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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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牽線
休假結束前, 宋雨晴見過一次安大嫂，比起上次來家裏做客時相比，安大嫂肉眼可見地憔悴了許多。
當時她正好去供銷社打醬油, 正好看到她下班回去，像是在拖延到家的時間, 宋雨晴當時就去打了個招呼，順便問她想要多少口糧。然後又把和萬大嫂說過的安排和她說了, 就是她幫忙傳個話, 到時候得他們自己去找生產隊的隊員換口糧了。
安大嫂抿著嘴想了想，卻道：“先不麻煩你了, 我再看看，我打算帶明明回娘家住一段時間。家裏怎麽安排看老安他自己吧。”
說完, 朝宋雨晴笑了笑，道別後往家裏走。
宋雨晴說不上自己的心情, 看著安大嫂失落離開的背影, 盡管沒有聽到她訴苦，但就是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疲憊、委屈和無可奈何。
可能也是對安醫生寒心了吧。
“當人家後媽真的太難了。”宋雨晴回家見到趙平生時，突然感慨了這麽一句。
當別人家的兒媳婦也不容易，尤其是在遇到一個和稀泥的男人時，簡直能把人給憋屈死。其實安大嫂自己有工作, 不靠安醫生也能養活好自己，但這個年代，離婚的人是少數，別人可不管你什麽原因離婚，各種流言蜚語都會有的。
趙平生伸手捏住她兩邊臉頰, 看她又氣又說不上話，就覺得好笑, 湊過去親了親，“別人家的事情少管，和咱們沒關系。”
看她瞪他，趙平生又道：“我看他們還有的拉扯，咱們不去摻和。安醫生去找我，我都沒搭理他。我也不是給人家管調節家庭矛盾的。”
之前他也沒發現安醫生這麽拎不清，優柔寡斷的，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怎麽做是最好的方法。
“我又不是婦女主任，我不管。我就是隨口說說，都一個家屬區住著，我想不知道也沒辦法。”
“你是當不上婦女主任了，我看大家想讓你當文藝委員。暑假大匯演，家屬區的嫂子們想讓你上去帶頭領唱呢。”趙平生笑，“我下班回來，她們還叫我給你做思想工作，讓你得帶頭。”
宋雨晴鼓了鼓臉，“集體活動是可以參與，但是我不想去當什麽領唱啊。是不是還得組織人啊？我連人都沒完全認全，我做不來啊。”
“而且，要是練習的話，那不是晚上都得空時間出來練習了？我今天有個靈感，我覺得我現在想的這個連環畫很不錯，可能會被錄用上！”
趙平生：“真的？那你先和說說是講什麽的。”
“說不出來，保密，等我畫出來了你就知道了。以後咱們家肥崽的兒童讀物都有著落了。”
趙平生無奈，“你確定以後孩子就叫這個名字了？咱們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人。”都沒好意思說甚至還是研究生畢業......
“這有什麽啊，一個小名而已，給肥崽再取個好聽的大名就是了。”
某個還沒有影的小朋友，雖然他/她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到來，但他/她的小名已經有著落了。起因是宋雨晴前天晚上說家裏的夥食條件好，以後孩子肯定能養得白白胖胖，然後心血來潮，就草率地給孩子定了“肥崽”這個小名，趙平生當時覺得好笑，也跟著附和她。但沒想到兩天過去了，他都沒把孩子的這個小名當回事，宋雨晴是認真了。
趙平生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和孩子解釋這個名字的由來，總覺得對不起孩子。
別看這兩人討論孩子的名字討論得起勁，但完全沒想著努力造一個出來，孩子沒到說明就是緣分沒到，他們還能再自由一段時間。
不著急。
這一說，就把最開始的話題給拋到了腦後去。吃了晚飯，比以往多了項飯後活動——爬木梯上樓頂潑水。
家屬區的房子都是小平層，但當時建房時沒修樓梯通上面的樓頂，而且樓頂四周只有很矮的圍墻，一般都不會爬上去，還得警告家裏的孩子不能爬上去。各家的院子夠寬敞，沒人想著還要把房頂給利用起來，主要是爬上爬下的不方便。
但現在天熱起來，大家就開始會在飯後的時間，爬上去給屋頂潑水，這樣能散一散熱氣。
他們家就只能安排趙平生上去，然後扔繩子下來，她在下面裝好一桶水，等他拎上去。
晚上的時候，他們也爬過木梯上去看星星，不過只去過一次，宋雨晴覺得這個木梯不安全，總擔心會摔下去，任天上星空多好看，她都不想上樓頂去看了。
宋雨晴的小假期結束，又恢覆了正常上班，她出門時遇上安大嫂一手拎著軍綠色旅行袋、一手牽著明明，她去問了，才知道她這段時間請了假，理由是她媽生病了，得回去看看，順便帶明明回去看看老人家。
