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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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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

“我最近心態有些不正常,我感覺很慚愧。”

“為什麽?”

“你還記得YG的最後一場比賽嗎,那天我們一起去了現場,比賽結束後俱樂部給付哥舉行了退役儀式。”

“嗯。”

樓知秋屬於新生代選手,庭雨疏是他的上一代選手,而付恩行則是庭雨疏的上代前輩。

在上一代選手的聯賽裏,庭雨疏和付恩行的賽場交流很多,他被譽為POB中國第三代ADC教父,付恩行作為第二代,少不了有許多爭端,因此彼此印象都很深刻。

在付恩行的退役儀式上,很多粉絲都哭了。

對他們來說,也許付恩行沒有創造像庭雨疏那樣輝煌的神話,身先士卒帶領一個賽區的崛起,但他的確是很多人的青春。

如果在PCC歷史上所有選手中提名第一批名人堂選手,毫無疑問有付恩行。

在S4時,大陸賽區在POB還有著絕對的統治地位,付恩行是當時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他跟隨隊伍的其他哥哥們,拿到了當年的世界冠軍。

在大家的印象裏,付恩行就像一個老大哥,穩重溫和,鼓勵著所有人,但誰都有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時刻,正如他的游戲ID,Gift,天賦,禮物,天之驕子、青采飛揚。

S5PCC隊伍敗走麥城,第一賽區名號旁落他人,之後那兩年正是PCC賽區的換代過渡期,很多老人走了,付恩行隊裏的哥哥們相繼退役,而他則臨危受命、擔負起光覆戰隊榮耀的艱難使命。

有些選手熬不住無名的寂寞,金錢、舒適生活的誘惑,退出比賽,乘上了直播流行的風口,付恩行始終沒有退出,堅守在PCC。

有人說:“無論gift以後打成什麽樣,我都不會罵他一句,在PCC最艱難的低谷,我們最失意難熬的時代,他是我們的骨氣,支撐了我們的驕傲,在世界賽上,他從沒有過後退。”

早年的過度消耗對他的競技狀態消耗太大,付恩行的這兩年已經不見曾經的鋒芒,年紀大了也仍然堅持在賽場上。

所有人都知道,他還想拿冠軍,他還想贏Gleam。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付恩行退役儀式開始後,他接過話筒時剛要說話,臺下已經躁動地大喊起來,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他,叫他不要退役,不要退役。

對他們來講,付恩行退役了,不僅是他的夢想無法完成,也代表著很多人的青春結束了,他們的青春是聯結在一起的,付恩行的追夢之旅和他們的青春之夢的生命纏繞在一起。

付恩行退役,他們就要從青春裏醒來,告別那些甜與痛,曾經看比賽時傷心的淚水、激動的淚水、幸福的笑容,甚至是朋友間堅固的友誼,為學習苦惱的日夜,那些年喜歡的男孩、女孩。

這一切的一切,都隨著付恩行的離開而宣告散場。

付恩行頓了一下,才笑著說,“還好今天收官之戰贏了比賽,不然不好意思。”

“收官之戰”一出,大家已經明白,這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了。

這些年有人鼓勵過他,有人對他冷嘲熱諷,他一直朝心中的理想一刻不停地前進著,可是這一切都要在今天結束。

無論他的夢想還有多遠的路程,像海市蜃樓一樣漂浮在彼岸,像誇父追的太陽一樣遙不可及。他終於成了渴死的誇父,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他沒有說一些套話、官話,只是像和朋友對話一樣,和粉絲們交流這些年自己的總結,然後鄭重地道別,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得體溫和的微笑,即使他的眼睛有些濕潤,可他表現得從容又穩重,好像已經沒有少年時的沖撞熱烈,那些求而不得的不甘都從他身上淡去了。

他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失敗,接受了不是努力了,夢想就可以真的實現的。

不要退役,不要放棄,任粉絲喊得再痛再大聲,都沒有了回應。

“我去後臺想找他說話,我看到他一個人蹲在地上,我剛開始以為他在抽煙,我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他在哭。”樓知秋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他其實不甘心的,他真的不甘心啊。”

