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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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小心
終於回到了自己家裏, 宋雨晴大大地呼了一口氣，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咱們家最好。”
再也不想折騰出遠門了。
出門去玩，只有胖崽是全程最開心的。小小的人兒, 什麽都不用操心，不用自己走路, 還有人哄，還能去看外面的熱鬧, 到哪兒都高興。
累的只有他們兩個大人。
回到家, 他們兩個把行李往椅子上一擱，把胖崽往沙發一放, 他們也懶洋洋地坐在她左右兩邊。雖然坐了兩天火車，一身味道, 但就是懶，暫時不是很想動。
趙平生深呼吸, 提氣準備起來去燒熱水, 被宋雨晴給拉住了，“再坐會兒，反正家裏就咱們三個了，臭也只臭自己人。”
趙平生看看沒什麽精氣神、懶洋洋的宋雨晴，再看看同樣攤開小手小腳裝累的胖崽, 為了保持統一，他也坐了下來，同樣攤開手腳，腦袋放空地仰頭看天花板。
暫時擺爛一會兒。
別說，這麽休息了十來分鐘, 腦子就清醒多了，精氣神也回來了不少。出門這十來天, 他是既想工作，又想這怎麽應付那邊的家裏人。有條弦繃著，哪怕離開了海城，也還是沒法完全放松下來。直到回到了他們家裏，才覺得完全地把自己拉回了現實世界裏。
墻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又不用去單位上班，其實再懶一會兒也可以。
但胖崽已經“裝”不下去了，看到爸爸媽媽都不說話不動彈，已經開始爬來爬去扒拉人了，要是閉著眼睛，她也要把你眼睛扒拉開......
估計是因為這幾天他們一有空就陪她玩，尤其是在火車上時，不是陪她玩游戲就是給她講故事，現在他們兩個都坐在這，她就覺得爸爸媽媽有空陪她玩了。
真是一刻都歇不下來。
趙平生拱了拱她小肚子，她也能哢哢笑個不停。
“好了，爸爸去燒水給你洗澡。你聞聞看，是不是臭了？”
胖崽還真的彎腰下去聞了聞自己的腳丫子，嫌棄地挪開了臉，然後還不死心地再去聞一聞，蹙著小眉毛嘆了聲氣，逗得他們笑個不停。
趙平生起身去後院燒水，宋雨晴也沒多躺著，找涼席出來鋪開，把胖崽放上面讓她自己玩，就開始收拾帶回來的行李。
天氣熱，他們也帶不回什麽海城專有的吃的，都在火車上吃完了，別的都是在海城的百貨商店裏買到的些小玩具，給胖崽的，還有在海城書店買的、在羊城沒見過的連環畫。
他們特意和家裏頭的人說了，不用給他們準備東西，以後也不用給他們寄東西，他們真的不差錢。
但家裏人應是應了，但宋雨晴總覺得他們下次還是會給寄東西......到時候也只能同樣買東西寄回去了。
水燒得差不多時，趙平生就搬了胖崽的木澡盆到客廳裏來。洗澡間總歸沒那麽寬敞，他們家客廳收拾得齊整，原來的兩個鬥櫃現在挪到了隔壁房間裏頭，顯得客廳更寬敞了。
胖崽本來是躺在涼席上翹著腳丫玩，一見到她的澡盆，立刻翻身要往澡盆那爬，趙平生眼疾手快地把人給拎了起來，單手抱著她進去廚房舀水。
也只有這個時候最能吸引她爬一爬了。
有涼席的地方她就是不爬，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地板那麽臟，爬一圈，他今天搓衣服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一倍。
炎熱夏天的午後，洗個溫水澡，再舒服不過了。胖崽兩只手緊緊抓著木澡盆的兩邊，小腳砸水玩，爸爸媽媽一左一右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個給她搓泡泡，一個拿著大搪瓷杯舀水沖泡泡。
“嗚嗚嗚，嗚嗚嗚......”