宋雨晴看向明明，見他朝她笑，問她的連環畫是不是都在縣城買的。宋雨晴就說有的是，有的是在羊城買的，並讓他改天再去家裏看連環畫。
父母吵架，總是小孩子最難受，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還是希望安醫生和安大嫂趕緊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好好過日子吧。
宋雨晴再回生產隊，以往這個點已經開始上工了，今天大隊裏靜悄悄的，想來是這段時間累了，後面的任務不重，大家就在家多休息。等到了下個月，又到了秋季稻栽種時間，去年她來到弘安生產隊，就是正好趕上了秋季稻栽種。
知青小院旁邊的新知青點已經完全建好，甚至還弄出來了兩間廂房，其中一間還是廚房，條件比知青小院好多了。還不知道今年會有多少個知青插隊到弘安生產隊，但確定的是，借住在隊員家裏的六個知青，月底就要搬過來住了。
她到辦公室時，看到柳眉也在了。
她現在身體情況好轉，就要回來上課了。於是，課程安排表又恢覆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柳眉打量著辦公室裏的人。
楚小雲現在確定會在七月份生產，坐月子的時間正好是放暑假，根本用不到其他人幫忙代課，她想把韓瑞給塞進來都找不到借口。於是，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宋雨晴。
“宋老師，你和趙醫生也半年了，現在還沒消息啊？是不是要抓緊時間了？”
宋雨晴剛開始一頭霧水，直到看到柳眉的視線掃過她的肚子，她才了然。隨即就翻了個白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你又不是我婆婆，還管我什麽時候有孩子呢？再說了，我婆婆都沒管。”
“我就是隨口問問，看你像吃了炸藥桶似的。”柳眉只敢嘟囔幾句，真的要和宋雨晴吵起來，她肯定不占上風，這個辦公室的其他人還都站在宋雨晴那邊，她爸也說了要和宋雨晴打好關系，因為她男人是醫生嘛，萬一以後得找人家呢，這都說不準的。
宋雨晴才不管她是不是隨口問，反正恢覆了最開始的上課課程表，她一下子就輕松了下來。
周斯平還有些舍不得，多出來的2.5個工分不少的，他想多攢一點是一點。
宋雨晴笑他，“你現在都是有稿費的人了，一個月稿費十幾塊，和人家正經上班的都拿一樣的工資了。”
像他們這幾個正式工老師，每個月也就只是三塊錢。但他們可以算工分，脫產上課，其實沒有家庭負擔的話，是足夠用的了。
周斯平不好意思地笑笑，臉和脖子一下子紅了起來。
“......難道我這幾天沒過來大隊錯過了什麽大事情？”宋雨晴來了勁，開始猜測，“不會是你找對象了吧？”
周斯平的腦袋又往下低了低。
宋雨晴：“......”
這也太明顯了吧！
“真的啊？！是誰啊？”
她是真的完全想不到，周斯平平時也就和知青小院的人走得近，而且之前的時候，生產隊的嬸子們要給幾個單身男知青介紹對象，他們都不為所動。周斯平被選上當老師時，大隊的媒婆介紹得更起勁了，他還和人家說家裏給定了婚約，不打算在這邊找對象。
怎麽現在那麽突然就找到了？
楚小雲和衛長順都在偷笑，讓她猜猜看到底是誰。
宋雨晴突然震驚，“不會是思悅，吧？”
這......這是不是太突然了？而且思悅不是說了以後要回城接班的嗎？現在能答應周斯平談對象？以後不回城了？
“不是對象。”周斯平的聲音像蚊子似的，“還沒追，得等她點頭答應才算數。”
宋雨晴皺眉，“可是......”
猜出她沒說完的話是什麽，周斯平就道：“思悅家裏來信說，工作已經還給她嫂子了，以後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到時候再給她買一個工作。”
宋雨晴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挺為思悅感受傷心的。她還記得當初一起住在知青小院時，思悅還和她說過兩年就能回城去接家裏的工作了，她只要再熬兩年......但這才過去一年呢，家裏的工作已經被安排了出去。
說以後再給買一個工作，這種話的可信度不高。現在的工作多難買誰不知道啊，思悅家裏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把工作讓了出去，以後買個工作，但這個以後是多少年後，這都說不好的。
看吧，家裏還是更看重她的哥哥，不然家裏的工作能讓給嫂子？
這一對比，她都要覺得她在這邊的父母算是特別好的了，起碼是真的為了女兒謀劃工作的。
話說周斯平藏得也深啊，以前誰看得出來他對思悅有意思啊？之前是知道思悅要回城不敢表露心意吧，現在看到思悅回不了城了就要去追她了？
雖說這樣是完全沒問題，但宋雨晴總覺得怪怪的。
周斯平又道：“不過，你們幫我保密啊，思悅現在沒心情考慮談對象的事情，我也沒想著現在去追求她。等我再攢攢錢......”