付恩行捏著煙,蹲靠在墻邊,他壓抑著哭聲,那聲音沙啞艱澀,像雪山谷裏蕭索的嗚咽。

歲月如此無禮,即使他不想放棄,也逼迫他到了不得不放棄的時刻。

新生代強勁的選手已經超越了他,他不可能再自私地耽誤整個團隊。競技就是這麽殘酷,無論他靠多少汗水彌補下滑的狀態,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人生只有一座山坡,上去了,再下來,往後走,就沒有上坡路了。

“我看到他那麽痛苦,感覺真的很慚愧。”

庭雨疏認真地聽他說著,沒有說話。

“我從打游戲到現在,一直是喜歡支撐著我。因為喜歡游戲,我打游戲,因為喜歡你,我想成為你的隊友,所以來打職業。我打職業以來,一直很順利,僅有的一些坎坷其實都不是我自己的坎坷。”

“我的想法太簡單,太單純了。”

“成為職業選手,該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我都清楚。信念、對勝利的渴望,這些我也有,可是那天我看到付哥退役,我才覺得原來我的信念這麽單薄,我從來沒經歷過真正的失敗、真正的絕望。”

樓知秋望著天花板,清澈的眼睛裏閃著一點濕意的光。

“一定要失敗嗎?”庭雨疏的聲音很溫和。

“失敗是成功之母,這是為了勉勵失敗者才說的,沒有經歷過失敗的成功,也不會因此削減價值。”

一定要經歷失敗嗎?

其實庭雨疏知道,一定要的。

他嘗過成功的甜,也經歷過失敗的挫折。他知道失敗有多磨練人的意志、決心,全力以赴後仍然失敗的挫折,讓他的不甘心像火一樣灼燒。

經歷過挫折的洗練,才會成為更堅韌的人,成功的意義也會更加深刻。

成功的含金量不會因人而異,意義卻會,經歷過失敗的成功,人們賦予他的意義會更深,從中獲取的東西也會更令人難忘。

“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不要失敗才好。”庭雨疏側躺著,擡手理了一下樓知秋的額發,他那裏總落下一綹,掃著他的眉。

正因為庭雨疏懂得挫折的痛,吃過太多的苦,才不舍得讓樓知秋也經歷那些,不想讓他成長地那麽快。

他的神情那麽溫柔,指尖的力度也是,像清風一樣撩過樓知秋的額角。

樓知秋啞然失語。

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應答庭雨疏的溫柔。

“你不用覺得慚愧,沒有人的生活會永遠一帆風順,你只是還年輕。你只需要做好準備,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庭雨疏的聲音舒緩溫涼,聽起來可靠又叫人安心。

樓知秋摟過他的腰背,庭雨疏順著他手上的力道躺到他的懷裏。

“你好像那個,游戲裏絕品稀有的法寶,我掉到懸崖底下撞大運碰到了,都沒有付出什麽辛苦。我好幸運,可這不是游戲,你好得都叫我有些不安了。”

庭雨疏哭笑不得,這是什麽比喻?

“你現在還會因為我覺得不安?”

樓知秋緩緩搖頭。

他想要的一切,庭雨疏都願意給。

他的所有欲望,庭雨疏都會滿足。

他從前怕庭雨疏會走,現在不怕了,可他又開始害怕庭雨疏被迫離開。

樓知秋忽然明白,他對愛的恐懼是無窮無盡的,其實他不是不相信庭雨疏,他是不相信自己。

這是他一個人的錯,都怪他太膽小了,他的內心始終那麽自卑。

“我今天給我哥打了個電話,我和小珂說完話後。”樓知秋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岔開了話題。

他沒有感覺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庭雨疏一瞬間僵硬了一下。

“你和他說了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想給他打個電話,小珂和萊萊的事,讓我想到他了。但是接通後,我又不知道說什麽。”

庭雨疏擡頭看著樓知秋,目光很細致。

“你們關系怎麽樣?”

樓知秋想了一會,“就是……兄弟間,像你和小陽一樣,但是我和我哥沒有你們親近,可能是他不怎麽搭理我。”

“他不理你?”

不知為什麽,樓知秋覺得庭雨疏的聲音有點奇怪,他看向庭雨疏,“怎麽了?”

庭雨疏安靜地看著他,深色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

“你覺得他對我不好?”樓知秋笑了笑,“之前是不是讓你誤會,他對我很壞?我哥他其實對我很好。”

庭雨疏沒說話。

樓知秋讀懂了他的表情,“你不喜歡我哥?”

