的註意,那是瘦爺的花圈店。

他快步地往亮燈的地方跑去。

門是虛掩著的,他猛的推t開。花圈店裏面坐滿了人。三爺、瘦爺、大松、南姨、九日都在裏面圍坐成一圈。每個人的臉上都白得像紙一般,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

而在他們面前,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的,是渾身赤裸的談素素。

“是你幹的!”瘦爺猛的轉過頭來,伸出手指指著跑進來的何秉謙。

周圍的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詭笑。

談素素突然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何秉謙,沒有一丁點血色的嘴唇蠕動著:“是你……都是被你玷汙的……”

……

再次從夢中驚醒,何秉謙渾身是汗。他身上已經換上了幹凈的衣服,睡在整潔的臥室裏。天已經亮了,有一只小鳥停在窗外的防盜網上咿咿呀呀地叫著。

臥室門還在前後晃動,何大海頭發淩亂地站在門邊,而淑姨正蹲在床邊,一邊托著他的臉頰,一邊焦急而關心地問:“怎麽了,秉謙。又做噩夢了嗎?”

看樣子是因為自己鬧出的動靜太大,兩人剛剛才沖進來的。

何秉謙沒有回答,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床鋪上的被褥帶著洗衣液清香的味道,聞起來非常舒服。床邊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放著一把木吉他,不遠處是書桌和書櫃。邊上整齊地擺放著電貝斯,調音臺和音箱。書櫃的櫥窗背後擺放著各種榮譽證書,因年代稍久而有些發黃。平田大學優秀學生幹部、社團活動積極分子、優秀文藝工作者、平田市青年企業家協會優秀會員……而這些榮譽都屬於他,何秉謙。

“如果快活街是一片廢墟,那現在快活街裏面的人在哪裏?”何秉謙緩了一會兒,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他看了看身旁的淑姨,又看了看何大海,然後問道。

兩人面面相覷,沒有說話。

“我去過快活街嗎?”何秉謙的眼神裏露出驚慌和恐懼:“我有沒有離開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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