宋雨晴笑她道：“聽過一次火車，你就會嗚嗚嗚。”語調還挺歡快，這裏好像有輛快樂小火車。
洗完了，還得等她在裏頭玩一陣。
每次都是先給胖崽洗澡是有道理的，給她洗一次澡，他們兩個身上的衣服全遭殃。
等都洗完澡出來，吹幹了頭發，又去睡了午覺。
外頭樹上的蟲子吵，還沒開學的小孩也吵。暑假期間，游泳池開放時間最長，大禮堂也沒少放電影，大院裏的小孩像是有耗不完的精力，每天都能有新花樣出去到處瘋玩。
睡到外頭說話聲越來越多了，他們才醒過來。一看時間，過了平時下班的點。
宋雨晴醒過來，看到旁邊挨著趙平生，手腳習慣性地搭過去。忽然，想起來什麽，立刻翻身過去往裏看，空的。嚇得她心都懸起來了，然後就看到了床尾角落裏、正在側坐著看連環畫的胖崽。
心又落回到了實處。
那是她拿來給她講故事用的，哄睡她後，自己也跟著睡著了，完全忘了把書給放好。沒想到被她翻出來玩。
小手指還沒特別靈活，一翻就是直接翻到了好幾頁後，但小臉特別認真。小小的一只就這麽坐著，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還好床上掛了蚊帳，蚊帳還給墊到了涼席下面，這才勉強攔住了胖崽，要是再皮一點，掉下床去是肯定的了。
旁邊的趙平生還在熟睡，這段時間他是最累的了。宋雨晴沒打擾熟睡的他，也沒打擾安靜翻看連環畫的胖崽。
電風扇左右晃動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特別催眠。
她這已經完全醒了過來，也沒急著起身。
但胖崽發現她醒了，她看到了胖崽的眼睛被驚喜填充的瞬間，雖然這個小朋友還不會用言語表達，但她已經感受到她的歡喜了。
她才坐起來，胖崽就把手裏的連環畫往旁邊一扔，三兩下就爬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宋雨晴也很配合地緊緊抱回去，親了好幾下她，輕聲問她：“胖崽剛剛是不是在看書？”
“嗯！”她還用力地點頭，然後指指身後被扔開的連環畫，又不知道怎麽說，只能“麻麻媽媽”地喊個不停。
得，這下不用她喊趙平生起來了，胖崽這嘴跟覆讀機似的，之前是“嗚嗚嗚”，現在是“媽媽媽”，成功地把趙平生給吵醒了。
然後又一骨碌地翻身下去，爬到她爸身上，學人家拱肚子......
小時候挺安安靜靜的小娃娃，越長大越精力旺盛，逐漸顯露出一點“拆家”本性。就怕和隔壁江大姐家兩兒子那樣，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懶得做晚飯了，他們拿著飯盒出門去食堂。
看到供銷社的時候，胖崽的記憶又回來了，拍著趙平生的肩膀，一直指著供銷社，小嘴還砸吧了吧，咽了咽口水。
得，肯定是終於想起來好吃的冰棍了。
從上次出門到現在，胖崽就沒嘗過冰棍，終於看到了，可不就惦念得緊？
馬上就要吃飯了，肯定是不可能還去買冰棍吃的。宋雨晴是喜歡大熱天吃冰棍，但也知道要給胖崽做個好榜樣的。倆人都當沒看到供銷社一樣，和胖崽邊講“要吃飯了就不能吃冰棍了”，邊快步走過去。看不到就好了。
久久吃一次食堂，竟然覺得食堂飯菜好吃了很多。
正巧，在食堂這遇到了許營長一家。宋雨晴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趙平生更是背對著他們，完全沒看到。
過了一會兒，溫良和吳憂也帶著小鐵花過來了。
他們家是常年吃食堂，倆人工作都忙，為了省事，吃食堂是最方便的。只有倆人都正常下班，才好在家做飯。不然又要帶著精力充沛的小鐵花，又要做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小鐵花和胖崽就特別玩得來，不能說話溝通，也不妨礙她們挨一起嘰裏咕嚕的。
