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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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樓知秋下了比賽，總覺得有什麽人老盯著他看。
他循著感覺望過去，看見一個男人正打量他，眼眶很深，但不似日耳曼人那麽鋒利的五官，有著印第安人的特征，看上去濕潤的眼睛有著別樣的憂郁，嘴唇飽滿，眉眼深刻，典型的拉丁裔人。
見到樓知秋的目光，那個男人並沒有立刻移開視線，而是坦然地望著他，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很幹凈單純的眼神，只是那雙眼睛太過濕潤，總讓人疑心自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樓知秋認出了他，是庭雨疏以前在HFV時的輔助Gatsby，但後來轉線打了AD，不過不在HFV，而去了其他隊伍，也是這次S賽的北美三號種子。
他沒聽庭雨疏和他說起過這個選手，因此準備禮節性地報以笑意，但招呼還沒打，那名選手便移開了視線。
正巧這時候Niels又來了，攬著他肩膀開始說笑。
想到上次Niels說庭雨疏看不上輔助，“Niels，Gatsby和Ting有什麽過節嗎？”
Niels楞了楞，“啊？過節？”他費神地想了想，似乎是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與其說過節，不如應該說是情感糾紛吧……”
Niels沒註意樓知秋表情微妙的變化，繼續說道：“我不太了解究竟怎麽回事，S11時我們情況不是很好，後來Gatsby離開了，官方的說法是想出成績，你也知道輔助換線AD很少，通常只有AD退居第二打輔助，他應該是很堅決。”
“不過我聽俱樂部的人說Gatsby，似乎是之前追求Ting，但是Ting不領情，你也知道他的……聽說很傷Gatsby，讓他大受挫敗尊嚴掃地，所以才連輔助都不玩了。所以我一直以為Ting不太看得上輔助，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有點邪門，應該沒有傳言那樣……至少應該不是這麽羅曼蒂克？”
“算了愛情的事情我也不懂……你想知道具體情況，去問Ting吧。”
“好啊。”樓知秋微笑。
“……”好瘆人的笑容！
Niels突然有點冷，抖了一下。
樓知秋又感覺有人在看他，然而這次看過去，發現是都宰玄。
都宰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他們對視之後，露出了一個親切的微笑。
晚上例行一個電話撥通，和理想中的卿卿我我不同，庭雨疏自從第一次比賽後，每次都帶著筆記本和樓知秋通電話，跟他覆盤比賽。
“八分鐘時，你選擇放棄小龍去打先鋒。你想用先鋒打開下路，那時候你有線權，你知道對方AD回城時卡裝備了嗎？他應該剛好少了不到一百塊錢。”
“不知道……”
庭雨疏是怎麽做到看轉播都能註意到對方裝備合成路線以及時間節點的……
如果是他說的這樣，直接打了下河道小龍，然後硬推過去就能拔掉下路一塔，先鋒後期再爭奪能換到中上路，而當時他們放棄了小龍，把小龍拱手讓人，下路短暫的失守間反而讓對方AD補上了經濟，雖說確實下路被拔掉了，但顯然不如前者收益大。
“嗯。”庭雨疏點到為止，知道樓知秋都明白了。
“第一次大龍團戰後的整線，有沒有註意刺客往哪個方向走了？”
第一次龍坑團，雖說DAF討了好處，卻沒能接下龍，然而下一次剛整線完，就被對方的刺客異軍突襲，在小團戰中聯合隊友斬獲兩枚人頭，對於他們刺客的行蹤，確實是令人摸不著頭腦，否則姜萊也不會大意失荊州，中路失了先手。
這題樓知秋會，“他回家了！”
“你怎麽知道？”
“我看著他從兵線上走開，一直到視野消失都往上走。”兵線能夠提供視野的功能，而英雄在離開兵線範圍後，視野仍然能保持五秒的時間，這個時間足夠看清他的動向了。
