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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時候,高遠志被腹內劇烈的絞痛驚醒,他不住地呻吟,在床上翻滾,喊著要出島。

丁晨露聞訊趕來,給他註射了一支有止痛功效的鎮定劑。

幾分鐘後,高遠志癱軟下來,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嘴唇在動,但沒有聲音。

方越在對講裏告知了秦國慶。

秦國慶正在看杭舟和黃驥整理出來的詢問記錄,聽到高遠志醒了,暫且把看到一半的記錄合上,帶著信封過來。

高遠志聽到聲音,眼珠動了動,看向門口的方向。見到秦國慶,他眼睛亮起來,用力挺起身子,“送我出去!有人要害死我!送我出去!”

秦國慶不動聲色地把捏在手裏的信封單手折起來,塞進袖子裏。

高遠志的精神狀態很差,已經無法再承受壓力了,於是秦國慶改變了主意,決定不給他看這封可能會壓垮他的信。

秦國慶站在窗下,拉起了一點百葉窗。

搖擺的樹影在風中晃動,雨滴密集地從天而降,撞在玻璃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現在開不了船,明天下午,我們能送你出去。”

高遠志沈重地喘氣,看一眼窗外,又閉上眼睛,“我是不是中毒了?”

從昨晚到現在,他的身體承受了三十多年人生中從未感受過的痛苦,他再無知,也後知後覺地明白這不是簡單的食物中毒。

秦國慶沒有回答。

高遠志睜開眼,眼裏射出陰沈的光,“你們來了,他殺不了我,就給我下毒。”

他喘了口氣,“我要去醫院,送我去醫院……不然的話,你們弄個醫生來,我不想死,我有很多錢,我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保護好我……”

秦國慶從窗前走近一步,站到他床尾,揮手讓方越搬了把椅子來。

從心理學角度上講,他現在不能給高遠志任何壓力,平視著他問話,是最平和的一種方式。

“高遠志,”秦國慶說,“我們已經確認了,郭倩和李伊人都是死於謀殺。”

高遠志瞳孔縮了一下,急促呼吸著,“是誰?”

“我們還不知道。我們排查了所有人的社會關系,但找不到他們和你們的交集。從給你們送骨灰盒這一點來說,他是有目的地進行這個計劃。根據我們的經驗,應該是仇殺。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裏,我們找不到這個和你們有仇的人是誰。”

秦國慶停了一下,盯住高遠志的眼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高遠志遲緩地點頭。

“郭倩和李伊人已經死了,你要是想活,就仔細想想,你們得罪過什麽人。這件事一定很嚴重,嚴重到影響了對方的人生。”

高遠志又閉起眼睛,胸腔一起一伏,短而急地呼吸著。

丁晨露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屋裏只剩下秦國慶和方越。

方越走到窗邊,把百葉窗合了起來,又拿出一支錄音筆。

過了一會兒,高遠志痛苦地搖頭,“我想不出來!”

他煩躁地掙了幾下,把右手手銬晃地稀裏嘩啦作響,“我們得罪過不少人,但都是為了廣告、為了粉絲,在這一行裏很普遍,我真想不出來是誰!”

“高遠志,冷靜。”秦國慶嚴厲地說,又換了個問題,“一起上島的這些人裏,有你之前認識的嗎?”

“不認識不認識!”高遠志用力跺了一下床,“能不能送我出島?他不會放過我的,一定會找機會再下毒!你們……你們把所有人都關起來!”

“高遠志,請你配合一點。”秦國慶嚴肅看他,“我們每個人都在想辦法救你,你自己也要配合。”他轉頭對方越說,“把所有人的照片打印出來,讓他看,一定要讓他想起來。”

方越點頭,“知道了,秦隊。”

在他們之前辦過案子裏,曾有兇手整容後作案的例子,當時讓警隊繞了不少彎路。這一次,秦國慶也把這個可能性帶上了。

他想了想,又說,“也不要局限於照片裏的人,讓他多想想,把時間範圍擴大一些,近兩三年的,都有可能。”

“好。”方越說。

秦國慶出了房門,從袖子裏拽出那封皺巴巴的信封。

杭舟和黃驥在問詢時,讓所有人把這句話寫了一遍,可惜的是,都和信紙上的字跡匹配不上。

秦國慶知道從字跡著手調查的成功率不會高,但面對線索的中斷,還是嘆了口氣。

他從警三十多年來,遇到過震驚全國的連環碎屍案,遇到過邪教組織教唆自殺案,還有許許多多血腥覆雜的案子,檔案室裏他辦理過的案件卷宗摞在一起,能從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但他此刻站在這裏,俯瞰著這棟充滿著民國情調的洋房,依然覺得棘手。