“你再不回來，陳醫生那就要忙廢了。”溫良開玩笑道。
“不過，你們這也難得回去回家一趟，你還要去忙工作，也是不容易。家裏頭還好吧？”
“挺好的，個個都忙自己的工作，用不著我們操心。”趙平生順勢就問最近外科的情況。溫良也被他帶著，說起了最近的事情。
等到吃完飯，一起下樓去並帶著娃溜達。他和趙平生一人牽一個娃慢悠悠地走，前頭，宋雨晴和吳憂已經走了一大段了。
他們本來還在聊工作的事情，說著說著，停頓了下，溫良前後左右地看了一圈，然後低聲道：“聽說有人想鬧到醫院去找茬鬥人，被上頭直接給按下去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總之，你們最近也小心點。”
趙平生側頭看他，不解道：“我們又沒什麽事，我們要小心什麽？”
溫良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幹脆直接和他挑明了道：“有人往院領導那舉報你們和羊城的大資本家有往來，還說你們手裏頭可能藏有大資本家留下來的東西。你是不可能和什麽資本家沾邊了，應該是小宋那邊的事情吧？這還不一定是真的，但架不住有人就是想往你們身上潑臟水，反正，你們小心點就行。”
和資本家沾點邊算什麽，多得是和黑五類沾點邊的人。但也就只有沾點邊了，這算不得大事。只怕有些人想要整治人，專門搞文章。
他想得比較多，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過年的時候才查出來一批特務，現在說不好有人想往軍醫院滲透搞破壞。有人舉報，但領導也不是偏聽偏信的，不可能讓這股邪氣在軍醫院裏瘋長。你們多註意些就是了。”
趙平生卻在琢磨著，醫院裏頭誰會去舉報他？
按理說，真想給他們扣這個大帽子的話，其實是往雨晴單位那舉報最有效，舉報他肯定沒那麽好的效果。得看雨晴明天去上班後看看單位的情況了。
如果只是沖著他來的，不是特務故意搞破壞，就是有人看不慣他。
要說單位裏有人看不慣他，確實是有。好些人覺得他這個年紀，爬得太快，尤其是他現在還在負責一些重點研究項目。但不服是一回事，還不至於到舉報他想把他踩泥裏去的程度。要說是特務，那這個特務肯定很快會被盯上，除非是利用了某些人投的舉報信......
趙平生這一邊回應著時不時喊“爸爸”的胖崽，腦子裏一直在盤算這件事。
晚上回去就和宋雨晴說了。
宋雨晴氣道：“真是！還有完沒完了？要讓我知道是誰，我真想把這些人給撕吧撕吧踩扁去。”一點安生日子都不讓人過，真的暴躁。
隔天，她載著被綁在後面兒童椅的胖崽去上班，在軍醫院門口和趙平生道別。胖崽也跟著搖了搖手，她知道的，到了這兒，要和爸爸再見了。
一到單位，大家都來問她去海城怎麽樣，完全沒半點她被人舉報了的異樣。她還專門去問了館長，完全沒收到舉報的信件。
那這件事就是沖著趙平生去的了？
太缺德了。更想揍人了。
趙平生到了醫院，先是去處理自己落下的工作，忙到快下班了，才空出些時間來去找領導問他被舉報的事情。
領導說已經核實過了，這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讓他別多想，安心工作。
反正就是不再提舉報的事情。
趙平生也沒多問，出了領導辦公室後依然還是那副樣子。
—
確定這件事是奔著他來的，趙平生反而還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沖著宋雨晴去的，就這件事而言，對他不會有什麽影響。
“趙醫生這兩天像吃了槍藥似的，好嚇人。”護士站裏的人小聲嘀咕道。
“有嗎？沒看出來啊。他剛剛走過去還和人打招呼來著。”趙醫生真吃槍藥罵人的時候，可沒那麽好臉色。
“有時候，臉上表現出來的，不一定就是準確的。反正，我覺得趙醫生就是生氣了。”
