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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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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耳邊又咯吱咯吱的響起那首走調的曲子,像生銹的老式機械,一直運行卻時斷時續。

咯吱——咯吱——

耳邊傳來一聲巨響,這巨大的聲音像一個定時鬧鐘把江雲從夢中敲醒。

江雲費力的睜開眼,闖入眼簾的是最熟悉的天花板,不可思議的閉上眼,再睜開眼時,眼前還是這個天花板。

這裏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他的臥室,他的家。

怎麽回到家了昨天不是陪蘇菡去拜訪那兩個老家夥去了嗎後面又發生了什麽,好像……好像發現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東西,東西呢

江雲正摸著口袋找尋著,這個念頭就在下一瞬被人硬生生擦去了。接下來要做什麽來著江雲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臥室門口,緊閉的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直直的通向黑暗。

蘇菡這麽早就起來了嗎

江雲扶著昏昏的腦袋,這才感覺臉上的異樣,好像有什麽東西附著在他的皮膚上帶起微微的癢意。伸手一摸,指尖也沾上了這黏膩的紅色,放到鼻間一聞,原來是血,還是新鮮的血。

哪裏來的血江雲撚著指尖的滑膩,看向上方天花板,天花板上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難道是昨天夜裏睡的太沈,流血了沒有察覺可是如果是夜裏流的到現在早該幹涸了才是,為什麽會是新鮮的呢

他又看向那道窄窄的門縫,恍惚間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

究竟忘了什麽呢

門外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江雲的思緒,那是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咚、咚、咚……一聲高過一聲。

這聲音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想不起來。

在這漫長又有節奏的敲擊聲裏,江雲推開屋門走向了廚房。

小小的廚房裏站著他的妻子。

她披散著頭發,哼著古怪的曲子,長長的頭發垂在肩頭和那鮮艷的紅裙一道晃著波浪,江雲看著看著只感覺那裙子似乎紅得能滴出水來。

隨著每一次碰撞,砧板上不時有碎肉掉落,這個距離剛好夠江雲看清刀下的物什。

蘇荷用刀劈著的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首,雜亂的頭發和著血汙,瞧著骯臟極了。每一次碰撞,都會濺起濃稠的紅色到蘇菡的臉上,她卻不嫌棄,只是機械式的一刀一刀地割著。更為要命的是哪怕已經削去了五官,糊滿了血汙江雲還是能一眼認得出那是蘇菡。

江雲真覺得自己瘋了,看著這可怖的場景,他竟沒有逃離,還僵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看著。

刀刃劈在堅硬的顱骨上,發出咚咚的響聲。白色的腦漿流了出來,順著桌沿一滴一滴落下,蘇菡攏起那堆碎塊,一股腦放到鍋中。在幽藍色的火焰炙烤下,鍋內的溫度越升越高,噗嘟噗嘟冒著氣泡。湊近一看,紅紅白白已煮成一糊糊塗塗的一團,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這味道聞著有些熟悉,江雲忽得想起了之前的那碗牛肉粥,喉間不由得湧上一層嘔意,那碗粥不會也是這樣做出來的吧想到這裏江雲再也顧不上眼前古怪的蘇菡,直沖進廁所吐了個幹凈。

等到江雲再次出來的時候,蘇菡已經坐到了餐桌前一臉微笑的盯著他,桌上是那碗令人恐懼的牛肉粥。

見他走到跟前,蘇菡嬌媚的看了過來,撅起猩紅的嘴唇,“老公,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牛肉粥。”聲音柔和而俏媚。

見江雲沒有動作,蘇菡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五官開始向外拉扯,整張臉變得越來越猙獰。與此同時,屋內想起了稀稀拉t拉的滴水聲,一滴、兩滴、三滴……滴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近。

啪嗒一聲,有一滴水狠狠砸在了江雲的鼻尖,又順著鼻尖落下,直直的墜到了地上——是血。

江雲已經被死死地固定在餐桌前,不能挪動,不能掙紮,只能眼睜睜看著蘇菡拉開椅子朝他越走越近。可這餐桌實在太小,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寥寥幾步。蘇菡卻生了逗弄的心思,短短的幾步卻走的極其緩慢,每一步都挑戰著江雲的神經。

盛著血肉的碗終於遞到了江雲嘴邊,離入口只有一步之遙。蘇菡挑起他的下巴,用舀起一勺鼓動著的血肉貼在了他的唇邊,眼中滿是惡意,“你怎麽不吃啊你不是最愛吃了嗎”