“劉巖江在紅buff附近放了一枚眼，如果他真的要回家，那邊的野區剛被清過，他一定會走那條最短的路線，這樣不出三四秒，他就會出現在視野內，但實際上……”
“他沒出現。”樓知秋老實地接話。
這就很好理解了，刺客騙了他們自己的行蹤，想必那時候他是去反野了，才能這麽快地摸到中路埋伏姜萊。
樓知秋有種奇怪的既視感，仿佛是寄宿制學校打電話給家長報告考試成績，尷尬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地瘋狂認錯。
庭雨疏又說了幾個地方，他的覆盤一向意簡言賅又切中準心，更重要的是他總是站在選手比賽即時操作的角度去矯正，而不是用結果倒推過程。
說完後樓知秋的聲音越來越低，庭雨疏輕笑，“怎麽蔫了？”
“被你一說，我覺得我打得好爛。”樓知秋悶悶地道。
“怪我不在，你有別的事要做，註意不到也正常。”庭雨疏安慰道，“這場比賽運營和節奏從頭到尾沒有斷，你已經做得很完美了。”
樓知秋是給點冷空氣就打霜，給點陽光就燦爛，聽庭雨疏這麽一說，立刻又生龍活虎了。
“明天對陣DRB有什麽打算？”庭雨疏邊問邊在筆記本上寫字。
DRB是北美的三號種子，也就是庭雨疏曾經的輔助Gatsby轉AD後去的隊伍，要說冠軍輔助已經是職業巔峰了，但還是轉線打了AD，實在是耐人尋味。
樓知秋想起白天Niels對他說的話，“Gatsby是你以前的輔助。”
“嗯，怎麽了？”庭雨疏語調平穩。
“他是輔助轉AD，有什麽需要特別註意的地方嗎？”思考一瞬，樓知秋還是沒有問傳言中的“情感糾紛”。
庭雨疏思考了一小會，“他可能會拿出一些機制特殊、比較冷門的英雄，BP時多註意，如果讓他選到了聯動性比較counter的英雄，你在線上小心一點。”
“除了這個還有嗎？”
庭雨疏微笑，“別緊張，知秋，他不是你的對手。”
這話可是說得很滿了。
樓知秋欲言又止還是忍下了疑問，“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準備的。”
“嗯，別太累，早點休息。”
“你也是。”
掛了電話，樓知秋翻找了一下最近一年DRB的比賽，仔細研究了Gatsby的英雄池和打法。
過了幾個小時，他放空休息，腦子裏又想起Niels說的“情感糾紛”，有著微妙的不適感。
奇怪，就算真的是那樣，又如何呢？
他熟知庭雨疏的迷人所在，有多少人喜歡他都不足為奇，而庭雨疏拒絕了所有向他示好的人，只除了他，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啊啊啊，不行，樓知秋翻身坐起，選擇去訓練轉移註意力。
“哥！！！又贏了！！！”庭彩陽激動地拍了拍桌板。
“嗯。”庭雨疏看著液晶屏幕，也微微笑著。
第二輪小組賽，DAF再下一成，DAF眾人起身，臉上都是放松的笑意，這一局玩得很盡興，樓知秋和對面AD是相見恨晚，越打越火熱，握手時兩個人結實地擁抱了一下。
雖然對方是外卡賽區，但突破重圍進入正賽，即便沒有那麽正規的訓練方法，但是卻仍然不服輸地盡力打出了自己的風采，幾次給了DAF不小的麻煩，即便輸得很慘烈，那份執著不放棄的精神也是DAF可敬的對手。
“哥，你下午回去了，不要太誇秋哥了，他尾巴要翹上天的。”庭彩陽叮囑道。
“誇一下也不行？”庭雨疏難得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噫……你怎麽這麽寵他，你什麽時候能這麽對我？”
“等你不會背著我偷偷玩游戲的時候。”
庭彩陽理虧，“哼……”
他擡起頭，“哥你趕快走吧，不能讓他搶盡風頭，你才是主角！”
庭雨疏臉上的笑淡下來，他知道庭彩陽是在化解他們要分離的悲傷，他摸了摸小陽的頭，“嗯。小陽，對我很有信心嗎？”
“當然！哥，你是超人！區區S賽，不在話下。不過是再去吊打一次手下敗將而已。”庭彩陽狐假虎威，一把抱住庭雨疏的腰，說得很是囂張。
“那你也要對自己有一樣的信心。”庭雨疏摟住弟弟的背，把他瘦弱的身軀抱在懷裏。“你不是常說我們兄弟倆同氣連枝？”
庭彩陽頭貼著他的胸膛蹭了蹭。
“我會贏下最後的冠軍，你也要勝利。”
他們兩個人，即將奔赴不同的戰場，兄弟血脈相連，一樣的信念，遙隔千裏也緊緊聯系著彼此。
“嗯。哥你一定要贏哦，這樣……我也肯定會勝利的。”庭彩陽小聲說。