“生氣了”的趙平生到點就下班去，下樓時碰到了溫良、吳憂在和童竹君說話，正想走過去，被童竹君喊住，道：“趙平生，聽說你女兒要周歲了，應該會在家請客吧？哪天辦啊？到時候喊我一聲，我好給小朋友買份禮物。”
溫良和吳憂瞬間尷尬了，他們剛剛可沒和童竹君說胖崽周歲的事情，聊的都是工作。但她這麽一說，好像這個消息是他們夫妻兩個透露出去似的。本來趙平生就沒打算多請人，這不是逼著人家邀請她嘛？
趙平生定定地看著童竹君，把她看得都尷尬了，臉上的笑也快維持不下去，“怎麽了？”
趙平生輕笑了下，“沒什麽，看看你這個人臉皮多厚。前腳給領導舉報了我們夫妻兩個和資本家沾邊，後腳又什麽事都沒有似的要上門吃我家孩子的周歲宴。專門問了句是不是在我家裏辦的，怎麽，要去我家裏搜家嗎？”
童竹君的臉色倏地煞白，“你在說什麽？”
溫良和吳憂也被震驚住：是啊，在說什麽啊？舉報趙平生的人是童竹君？
其實舉報這事，領導沒說出來，還是有人來找茬的時候提到的。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和趙平生常來往的人被喊去談話，又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他們拼湊消息猜出來的。但寫信舉報的人是童竹君？
“你承不承認是你自己的事情。”趙平生又道：“我也說了，有空多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少點歪門邪道的心思。我的項目組，永遠不歡迎你這種人。”
也不等人辯解，趙平生提步就走。
溫良死盯著童竹君，一字一句問：“真的是你做的？”
“我沒有！”
溫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一股火氣在心裏亂竄。童竹君目光閃躲的樣子，說和她沒關系，誰信？
他們這一屆學生，當初是見過自己老師如何被人鬥倒帶走的。他們可以撇清幹系保全自身，但是怎麽能成為那個下手的人？
—
“啊？她舉報的？你有證據？”
趙平生道：“沒證據。本來是猜測的，今天聽到她刻意來打招呼說話，我就猜到是她。前兩天我去找領導問舉報的人，顯然領導知道是誰去舉報的，卻閉口不提，要麽，這個人很重要，要護著，要麽，就是領導有別的顧慮。能讓領導認識的，肯定是醫院裏的人了。”
“我思來想去，最近在醫院裏得罪的人也就她了。大概是因為我沒同意她進我的研究組，恨上我了吧。我就炸了一下，果然是她。不過，她可能也是被人拉出來擋槍的，要說沒人在背後慫恿，我也不信。本來去海城是內定的她對象，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我，我也是回來上班才知道。”
宋雨晴挑眉，“咱們知道是誰就好辦了，以後防著點就是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出面舉報的人可恨，躲在背後的人更該死。”
“還好，你直接說開了，他們以後再想用這招，還得忌憚一下，到時候大不了直接說出去，看他們怎麽做人。”
不是什麽躲在暗處的人，放心多了。倆人瞬間解除警報似的放松下來。
倆人腦袋挨著腦袋地在說事情，胖崽玩著玩著，回頭看了一眼，生氣地啊了一聲，小拳頭緊握，看起來很兇的樣子。
“你也要貼貼腦袋啊？你自己過來。爸爸媽媽太懶了，不想動。”
胖崽立刻吭哧吭哧地爬過來，擠到中間，生猛地把腦袋湊過來。
別人是貼腦袋，她是撞腦袋。
“你和鐵花姐姐一樣，練鐵頭功是吧？”