血腥氣直沖鼻腔,一只渾濁的眼球躺在湯裏死死瞪著他。

周遭的殺意越來越重,那猙獰的殺意已經貼上了江雲的心臟,隨時能奪走他的性命。

江雲知道,他不能再拒絕了,不管這碗粥是什麽做的,他都得吃,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於是他閉上眼睛,強忍著惡心張開了嘴巴,那鮮紅的肉塊在勺中微微跳動順著唇縫跳進了他的口腔。粥一入口卻沒有想象種的腥臭味,再一咀嚼,原來是普通的牛肉。江雲詫異的正看眼睛,就看見對面蘇菡挑著眉,用戲謔的目光凝視著他,欣賞著她的傑作。

江雲盯著眼前這雙死氣沈沈的眼睛感到了無邊的惡意。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眼前突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斑駁,所有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齊齊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黑暗。

等到江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是晨光熹微。方才的一切原來只是一個夢,而他的妻子蘇菡此刻正安靜睡在他身側,呼吸微弱,似有似無。

江雲無奈的搖了搖頭,許是最近工作壓力大,沒有休息好,才做了這樣一個詭異的夢。他的妻子蘇菡平日裏最溫柔不過,根本做不出夢裏那番行徑。

只是,最近真是奇怪,每次和蘇菡相處,心裏總有隱隱的不安,可這是他的妻子,是此生最大的渴求,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該不會生病了吧

今天要做什麽差點忘了,今天他要陪著妻子蘇菡去參加婚禮,真是睡昏了,連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他們要參加這場婚禮的主角孟然然是蘇菡整個前半生最好的朋友,江雲也見過她多回,只是這一次不知是什麽緣故,看著站在臺上的她江雲總覺得有種莫名的不適。

這場婚禮,從新人到賓客都透著十足的怪異。

看著臺上的新人,江雲終於找到了讓他不適的原因。站在孟然然身側的新郎看著很是眼熟,好像他們曾經就在哪裏見過。臺下的賓客就更奇怪了,他們表情統一、動作一致,僵硬的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如果沒有見過,他為什麽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抱有如此強烈的厭惡,如果他們見過,那又是在哪裏見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的他總能遇到一些莫名熟悉的人,這就罷了,江雲看向端坐在自己身側美麗而溫柔的妻子,潛意識裏覺得恐懼。

所有的猜想很快被拋諸腦後,現在有一個更大的疑問放在了江雲面前。

依照流程,現在是新人的致辭環節。不知為何,這個場合下新人之間的矛盾再大也會為了面子把戲唱完。可是,現在卻全然不同。他們站在臺上明明訴說的是真摯的誓言聽進江雲的耳朵裏就變成了惡毒的咒罵。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江雲環顧四周,目光所至的每一位賓客都眼眶含淚,註視著臺上的兩位新人,不時還有幾位情感豐富的賓客拿出手帕揩著眼淚,顯然他們都被這份愛情打動了。

整個場上,似乎只有他能聽見第二種聲音。

“親愛的,謝謝你嫁給我,走進我的生命,我會永遠愛你!”

【賤人!我怎麽會娶了你這麽個東西,還有臉管我,誰給你的膽子!】

“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死就死了,要不是你這個晦氣玩意,老子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請你相信我,我們會永遠幸福。”

【去死!去死!去死!】

……

一句情話,一句咒罵;一句表白,一句責難。

臺上是虛假的誓言,臺下是醜惡的現實。

責罵、毆打、求饒、哭嚎在江雲的耳邊交織,偶爾還傳來幾聲孩子的慘叫,江雲看著周邊滿含喜悅的賓客,再看看臺上喜笑顏開的新人,只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項漫長的儀式終於停了,新人不再說話,只是朝著底下的觀眾微笑。

江雲註視著臺上的孟然然,這麽遠的距離應該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可江雲就是看見了。她的臉上沒有喜色,只有哀傷和絕望,似是覺察到了江雲的註意,她那死寂的眼瞳亮了一瞬,嘴巴開始不停的張合,似乎一直在重覆著一句話。

江雲仔細辨認著她的口型,終於得出了答案:“逃!快逃!”



為什麽要逃

周圍徹底安靜了,所有的歡笑聲齊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樣的寂靜。

臺上的新人,臺下的賓客一一轉過身來,他們的臉上是相同的表情——死氣沈沈的笑。

江雲看向身側的妻子,妻子也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死氣沈沈。好像,整個場地只剩下了他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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