他下鄉插隊來時，帶的東西極少，思悅以後也靠不上她家裏，總得先把家底給攢起來，不然以後怎麽好去追人家呢？總不能湊一起吃苦啊。
聽他這麽說，宋雨晴的臉色總算不難看了，要是周斯平這個時候去追思悅，她會覺得周斯平是趁虛而入。論感情，她還是和思悅更好點的。
再說了，思悅在大隊裏也能靠自己的勞動掙口糧，用不著非得靠男人。
中午吃飯時，宋雨晴見李思悅完全沒有什麽異樣，想要關心幾句，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兩人在小廚房裏，她掌勺，李思悅給燒火，還給她說收割春稻期間遇見的八卦事，一如往常。要不收周斯平說，她都猜不出她家裏給她寫了信斷了她回城工作的路。
不過她很快也就想開了，思悅不說，自然是自己已經消化好了這些情緒，她就當不知道好了。以後的事情還長遠著呢，這才哪到哪啊，以後城裏的一份工，也算不得什麽。
“我沒事的。”李思悅突然道，朝她溫和地笑了笑，“我也有心理準備了，之前家裏的信就反覆地提到了工作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是給剛過門的嫂子，我還以為是要把工作留給我弟呢。”
“算了，我就算鬧上天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只是之前有個“早晚回城接班”的胡蘿蔔吊在前頭，所以她才會覺得下工帶來的身體上的疲憊都可以忍受，現在多少有些沒了心力，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心蔫了不少。
“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說不定以後我們都能回城工作去了。”
李思悅也道：“留在這邊也沒什麽不好啊，你看我頓頓都能吃飽飯，也不差了。”
很快，李思悅就說起了要去挖竹筍的事情，說他們這次要去挖多點回來泡竹筍，這樣就能多一樣好吃的菜了。
回城那些事已經變得遙遠了，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
恢覆了原來的課程表之後，宋雨晴的課表就只有四節課。上完課她就收拾東西去找阿月嫂和紅梅嫂。和她們說了，部隊家屬區的家屬想要換些口糧，可以拿工業票和布票出來換，如果是別的稀罕票，得他們兩邊自己談了，她就是傳個話，問問看大隊這邊有沒有要去換的。
紅梅嫂和阿月嫂都說有要換的。宋雨晴覺得兩邊的人跑到部隊基地或者跑來生產隊談，都不太合適。於是就幫忙定了個時間地點，就周天的上午，三岔路口那裏，讓他們自己碰面聊。以後的，她就不摻和了，大家想長久合作，那就互相認認人，以後找人也方便。
兩位嫂子都說好。
人家宋老師幫忙牽線就已經做得夠多了，說來，人家在中間傳話，都沒占半分便宜，其實還是她們沾了光，不然她們上哪找人換各種票去？
整個生產隊，其實能搞到票的，還真沒幾個。其實不少人還真盯上了宋雨晴，畢竟她家趙醫生應該每個月能領不少票證，找她最合適。但宋雨晴沒需要換的東西啊，她自己在這邊當老師，自己的口糧都能自己掙，趙醫生的口糧又用不著她操心。
這下好了，部隊基地那邊的家屬不缺票，他們這邊有的人家也有口糧剩餘的，正好互相換一換。
以前想要換還得去公社的“黑市”，或者去蹭紅岸生產隊的大集，總是沒那麽方便的。但以前沒個人在中間牽線，她們和部隊基地的家屬說不上話啊，而且人家比她們還謹慎，輕易不敢換，就怕有人壞事舉報，那他們落不著好。
“來鳳嬸可能也想要換，她家陳新月和公社副社長的兒子談對象了，準備把婚期定下來了，現在到處找人換票呢。”
“這就定下來了啊。”宋雨晴也就隨口感慨一下，沒想著繼續多問。她和陳新月也好久沒說過話了，本來也不是朋友，別人的事情，聽聽也就過去了。
“她要是需要換，嫂子你也和她提一提吧，怎麽換，我就插不上手了。”
“不用你插手，你這幫的也夠多了。再多摻和，小心別人還覺得理所應當，到時候你想甩開手還甩不掉。”
宋雨晴笑了笑，又和紅梅嫂說了，她這還是收雞蛋的，如果有多的，還想繼續換。如果有家養的雞要換，她也收。
紅梅嫂羨慕道：“你和趙醫生兩個人過日子沒壓力，在吃的上面倒是舍得。”
“應該的，上班也不輕松呢，不吃點好的，腦子都要轉不開了。”其實主要是他們現在壓力小，只要顧好自己就行，那可不就給自己吃點好的？