樓知秋一大早起來，春風滿面地沖進電梯，電梯門即將合上時被人按開，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他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放假了？”都宰玄問。
樓知秋有不好的預感，滿臉寫著我很忙，嘴硬道，“外出公幹。”
“我想和你聊聊。”
樓知秋郁悶，這人怎麽回事，看不出來他不想聊嗎，假笑道，“下次吧。我今天有事。”
“是去機場接Ting吧。”
“……”
都宰玄關上電梯，微笑道，“那正好，一起去吧。”
什麽叫那正好？我接我老公我媳婦我老婆，跟你有什麽關系？能不能有點眼力見？
看都宰玄這副架勢，是很難拒絕了，樓知秋轉念一想，眼睛一亮，又高深莫測地平息下去，擡高架子，“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自己也可以開車去。”都宰玄淡然回應。
“你不是想和我聊嗎？”樓知秋堵回去。
都宰玄頓了頓，讓步道，“什麽條件？”
樓知秋滿意但一臉不過爾爾道，“你得陪我練兵。”
都宰玄毫不猶豫答應，“可以。”說完他懶散地自然道，“你開車，我昨天沒睡好。”
……靠，早知道提更刁鉆的要求了。
“要不還是等我回來再找你吧。”不知怎麽樓知秋一下反悔了，聲音卻耐心溫和，看樣子是很真誠地商量。
“怎麽了？”這還是都宰玄第一次被人推三拒四，體驗十分新奇。
“他不喜歡我們倆在一塊。我好久沒見他了，不想惹他生氣。”
都宰玄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Ting是你爸嗎？”
這完全對樓知秋構不成傷害，“你說是就是吧。”
都宰玄費解地攢眉，“他到底對我有什麽意見？”
“那倒也沒有，他就是覺得你會把我帶壞。”樓知秋無比自然道。
都宰玄：“……你這麽聽他的話？”
樓知秋奇怪道：“我不聽他的話，難道聽你的話嗎？”
都宰玄：“……”
“你去也不是不可以。”歷史再度重演。
“……說吧，什麽條件。”
樓知秋滿意道，“你開車，我昨天也沒睡好。聽說過嗎，小別勝新婚，近鄉情更怯。啊，像你這種單身漢是不懂的。”
庭雨疏要是知道都宰玄被他坑來當司機，想必不會生氣，頂多要說他頑皮了。
“你似乎只是單戀。”都宰玄提醒道。
樓知秋憐憫地看著他：“Gleam，你不懂，能愛一個人是一種幸運。”
都宰玄徹底沈默了。
到了停車場，樓知秋果然沒客氣，坐到了副駕駛上。
“你要和我聊什麽？”
“你覺得洙恩怎麽樣？”
樓知秋轉過頭看了看都宰玄，欣賞了他開車的英姿和臉上僵硬的表情，了然道，“噢，你們吵架了？”
都宰玄微笑道，“有點分歧而已。”
“噢，吵得還不輕。”
“……”
“你要是真的想和我聊，建議你還是坦誠一點。”樓知秋無所謂道。
都宰玄略一思忖，“我們的確吵了一架。”
“因為什麽？”
“我不知道。”
樓知秋了然地點頭，所以都宰玄才要問他怎麽看待具洙恩。
“他很隱忍，他習慣先人後己，或者說根本沒有‘己’。”樓知秋戲謔地瞥了一眼都宰玄，“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你的虐待。”
“你覺得我對洙恩不好？”
樓知秋笑了兩聲，“其實你能這麽心平氣和問我，說明你對他至少還不錯，不過你的好他可能不太受用。”
“說真的，你不覺得你有點太過自我了嗎？你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但其實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想的都不一樣。”
“我不需要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當然，每個人的眼界和思想都不同，但過多的思緒和建議只會形成內耗。
“這就是問題所在咯，你連他的想法和感受都不願意了解，你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
都宰玄沈默。