這又不知道戳她什麽笑點了，哢哢地笑個不停。貼一下，能續航笑一陣。停下來後，不用他們主動湊腦袋過去，她自己又來貼一下，然後又哢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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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了自己家裏, 宋雨晴大大地呼了一口氣，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咱們家最好。”
再也不想折騰出遠門了。
出門去玩，只有胖崽是全程最開心的。小小的人兒, 什麽都不用操心，不用自己走路, 還有人哄，還能去看外面的熱鬧, 到哪兒都高興。
累的只有他們兩個大人。
回到家, 他們兩個把行李往椅子上一擱，把胖崽往沙發一放, 他們也懶洋洋地坐在她左右兩邊。雖然坐了兩天火車，一身味道, 但就是懶，暫時不是很想動。
趙平生深呼吸, 提氣準備起來去燒熱水, 被宋雨晴給拉住了，“再坐會兒，反正家裏就咱們三個了，臭也只臭自己人。”
趙平生看看沒什麽精氣神、懶洋洋的宋雨晴，再看看同樣攤開小手小腳裝累的胖崽, 為了保持統一，他也坐了下來，同樣攤開手腳，腦袋放空地仰頭看天花板。
暫時擺爛一會兒。
別說，這麽休息了十來分鐘, 腦子就清醒多了，精氣神也回來了不少。出門這十來天, 他是既想工作，又想這怎麽應付那邊的家裏人。有條弦繃著，哪怕離開了海城，也還是沒法完全放松下來。直到回到了他們家裏，才覺得完全地把自己拉回了現實世界裏。
墻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又不用去單位上班，其實再懶一會兒也可以。
但胖崽已經“裝”不下去了，看到爸爸媽媽都不說話不動彈，已經開始爬來爬去扒拉人了，要是閉著眼睛，她也要把你眼睛扒拉開......
估計是因為這幾天他們一有空就陪她玩，尤其是在火車上時，不是陪她玩游戲就是給她講故事，現在他們兩個都坐在這，她就覺得爸爸媽媽有空陪她玩了。
真是一刻都歇不下來。
趙平生拱了拱她小肚子，她也能哢哢笑個不停。
“好了，爸爸去燒水給你洗澡。你聞聞看，是不是臭了？”
胖崽還真的彎腰下去聞了聞自己的腳丫子，嫌棄地挪開了臉，然後還不死心地再去聞一聞，蹙著小眉毛嘆了聲氣，逗得他們笑個不停。
趙平生起身去後院燒水，宋雨晴也沒多躺著，找涼席出來鋪開，把胖崽放上面讓她自己玩，就開始收拾帶回來的行李。
天氣熱，他們也帶不回什麽海城專有的吃的，都在火車上吃完了，別的都是在海城的百貨商店裏買到的些小玩具，給胖崽的，還有在海城書店買的、在羊城沒見過的連環畫。
他們特意和家裏頭的人說了，不用給他們準備東西，以後也不用給他們寄東西，他們真的不差錢。
但家裏人應是應了，但宋雨晴總覺得他們下次還是會給寄東西......到時候也只能同樣買東西寄回去了。
水燒得差不多時，趙平生就搬了胖崽的木澡盆到客廳裏來。洗澡間總歸沒那麽寬敞，他們家客廳收拾得齊整，原來的兩個鬥櫃現在挪到了隔壁房間裏頭，顯得客廳更寬敞了。
胖崽本來是躺在涼席上翹著腳丫玩，一見到她的澡盆，立刻翻身要往澡盆那爬，趙平生眼疾手快地把人給拎了起來，單手抱著她進去廚房舀水。
也只有這個時候最能吸引她爬一爬了。
有涼席的地方她就是不爬，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地板那麽臟，爬一圈，他今天搓衣服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一倍。
炎熱夏天的午後，洗個溫水澡，再舒服不過了。胖崽兩只手緊緊抓著木澡盆的兩邊，小腳砸水玩，爸爸媽媽一左一右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個給她搓泡泡，一個拿著大搪瓷杯舀水沖泡泡。
“嗚嗚嗚，嗚嗚嗚......”