宋雨晴也還和阿月嫂要海貨，準備中秋的時候給兩邊家裏寄過去。除了這些海貨，她是真的想不到還能寄些什麽東西了。
~
宋雨晴把話給兩邊的人帶到，後面就沒關註過，因為她終於收到了畫稿被錄用的回信！
“趙平生！我的畫稿被錄用了啊！是我之前寄出去的！”宋雨晴高興地拿著信去找趙平生，然後揚了揚隨信來的一塊錢和一張糖票，“看！我的稿酬！一塊錢和一張糖票呢！”
這是一個大進步！她現在渾身充滿了幹勁，想立刻把前面小假期期間畫的寄出去。
信上說，錄用的畫稿還沒刊印出來，等刊出來了，會給她寄上一份。
她已經在期待了！
宋雨晴覺得自己現在靈感如泉湧，恨不得晚上在家的時間都用來畫畫稿。連飯後散步消食活動都喪失了吸引力，但趙平生楞是把人給拖了出門，說勞逸結合、多出去看看風景才有更多靈感。
後面宋雨晴的畫稿行動也因為秦嬸的到來而被迫暫緩。
秦嬸都來勸了兩次了，宋雨晴不好意思拒絕，決定提前聲明，“我對家屬區的嫂子都沒認全臉，我怕組織不來啊。”
秦嬸卻讓她盡管放心，“不用你來組織，你只管做好領唱就行了。咱們這次大合唱選的《我們走在大路上》，這首歌你熟吧？我那有磁帶，你要是不熟，可以先跟著練一練。”
宋雨晴還真不熟，就跟著秦嬸去拿了磁帶回來學習。
“吵不吵？要不你還是去書房看書吧。”
趙平生頭也沒擡，繼續看他的資料，“不用，這樣挺好，我看累了還能聽聽歌，當放松心情了。”
“......我覺得不好。”宋雨晴動手把他拉起來，把他推去書房，“你在旁邊坐著影響我發揮，等到大匯演了，你再看吧。”
她以為的領唱就是真的領頭開始唱歌，沒想到還有專門設計的動作。這動作其實也很正常，但趙平生在旁邊看著，她就覺得很尷尬，於是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先自己練一段時間，後面才是和大家一起排練呢。她不能給集體拖後腿！
聽萬大嫂說，家屬區的嫂子們和弘安生產隊的隊員換上了口糧，兩邊都很和氣，目前也沒出問題，家屬安置辦和後勤處都知道一點消息，只說讓家屬們不要多換，得“適量”，至於別的，他們是不管的。
畢竟就是以物換物，沒搞投機倒把，這都是小事情。
怪不得她最近上下班時，不少人見到她都笑得如沐春風似的，個個都得了條門路，大家都記著是她幫的忙呢。不過沒人會專門點出來，就算點出來了，宋雨晴也能說和自己沒關系。她又沒去參與，也沒收好處，找事都找不到她頭上來。
眼看著七月份越來越近，這個學期的課程也要進入尾聲了。宋雨晴和趙平生把家裏的書房給收拾出來，一些書本和資料都給搬到了臥室，連著書架都給挪了過來。書房裏就剩兩套桌椅和兩張行軍床，就等著楚小雲那邊發動了。
安大嫂現在還沒從娘家回來，她請了假，這段時間都是找人去幫她頂班，再不回來，可能就要影響工作了。
安醫生現在家裏就是安大娘當家作主，但即使是部隊軍醫，隨軍家屬的數量也是有定數的，不能留著安大娘一直留在這兒，家屬安置辦的人已經上門找安醫生談過了。
就連秦院長也找過安醫生，提點他要把家裏給安置好，不能大後方出亂子。
家屬安置辦和秦院長輪流找安醫生談了之後，安大娘還是沒離開，甚至還在家屬區逢人就罵安大嫂。就連宋雨晴這個不常在家屬區活動的人都聽到了不少風聲。
這個安大娘，真是嫌安醫生的日子過得太好了啊。
進入七月，他們幾個老師開始準備期末考試的事情。
而今年下鄉插隊的知青，也拎著大包小包的，來到了弘安生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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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結束前, 宋雨晴見過一次安大嫂，比起上次來家裏做客時相比，安大嫂肉眼可見地憔悴了許多。
當時她正好去供銷社打醬油, 正好看到她下班回去，像是在拖延到家的時間, 宋雨晴當時就去打了個招呼，順便問她想要多少口糧。然後又把和萬大嫂說過的安排和她說了, 就是她幫忙傳個話, 到時候得他們自己去找生產隊的隊員換口糧了。
安大嫂抿著嘴想了想，卻道：“先不麻煩你了, 我再看看，我打算帶明明回娘家住一段時間。家裏怎麽安排看老安他自己吧。”
說完, 朝宋雨晴笑了笑，道別後往家裏走。
