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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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眼見檀述耶即將進入預先設定好的火攻範圍內, 文成飛暗暗抹了把汗，正要尋找借口先行撤退，檀述耶卻忽然勒馬停下, “等一下。”
霎時間，文成飛後背冷汗如瀑，他聽見自己胸腔內心跳如鼓，仿佛就要從口中躍出。其餘幾個將士也是驚慌異常，若非夜色昏暗, 只怕檀述耶立即就會察覺。
這樣子不行的，自己身死是小事, 拖累了大兄可就釀成大罪了！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文成飛竟然奇跡般地放松了下來，他一晃身往另外幾名將士跟前一站, 擋住了檀述耶的視線，“大汗，可有什麽吩咐？”
檀述耶道：“你家頭領既然有傷在身, 我現在就不去打攪他了, 我有三萬大軍在此, 你立即多帶點人手去做一些吃食來, 要熱熱的才好。”說罷, 檀述耶蹙眉轉頭觀察四周環境, “此地太過逼仄, 我率大軍前去校場駐紮, 你們將吃食做好了即刻送來。”
校場那地方平坦空曠，即便大火燃起, 火勢也無法立即蔓延開來，檀述耶所部仍能策馬沖出, 而一旦被他們脫身，此前諸多謀劃算計，也就全都白費了！
但檀述耶話已至此，文成飛也無可奈何，只得唯唯應喏後帶領幾名將士匆匆退下。
而另一頭，文照握著松明火把的手心已然汗濕，眼見檀述耶即將步入自己給他圈定好的死地，鄭紅棉甚至已將火種悄悄吹著，可北戎大軍忽然一定，隨即全軍轉身，向後方行去。
難道被發現了？！
文照心跳猛然一頓，可附近並未傳來文成飛等人的聲音，北戎大軍也絲毫未見慌亂，可見他們並沒有暴露。
那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正驚疑不定間，文成飛疾速朝他們竄了過來，他壓低聲音急切，“大兄，檀述耶說他們要去校場！”
“什麽？！”文照與鄭紅棉俱是大驚。
只用了一瞬間，文照立即便做出決定，“決不能任由他們轉移至校場！時不我待，即刻縱火！”
鳴鏑尖銳的聲響劃破寂靜的夜空，驟然響徹張掖縣上方。
檀述耶猛然勒馬停住，“什麽聲音？！”
“似乎是鳴鏑聲。”身側一名部從道：“或許是此城中守兵的聯絡方式？”
“嗯。”檀述耶淡淡應了聲，繼續策馬往前走，然而他終究覺得哪裏不對，片刻之後，再度停下，“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有部從使勁兒抽了抽鼻子，“好似有什麽焦味兒？”
那股原先只是若有若無的焦味兒在空氣中迅速蔓延，很快就縈滿全軍人的鼻尖。
“哪兒來這麽重的焦味兒？”
“城中發生什麽事兒了？”
此地都是老於行伍的老兵，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大軍隱隱騷亂起來。
而此刻，原本黯淡的天穹下方，鮮紅的火光逐漸舞動跳躍而起，將昏暗的夜空燒成通明的橙紅色。
檀述耶驟然收縮的瞳孔中映出那熾熱的火光，他額頭青筋爆起，咬牙恨聲道：“有人放火！”
聞得鳴鏑聲響起，文照所部立即點燃分布在各處的草垛，同時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火箭，以草垛引火，向縣府方向彎弓搭箭，一時間，無數點火光從四面八方飛躍而起。
因連日急行軍，為求輕便，北戎軍中無人著甲，附近又沒有水源，這也就導致了火星子一旦濺到人身上，立即就會引燃衣物，若只是稀疏幾顆及時撲滅了還好，若一旦被火箭射中，火勢瞬息蔓延全身，那便是救無可救。
而此時，漫天火箭將拂曉時分幽微的蒼穹照得恍如日暮，這場景幾如地獄魔火降世，下一瞬，火箭簇簇落地，北戎軍中慘叫頓時此起彼伏，火焰肆意蔓延間，戰馬遇火受驚，掙紮嘶鳴間又有不知多少北戎將士被掀落馬背，死於馬蹄、大火之下。