“嗯。”依然和往常一樣直白坦誠。“這會讓你為難?”

“不會,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只是擔心你對他有誤會,我以前常常誤會他。”樓知秋摟著庭雨疏的腰,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

“比如呢?”庭雨疏很少主動過問樓知秋的親屬關系,但似乎對樓知秋兄弟的關系格外在意。

“嗯……就看上去那樣子,以為他很煩我,好吧,他是很煩我,我也說不上來,我小時候很怕他,他太兇了,其實我姐姐也是很嚴格的人,但她對我要寬容一點。我小時候,他們倆經常因為我吵架,我哥說我是廢物,我姐就說他是瞎子,罵他是毫無人性的法西斯。”樓知秋輕聲笑起來。

“別聽他的。”庭雨疏側臉貼著樓知秋的胸膛,抱著他的腰,樓知秋笑的時候胸膛也微微震動,庭雨疏感受得很清晰。

“當然,我長大了,翅膀硬了,他管不住我。”

“可你很聽他的話。”

“怎麽這麽想?”樓知秋回想了一下,好像成年後,樓知行對自己已經不會再提什麽要求了。

庭雨疏抿唇,“猜的。”

樓知秋覺得他聲音悶悶的很可愛,手臂一使力,把庭雨疏抱到了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你是吃醋了。你覺得我跟親哥哥親,跟你這個幹哥哥不親。”

庭雨疏撐在他胸膛上起身,聽到這句話欲言又止。

“我跟你最親啦。”樓知秋在他腰上撓,庭雨疏一個不穩,手一軟摔到了他身上。

樓知秋昨天發現了,庭雨疏對觸碰超敏感,碰一下就受不了。

他不停手,庭雨疏想叫他別鬧,剛擋開他右手,樓知秋的左手又抓上來,庭雨疏光是招架已經很勉強,更不用說還手,他忍不住笑出聲,掙紮間連斥責的聲音都聽起來沒那麽威嚴了。

“痛……腰痛!”庭雨疏氣息不穩道。

樓知秋立時放開手,關切地起身想摟他的腰。

庭雨疏趁他不備雙手扣住樓知秋的,壓回床榻上。

“你騙我?”樓知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愕然出聲。

庭雨疏跪坐在他腰兩側,沒有說話,笑容有一絲得意,但緊接著,庭雨疏望著樓知秋臉上的神情,笑容漸漸淡了。

這樣親密的接觸,這個身體姿勢,只要和對方對視一眼,就能讀出一樣的暧昧。

庭雨疏肌膚很白,氣血很易上色,剛剛鬧騰了幾分鐘便紅了脖子,此時更紅了。

他知道樓知秋在想什麽,他也在想同樣的事。

昨天夜裏,他們也這樣。一片黑暗裏,他緊緊扣著樓知秋的手,肌膚相貼,呼吸交纏,空氣裏的氧氣似乎被燃燒殆盡,他喘得好像無法呼吸。

他記得那種窒息的暢快,刻骨銘心地,正如他的身體記得樓知秋的溫度。

“你騙我?”樓知秋第二次說這句話,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仿佛在譴責他的不誠實。

庭雨疏還是不說話,說不清是赧然、心虛還是別的。

樓知秋起身,庭雨疏下意識後退往下坐,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坐到了一個更危險的位置,而樓知秋把他雙手反扣到他背後,輕松地用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兩只手腕,空閑的那只手則扶在庭雨疏後腰上。

“說真的,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騙你……”庭雨疏沒有掙紮,但他眼神落在樓知秋的肩上,也不願看他。

樓知秋笑他,“我又沒批評你,說你一句你還委屈了。”

“昨天晚上那麽兇,抓我一背的人不是你了?”

分明是他先鬧事,然後又亂問責,此時還倒打一耙,庭雨疏有點賭氣,打定主意不配合他。

庭雨疏的後腰曲線很飽滿,手掌貼在上面就忍不住上癮一般摩挲。

“你應該不止腰還痛吧。把衣服脫了,我給你塗點藥。”

樓知秋松開他的雙手,溫柔又不容拒絕地命令:“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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