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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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時年十月十八, 轟動大寧的涼州通敵案終於塵埃落定。
太常府門客郭成久為太周梧常代筆，時日一長，暗生野心, 其與前將軍馬燕合謀，私下勾結北戎韃子大汗檀述耶，令其發動涼州之戰。馬燕為取軍功，意圖將時任騎都尉的原平侯文照所部出賣與檀述耶，以換取檀述耶退出北戎, 幸而原平侯機敏聰慧、英勇善戰，擊潰北戎大軍後收覆涼州全境, 挫敗了馬燕的陰謀。
馬燕眼見事情敗露，羞愧自裁。然其一人之死不足以抵消如此滔天罪孽，皇帝下令罰沒其家產並夷三族。郭成本人處以淩遲之刑, 除夷三族外族人一並流放交州。至於周梧……
太常周梧雖對此事毫不知情，但郭成是他門客，馬燕亦曾被其舉薦, 周梧難逃失察之責。皇帝下令, 貶其官位, 廢為庶人。
周梧跪在牢獄中, 沈默地聽完宦官宣讀聖旨, 末了大笑三聲, 叩首接旨。
仆婢們早已手捧水盆、胰皂、華服、熏香等物恭候在側, 只等周梧接旨, 便一擁而上，為其梳頭盤發、洗漱熏香。周梧在美婢的侍奉下換上蜀錦長衫, 一抖廣袖，淡淡道：“走。”
典獄官與獄卒們皆跪道相送, 眼見周梧路過，便深深拜倒，齊聲高呼：“恭送長公子。”
大牢外，天光正盛。
周梧擡眼遮了下眼睛，待瞳孔重新適應強烈的光線後才放下手，漫不經心地掃過面前恭候著的一眾今文經學派的官員，對左右嗤笑道：“文照那泥腿子，以為自己十年寒窗，就能抵得過我家四世三公的基業麽？”
一仆從陪笑道：“長公子為國操勞日久，趁此番休養一番也好。”
另一仆從道：“大司徒正在別苑等著長公子呢。”
一聽到周淮，周梧本能地感到不適，但他也知道自己此番能順利脫罪，叔父出力不少，只好道：“那便去見見他吧。”
車輪滾滾而過，丟下一眾恭候許久的大小官員，徑直向南陽周氏別苑駛去。
深深庭院中，碧葉泛起枯黃，細碎丹桂落了一地，周淮斜靠在石亭竹榻上，十數名美婢圍繞其側，或烹茶或打扇或撫琴，瞥見周梧遠遠而來，美婢們皆煙雲般飄然而去，片刻之後，院中便只剩下叔侄二人。
周梧躬身行禮：“侄兒拜見叔父。”
周淮左手支頭，似是在閉目小睡。他不出聲，周梧便只能一直保持躬身的動作，直到過去快兩刻鐘，他額頭已沁出薄薄汗水，腰間也隱隱作痛起來。此時，周淮才幽幽睜開雙眼，似乎才醒來那般輕輕“咦”了一聲，“昌之，你既來了，怎的不叫醒老夫？”
周梧幾步上前將周淮攙扶起身，“侄兒也是才來不久。”
“唔，”周淮用力拍了拍周梧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哇。”
兩人狀似親密無間地在庭院中踱步，周梧似是不經意地道：“此番侄兒得以安然無恙，全靠叔父苦心籌謀，只是那郭成……”
“郭成？他已受淩遲之刑而死。”周淮淡淡道：“日後，莫要再提一個死人。”
“侄兒不是想問這個。”周梧的手不經意間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衣袖，瞥見周淮那老狐貍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古怪眼神，硬著頭皮問：“我寄去涼州的密信確為我親手所書，為何竟會變作郭成的筆跡？”
周淮反問：“你覺得是為何呢？”
周梧張了張嘴，最終勉強低下了頭，“叔父高瞻遠矚，侄兒自愧不如。”
“你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知多少大事都壞在那些所謂的‘小節’上？”周淮驀然收起了臉上漂浮的笑意，目光森冷地看著周梧，“郭成是我安排在你身邊的，你寫去涼州的密信，也是我叮囑他一一謄抄後再寄的，你心中可有不服？”
周梧立即跪倒在地，“侄兒不敢。”
周淮冷眼看著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半晌才道：“你記著，是郭成與馬燕密謀叛國，你雖失察，卻始終不知內情——這已是蓋棺定論，日後莫要再從嘴裏蹦出些不該說的話。”
“是。”周梧叩首。
周淮再讓他跪了許久，才淡聲道：“起來吧，再最後看看幾眼你這座別苑，以後可就見不著了。”
周梧愕然擡頭，“叔父，此話何解？”
“你猜猜你這條命，在陛下眼裏值多少錢？”周淮冷冷笑著，向周梧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周梧臉色驟變，不敢置信地怔怔看著周淮那只保養得宜的手。
周淮嘆道：“祖宗家傳之物不可擅動，我已做主將你名下所有家產贈予陛下，至於你的那些姬妾孌童，也已盡數發賣——這都是為了救你自己的性命，昌之，你不怪罪叔父吧？”
周梧暗暗咬牙，“怎會，願賭服輸，我輸了這一局，合該有今日。”