宋雨晴笑她道：“聽過一次火車，你就會嗚嗚嗚。”語調還挺歡快，這裏好像有輛快樂小火車。
洗完了，還得等她在裏頭玩一陣。
每次都是先給胖崽洗澡是有道理的，給她洗一次澡，他們兩個身上的衣服全遭殃。
等都洗完澡出來，吹幹了頭發，又去睡了午覺。
外頭樹上的蟲子吵，還沒開學的小孩也吵。暑假期間，游泳池開放時間最長，大禮堂也沒少放電影，大院裏的小孩像是有耗不完的精力，每天都能有新花樣出去到處瘋玩。
睡到外頭說話聲越來越多了，他們才醒過來。一看時間，過了平時下班的點。
宋雨晴醒過來，看到旁邊挨著趙平生，手腳習慣性地搭過去。忽然，想起來什麽，立刻翻身過去往裏看，空的。嚇得她心都懸起來了，然後就看到了床尾角落裏、正在側坐著看連環畫的胖崽。
心又落回到了實處。
那是她拿來給她講故事用的，哄睡她後，自己也跟著睡著了，完全忘了把書給放好。沒想到被她翻出來玩。
小手指還沒特別靈活，一翻就是直接翻到了好幾頁後，但小臉特別認真。小小的一只就這麽坐著，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還好床上掛了蚊帳，蚊帳還給墊到了涼席下面，這才勉強攔住了胖崽，要是再皮一點，掉下床去是肯定的了。
旁邊的趙平生還在熟睡，這段時間他是最累的了。宋雨晴沒打擾熟睡的他，也沒打擾安靜翻看連環畫的胖崽。
電風扇左右晃動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特別催眠。
她這已經完全醒了過來，也沒急著起身。
但胖崽發現她醒了，她看到了胖崽的眼睛被驚喜填充的瞬間，雖然這個小朋友還不會用言語表達，但她已經感受到她的歡喜了。
她才坐起來，胖崽就把手裏的連環畫往旁邊一扔，三兩下就爬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宋雨晴也很配合地緊緊抱回去，親了好幾下她，輕聲問她：“胖崽剛剛是不是在看書？”
“嗯！”她還用力地點頭，然後指指身後被扔開的連環畫，又不知道怎麽說，只能“麻麻媽媽”地喊個不停。
得，這下不用她喊趙平生起來了，胖崽這嘴跟覆讀機似的，之前是“嗚嗚嗚”，現在是“媽媽媽”，成功地把趙平生給吵醒了。
然後又一骨碌地翻身下去，爬到她爸身上，學人家拱肚子......
小時候挺安安靜靜的小娃娃，越長大越精力旺盛，逐漸顯露出一點“拆家”本性。就怕和隔壁江大姐家兩兒子那樣，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懶得做晚飯了，他們拿著飯盒出門去食堂。
看到供銷社的時候，胖崽的記憶又回來了，拍著趙平生的肩膀，一直指著供銷社，小嘴還砸吧了吧，咽了咽口水。
得，肯定是終於想起來好吃的冰棍了。
從上次出門到現在，胖崽就沒嘗過冰棍，終於看到了，可不就惦念得緊？
馬上就要吃飯了，肯定是不可能還去買冰棍吃的。宋雨晴是喜歡大熱天吃冰棍，但也知道要給胖崽做個好榜樣的。倆人都當沒看到供銷社一樣，和胖崽邊講“要吃飯了就不能吃冰棍了”，邊快步走過去。看不到就好了。
久久吃一次食堂，竟然覺得食堂飯菜好吃了很多。
正巧，在食堂這遇到了許營長一家。宋雨晴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趙平生更是背對著他們，完全沒看到。
過了一會兒，溫良和吳憂也帶著小鐵花過來了。
他們家是常年吃食堂，倆人工作都忙，為了省事，吃食堂是最方便的。只有倆人都正常下班，才好在家做飯。不然又要帶著精力充沛的小鐵花，又要做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小鐵花和胖崽就特別玩得來，不能說話溝通，也不妨礙她們挨一起嘰裏咕嚕的。
“你再不回來，陳醫生那就要忙廢了。”溫良開玩笑道。
“不過，你們這也難得回去回家一趟，你還要去忙工作，也是不容易。家裏頭還好吧？”
“挺好的，個個都忙自己的工作，用不著我們操心。”趙平生順勢就問最近外科的情況。溫良也被他帶著，說起了最近的事情。