“雖然我不太了解他，但感覺他應該是個以別人的感受為主、喜歡配合別人的人。你應該覺得蠻奇怪吧，你們之前一直很默契，相處起來很舒服，但是突然就有隔閡了。”
“嗯。”
這正是都宰玄不解的地方，他們仿佛一直心有靈犀默契十足，直到這個夏天，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關系變得緊張起來。
樓知秋在車窗邊撐著頭，很沒精神的樣子，揶揄地嗤笑了一聲，“你真是小學生啊。”
都宰玄忍了忍還是沒說話。
“你一直覺得很舒服，說明相處中的不舒服都被另一方忍耐了啊，一拍即合就能心心相印的關系很罕見的。總有一個人忍受不舒服，直到有一天顯露出來，你只能看到一點痕跡，實際上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你和Ting也是這樣？你忍耐了不適？”
樓知秋打了個呵欠，眼淚嘩嘩，“不要挑撥離間啊，我和我們雨神那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你羨慕不來的。”
“而且要說不適，也是他忍受我。哦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他應該從來沒忍受過你，說了你也不明白。”樓知秋遺憾地聳了下肩。
“……”
“想想吧，想想，他有沒有說過什麽話，讓你覺得很不解。我估計不到忍受不了，他應該不會說什麽，如果他說了什麽，就說明特別在意了。”
都宰玄沒接話，似乎在回想。
“不過你沒必要那麽擔心，有錯就改，有問題解決就好了。”
都宰玄覺得被他教育的感覺有些微妙，“你很有經驗？”
“當然，我和雨神經常吵架。”
都宰玄不懷好意地笑，“你剛才說你們是天造地設？”
樓知秋刀槍不入，喜笑顏開，仿佛就在等這句話，“你又不懂了吧，吵架是一門藝術，每一次吵架，都能讓我們的感情更上一層樓。”
都宰玄斟酌道，“癔癥太深不是好事。”
樓知秋不屑理他。
“Cicada。”
樓知秋從夢境邊緣掙紮出來，勉強問，“又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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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知秋下了比賽，總覺得有什麽人老盯著他看。
他循著感覺望過去，看見一個男人正打量他，眼眶很深，但不似日耳曼人那麽鋒利的五官，有著印第安人的特征，看上去濕潤的眼睛有著別樣的憂郁，嘴唇飽滿，眉眼深刻，典型的拉丁裔人。
見到樓知秋的目光，那個男人並沒有立刻移開視線，而是坦然地望著他，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很幹凈單純的眼神，只是那雙眼睛太過濕潤，總讓人疑心自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樓知秋認出了他，是庭雨疏以前在HFV時的輔助Gatsby，但後來轉線打了AD，不過不在HFV，而去了其他隊伍，也是這次S賽的北美三號種子。
他沒聽庭雨疏和他說起過這個選手，因此準備禮節性地報以笑意，但招呼還沒打，那名選手便移開了視線。
正巧這時候Niels又來了，攬著他肩膀開始說笑。
想到上次Niels說庭雨疏看不上輔助，“Niels，Gatsby和Ting有什麽過節嗎？”
Niels楞了楞，“啊？過節？”他費神地想了想，似乎是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與其說過節，不如應該說是情感糾紛吧……”
Niels沒註意樓知秋表情微妙的變化，繼續說道：“我不太了解究竟怎麽回事，S11時我們情況不是很好，後來Gatsby離開了，官方的說法是想出成績，你也知道輔助換線AD很少，通常只有AD退居第二打輔助，他應該是很堅決。”