“朝堂之事本就如同賭局，輸了一次不要緊。”周淮將周梧用力從地上拽起，“要緊的是，下次還能否翻盤。”
“請叔父放心。”周梧眼神一黯，攥緊了拳頭，“上天終有眷顧我的時候。”
“與其祈求上天眷顧，不如自己奮力一搏。你此番罷官也好，幹脆就此從明面轉入地下，行事也省去許多麻煩。”周淮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只瓷瓶遞與周梧。
周梧遲疑著接過，打開一看裏頭是些白色的粉末，狐疑問：“叔父，這是何物？”
“此乃一游方道人所贈予我的藥方，名為五石散。據說服用後神明開朗、體魄增強，甚至有助修仙。”周淮捋著胡子，“如今四海生平，國運昌盛，陛下他終於也可以靜下心來安生修行。”
“若此時得此寶物，陛下必然歡喜。”周梧微笑頷首，“叔父放心，我會盡快想法子將此物獻與陛下。”
周淮微瞇雙眼，“你要記住，三年，咱們只有三年的時間。若再輸一局，南陽周氏，連同整個今文經學派，或許都將萬劫不覆。”
“我知道。”周梧眼中寒芒一閃，“我絕不可能再輸了。”
·
同樣也是在十月十八這日，原平侯文照向向皇帝姜望請旨赴任。她將率領三萬大軍及組織部全體成員，沿渭水而上，抵達涼州治所天水郡，以涼州刺史、衛將軍的身份正式執掌涼州軍政要務。
臨行前，親朋好友與洛京百姓俱都出城相送，文照與親朋一一告別之後，隨後毅然轉身，踏上了屬於她的嶄新征途。
一個月後，暫代刺史一職的令狐榮率領州府官員出城三十餘裏，迎接涼州新任長官的到來。
寫著“文”字的大旗由遠及近，令狐榮瞇起眼睛，瞧見那面獵獵飛舞的旗幟下，那位年輕人的面容漸漸清晰，他喜形於色，遙遙迎上前去，“下官令狐榮，拜見文刺史。”
文照親自下馬扶住令狐榮，“令狐公請起，你我之間無需多禮。”
令狐榮一邊走一邊暗指著城外恭迎文照眾人中為首的那幾個低聲道：“那幾個都是涼州本地望族的族長，分別是姜氏、賈氏、董氏。如今地方官府人才雕零，我便提調了大族中品質尚可的子弟暫作補充。當然我已提前言明，如此只是權宜之計，一切只待刺史您就任後親自定奪。”
涼州數郡此前曾遭北戎兵亂，地方郡府大小官吏幾乎死了個幹凈。其後州府又陷入通敵叛國的陰影之下，嚴查之下無數大小魚被揪出，文照毫不手軟，殺了個人頭滾滾。如今的涼州從基層到高層缺員嚴重，碩果僅存之人也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新刺史上任三把火中的一縷飛煙。
而這正是文照想要的結果。
她含笑拍了拍令狐榮的肩膀，“獨木難支，涼州終究是涼州人的，令狐公所為正合我意。”她又在令狐榮耳邊道：“令狐榮此前棄暗投明的義舉我已報與陛下知曉，陛下對你可是大加讚賞，令狐公只需站好這最後一班崗，待諸事了結後，我自會舉薦令狐公重回洛京。”
令狐榮聞言如何眼放精光，如何再三向文照道謝，這些先且不提。兩人說話間行至出城恭迎眾人面前，姜氏、賈氏、董氏三位族長皆激動而忐忑地向文照見禮。
他們沒法兒不激動，涼州一直是大寧朝庭的放逐之地，為其餘十二州的人士所輕鄙，來涼州當官的外地人都是實在沒地兒去了才來涼州湊合過一下。如文照這般前途廣大、深受皇恩的大儒弟子在涼州，屬於是先知級別的人物，他們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不對得罪了這位先知，言行舉止都分外小心，顯得局促而不安。
哪曾想文照矜持之餘說話倒也十分溫和，一一見禮過後，率眾朝州府府衙行去。
令狐榮為文照引路，“州府此前曾遭戰火，如今下官雖已修葺，可仍顯簡陋，望刺史不棄。”
文照轉頭環顧州府，這地方她也不是沒來過，潦草看過幾眼便道：“這般就很好了，我不喜奢華，無需鋪張。”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說我不喜奢華，是真的不喜，不是心裏喜歡但嘴上說著不要然後暗示你們上供的意思。”
幾位望族族長彼此面面相覷，搞不懂這位新刺史究竟是個什麽路數，但也都老老實實稱是了。
文照甫一進廳，轉身在最上首的刺史位上坐下，拍了兩下手，“好了，諸位，請開始工作吧。”
姜氏族長一楞，“刺史剛到天水，不如由我等做東，請刺史共飲一番？”
文照：“不喝。”
賈氏族長說：“那……我等也應該設宴款待刺史才是呀。”
文照：“不吃。”
董氏族長說：“我請家中樂師舞姬前來為刺史助興？”
“都不用！”文照霍然起身，長袖一揮，“諸君，如今涼州正值百廢待興之際，正是諸位發光發熱之時！請停止你們那些沒有意義的娛樂活動，都站起來，動起來，去建設我們美好的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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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十月十八, 轟動大寧的涼州通敵案終於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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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燕眼見事情敗露，羞愧自裁。然其一人之死不足以抵消如此滔天罪孽，皇帝下令罰沒其家產並夷三族。郭成本人處以淩遲之刑, 除夷三族外族人一並流放交州。至於周梧……