縱然檀述耶及幾個部從竭力嘶吼想控制局勢，可囚困於火場之中的北戎兵已理智全失，他們互相擁擠、互相推搡著想要逃離大火的吞噬，卻受制於狹小的巷弄，亂哄哄地堵成一團，動彈不得。而更後面的北戎兵還在繼續往前驚慌逃竄，於是成千上萬的人彼此踩踏，逃出去的人寥寥無幾，泰半人馬都被自己人層層疊疊地壓制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熊熊烈火越爬越近。
肆意殺戮的大火，千萬人淒厲的哀嚎，這座原本平靜的小縣城如今已成無間煉獄。
幾名部從拼死護住檀述耶連連後退，其中一人哭號著說：“大汗，今夜我們遭奸人埋伏，三萬勇士恐要盡數葬身於此，但終究隴西八萬大軍仍在，請大汗保重自身，先行退去，以圖來日！”
檀述耶眼中亦是火光沖天，他格開部從攔在自己身前的手，聲音異常寒冷，“給予我檀述耶如此奇恥大辱之人，我萬萬不能容忍他活著離開。”
那部從一楞，“大汗的意思是，此事的主謀亦在此城中？”
“若我猜得不錯，只怕他就藏在附近某處，還在暗中窺探嘲笑我等呢！”說罷，檀述耶眼中寒光爆起，射向離縣府最近的那處、正在熊熊燃燒的草垛。
而另一頭，文照眼見得手，眼眸晶亮，興奮難抑地一揮拳，“我們撤！”
他們早有計劃，一旦大火燃起就封閉檀述耶他們來時的東城門，文家軍則各自由西城門散出，立即轉入焉支山中，只待天明大火燃盡，再來城中清剿北戎餘孽。
鄭紅棉立即取出打濕了水的布，兩人人手一塊捂住口鼻，披著火光向西城門匆匆趕去。
眼見火苗逐漸稀疏，西城門已近在眼前，文照丟開濕布，想到自己成功做下如此大事，滅頂般的興奮與得意突突沖擊著她的神庭，她幾乎要化身飛鳥撲入焉支山的深林中，可就在即將邁出城門時，一聲如雷霆虎嘯般的大吼在文照背後驟然響起——
“漢家小兒，往哪裏逃！！”
文照腦中“嗡”的一聲，霎時空白一片，就在這一瞬間，一匹極其高大的黑馬從自己頭頂一躍而過，馬上那人橫槊而對，徹底擋死了文照的去路。
文照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暗紅色的槊頭，再緩緩往上，只見那持槊人身如虎熊，目似鷹隼，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上青筋根根爆起，而他眼中湧動著仇恨的火海，此刻就要盡數傾瀉在文照身上。
雖是第一次相見，可文照一下子就認出他是誰了。
“北戎大汗，檀述耶。”值此生死關頭，文照反倒瞬時冷靜下來，她抽出腰間佩刀，持刀相對，“初次見面，我是文照，取你性命的人。”
檀述耶沒有出言，也沒有發笑，他與文照彼此對視一眼，隨即文照眼中的檀述耶驟然放大——他已向她沖殺而來。
只是一次呼吸，那仿佛血液凝固而成的大槊已兜頭劈下，文照高喝一聲，持刀相格，槊與刀砰然相擊，嗡鳴之聲不絕。
只這瞬息的短暫接觸，文照的整條臂膀便已劇痛不已，雙手更是劇烈顫抖起來。她曾經也自恃頗有武力，可這一瞬間，她便明白自己在檀述耶手下絕走不過五招。
無論文照心頭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檀述耶始終面沈如水，只見他單手輕輕一抽，再揮臂一蕩，那柄大槊猶如蛟龍擺尾，徑直向文照橫掃而來。文照不敢硬接，縱身往後一倒，隨即一點銀光如流螢般飛舞而來，那點銀光看似輕盈飄逸，實則殺氣凜然——這銀光竟是一桿長槍的槍尖。
槊頭與槍尖猝然相接，發出鏘然之響。
鄭紅棉持槍格擋，她一張桃李面容此刻冷若冰霜，朱唇開闔，冷冷道：“想動我家都尉，得先過我這關！”
檀述耶也露出難得的訝異之色，“……女人？”
鄭紅棉道：“我不僅是個女人，也是個軍人！”話音落下，她搶在檀述耶前頭舉槍/刺去。
檀述耶叱喝一聲，手中大槊盤旋，在半空畫出滿月般的輪廓，風聲呼嘯凜冽，不絕於耳。可鄭紅棉非但沒有被迫開，反而迎難而上，暗紅色的槊頭與銀色的槍尖連環相撞，鏘然急響細密如驟雨——兩人竟打得一時難分難舍！