“不過我聽俱樂部的人說Gatsby，似乎是之前追求Ting，但是Ting不領情，你也知道他的……聽說很傷Gatsby，讓他大受挫敗尊嚴掃地，所以才連輔助都不玩了。所以我一直以為Ting不太看得上輔助，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有點邪門，應該沒有傳言那樣……至少應該不是這麽羅曼蒂克？”
“算了愛情的事情我也不懂……你想知道具體情況，去問Ting吧。”
“好啊。”樓知秋微笑。
“……”好瘆人的笑容！
Niels突然有點冷，抖了一下。
樓知秋又感覺有人在看他，然而這次看過去，發現是都宰玄。
都宰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他們對視之後，露出了一個親切的微笑。
晚上例行一個電話撥通，和理想中的卿卿我我不同，庭雨疏自從第一次比賽後，每次都帶著筆記本和樓知秋通電話，跟他覆盤比賽。
“八分鐘時，你選擇放棄小龍去打先鋒。你想用先鋒打開下路，那時候你有線權，你知道對方AD回城時卡裝備了嗎？他應該剛好少了不到一百塊錢。”
“不知道……”
庭雨疏是怎麽做到看轉播都能註意到對方裝備合成路線以及時間節點的……
如果是他說的這樣，直接打了下河道小龍，然後硬推過去就能拔掉下路一塔，先鋒後期再爭奪能換到中上路，而當時他們放棄了小龍，把小龍拱手讓人，下路短暫的失守間反而讓對方AD補上了經濟，雖說確實下路被拔掉了，但顯然不如前者收益大。
“嗯。”庭雨疏點到為止，知道樓知秋都明白了。
“第一次大龍團戰後的整線，有沒有註意刺客往哪個方向走了？”
第一次龍坑團，雖說DAF討了好處，卻沒能接下龍，然而下一次剛整線完，就被對方的刺客異軍突襲，在小團戰中聯合隊友斬獲兩枚人頭，對於他們刺客的行蹤，確實是令人摸不著頭腦，否則姜萊也不會大意失荊州，中路失了先手。
這題樓知秋會，“他回家了！”
“你怎麽知道？”
“我看著他從兵線上走開，一直到視野消失都往上走。”兵線能夠提供視野的功能，而英雄在離開兵線範圍後，視野仍然能保持五秒的時間，這個時間足夠看清他的動向了。
“劉巖江在紅buff附近放了一枚眼，如果他真的要回家，那邊的野區剛被清過，他一定會走那條最短的路線，這樣不出三四秒，他就會出現在視野內，但實際上……”
“他沒出現。”樓知秋老實地接話。
這就很好理解了，刺客騙了他們自己的行蹤，想必那時候他是去反野了，才能這麽快地摸到中路埋伏姜萊。
樓知秋有種奇怪的既視感，仿佛是寄宿制學校打電話給家長報告考試成績，尷尬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地瘋狂認錯。
庭雨疏又說了幾個地方，他的覆盤一向意簡言賅又切中準心，更重要的是他總是站在選手比賽即時操作的角度去矯正，而不是用結果倒推過程。
說完後樓知秋的聲音越來越低，庭雨疏輕笑，“怎麽蔫了？”
“被你一說，我覺得我打得好爛。”樓知秋悶悶地道。
“怪我不在，你有別的事要做，註意不到也正常。”庭雨疏安慰道，“這場比賽運營和節奏從頭到尾沒有斷，你已經做得很完美了。”
樓知秋是給點冷空氣就打霜，給點陽光就燦爛，聽庭雨疏這麽一說，立刻又生龍活虎了。
“明天對陣DRB有什麽打算？”庭雨疏邊問邊在筆記本上寫字。
DRB是北美的三號種子，也就是庭雨疏曾經的輔助Gatsby轉AD後去的隊伍，要說冠軍輔助已經是職業巔峰了，但還是轉線打了AD，實在是耐人尋味。
樓知秋想起白天Niels對他說的話，“Gatsby是你以前的輔助。”
“嗯，怎麽了？”庭雨疏語調平穩。
“他是輔助轉AD，有什麽需要特別註意的地方嗎？”思考一瞬，樓知秋還是沒有問傳言中的“情感糾紛”。
庭雨疏思考了一小會，“他可能會拿出一些機制特殊、比較冷門的英雄，BP時多註意，如果讓他選到了聯動性比較counter的英雄，你在線上小心一點。”
“除了這個還有嗎？”
庭雨疏微笑，“別緊張，知秋，他不是你的對手。”
這話可是說得很滿了。
樓知秋欲言又止還是忍下了疑問，“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準備的。”
“嗯，別太累，早點休息。”
“你也是。”
掛了電話，樓知秋翻找了一下最近一年DRB的比賽，仔細研究了Gatsby的英雄池和打法。
過了幾個小時，他放空休息，腦子裏又想起Niels說的“情感糾紛”，有著微妙的不適感。