太常周梧雖對此事毫不知情，但郭成是他門客，馬燕亦曾被其舉薦, 周梧難逃失察之責。皇帝下令, 貶其官位, 廢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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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外，天光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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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周淮，周梧本能地感到不適，但他也知道自己此番能順利脫罪，叔父出力不少，只好道：“那便去見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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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庭院中，碧葉泛起枯黃，細碎丹桂落了一地，周淮斜靠在石亭竹榻上，十數名美婢圍繞其側，或烹茶或打扇或撫琴，瞥見周梧遠遠而來，美婢們皆煙雲般飄然而去，片刻之後，院中便只剩下叔侄二人。
周梧躬身行禮：“侄兒拜見叔父。”
周淮左手支頭，似是在閉目小睡。他不出聲，周梧便只能一直保持躬身的動作，直到過去快兩刻鐘，他額頭已沁出薄薄汗水，腰間也隱隱作痛起來。此時，周淮才幽幽睜開雙眼，似乎才醒來那般輕輕“咦”了一聲，“昌之，你既來了，怎的不叫醒老夫？”
周梧幾步上前將周淮攙扶起身，“侄兒也是才來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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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狀似親密無間地在庭院中踱步，周梧似是不經意地道：“此番侄兒得以安然無恙，全靠叔父苦心籌謀，只是那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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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兒不是想問這個。”周梧的手不經意間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衣袖，瞥見周淮那老狐貍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古怪眼神，硬著頭皮問：“我寄去涼州的密信確為我親手所書，為何竟會變作郭成的筆跡？”
周淮反問：“你覺得是為何呢？”
周梧張了張嘴，最終勉強低下了頭，“叔父高瞻遠矚，侄兒自愧不如。”
“你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知多少大事都壞在那些所謂的‘小節’上？”周淮驀然收起了臉上漂浮的笑意，目光森冷地看著周梧，“郭成是我安排在你身邊的，你寫去涼州的密信，也是我叮囑他一一謄抄後再寄的，你心中可有不服？”
周梧立即跪倒在地，“侄兒不敢。”
周淮冷眼看著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半晌才道：“你記著，是郭成與馬燕密謀叛國，你雖失察，卻始終不知內情——這已是蓋棺定論，日後莫要再從嘴裏蹦出些不該說的話。”
“是。”周梧叩首。
周淮再讓他跪了許久，才淡聲道：“起來吧，再最後看看幾眼你這座別苑，以後可就見不著了。”
周梧愕然擡頭，“叔父，此話何解？”
“你猜猜你這條命，在陛下眼裏值多少錢？”周淮冷冷笑著，向周梧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周梧臉色驟變，不敢置信地怔怔看著周淮那只保養得宜的手。