可終究檀述耶坐在馬上，居高臨下，鄭紅棉卻是站立而對，騰挪不便，時間一長，她不免覺得吃力，額頭也冒出涔涔汗水。
檀述耶幾乎是瞬息間就察覺到了她的乏力，大喝一聲，策馬直上，手中大槊即將轟然而落，就在這九死一生間，檀述耶胯/下黑馬卻淒厲嘶鳴一聲，猛然倒地，連帶著檀述耶整個人也重重摔倒。
鄭紅棉驚詫之間，眼尖地瞧見檀述耶的黑馬胸前深深插了一支弩箭，此刻正在流血不止。她扭頭一看，果然瞧見文照已攀上了附近一棵高樹，手中勁弩牢牢對準被壓在馬下的檀述耶。
兩人目光短暫相接，文照點了一點頭，鄭紅棉會意，持槍謹慎地朝那倒地不動的一人一馬走去，就在她的槍尖試探著刺去時，那匹高頭大馬竟然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驟然掀起，直朝鄭紅棉砸來！
鄭紅棉下意識地閃身躲避，而檀述耶就趁這一瞬，反身向城外奪路逃去。
他嘶啞沈重的聲音如雷鳴般遙遙響起，“文照，你我遲早還會再相見！”
文照立即循聲發射數支弩箭，但因濃煙繚繞，目視不清，加之距離過遠，也不知有沒有射中。
鄭紅棉懊惱異常，立即便要持槍去追，文照卻從樹上躍下，道：“紅棉，別追了！”
鄭紅棉又氣又急，“都尉，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我們今晚就能斬殺檀述耶了！那可是檀述耶！”
哪知文照卻異常冷靜，她搖了搖頭，“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我們終究低估了檀述耶的武力，如今其餘將士都已撤至焉支山中，眼下只有你我二人，縱使追上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鄭紅棉重重地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可教我如何不抱憾？”
“不必抱憾。”文照的目光穿透城中彌漫著的青灰煙霧，望向西北方，“你沒聽他說麽，我們遲早有再相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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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不行的，自己身死是小事, 拖累了大兄可就釀成大罪了！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文成飛竟然奇跡般地放松了下來，他一晃身往另外幾名將士跟前一站, 擋住了檀述耶的視線，“大汗，可有什麽吩咐？”
檀述耶道：“你家頭領既然有傷在身, 我現在就不去打攪他了, 我有三萬大軍在此, 你立即多帶點人手去做一些吃食來, 要熱熱的才好。”說罷, 檀述耶蹙眉轉頭觀察四周環境, “此地太過逼仄, 我率大軍前去校場駐紮, 你們將吃食做好了即刻送來。”
校場那地方平坦空曠，即便大火燃起, 火勢也無法立即蔓延開來，檀述耶所部仍能策馬沖出, 而一旦被他們脫身，此前諸多謀劃算計，也就全都白費了！
但檀述耶話已至此，文成飛也無可奈何，只得唯唯應喏後帶領幾名將士匆匆退下。
而另一頭，文照握著松明火把的手心已然汗濕，眼見檀述耶即將步入自己給他圈定好的死地，鄭紅棉甚至已將火種悄悄吹著，可北戎大軍忽然一定，隨即全軍轉身，向後方行去。
難道被發現了？！
文照心跳猛然一頓，可附近並未傳來文成飛等人的聲音，北戎大軍也絲毫未見慌亂，可見他們並沒有暴露。
那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正驚疑不定間，文成飛疾速朝他們竄了過來，他壓低聲音急切，“大兄，檀述耶說他們要去校場！”
“什麽？！”文照與鄭紅棉俱是大驚。
只用了一瞬間，文照立即便做出決定，“決不能任由他們轉移至校場！時不我待，即刻縱火！”