奇怪，就算真的是那樣，又如何呢？
他熟知庭雨疏的迷人所在，有多少人喜歡他都不足為奇，而庭雨疏拒絕了所有向他示好的人，只除了他，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啊啊啊，不行，樓知秋翻身坐起，選擇去訓練轉移註意力。
“哥！！！又贏了！！！”庭彩陽激動地拍了拍桌板。
“嗯。”庭雨疏看著液晶屏幕，也微微笑著。
第二輪小組賽，DAF再下一成，DAF眾人起身，臉上都是放松的笑意，這一局玩得很盡興，樓知秋和對面AD是相見恨晚，越打越火熱，握手時兩個人結實地擁抱了一下。
雖然對方是外卡賽區，但突破重圍進入正賽，即便沒有那麽正規的訓練方法，但是卻仍然不服輸地盡力打出了自己的風采，幾次給了DAF不小的麻煩，即便輸得很慘烈，那份執著不放棄的精神也是DAF可敬的對手。
“哥，你下午回去了，不要太誇秋哥了，他尾巴要翹上天的。”庭彩陽叮囑道。
“誇一下也不行？”庭雨疏難得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噫……你怎麽這麽寵他，你什麽時候能這麽對我？”
“等你不會背著我偷偷玩游戲的時候。”
庭彩陽理虧，“哼……”
他擡起頭，“哥你趕快走吧，不能讓他搶盡風頭，你才是主角！”
庭雨疏臉上的笑淡下來，他知道庭彩陽是在化解他們要分離的悲傷，他摸了摸小陽的頭，“嗯。小陽，對我很有信心嗎？”
“當然！哥，你是超人！區區S賽，不在話下。不過是再去吊打一次手下敗將而已。”庭彩陽狐假虎威，一把抱住庭雨疏的腰，說得很是囂張。
“那你也要對自己有一樣的信心。”庭雨疏摟住弟弟的背，把他瘦弱的身軀抱在懷裏。“你不是常說我們兄弟倆同氣連枝？”
庭彩陽頭貼著他的胸膛蹭了蹭。
“我會贏下最後的冠軍，你也要勝利。”
他們兩個人，即將奔赴不同的戰場，兄弟血脈相連，一樣的信念，遙隔千裏也緊緊聯系著彼此。
“嗯。哥你一定要贏哦，這樣……我也肯定會勝利的。”庭彩陽小聲說。
樓知秋一大早起來，春風滿面地沖進電梯，電梯門即將合上時被人按開，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他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放假了？”都宰玄問。
樓知秋有不好的預感，滿臉寫著我很忙，嘴硬道，“外出公幹。”
“我想和你聊聊。”
樓知秋郁悶，這人怎麽回事，看不出來他不想聊嗎，假笑道，“下次吧。我今天有事。”
“是去機場接Ting吧。”
“……”
都宰玄關上電梯，微笑道，“那正好，一起去吧。”
什麽叫那正好？我接我老公我媳婦我老婆，跟你有什麽關系？能不能有點眼力見？
看都宰玄這副架勢，是很難拒絕了，樓知秋轉念一想，眼睛一亮，又高深莫測地平息下去，擡高架子，“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自己也可以開車去。”都宰玄淡然回應。
“你不是想和我聊嗎？”樓知秋堵回去。
都宰玄頓了頓，讓步道，“什麽條件？”
樓知秋滿意但一臉不過爾爾道，“你得陪我練兵。”
都宰玄毫不猶豫答應，“可以。”說完他懶散地自然道，“你開車，我昨天沒睡好。”
……靠，早知道提更刁鉆的要求了。
“要不還是等我回來再找你吧。”不知怎麽樓知秋一下反悔了，聲音卻耐心溫和，看樣子是很真誠地商量。
“怎麽了？”這還是都宰玄第一次被人推三拒四，體驗十分新奇。
“他不喜歡我們倆在一塊。我好久沒見他了，不想惹他生氣。”
都宰玄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Ting是你爸嗎？”
這完全對樓知秋構不成傷害，“你說是就是吧。”
都宰玄費解地攢眉，“他到底對我有什麽意見？”
“那倒也沒有，他就是覺得你會把我帶壞。”樓知秋無比自然道。
都宰玄：“……你這麽聽他的話？”
樓知秋奇怪道：“我不聽他的話，難道聽你的話嗎？”
都宰玄：“……”
“你去也不是不可以。”歷史再度重演。
“……說吧，什麽條件。”
樓知秋滿意道，“你開車，我昨天也沒睡好。聽說過嗎，小別勝新婚，近鄉情更怯。啊，像你這種單身漢是不懂的。”