周淮嘆道：“祖宗家傳之物不可擅動，我已做主將你名下所有家產贈予陛下，至於你的那些姬妾孌童，也已盡數發賣——這都是為了救你自己的性命，昌之，你不怪罪叔父吧？”
周梧暗暗咬牙，“怎會，願賭服輸，我輸了這一局，合該有今日。”
“朝堂之事本就如同賭局，輸了一次不要緊。”周淮將周梧用力從地上拽起，“要緊的是，下次還能否翻盤。”
“請叔父放心。”周梧眼神一黯，攥緊了拳頭，“上天終有眷顧我的時候。”
“與其祈求上天眷顧，不如自己奮力一搏。你此番罷官也好，幹脆就此從明面轉入地下，行事也省去許多麻煩。”周淮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只瓷瓶遞與周梧。
周梧遲疑著接過，打開一看裏頭是些白色的粉末，狐疑問：“叔父，這是何物？”
“此乃一游方道人所贈予我的藥方，名為五石散。據說服用後神明開朗、體魄增強，甚至有助修仙。”周淮捋著胡子，“如今四海生平，國運昌盛，陛下他終於也可以靜下心來安生修行。”
“若此時得此寶物，陛下必然歡喜。”周梧微笑頷首，“叔父放心，我會盡快想法子將此物獻與陛下。”
周淮微瞇雙眼，“你要記住，三年，咱們只有三年的時間。若再輸一局，南陽周氏，連同整個今文經學派，或許都將萬劫不覆。”
“我知道。”周梧眼中寒芒一閃，“我絕不可能再輸了。”
·
同樣也是在十月十八這日，原平侯文照向向皇帝姜望請旨赴任。她將率領三萬大軍及組織部全體成員，沿渭水而上，抵達涼州治所天水郡，以涼州刺史、衛將軍的身份正式執掌涼州軍政要務。
臨行前，親朋好友與洛京百姓俱都出城相送，文照與親朋一一告別之後，隨後毅然轉身，踏上了屬於她的嶄新征途。
一個月後，暫代刺史一職的令狐榮率領州府官員出城三十餘裏，迎接涼州新任長官的到來。
寫著“文”字的大旗由遠及近，令狐榮瞇起眼睛，瞧見那面獵獵飛舞的旗幟下，那位年輕人的面容漸漸清晰，他喜形於色，遙遙迎上前去，“下官令狐榮，拜見文刺史。”
文照親自下馬扶住令狐榮，“令狐公請起，你我之間無需多禮。”
令狐榮一邊走一邊暗指著城外恭迎文照眾人中為首的那幾個低聲道：“那幾個都是涼州本地望族的族長，分別是姜氏、賈氏、董氏。如今地方官府人才雕零，我便提調了大族中品質尚可的子弟暫作補充。當然我已提前言明，如此只是權宜之計，一切只待刺史您就任後親自定奪。”
涼州數郡此前曾遭北戎兵亂，地方郡府大小官吏幾乎死了個幹凈。其後州府又陷入通敵叛國的陰影之下，嚴查之下無數大小魚被揪出，文照毫不手軟，殺了個人頭滾滾。如今的涼州從基層到高層缺員嚴重，碩果僅存之人也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新刺史上任三把火中的一縷飛煙。
而這正是文照想要的結果。
她含笑拍了拍令狐榮的肩膀，“獨木難支，涼州終究是涼州人的，令狐公所為正合我意。”她又在令狐榮耳邊道：“令狐榮此前棄暗投明的義舉我已報與陛下知曉，陛下對你可是大加讚賞，令狐公只需站好這最後一班崗，待諸事了結後，我自會舉薦令狐公重回洛京。”
令狐榮聞言如何眼放精光，如何再三向文照道謝，這些先且不提。兩人說話間行至出城恭迎眾人面前，姜氏、賈氏、董氏三位族長皆激動而忐忑地向文照見禮。
他們沒法兒不激動，涼州一直是大寧朝庭的放逐之地，為其餘十二州的人士所輕鄙，來涼州當官的外地人都是實在沒地兒去了才來涼州湊合過一下。如文照這般前途廣大、深受皇恩的大儒弟子在涼州，屬於是先知級別的人物，他們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不對得罪了這位先知，言行舉止都分外小心，顯得局促而不安。
哪曾想文照矜持之餘說話倒也十分溫和，一一見禮過後，率眾朝州府府衙行去。
令狐榮為文照引路，“州府此前曾遭戰火，如今下官雖已修葺，可仍顯簡陋，望刺史不棄。”
文照轉頭環顧州府，這地方她也不是沒來過，潦草看過幾眼便道：“這般就很好了，我不喜奢華，無需鋪張。”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說我不喜奢華，是真的不喜，不是心裏喜歡但嘴上說著不要然後暗示你們上供的意思。”
幾位望族族長彼此面面相覷，搞不懂這位新刺史究竟是個什麽路數，但也都老老實實稱是了。
文照甫一進廳，轉身在最上首的刺史位上坐下，拍了兩下手，“好了，諸位，請開始工作吧。”
姜氏族長一楞，“刺史剛到天水，不如由我等做東，請刺史共飲一番？”
文照：“不喝。”
賈氏族長說：“那……我等也應該設宴款待刺史才是呀。”
文照：“不吃。”
董氏族長說：“我請家中樂師舞姬前來為刺史助興？”
“都不用！”文照霍然起身，長袖一揮，“諸君，如今涼州正值百廢待興之際，正是諸位發光發熱之時！請停止你們那些沒有意義的娛樂活動，都站起來，動起來，去建設我們美好的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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