宋雨晴說不上自己的心情, 看著安大嫂失落離開的背影, 盡管沒有聽到她訴苦，但就是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疲憊、委屈和無可奈何。
可能也是對安醫生寒心了吧。
“當人家後媽真的太難了。”宋雨晴回家見到趙平生時，突然感慨了這麽一句。
當別人家的兒媳婦也不容易，尤其是在遇到一個和稀泥的男人時，簡直能把人給憋屈死。其實安大嫂自己有工作, 不靠安醫生也能養活好自己，但這個年代，離婚的人是少數，別人可不管你什麽原因離婚，各種流言蜚語都會有的。
趙平生伸手捏住她兩邊臉頰, 看她又氣又說不上話，就覺得好笑, 湊過去親了親，“別人家的事情少管，和咱們沒關系。”
看她瞪他，趙平生又道：“我看他們還有的拉扯，咱們不去摻和。安醫生去找我，我都沒搭理他。我也不是給人家管調節家庭矛盾的。”
之前他也沒發現安醫生這麽拎不清，優柔寡斷的，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怎麽做是最好的方法。
“我又不是婦女主任，我不管。我就是隨口說說，都一個家屬區住著，我想不知道也沒辦法。”
“你是當不上婦女主任了，我看大家想讓你當文藝委員。暑假大匯演，家屬區的嫂子們想讓你上去帶頭領唱呢。”趙平生笑，“我下班回來，她們還叫我給你做思想工作，讓你得帶頭。”
宋雨晴鼓了鼓臉，“集體活動是可以參與，但是我不想去當什麽領唱啊。是不是還得組織人啊？我連人都沒完全認全，我做不來啊。”
“而且，要是練習的話，那不是晚上都得空時間出來練習了？我今天有個靈感，我覺得我現在想的這個連環畫很不錯，可能會被錄用上！”
趙平生：“真的？那你先和說說是講什麽的。”
“說不出來，保密，等我畫出來了你就知道了。以後咱們家肥崽的兒童讀物都有著落了。”
趙平生無奈，“你確定以後孩子就叫這個名字了？咱們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人。”都沒好意思說甚至還是研究生畢業......
“這有什麽啊，一個小名而已，給肥崽再取個好聽的大名就是了。”
某個還沒有影的小朋友，雖然他/她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到來，但他/她的小名已經有著落了。起因是宋雨晴前天晚上說家裏的夥食條件好，以後孩子肯定能養得白白胖胖，然後心血來潮，就草率地給孩子定了“肥崽”這個小名，趙平生當時覺得好笑，也跟著附和她。但沒想到兩天過去了，他都沒把孩子的這個小名當回事，宋雨晴是認真了。
趙平生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和孩子解釋這個名字的由來，總覺得對不起孩子。
別看這兩人討論孩子的名字討論得起勁，但完全沒想著努力造一個出來，孩子沒到說明就是緣分沒到，他們還能再自由一段時間。
不著急。
這一說，就把最開始的話題給拋到了腦後去。吃了晚飯，比以往多了項飯後活動——爬木梯上樓頂潑水。
家屬區的房子都是小平層，但當時建房時沒修樓梯通上面的樓頂，而且樓頂四周只有很矮的圍墻，一般都不會爬上去，還得警告家裏的孩子不能爬上去。各家的院子夠寬敞，沒人想著還要把房頂給利用起來，主要是爬上爬下的不方便。
但現在天熱起來，大家就開始會在飯後的時間，爬上去給屋頂潑水，這樣能散一散熱氣。
他們家就只能安排趙平生上去，然後扔繩子下來，她在下面裝好一桶水，等他拎上去。
晚上的時候，他們也爬過木梯上去看星星，不過只去過一次，宋雨晴覺得這個木梯不安全，總擔心會摔下去，任天上星空多好看，她都不想上樓頂去看了。
宋雨晴的小假期結束，又恢覆了正常上班，她出門時遇上安大嫂一手拎著軍綠色旅行袋、一手牽著明明，她去問了，才知道她這段時間請了假，理由是她媽生病了，得回去看看，順便帶明明回去看看老人家。
宋雨晴看向明明，見他朝她笑，問她的連環畫是不是都在縣城買的。宋雨晴就說有的是，有的是在羊城買的，並讓他改天再去家裏看連環畫。
父母吵架，總是小孩子最難受，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還是希望安醫生和安大嫂趕緊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好好過日子吧。
