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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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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

梁清越朝他伸手,語氣很溫和:“過來。”

程宋還是沒反應,直到梁清越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臉頰上揉了揉,“傻站著幹嘛,什麽時候過來的?”

“說長情的時候。”程宋木木地回答說,垂著的眼眸終於擡起來,和他對上視線,“什麽心理醫生,你什麽時候去的?因為我?”

“好久以前了,已經很久沒去了。”梁清越語氣很輕松,真假半摻說得很像那麽一回事,“主要是工作壓力太大了,跟你沒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那就是有關系。”程宋漆黑的眼眸顯得有些沈,嗓音有些艱澀:“你也這麽覺得嗎,只是……玩玩而已,不長情也沒關系?”

梁清越沒想到他會聽到這些,沈默了一下,幹巴巴地回道:“沒有。”

程宋移開視線,輕輕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原來你說得那麽輕松,其實只是不在乎,因為我以前跟你說的未來都沒有兌現,你不信我。”

梁清越想說點什麽解釋,卻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有些焦慮地攥著手指,很蒼白地辯解:“不是,我沒這麽說。”

程宋踢走了腳下能看到的小石子,視線被他垂著的手吸引,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手心搓了幾下才掰開了手指,原本就紅腫的眼眶又開始發燙,“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沒事。”梁清越這段時間已經聽膩了他道歉,伸手在他後脖頸上隨手揉了幾下,語氣努力顯得輕松些:“我沒哄你,你就當我哄哄我自己,能別對我這麽苛刻嗎?”

這話聽上去好像在安慰,但細想又充滿了尖刺一般紮的人心口疼,程宋做了幾個深呼吸,粗暴地壓下所有情緒,他隨手抹了把眼淚,自顧自的轉身往回走,“走吧,他們該等我們了。”

梁清越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在看見他再次無意識地擡起胳膊擦眼淚的時候,終於擡腳跟了上去。

在節目組的幫助下,他們在海灘支了個長桌,上面放滿了食材和酒水飲料,長桌邊放了兩個便攜式的燒烤架,四周架著臨時弄過來的小燈架,很有海邊燒烤的氛圍。

幾個人已經圍坐在燒烤架邊放上烤肉烤串了,秦漫語嫌坐在爐子旁邊熱,一個人拎了個凳子坐在中間,右手邊空了兩個位置留給姍姍來遲的兩個人。

秦漫語支著下巴聽大家閑聊,偶爾看一眼右手邊沈默是金的兩個人,這詭異的氣氛……讓她產生了一種許久未有過的闖禍了的感覺。

平時會跟著大家話題走的梁清越全程都沈默,最多被cue到的時候笑著一筆帶過,他旁邊的程宋除了戴著個很浮誇的大黑框眼鏡,隱約還能看到紅彤彤的眼眶,他本來話也不多,低著頭在很認真地翻動著烤架上的烤肉。

今天人多,本來少了他們兩個不說話也沒什麽很大的異常,但程宋根本不在線,連蕭遲與主動戳戳他都沒反應,整個人都被烏雲籠罩了一般,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唯一的反應就是偶爾把烤好的東西分到旁邊梁清越的盤子裏,全程都低垂著眉眼,眼神和表情好像都被那副眼鏡框遮住了,格格不入得很明顯。

“作為我們的代理小店長,我來提一杯啊。”故青笑著舉起杯子,裏面的氣泡水從冰塊裏冒著小氣泡,“今天也是我們開業以來第一次休息聚餐,還是非常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合作和配合,也非常不舍得咱們剛來三天的三位好朋友。”

其他人聽到這個忍不住笑了起來,周齊喝了點冰啤,笑著嚷嚷:“青哥你也太官方了,快點把你的稿子丟了,直接謝謝三位前輩送來的免費勞動力!”

張晶晶也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太直白了吧!不過人多幹活真的會輕松很多,感謝各位老師的付出!我幹了!”

秦漫語擡眼看了下她的杯子,笑著說:“晶晶喝的不是飲料嗎,怎麽跟喝多了似的?”

她旁邊的夏小滿笑著點頭:“人來瘋而已,秦老師不用理她。”

黎想笑容溫潤:“說起來不該,其實這幾天玩得蠻開心,也很感謝今天的招待,沒想到你們做飯這麽好吃。”

故青看了眼旁邊兩個做飯的主力軍,笑著點頭:“我也很意外,本來以為我又要幹一整期的主廚,誰知道節目組偷偷找了倆真廚子,我感覺自己都該退休了。”

梁清越笑著轉頭去看他,“我們都做家常菜啊,故老師明顯比我們專業,你要退休了咱也該原地關門。”

故青露出個誇張也無奈的表情,“哎喲餵,清越你這妥妥的捧殺,拒絕!未來嘉賓的水平都是未知數,咱仨還是繼續肩並肩當主廚,不要拋下我好嗎?”

