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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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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峽谷被兩邊白熱化的洗刷後滿目瘡痍,雙方都幾乎全員陣亡,而最後只剩下兩隊的C位存活。

最後的機會,最後的對峙,所有壓力都來到了兩個人這一短兵相接的瞬間。

庭雨疏和都宰玄,兩個隊伍最精銳的戰力,此時狹路相逢,分庭抗禮。

在這兩個人身上,擔負著戰隊最終的榮耀,賽區的榮光,甚至是背後與聯賽相關無數資金流的動向,商業聯盟的政策改動,政府的文化建設,讚助招商,工資帽……關系到無數人的歷史由他們兩個人決定。

誰更勝一籌,就書寫勝者歷史。

誰棋差一著,就跌下萬丈深淵。

賽場幾萬人沈默,屏住呼吸看著轉播屏,而觀看直播的千萬人則是更大陰霾的沈默,這個沈默像一個巨大的烏雲,壓抑在每個人的頭頂,所有人都仿佛等待命運的裁決。

在這一刻,庭雨疏和都宰玄仿佛成了神,主宰所有觀眾的呼吸,願望,恐懼。

他們彈指揮手,就主宰了一切。

ROE的隊麥裏靜如止水,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然而此時都宰玄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不被任何心緒打擾,他全身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庭雨疏身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知道庭雨疏也在觀察他,他們就像兩只爭奪地盤精疲力盡的雄獅,逡巡著場地觀察彼此,他們都知道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只需要最後一擊就能徹底擊潰。

正因為知己知彼,反而兩人都謹慎地可怕,即使在這種緊張到空氣都能扭曲的情境之下,兩人都保持著平常的呼吸頻率與幅度,保持冷靜,不允許出現任何波動。

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搶占先機還是先手失先。

就在這時,都宰玄看到庭雨疏的英雄有一個極微弱的前搖,幾乎是電光火石間,都宰玄做出了應對。

一切潛伏的沖突瞬間引爆,局勢迅速推上戰鬥的高潮。

“怎麽了?”

都宰玄睜開眼,發現身上蓋著毛毯,飛機的圓窗被貼心地關上,身邊具洙恩似乎是發現他睡得不安穩,在他醒來時關切地詢問。

“夢到Ting了。”

都宰玄揉捏著眉心,臉上帶著微微的倦容。

具洙恩沒說話,只是傾身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毛毯。

都宰玄看了看他,“你怎麽不蓋毛毯,你沒睡覺?”

“嗯。”

“有心事?”

“沒有。”

都宰玄看著具洙恩,狹長的眼尾微斂了一下。

具洙恩回答時眨了兩下眼,都宰玄很清楚他的這個習慣,想掩飾的時候就會這樣,有點緊張。

“這次去德國,伯母有托你帶什麽東西嗎?”

“沒有。她的東西夠用。”

“是嗎?”都宰玄望著具洙恩的側臉,目光看起來溫柔而深情,“還是帶點吧,去轉轉,伯母會喜歡的。”

他這樣說,就不是陪具洙恩買東西,而是自己要送禮了。

“嗯。”

猶豫了一會,具洙恩又說,“哥,你對她太好了……”

都宰玄笑:“對待長輩,不就應該做足禮節嗎?”

具洙恩:“……”

都宰玄對他臉上幾不可見的苦惱心知肚明,此時卻刻意等了好一會,到具洙恩臉上那點微妙的糾葛平覆時,他才緩聲道:“洙恩,我是為了你,所以想讓伯母開心。你不開心嗎?”

具洙恩有一瞬間似乎想說什麽,但那個掙紮的神色只在他臉上出現了短短一瞬,他像往常一樣平靜道,“開心。”

這種對話不止發生過一次,以往都宰玄都會很合心意地微笑結束,但此時他卻好像興致不高,百無聊賴地看了看機艙四周。

“洙恩,你說為什麽Ting要轉輔助位?”

想了想去,思緒還是回到剛才那個夢上,都宰玄微皺著眉,似乎很不解。

“輔助比射手還好玩嗎?”

沒有聽到具洙恩的回應,他轉過頭問,“你覺得呢?”

“不知道。”具洙恩沒打過射手,無從比較。

“那你喜歡打輔助嗎?”

具洙恩點頭。

“那你覺得輔助哪裏好玩?”都宰玄來了點興趣,打算洗耳恭聽。

他是不能理解為他人做嫁衣的快樂到底在哪,要他做什麽,他都得是最核心的,這不是虛榮,有的人就是要做將帥,做君王,做女王蜂。

要做這些事,不是簡單地享受比他人更高的地位,不是所有人都能坐這個位置,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比所有人的天賦更高,也比所有人忍受的寂寞更多。

卓爾不凡,超群之馬,天生的領導者,有什麽理由不做將帥,不做核心?