鳴鏑尖銳的聲響劃破寂靜的夜空，驟然響徹張掖縣上方。
檀述耶猛然勒馬停住，“什麽聲音？！”
“似乎是鳴鏑聲。”身側一名部從道：“或許是此城中守兵的聯絡方式？”
“嗯。”檀述耶淡淡應了聲，繼續策馬往前走，然而他終究覺得哪裏不對，片刻之後，再度停下，“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有部從使勁兒抽了抽鼻子，“好似有什麽焦味兒？”
那股原先只是若有若無的焦味兒在空氣中迅速蔓延，很快就縈滿全軍人的鼻尖。
“哪兒來這麽重的焦味兒？”
“城中發生什麽事兒了？”
此地都是老於行伍的老兵，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大軍隱隱騷亂起來。
而此刻，原本黯淡的天穹下方，鮮紅的火光逐漸舞動跳躍而起，將昏暗的夜空燒成通明的橙紅色。
檀述耶驟然收縮的瞳孔中映出那熾熱的火光，他額頭青筋爆起，咬牙恨聲道：“有人放火！”
聞得鳴鏑聲響起，文照所部立即點燃分布在各處的草垛，同時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火箭，以草垛引火，向縣府方向彎弓搭箭，一時間，無數點火光從四面八方飛躍而起。
因連日急行軍，為求輕便，北戎軍中無人著甲，附近又沒有水源，這也就導致了火星子一旦濺到人身上，立即就會引燃衣物，若只是稀疏幾顆及時撲滅了還好，若一旦被火箭射中，火勢瞬息蔓延全身，那便是救無可救。
而此時，漫天火箭將拂曉時分幽微的蒼穹照得恍如日暮，這場景幾如地獄魔火降世，下一瞬，火箭簇簇落地，北戎軍中慘叫頓時此起彼伏，火焰肆意蔓延間，戰馬遇火受驚，掙紮嘶鳴間又有不知多少北戎將士被掀落馬背，死於馬蹄、大火之下。
縱然檀述耶及幾個部從竭力嘶吼想控制局勢，可囚困於火場之中的北戎兵已理智全失，他們互相擁擠、互相推搡著想要逃離大火的吞噬，卻受制於狹小的巷弄，亂哄哄地堵成一團，動彈不得。而更後面的北戎兵還在繼續往前驚慌逃竄，於是成千上萬的人彼此踩踏，逃出去的人寥寥無幾，泰半人馬都被自己人層層疊疊地壓制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熊熊烈火越爬越近。
肆意殺戮的大火，千萬人淒厲的哀嚎，這座原本平靜的小縣城如今已成無間煉獄。
幾名部從拼死護住檀述耶連連後退，其中一人哭號著說：“大汗，今夜我們遭奸人埋伏，三萬勇士恐要盡數葬身於此，但終究隴西八萬大軍仍在，請大汗保重自身，先行退去，以圖來日！”
檀述耶眼中亦是火光沖天，他格開部從攔在自己身前的手，聲音異常寒冷，“給予我檀述耶如此奇恥大辱之人，我萬萬不能容忍他活著離開。”
那部從一楞，“大汗的意思是，此事的主謀亦在此城中？”
“若我猜得不錯，只怕他就藏在附近某處，還在暗中窺探嘲笑我等呢！”說罷，檀述耶眼中寒光爆起，射向離縣府最近的那處、正在熊熊燃燒的草垛。
而另一頭，文照眼見得手，眼眸晶亮，興奮難抑地一揮拳，“我們撤！”
他們早有計劃，一旦大火燃起就封閉檀述耶他們來時的東城門，文家軍則各自由西城門散出，立即轉入焉支山中，只待天明大火燃盡，再來城中清剿北戎餘孽。
鄭紅棉立即取出打濕了水的布，兩人人手一塊捂住口鼻，披著火光向西城門匆匆趕去。
眼見火苗逐漸稀疏，西城門已近在眼前，文照丟開濕布，想到自己成功做下如此大事，滅頂般的興奮與得意突突沖擊著她的神庭，她幾乎要化身飛鳥撲入焉支山的深林中，可就在即將邁出城門時，一聲如雷霆虎嘯般的大吼在文照背後驟然響起——
“漢家小兒，往哪裏逃！！”
文照腦中“嗡”的一聲，霎時空白一片，就在這一瞬間，一匹極其高大的黑馬從自己頭頂一躍而過，馬上那人橫槊而對，徹底擋死了文照的去路。
文照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暗紅色的槊頭，再緩緩往上，只見那持槊人身如虎熊，目似鷹隼，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上青筋根根爆起，而他眼中湧動著仇恨的火海，此刻就要盡數傾瀉在文照身上。