等到吃完飯，一起下樓去並帶著娃溜達。他和趙平生一人牽一個娃慢悠悠地走，前頭，宋雨晴和吳憂已經走了一大段了。
他們本來還在聊工作的事情，說著說著，停頓了下，溫良前後左右地看了一圈，然後低聲道：“聽說有人想鬧到醫院去找茬鬥人，被上頭直接給按下去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總之，你們最近也小心點。”
趙平生側頭看他，不解道：“我們又沒什麽事，我們要小心什麽？”
溫良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幹脆直接和他挑明了道：“有人往院領導那舉報你們和羊城的大資本家有往來，還說你們手裏頭可能藏有大資本家留下來的東西。你是不可能和什麽資本家沾邊了，應該是小宋那邊的事情吧？這還不一定是真的，但架不住有人就是想往你們身上潑臟水，反正，你們小心點就行。”
和資本家沾點邊算什麽，多得是和黑五類沾點邊的人。但也就只有沾點邊了，這算不得大事。只怕有些人想要整治人，專門搞文章。
他想得比較多，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過年的時候才查出來一批特務，現在說不好有人想往軍醫院滲透搞破壞。有人舉報，但領導也不是偏聽偏信的，不可能讓這股邪氣在軍醫院裏瘋長。你們多註意些就是了。”
趙平生卻在琢磨著，醫院裏頭誰會去舉報他？
按理說，真想給他們扣這個大帽子的話，其實是往雨晴單位那舉報最有效，舉報他肯定沒那麽好的效果。得看雨晴明天去上班後看看單位的情況了。
如果只是沖著他來的，不是特務故意搞破壞，就是有人看不慣他。
要說單位裏有人看不慣他，確實是有。好些人覺得他這個年紀，爬得太快，尤其是他現在還在負責一些重點研究項目。但不服是一回事，還不至於到舉報他想把他踩泥裏去的程度。要說是特務，那這個特務肯定很快會被盯上，除非是利用了某些人投的舉報信......
趙平生這一邊回應著時不時喊“爸爸”的胖崽，腦子裏一直在盤算這件事。
晚上回去就和宋雨晴說了。
宋雨晴氣道：“真是！還有完沒完了？要讓我知道是誰，我真想把這些人給撕吧撕吧踩扁去。”一點安生日子都不讓人過，真的暴躁。
隔天，她載著被綁在後面兒童椅的胖崽去上班，在軍醫院門口和趙平生道別。胖崽也跟著搖了搖手，她知道的，到了這兒，要和爸爸再見了。
一到單位，大家都來問她去海城怎麽樣，完全沒半點她被人舉報了的異樣。她還專門去問了館長，完全沒收到舉報的信件。
那這件事就是沖著趙平生去的了？
太缺德了。更想揍人了。
趙平生到了醫院，先是去處理自己落下的工作，忙到快下班了，才空出些時間來去找領導問他被舉報的事情。
領導說已經核實過了，這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讓他別多想，安心工作。
反正就是不再提舉報的事情。
趙平生也沒多問，出了領導辦公室後依然還是那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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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這件事是奔著他來的，趙平生反而還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沖著宋雨晴去的，就這件事而言，對他不會有什麽影響。
“趙醫生這兩天像吃了槍藥似的，好嚇人。”護士站裏的人小聲嘀咕道。
“有嗎？沒看出來啊。他剛剛走過去還和人打招呼來著。”趙醫生真吃槍藥罵人的時候，可沒那麽好臉色。
“有時候，臉上表現出來的，不一定就是準確的。反正，我覺得趙醫生就是生氣了。”
“生氣了”的趙平生到點就下班去，下樓時碰到了溫良、吳憂在和童竹君說話，正想走過去，被童竹君喊住，道：“趙平生，聽說你女兒要周歲了，應該會在家請客吧？哪天辦啊？到時候喊我一聲，我好給小朋友買份禮物。”