宋雨晴再回生產隊，以往這個點已經開始上工了，今天大隊裏靜悄悄的，想來是這段時間累了，後面的任務不重，大家就在家多休息。等到了下個月，又到了秋季稻栽種時間，去年她來到弘安生產隊，就是正好趕上了秋季稻栽種。
知青小院旁邊的新知青點已經完全建好，甚至還弄出來了兩間廂房，其中一間還是廚房，條件比知青小院好多了。還不知道今年會有多少個知青插隊到弘安生產隊，但確定的是，借住在隊員家裏的六個知青，月底就要搬過來住了。
她到辦公室時，看到柳眉也在了。
她現在身體情況好轉，就要回來上課了。於是，課程安排表又恢覆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柳眉打量著辦公室裏的人。
楚小雲現在確定會在七月份生產，坐月子的時間正好是放暑假，根本用不到其他人幫忙代課，她想把韓瑞給塞進來都找不到借口。於是，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宋雨晴。
“宋老師，你和趙醫生也半年了，現在還沒消息啊？是不是要抓緊時間了？”
宋雨晴剛開始一頭霧水，直到看到柳眉的視線掃過她的肚子，她才了然。隨即就翻了個白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你又不是我婆婆，還管我什麽時候有孩子呢？再說了，我婆婆都沒管。”
“我就是隨口問問，看你像吃了炸藥桶似的。”柳眉只敢嘟囔幾句，真的要和宋雨晴吵起來，她肯定不占上風，這個辦公室的其他人還都站在宋雨晴那邊，她爸也說了要和宋雨晴打好關系，因為她男人是醫生嘛，萬一以後得找人家呢，這都說不準的。
宋雨晴才不管她是不是隨口問，反正恢覆了最開始的上課課程表，她一下子就輕松了下來。
周斯平還有些舍不得，多出來的2.5個工分不少的，他想多攢一點是一點。
宋雨晴笑他，“你現在都是有稿費的人了，一個月稿費十幾塊，和人家正經上班的都拿一樣的工資了。”
像他們這幾個正式工老師，每個月也就只是三塊錢。但他們可以算工分，脫產上課，其實沒有家庭負擔的話，是足夠用的了。
周斯平不好意思地笑笑，臉和脖子一下子紅了起來。
“......難道我這幾天沒過來大隊錯過了什麽大事情？”宋雨晴來了勁，開始猜測，“不會是你找對象了吧？”
周斯平的腦袋又往下低了低。
宋雨晴：“......”
這也太明顯了吧！
“真的啊？！是誰啊？”
她是真的完全想不到，周斯平平時也就和知青小院的人走得近，而且之前的時候，生產隊的嬸子們要給幾個單身男知青介紹對象，他們都不為所動。周斯平被選上當老師時，大隊的媒婆介紹得更起勁了，他還和人家說家裏給定了婚約，不打算在這邊找對象。
怎麽現在那麽突然就找到了？
楚小雲和衛長順都在偷笑，讓她猜猜看到底是誰。
宋雨晴突然震驚，“不會是思悅，吧？”
這......這是不是太突然了？而且思悅不是說了以後要回城接班的嗎？現在能答應周斯平談對象？以後不回城了？
“不是對象。”周斯平的聲音像蚊子似的，“還沒追，得等她點頭答應才算數。”
宋雨晴皺眉，“可是......”
猜出她沒說完的話是什麽，周斯平就道：“思悅家裏來信說，工作已經還給她嫂子了，以後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到時候再給她買一個工作。”
宋雨晴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挺為思悅感受傷心的。她還記得當初一起住在知青小院時，思悅還和她說過兩年就能回城去接家裏的工作了，她只要再熬兩年......但這才過去一年呢，家裏的工作已經被安排了出去。
說以後再給買一個工作，這種話的可信度不高。現在的工作多難買誰不知道啊，思悅家裏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把工作讓了出去，以後買個工作，但這個以後是多少年後，這都說不好的。
看吧，家裏還是更看重她的哥哥，不然家裏的工作能讓給嫂子？
這一對比，她都要覺得她在這邊的父母算是特別好的了，起碼是真的為了女兒謀劃工作的。
話說周斯平藏得也深啊，以前誰看得出來他對思悅有意思啊？之前是知道思悅要回城不敢表露心意吧，現在看到思悅回不了城了就要去追她了？
雖說這樣是完全沒問題，但宋雨晴總覺得怪怪的。
周斯平又道：“不過，你們幫我保密啊，思悅現在沒心情考慮談對象的事情，我也沒想著現在去追求她。等我再攢攢錢......”