雖是第一次相見，可文照一下子就認出他是誰了。
“北戎大汗，檀述耶。”值此生死關頭，文照反倒瞬時冷靜下來，她抽出腰間佩刀，持刀相對，“初次見面，我是文照，取你性命的人。”
檀述耶沒有出言，也沒有發笑，他與文照彼此對視一眼，隨即文照眼中的檀述耶驟然放大——他已向她沖殺而來。
只是一次呼吸，那仿佛血液凝固而成的大槊已兜頭劈下，文照高喝一聲，持刀相格，槊與刀砰然相擊，嗡鳴之聲不絕。
只這瞬息的短暫接觸，文照的整條臂膀便已劇痛不已，雙手更是劇烈顫抖起來。她曾經也自恃頗有武力，可這一瞬間，她便明白自己在檀述耶手下絕走不過五招。
無論文照心頭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檀述耶始終面沈如水，只見他單手輕輕一抽，再揮臂一蕩，那柄大槊猶如蛟龍擺尾，徑直向文照橫掃而來。文照不敢硬接，縱身往後一倒，隨即一點銀光如流螢般飛舞而來，那點銀光看似輕盈飄逸，實則殺氣凜然——這銀光竟是一桿長槍的槍尖。
槊頭與槍尖猝然相接，發出鏘然之響。
鄭紅棉持槍格擋，她一張桃李面容此刻冷若冰霜，朱唇開闔，冷冷道：“想動我家都尉，得先過我這關！”
檀述耶也露出難得的訝異之色，“……女人？”
鄭紅棉道：“我不僅是個女人，也是個軍人！”話音落下，她搶在檀述耶前頭舉槍/刺去。
檀述耶叱喝一聲，手中大槊盤旋，在半空畫出滿月般的輪廓，風聲呼嘯凜冽，不絕於耳。可鄭紅棉非但沒有被迫開，反而迎難而上，暗紅色的槊頭與銀色的槍尖連環相撞，鏘然急響細密如驟雨——兩人竟打得一時難分難舍！
可終究檀述耶坐在馬上，居高臨下，鄭紅棉卻是站立而對，騰挪不便，時間一長，她不免覺得吃力，額頭也冒出涔涔汗水。
檀述耶幾乎是瞬息間就察覺到了她的乏力，大喝一聲，策馬直上，手中大槊即將轟然而落，就在這九死一生間，檀述耶胯/下黑馬卻淒厲嘶鳴一聲，猛然倒地，連帶著檀述耶整個人也重重摔倒。
鄭紅棉驚詫之間，眼尖地瞧見檀述耶的黑馬胸前深深插了一支弩箭，此刻正在流血不止。她扭頭一看，果然瞧見文照已攀上了附近一棵高樹，手中勁弩牢牢對準被壓在馬下的檀述耶。
兩人目光短暫相接，文照點了一點頭，鄭紅棉會意，持槍謹慎地朝那倒地不動的一人一馬走去，就在她的槍尖試探著刺去時，那匹高頭大馬竟然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驟然掀起，直朝鄭紅棉砸來！
鄭紅棉下意識地閃身躲避，而檀述耶就趁這一瞬，反身向城外奪路逃去。
他嘶啞沈重的聲音如雷鳴般遙遙響起，“文照，你我遲早還會再相見！”
文照立即循聲發射數支弩箭，但因濃煙繚繞，目視不清，加之距離過遠，也不知有沒有射中。
鄭紅棉懊惱異常，立即便要持槍去追，文照卻從樹上躍下，道：“紅棉，別追了！”
鄭紅棉又氣又急，“都尉，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我們今晚就能斬殺檀述耶了！那可是檀述耶！”
哪知文照卻異常冷靜，她搖了搖頭，“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我們終究低估了檀述耶的武力，如今其餘將士都已撤至焉支山中，眼下只有你我二人，縱使追上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鄭紅棉重重地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可教我如何不抱憾？”
“不必抱憾。”文照的目光穿透城中彌漫著的青灰煙霧，望向西北方，“你沒聽他說麽，我們遲早有再相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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