溫良和吳憂瞬間尷尬了，他們剛剛可沒和童竹君說胖崽周歲的事情，聊的都是工作。但她這麽一說，好像這個消息是他們夫妻兩個透露出去似的。本來趙平生就沒打算多請人，這不是逼著人家邀請她嘛？
趙平生定定地看著童竹君，把她看得都尷尬了，臉上的笑也快維持不下去，“怎麽了？”
趙平生輕笑了下，“沒什麽，看看你這個人臉皮多厚。前腳給領導舉報了我們夫妻兩個和資本家沾邊，後腳又什麽事都沒有似的要上門吃我家孩子的周歲宴。專門問了句是不是在我家裏辦的，怎麽，要去我家裏搜家嗎？”
童竹君的臉色倏地煞白，“你在說什麽？”
溫良和吳憂也被震驚住：是啊，在說什麽啊？舉報趙平生的人是童竹君？
其實舉報這事，領導沒說出來，還是有人來找茬的時候提到的。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和趙平生常來往的人被喊去談話，又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他們拼湊消息猜出來的。但寫信舉報的人是童竹君？
“你承不承認是你自己的事情。”趙平生又道：“我也說了，有空多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少點歪門邪道的心思。我的項目組，永遠不歡迎你這種人。”
也不等人辯解，趙平生提步就走。
溫良死盯著童竹君，一字一句問：“真的是你做的？”
“我沒有！”
溫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一股火氣在心裏亂竄。童竹君目光閃躲的樣子，說和她沒關系，誰信？
他們這一屆學生，當初是見過自己老師如何被人鬥倒帶走的。他們可以撇清幹系保全自身，但是怎麽能成為那個下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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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舉報的？你有證據？”
趙平生道：“沒證據。本來是猜測的，今天聽到她刻意來打招呼說話，我就猜到是她。前兩天我去找領導問舉報的人，顯然領導知道是誰去舉報的，卻閉口不提，要麽，這個人很重要，要護著，要麽，就是領導有別的顧慮。能讓領導認識的，肯定是醫院裏的人了。”
“我思來想去，最近在醫院裏得罪的人也就她了。大概是因為我沒同意她進我的研究組，恨上我了吧。我就炸了一下，果然是她。不過，她可能也是被人拉出來擋槍的，要說沒人在背後慫恿，我也不信。本來去海城是內定的她對象，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我，我也是回來上班才知道。”
宋雨晴挑眉，“咱們知道是誰就好辦了，以後防著點就是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出面舉報的人可恨，躲在背後的人更該死。”
“還好，你直接說開了，他們以後再想用這招，還得忌憚一下，到時候大不了直接說出去，看他們怎麽做人。”
不是什麽躲在暗處的人，放心多了。倆人瞬間解除警報似的放松下來。
倆人腦袋挨著腦袋地在說事情，胖崽玩著玩著，回頭看了一眼，生氣地啊了一聲，小拳頭緊握，看起來很兇的樣子。
“你也要貼貼腦袋啊？你自己過來。爸爸媽媽太懶了，不想動。”
胖崽立刻吭哧吭哧地爬過來，擠到中間，生猛地把腦袋湊過來。
別人是貼腦袋，她是撞腦袋。
“你和鐵花姐姐一樣，練鐵頭功是吧？”
這又不知道戳她什麽笑點了，哢哢地笑個不停。貼一下，能續航笑一陣。停下來後，不用他們主動湊腦袋過去，她自己又來貼一下，然後又哢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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