秦漫語嘖嘖搖頭,開玩笑說:“這變臉變的,會做飯的還是吃香哈,這叫什麽——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張晶晶笑得不行:“哈哈哈不對!我們梁老師和程哥這是靠廚藝抓住青哥的心,不然其他人進去能給他廚房毀了。”

說的其實是上一季有倆個嘉賓想給故青幫忙,結果一個切菜切到手指,另一個三兩下把燃氣竈弄壞了,被迫歇業了半天,找師傅維修還損失一筆,故青從此再也不想廚房小白進去幫忙了。

蕭遲與看向斜對面的程宋,笑著說:“那說明會做飯也很重要,話說程宋和梁哥都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啊,還是純屬天賦點滿的那種?”

梁清越看了眼程宋,後者毫無反應,他想了想,說:“我就是比較閑就自己在家學著做了,主要是吃膩了外賣,不得不自力更生。我們宋老師應該是天賦流,看菜譜就能出餐。”

程宋聽見他的聲音才終於回了神,看了眼梁清越,很勉強地彎了下唇,嗓音有點啞:“沒什麽天賦,只是想給喜歡的人做飯就學了。”

大家沒想到他還能主動抖露點自己的私事,楞了下很快都揶揄地笑了起來,蕭遲與還以為他今晚都不會開口,笑著問:“你有女朋友啊?”

程宋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漠:“沒有。”

蕭遲與微微挑眉,“那你挺有遠見。”

程宋很敷衍地笑了下,還是不太想跟他說話,等著話題轉開後,在桌上隨手拿了罐啤酒揭開,剛要拿起來就被按了下去,梁清越聲音很低:“這啤酒,你別喝了。”

程宋盯著他的手指看了兩秒,食指上還能看到很淺的牙印,他頓時又想起了梁清越那些放在一起顯得很割裂的話,輕飄飄地拿開他的手,“我知道,而且現在酒量挺好的。”說完像是印證一般,仰頭喝得很幹脆。

梁清越盯著他滾動的喉結看了幾秒鐘,很快又看見別在領口偶爾閃著紅光的麥克風,不再盯著他看了,有些氣悶地低頭。

他為什麽做什麽都這麽理直氣壯的,難道這些年不聲不響的消失,是我的錯嗎?梁清越手指在冒著水汽的玻璃杯上叩了幾下,心口像堵了團浸濕的棉花,碰一下就會溢出苦悶酸澀的水。

秦漫語:“……”很想說你倆別在這拼酒啊,盯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麽出格的行為,只好郁悶地參與大家的閑聊。

唉,早知道就不今天說了,她本來想著晚上大家多少都喝了酒不方便說話,有些事當面說和電話裏說總是不一樣的,再說她和梁清越也挺久沒見了,誰能想到當事人就站在背後偷聽呢。

散場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大家簡單地收拾了桌子,把帶來的食材和垃圾全部帶走了。烤爐裏的炭火倒了幾瓶水澆滅也還有餘溫,還是花錢拜托了節目組明天幫忙收拾,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又有人喝多了些,總算是結束了這一整天的拍攝。

梁清越沒喝多少,神智還算清醒,觀察了一下喝了六罐冰啤兩杯紅酒的程宋,意外發現他臉色沒有絲毫變化,除了嘴唇鮮艷緋紅,臉頰依舊白皙神色也冷淡。

酒量竟然真的好了很多,梁清越和他走在人群的最末尾,心情有些難以形容。

原本走在前面的蕭遲與刻意落後了幾步,走到梁清越旁邊,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梁哥,聊幾句?”

旁邊的程宋聞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次竟然沒主動插話阻止他們交流,只是低著頭快步走了。

梁清越停住腳步,看了他的背影幾秒鐘,擡眼和蕭遲與對上視線,語氣輕松:“聊什麽?”

蕭遲與往回走了幾步,沙灘鞋踩在細軟的沙子上很舒服,他笑著轉頭:“隨便走走吧,就幾句話,不耽誤你休息。”

梁清越和他還算合得來,要是沒有被追求這件事,大概能成為不錯的朋友,現在相處倒是稍微有些尷尬,梁清越下意識想回避他。

估計程宋今晚也不會去找他了,梁清越幹脆跟著他往回走,沈默地看著月光下的沙灘。

今晚的月色特別好,不用燈光都能看清周遭的景色,也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沿著海灘走了一會兒,蕭遲與終於開口了,有點猶豫:“你,以前說的那個喜歡的人,是程宋嗎?”