棘手,因為無處下手。

他們所有的調查方向都碰壁了,他覺得自己像一只被困住的蝸牛,徒勞地伸出觸角往各個方向試探,然而碰到的,都是堅硬的墻壁。

天色變得更加陰沈,急雨打在地上濺起一片水霧,風鉆進窗縫,發出尖嘯的呼聲。今年一整個夏天,這座沿海島嶼沒有遭受臺風的騷擾,卻在臺風季的末尾,遇到了一場巨大的風暴。

秦國慶在心裏沈沈嘆了口氣,明天,可能也無法開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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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詢問記錄,秦國慶對著簡筆畫的洋房立體圖看了許久,又在二樓客房區域比劃數次,對杭舟說,“你把蔣韶恒帶出來,讓他和厲帆找一下照片,記住,你要寸步不離看著他。”

郭倩出事那晚,蔣韶恒在李伊人房間裏,完全有可能半夜通過陽臺進入郭倩房間作案,而能給他做證的李伊人,也已經遇害了,他的不在場證明無法成立。即便李伊人被害那晚,他有不在場證明,但有的時候,擁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人,反而是最有嫌疑的人。只有兇手,才會給自己制造一個沒有漏洞的不在場證明。秦國慶深知這一點。

杭舟答應著去了。

秦國慶讓蔣韶恒和厲帆尋找的照片,就是放在骨灰盒裏,被打印成黑白照的那張三人合照。

秦國慶本想讓高遠志找,但他精神狀態不濟,且不願再回想那張照片,只好求助於見過照片的人。

在渡輪上,圍過去的人不少,但認真觀察照片的,只有警校出身的厲帆和活動負責人蔣韶恒。

警方推斷,那張照片一定是公開發表在社交平臺上,才能輕易被拿走利用,因此拿到了高遠志、郭倩和李伊人所有平臺的賬號密碼。

蔣韶恒坐在中間,厲帆和杭舟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三人聚精會神盯著屏幕。

杭舟負責操縱鼠標,他會等蔣韶恒和厲帆都否認後才按動下一張。

三人從中午十一點多開始忙碌,一直到下午三點半才看完所有照片,卻一無所獲。

“會不會……照片曾經被發表過,但因為某種原因,又被刪除了。”厲帆說。

杭舟同意他的想法,心直往下墜,網站服務器定期更新,用戶已刪除的內容絕大部分無法找回,這樣一來,難度就增大了不少。但同時,又有一個疑問冒出來——他們已經把高遠志三人從賬號註冊那天到現在的所有照片都翻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排除照片被主動刪除這一點,是否意味著,那張照片沒有被公開發表過……杭舟想到了一種可能,立刻走到一邊用對講呼叫秦國慶,同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蔣韶恒。

他跟秦國慶說了自己的想法,秦國慶表示讚同,很快就讓方越把高遠志的手機送了下來。

物證那邊也拿來了郭倩和李伊人的手機。

杭舟打開高遠志的微信,點進朋友圈,三人重新開始找。

但這回,依舊一無所獲。

期間,厲帆找到了一張和印象裏很相似的照片,但蔣韶恒看過後,就否決了,“不是這張,那張照片上,高遠志頭上戴著一副墨鏡。”

厲帆有些不悅,反問,“是嗎?我覺得沒有。”

蔣韶恒說,“你可以相信我,我收藏了許多墨鏡,高遠志戴的那副,是雷朋上個世紀的古董款,我也有一副,但他的是假的,所以我印象深刻。”

厲帆不說話了,兩人又沈默地往下翻。

“等一下。”蔣韶恒說。

“怎麽了?”

蔣韶恒指著一條鏈接說,“點開看看。”

那是發表於六年前的朋友圈,是一條新聞鏈接,內容是關於泰山旅游節封禪大典的消息。

“我記得他的微博照片裏,有一張單人照,和合照中的樣子很像,發型、配飾都能對上,也戴著墨鏡。”蔣韶恒低頭想了一下,“我去過泰山,那張單人照的背景,是泰山玉皇頂。”

杭舟還沒說話,厲帆就問,“那能說明什麽?”

“我們可以重新找一下郭倩和李伊人的相冊,如果她們都去了那次封禪大典,那麽那張合照,很可能是那個時候拍的。”

杭舟想了想,覺得蔣韶恒的推論很有道理,於是重新打開電腦,按照發布日期找到六年前。

果然如蔣韶恒所想,郭倩和李伊人都去了那次封禪大典,並且各自拍了單人照片。此外,郭倩和李伊人還有一張合影。

厲帆仔細看了看她們的衣著,不得不承認,這和他印象裏那張合影十分相像。

“但是為什麽找不到合影呢?”厲帆自言自語。

“我猜,可能是發表過,但因為各種原因,很快就被刪除了。”蔣韶恒說。

厲帆看他一眼,心裏很不服氣,“那你說是什麽原因。”

蔣韶恒好脾氣笑笑,“原因可能有很多,我覺得最合理的解釋是……”

郭倩和李伊人都是走顏值路線的網紅,刪除照片的原因,很可能是其中一人覺得照片裏的自己不好看,要求另一人刪除,於是那張照片就在互聯網裏消失了。

杭舟一直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時問了一句,“你們確定,合照就是這個時候嗎?”

蔣韶恒看看厲帆,厲帆再次對比三個人的照片,最後點頭,“對。”

杭舟立刻按對講,“秦隊,合照是六年前,在泰山旅游節封禪大典上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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