都宰玄過去從未懷疑過,ROE的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切按照規矩來,他有能力承擔一切責任,也有能力率領隊伍獲得勝利。

曾經他覺得庭雨疏也是這種人,甚至比他還要過火。

官方對選手評級公布排行時,庭雨疏和他雖然同為S+射手,但庭雨疏的各項成績實際上比都宰玄更奪目耀眼,在那時,庭雨疏就像一顆神秘異星,冉冉升起,光芒強烈到掩蓋他,一度讓所有人都認為屬於Gleam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事實上,都宰玄並不是很在意這項排行榜,他並不在意個人的游戲數據是否漂亮,還有一個事實是,各大俱樂部其實仍然更傾向都宰玄的射手。

因為都宰玄的射手是完美的。

ROE之所以難以打敗,不是因為某個選手突出得強到傲視全聯賽,全隊以他為核心碾壓比賽,而是因為ROE的完美,固若金湯,無堅不摧。

ROE的完美是都宰玄帶來的,他可以適應任何版本,他可以玩任務團隊所需要的英雄,可以玩巨核,他也可以玩工具AD,甚至在上野流行AD時,他可以玩法核下路。

從表面上看,都宰玄或許不是次次最閃耀最C的,但誰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他統領了所有人,統領了整個隊伍的呼吸頻率,統領了隊伍的勝利。

君臨天下,需深谙潛龍在淵。

相較而言,庭雨疏則完全鋒芒畢露,隊伍從沒有藏巧露拙的意思,始終把他作為絕對的輸出位點,絕對核心,所有人都為他服務。

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應該是極高傲的。

都宰玄對庭雨疏的轉位無法接受,感到憤怒,也感到疑惑,他發現自己從來沒弄懂過庭雨疏這個人。

做慣了皇帝,怎麽能忍受做臣子的感覺?可是庭雨疏偏偏如此自然地轉位,還接受得相當好。

有時都宰玄覺得庭雨疏是個錚錚傲骨的人,有時又覺得他連自尊都視如塵埃,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常人所不及。

關於庭雨疏,就像無數個謎,等待解碼的難題,讓都宰玄感到著迷,他即便失望,興趣卻有增無減,他喜歡這種感覺。

都宰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恍然發現具洙恩一直沒回答自己的問題。

“想不到嗎?”

具洙恩說:“能幫你,我很開心。”

都宰玄啞然,他忘了,具洙恩當初是受他邀請才打職業的,並不是出於自己的喜歡。

他轉念一想,難道庭雨疏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你對DAF的AD了解怎麽樣?”

都宰玄對其他選手的了解基本上來自於具洙恩,所有可能成為對手的人,在具洙恩那裏,都會有一個清晰的數據庫。

“一些。”

都宰玄本來想問問怎麽樣,又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感到幾分煩躁。

就算很強又怎樣呢?按照他自己的為人,碰到一個很強的AD,只會想和他做對手,打敗他,怎麽可能會去做他的輔助?

這麽一想,他對庭雨疏轉位的理由就更感到無法理解。

具洙恩沒說的是,其實他不止一次和樓知秋排到過。

本來以他們的水平,不需要什麽交流,游戲裏發個信號,一切溝通都能順利解決,下路基本上平推,再輻射到全局。

有一次不知為什麽,他從某個中期節奏斷了後頻頻出錯,本來選手打排位,註意力不集中,因素又覆雜,發揮不穩定是平常,但這事發生在具洙恩身上就顯得稀奇罕見,而且讓他感到很不悅。

在一次比較關鍵的遭遇戰裏,具洙恩失誤地開了個團,失誤不能說多大,應該說美中不足,但在MOBA游戲的節奏裏美中不足就代表著危機四伏,因此己方斷了先機。

情急之下,具洙恩只能自己斷後來為隊友爭取生存機會和剩餘的鬥爭資源,但沒想到的是,狀態較好的樓知秋交雙招保他撤退,並且在回撤的同時又坑了圍追堵截的敵方英雄,具洙恩反應過來配合了他,出乎意料地化險為夷,甚至還打了回去。

結束後樓知秋按了個國際比讚的表情,在英雄頭上冒出來,隨後一句話沒說又去做自己的事。

具洙恩有點不適應,這在ROE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即使在比賽中,任何一個隊員的傷亡都面臨著慘痛的代價,都宰玄也不會救他,棄車保帥,永遠比鋌而走險更明智,更不用說一個大家命都不值錢的路人局,基本上都是自己怎麽爽怎麽玩。

而且客觀來講,具洙恩前期失誤,最受坑害的就是身為射手的樓知秋。

樓知秋為救他交雙招,接下來五分鐘樓知秋都會過得很艱難,對面所有人都會把他當活靶子。

具洙恩想了想,在公屏裏發了一聲謝謝。

作為舊貴族出身的具洙恩,學習中文是他的必修課,盡管對當代流行用語不是很懂,但是他的古文水平可能比某些中國中學生還要好,因此漢語的日常交流對他而言很容易。

這下好了,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樓知秋以為碰到了老鄉,很是興奮,劈裏啪啦公屏裏打了一大堆話。

打韓服就在於經常不知道隊友是哪國人,也不知道說什麽語,這開了個頭,樓知秋這無處安放的伶牙俐齒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他以為具洙恩是個國人高分路人玩家,鼓勵他讓剛才的失誤都見鬼去吧,現在和他一起去一統江湖!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具洙恩沒有跟他說自己是誰,甚至時不時用中文回應,加之輔助本就大部分時候和AD綁在一處,便真的跟了他一路。

具洙恩見都宰玄打開了機艙的窗戶,外面的微光落進來,大塊的雲朵很堅固的樣子,靜靜地漂浮在空中,鼓脹著石膏色的肌肉。

他的思緒飄遠。

他腦海中出現熟悉的ROE基地的室內圖景,在路過二隊訓練走廊時,聽到二隊休息室附近傳來爭吵的聲音。

他仔細一看,一個人被幾個人圍在中間推搡著,有一個人甚至言辭激烈到伸出手要打那個男孩。

當具洙恩制止他們後,那幾人回頭看到他,紛紛讓開腳步。

飛機有點微弱地顛簸,具洙恩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水杯上微微晃動的平面。

為首的人的表情在水面中浮現,沒有任何歉疚、惶恐,而是一種幾近諂媚的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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