梁清越不怎麽意外這個問題,非常坦率地承認了:“嗯,以前是我男朋友。”

“不是說沒追到沒在一起嗎?”蕭遲與有點意外。

“那時候分手了。”梁清越說著忍不住嘆氣,他覺得有點累,今天摘了麥克風就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索性在原地坐了下來,“怎麽看你很意外的樣子?我以為你早知道了。”

蕭遲與也跟著他坐了下來,兩個人隔著半臂的距離,他沈默了一下才說:“沒完全猜對,我以為他在追你,不過也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

“很明顯嗎?”梁清越笑了下,屈著膝蓋托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翻湧在沙灘上的白色浪花:“唉,沒想到我這個年紀了,還有這麽多人來八卦我的戀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蕭遲與竟然笑了下,“秦姐也找你說了吧?不過程宋眼睛怎麽紅成那樣,他聽見什麽了?”

梁清越很專註地看著那些小浪花,沈默了很久才說:“沒什麽,又惹他生氣了而已。”

“你這是……”蕭遲與稍微停頓了下,斟酌著問:“算是心軟,還是就是很喜歡他?”

梁清越看了他一眼,“心軟……我看著像是這種人嗎?”

蕭遲與笑了下,語氣帶著幾分自嘲:“也是,不然怎麽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

“抱歉。”梁清越語氣很平淡,“我只是覺得人不必要去費這種時間和精力,何況你認識的我不一定是真的,也沒你想的那麽好。”

蕭遲與:“你怎麽知道我認識的你,是什麽樣?”

梁清越很淡地笑了下,“是什麽樣都無所謂吧。”

“因為你並不在乎不相幹的人怎麽看你,太冷酷了吧,你可真是討厭。”蕭遲與哼了一聲,“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拒絕這麽多次。”

梁清越語氣平靜:“我不相信日久生情,也不會。”

蕭遲與楞了一下,轉頭看向他:“難道你以前還是一見鐘情,那不是看臉?”

“怎麽,我不能是個看臉的人?”梁清越笑了下,手指在沙灘上無意識地圈圈畫畫,嘆息了一聲,“太久了,記不清了,只記得每次見他都很高興。”

“認識很久了?”蕭遲與低聲問。

“十年,算是很久了吧。”梁清越撫平手邊的沙子,在上面畫了個抱著愛心的貓貓狗狗,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清:“可能我第一次談戀愛,做得也不是很好吧,不然他也不能就那麽走了。”

蕭遲與沒聽清,但也沒那麽不識趣地追問,陪著他坐了一會兒,很快自己站起來了,“我回去了,今天也不早了,梁哥你也早點回去睡吧。”

梁清越沒看他,低頭應了聲好。

蕭遲與沈默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伸手很輕地摸了下他的頭:“梁哥,人活著開心最重要,我確定我的直覺從沒錯過,你特別好,也對自己好點。”

梁清越沒回頭,笑著點頭:“謝謝。”

謝謝,謝謝你的喜歡和肯定。

蕭遲與聽懂他的意思,很輕地嘆息了一聲,轉頭慢慢往回走了。

梁清越盯著自己畫的簡筆畫看了很久,怎麽看都覺得沒程宋畫的可愛,無奈地彎了下唇。

坐著吹了那麽久的風,被酒精浸得昏沈的頭腦清醒了不少,他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才往回走。

梁清越覺得自己身上的酒氣熏得人頭暈,在沙灘上坐那麽久帶了不少沙子回來,回房間了就直奔浴室。

出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不少,他沒拿睡衣進去,圍了個幹凈浴巾就出來了。

客廳開著小燈,他用幹毛巾擦著頭發走到冰箱那邊拿了瓶冰水,喝了幾口,忍不住開始思考今天要不要等程宋。

不過蕭遲與找他說話,程宋也沒什麽反應,氣成那樣,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要發消息問一下嗎?梁清越把水放回去關上冰箱門,往那個小客廳走想找找自己的手機。沒走兩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腳步下意識放輕往右邊走,站在衣櫃旁邊看著那張大床。

兩米的大床上,靠近陽臺門那邊的被子下邊有個明顯的凸起,有個人蜷著身子在裏面躺著,睡得無聲無息的,都不太能看見呼吸的起伏。

客廳不算明亮的燈光照著床上的輪廓,梁清越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瞬間就想起了已經很長時間沒想過的往事。

自己過生日卻跑去給他送飯,在劇組不知道受到什麽刺激的男生落荒而逃,連準備得格外精致的飯盒都想不起要拿走。

也不知道程宋那天是什麽時候回家的,只知道回去後也是像今天這樣,安安靜靜地縮在被子裏睡得昏沈。

只是那時候是寒冷的冬日,房間開著充足的暖氣,現在卻是熾熱的夏天,空調吹著過低的冷氣,場景卻意外完美地重合了起來。

梁清越就站在原地,盯著那團被子看了很久,很輕地吐出一口積在胸口的濁氣。

很多人都不理解,梁清越這些年這麽孤獨苦悶地過是圖什麽,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觀點。沒人和他一樣體會過和程宋一起生活中的各種小細節,各種細碎也難忘的,讓人不自覺記了很多年的,程宋刻下的獨特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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