他下鄉插隊來時，帶的東西極少，思悅以後也靠不上她家裏，總得先把家底給攢起來，不然以後怎麽好去追人家呢？總不能湊一起吃苦啊。
聽他這麽說，宋雨晴的臉色總算不難看了，要是周斯平這個時候去追思悅，她會覺得周斯平是趁虛而入。論感情，她還是和思悅更好點的。
再說了，思悅在大隊裏也能靠自己的勞動掙口糧，用不著非得靠男人。
中午吃飯時，宋雨晴見李思悅完全沒有什麽異樣，想要關心幾句，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兩人在小廚房裏，她掌勺，李思悅給燒火，還給她說收割春稻期間遇見的八卦事，一如往常。要不收周斯平說，她都猜不出她家裏給她寫了信斷了她回城工作的路。
不過她很快也就想開了，思悅不說，自然是自己已經消化好了這些情緒，她就當不知道好了。以後的事情還長遠著呢，這才哪到哪啊，以後城裏的一份工，也算不得什麽。
“我沒事的。”李思悅突然道，朝她溫和地笑了笑，“我也有心理準備了，之前家裏的信就反覆地提到了工作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是給剛過門的嫂子，我還以為是要把工作留給我弟呢。”
“算了，我就算鬧上天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只是之前有個“早晚回城接班”的胡蘿蔔吊在前頭，所以她才會覺得下工帶來的身體上的疲憊都可以忍受，現在多少有些沒了心力，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心蔫了不少。
“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說不定以後我們都能回城工作去了。”
李思悅也道：“留在這邊也沒什麽不好啊，你看我頓頓都能吃飽飯，也不差了。”
很快，李思悅就說起了要去挖竹筍的事情，說他們這次要去挖多點回來泡竹筍，這樣就能多一樣好吃的菜了。
回城那些事已經變得遙遠了，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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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覆了原來的課程表之後，宋雨晴的課表就只有四節課。上完課她就收拾東西去找阿月嫂和紅梅嫂。和她們說了，部隊家屬區的家屬想要換些口糧，可以拿工業票和布票出來換，如果是別的稀罕票，得他們兩邊自己談了，她就是傳個話，問問看大隊這邊有沒有要去換的。
紅梅嫂和阿月嫂都說有要換的。宋雨晴覺得兩邊的人跑到部隊基地或者跑來生產隊談，都不太合適。於是就幫忙定了個時間地點，就周天的上午，三岔路口那裏，讓他們自己碰面聊。以後的，她就不摻和了，大家想長久合作，那就互相認認人，以後找人也方便。
兩位嫂子都說好。
人家宋老師幫忙牽線就已經做得夠多了，說來，人家在中間傳話，都沒占半分便宜，其實還是她們沾了光，不然她們上哪找人換各種票去？
整個生產隊，其實能搞到票的，還真沒幾個。其實不少人還真盯上了宋雨晴，畢竟她家趙醫生應該每個月能領不少票證，找她最合適。但宋雨晴沒需要換的東西啊，她自己在這邊當老師，自己的口糧都能自己掙，趙醫生的口糧又用不著她操心。
這下好了，部隊基地那邊的家屬不缺票，他們這邊有的人家也有口糧剩餘的，正好互相換一換。
以前想要換還得去公社的“黑市”，或者去蹭紅岸生產隊的大集，總是沒那麽方便的。但以前沒個人在中間牽線，她們和部隊基地的家屬說不上話啊，而且人家比她們還謹慎，輕易不敢換，就怕有人壞事舉報，那他們落不著好。
“來鳳嬸可能也想要換，她家陳新月和公社副社長的兒子談對象了，準備把婚期定下來了，現在到處找人換票呢。”
“這就定下來了啊。”宋雨晴也就隨口感慨一下，沒想著繼續多問。她和陳新月也好久沒說過話了，本來也不是朋友，別人的事情，聽聽也就過去了。
“她要是需要換，嫂子你也和她提一提吧，怎麽換，我就插不上手了。”
“不用你插手，你這幫的也夠多了。再多摻和，小心別人還覺得理所應當，到時候你想甩開手還甩不掉。”