庭雨疏要是知道都宰玄被他坑來當司機，想必不會生氣，頂多要說他頑皮了。
“你似乎只是單戀。”都宰玄提醒道。
樓知秋憐憫地看著他：“Gleam，你不懂，能愛一個人是一種幸運。”
都宰玄徹底沈默了。
到了停車場，樓知秋果然沒客氣，坐到了副駕駛上。
“你要和我聊什麽？”
“你覺得洙恩怎麽樣？”
樓知秋轉過頭看了看都宰玄，欣賞了他開車的英姿和臉上僵硬的表情，了然道，“噢，你們吵架了？”
都宰玄微笑道，“有點分歧而已。”
“噢，吵得還不輕。”
“……”
“你要是真的想和我聊，建議你還是坦誠一點。”樓知秋無所謂道。
都宰玄略一思忖，“我們的確吵了一架。”
“因為什麽？”
“我不知道。”
樓知秋了然地點頭，所以都宰玄才要問他怎麽看待具洙恩。
“他很隱忍，他習慣先人後己，或者說根本沒有‘己’。”樓知秋戲謔地瞥了一眼都宰玄，“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你的虐待。”
“你覺得我對洙恩不好？”
樓知秋笑了兩聲，“其實你能這麽心平氣和問我，說明你對他至少還不錯，不過你的好他可能不太受用。”
“說真的，你不覺得你有點太過自我了嗎？你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但其實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想的都不一樣。”
“我不需要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當然，每個人的眼界和思想都不同，但過多的思緒和建議只會形成內耗。
“這就是問題所在咯，你連他的想法和感受都不願意了解，你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
都宰玄沈默。
“雖然我不太了解他，但感覺他應該是個以別人的感受為主、喜歡配合別人的人。你應該覺得蠻奇怪吧，你們之前一直很默契，相處起來很舒服，但是突然就有隔閡了。”
“嗯。”
這正是都宰玄不解的地方，他們仿佛一直心有靈犀默契十足，直到這個夏天，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關系變得緊張起來。
樓知秋在車窗邊撐著頭，很沒精神的樣子，揶揄地嗤笑了一聲，“你真是小學生啊。”
都宰玄忍了忍還是沒說話。
“你一直覺得很舒服，說明相處中的不舒服都被另一方忍耐了啊，一拍即合就能心心相印的關系很罕見的。總有一個人忍受不舒服，直到有一天顯露出來，你只能看到一點痕跡，實際上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你和Ting也是這樣？你忍耐了不適？”
樓知秋打了個呵欠，眼淚嘩嘩，“不要挑撥離間啊，我和我們雨神那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你羨慕不來的。”
“而且要說不適，也是他忍受我。哦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他應該從來沒忍受過你，說了你也不明白。”樓知秋遺憾地聳了下肩。
“……”
“想想吧，想想，他有沒有說過什麽話，讓你覺得很不解。我估計不到忍受不了，他應該不會說什麽，如果他說了什麽，就說明特別在意了。”
都宰玄沒接話，似乎在回想。
“不過你沒必要那麽擔心，有錯就改，有問題解決就好了。”
都宰玄覺得被他教育的感覺有些微妙，“你很有經驗？”
“當然，我和雨神經常吵架。”
都宰玄不懷好意地笑，“你剛才說你們是天造地設？”
樓知秋刀槍不入，喜笑顏開，仿佛就在等這句話，“你又不懂了吧，吵架是一門藝術，每一次吵架，都能讓我們的感情更上一層樓。”
都宰玄斟酌道，“癔癥太深不是好事。”
樓知秋不屑理他。
“Cic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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