宋雨晴笑了笑，又和紅梅嫂說了，她這還是收雞蛋的，如果有多的，還想繼續換。如果有家養的雞要換，她也收。
紅梅嫂羨慕道：“你和趙醫生兩個人過日子沒壓力，在吃的上面倒是舍得。”
“應該的，上班也不輕松呢，不吃點好的，腦子都要轉不開了。”其實主要是他們現在壓力小，只要顧好自己就行，那可不就給自己吃點好的？
宋雨晴也還和阿月嫂要海貨，準備中秋的時候給兩邊家裏寄過去。除了這些海貨，她是真的想不到還能寄些什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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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晴把話給兩邊的人帶到，後面就沒關註過，因為她終於收到了畫稿被錄用的回信！
“趙平生！我的畫稿被錄用了啊！是我之前寄出去的！”宋雨晴高興地拿著信去找趙平生，然後揚了揚隨信來的一塊錢和一張糖票，“看！我的稿酬！一塊錢和一張糖票呢！”
這是一個大進步！她現在渾身充滿了幹勁，想立刻把前面小假期期間畫的寄出去。
信上說，錄用的畫稿還沒刊印出來，等刊出來了，會給她寄上一份。
她已經在期待了！
宋雨晴覺得自己現在靈感如泉湧，恨不得晚上在家的時間都用來畫畫稿。連飯後散步消食活動都喪失了吸引力，但趙平生楞是把人給拖了出門，說勞逸結合、多出去看看風景才有更多靈感。
後面宋雨晴的畫稿行動也因為秦嬸的到來而被迫暫緩。
秦嬸都來勸了兩次了，宋雨晴不好意思拒絕，決定提前聲明，“我對家屬區的嫂子都沒認全臉，我怕組織不來啊。”
秦嬸卻讓她盡管放心，“不用你來組織，你只管做好領唱就行了。咱們這次大合唱選的《我們走在大路上》，這首歌你熟吧？我那有磁帶，你要是不熟，可以先跟著練一練。”
宋雨晴還真不熟，就跟著秦嬸去拿了磁帶回來學習。
“吵不吵？要不你還是去書房看書吧。”
趙平生頭也沒擡，繼續看他的資料，“不用，這樣挺好，我看累了還能聽聽歌，當放松心情了。”
“......我覺得不好。”宋雨晴動手把他拉起來，把他推去書房，“你在旁邊坐著影響我發揮，等到大匯演了，你再看吧。”
她以為的領唱就是真的領頭開始唱歌，沒想到還有專門設計的動作。這動作其實也很正常，但趙平生在旁邊看著，她就覺得很尷尬，於是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先自己練一段時間，後面才是和大家一起排練呢。她不能給集體拖後腿！
聽萬大嫂說，家屬區的嫂子們和弘安生產隊的隊員換上了口糧，兩邊都很和氣，目前也沒出問題，家屬安置辦和後勤處都知道一點消息，只說讓家屬們不要多換，得“適量”，至於別的，他們是不管的。
畢竟就是以物換物，沒搞投機倒把，這都是小事情。
怪不得她最近上下班時，不少人見到她都笑得如沐春風似的，個個都得了條門路，大家都記著是她幫的忙呢。不過沒人會專門點出來，就算點出來了，宋雨晴也能說和自己沒關系。她又沒去參與，也沒收好處，找事都找不到她頭上來。
眼看著七月份越來越近，這個學期的課程也要進入尾聲了。宋雨晴和趙平生把家裏的書房給收拾出來，一些書本和資料都給搬到了臥室，連著書架都給挪了過來。書房裏就剩兩套桌椅和兩張行軍床，就等著楚小雲那邊發動了。
安大嫂現在還沒從娘家回來，她請了假，這段時間都是找人去幫她頂班，再不回來，可能就要影響工作了。
安醫生現在家裏就是安大娘當家作主，但即使是部隊軍醫，隨軍家屬的數量也是有定數的，不能留著安大娘一直留在這兒，家屬安置辦的人已經上門找安醫生談過了。
就連秦院長也找過安醫生，提點他要把家裏給安置好，不能大後方出亂子。
家屬安置辦和秦院長輪流找安醫生談了之後，安大娘還是沒離開，甚至還在家屬區逢人就罵安大嫂。就連宋雨晴這個不常在家屬區活動的人都聽到了不少風聲。
這個安大娘，真是嫌安醫生的日子過得太好了啊。
進入七月，他們幾個老師開始準備期末考試的事情。
而今年下鄉插隊的知青，也拎著大包小包的，來到了弘安生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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