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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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庭雨疏目光閃動，神情冰解般動容，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選擇沈默。
隨後，庭雨疏認真地對樓知秋說了一聲謝謝。
樓知秋搖搖頭，笑著說：“不用在意。我會一直耐心等到你想好回覆我的。”
其實關於庭雨疏手臂的傷況，樓知秋說得很委婉。
之前庭雨疏說明自己準備退役的理由是因為手臂受傷，當時樓知秋就有些懷疑，也許這是一個因素，但這絕對不是庭雨疏內心真實的想法。
在庭雨疏離開賽場前，那個賽季的比賽，樓知秋每場都會覆盤。
庭雨疏的狀態反覆無常，並不能說是全面下滑。
樓知秋猜測過很可能是手臂意外受傷，而不是勞損傷，職業選手的勞損傷一般是逐步加重的，不會出現這種斷崖式的波動。如果是這個原因，導致職業選手無法重回賽場，那一定是致命的打擊。
尤其是對於庭雨疏這種超明星選手，因為傷病而導致退役，不甘與痛苦是最深的。
但是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裏，樓知秋註意到庭雨疏沒有對手臂有過多的註意或者照顧，即使連下意識的痕跡也沒有。
如果真的是僅僅因為傷病退役，庭雨疏不太可能會是這個表現。
可庭雨疏既然是以傷病作為理由，就說明他有顧慮，一種可能是，真正的原因，他不能對樓知秋明說。
另一種可能就是，庭雨疏自己對這件事也不能確定，他的內心仍在動搖。也許他感到不自信，擔心他的水平不能保持巔峰狀態，無法忍受自己的失敗、也或許是因為其他方面的心理阻礙。
無論是哪種原因，庭雨疏有顧慮，就說明還有轉機，也許他並不是真的願意離開聯賽。
真正讓樓知秋肯定心中猜測的時機，是庭雨疏第一次拒絕他邀請的那天下午。
樓知秋在庭彩陽的病房裏和庭彩陽看電影，忽然感覺門口傳來一些動靜。
其實樓知秋前幾天就偶爾會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有人在悄悄往裏看，但每次他看過去就發現什麽都沒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天樓知秋鐵了心要一探究竟，找好時機一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竟然是之前他扮熊爸爸時，遇見的那個聾啞女孩。
小女孩被他嚇了一跳，往後躥了一步，驚恐萬分地瞪大眼睛看著他，羊角辮上的鈴鐺叮叮響。
樓知秋記得這女孩叫季葉梧，於是他用手語問：小梧，你在這裏做什麽？
季葉梧眨眼又掰手指，猶豫了一小會兒，開始比劃：我來看小陽的哥哥。
樓知秋驚奇，這怎麽還有庭雨疏的事？？
他跟庭彩陽說了一聲，關門出來站到走廊裏和季葉梧交流。
樓知秋：有什麽事嗎？
季葉梧：我來看他好多次了，他都不理我。
樓知秋心想庭雨疏看起來不像喜歡小孩子也不像招小孩子喜歡的樣子，於是問道：你找他做什麽？
季葉梧：我要報恩。
樓知秋手動比了一串問號。
溝通之後，樓知秋才知道當初庭雨疏受傷是為了救季葉梧。
之前小孩們玩捉迷藏，季葉梧躲到護理院一側停工的工地那邊，那裏本來要起一棟新樓，後來款目沒到位，監工又出了紕漏，暫緩了項目。
季葉梧爬到一個矮房頂上躲了起來，但她爬上去後，發現自己一個人無法下來。她確實躲得很完美，沒有人能找到她。但她發不出聲，荒無人煙的，又沒有辦法求助，只能一個人無助地在頂上哭。
幸好正巧碰到庭雨疏在那邊，把她救了下來，結果不料並不牢固的矮房旁斜靠著的幾根鋼筋柱受震動後不穩，倒了下來，柱子倒下得太快，庭雨疏抱起季葉梧躲避的時候用胳膊格擋了一下。
庭雨疏的手臂痊愈後，由於後遺癥問題太大，才導致賽場上頻頻發揮失常。
季葉梧一直非常愧疚，她聽庭彩陽說過他哥哥是打游戲職業比賽的。之前她並不了解，問過很多護工、志願者，等季葉梧知道這樣的傷害對庭雨疏來說意味著什麽的時候，又痛又驚，愧疚地總是想償還。
庭雨疏對季葉梧沒有半點遷怒，他給她寫過紙條，告訴她不要再來找自己，他受傷與她無關，她只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過好自己生活。
季葉梧年紀不大，但性格消極又悲觀，始終過不了這個坎，覺得給別人的創傷全是自己的責任，天塌下來似的壓在她身上。
庭彩陽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後，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擦了擦季葉梧的眼淚，給她寫了一張賀卡：哥哥是很堅強的人，他很厲害，就算將來打不了游戲，也沒有關系。這和你沒有關系。希望小梧不要再為這件事傷心，打起精神快樂起來。
寫到最後，庭彩陽畫了一個太陽笑臉，並且他還和季葉梧約定了下次再一起玩捉迷藏。
季葉梧出了門，又不放心地從病房上透明的條形窗回頭看時，卻看到庭彩陽趴在被子上痛哭。
庭彩陽是他們所有小夥伴裏最樂天的人，季葉梧剛來護理院的時候，見到庭彩陽，就覺得他一點都不像這裏的孩子，他總是很開朗地笑著，讓所有人都很開心，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傷痛。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庭彩陽哭得那麽傷心。
季葉梧不敢進去找他，就站在門口看著庭彩陽痛哭的樣子，自己也啪嗒啪嗒掉了好久的眼淚。從那之後，季葉梧連庭彩陽都不敢找了，每天只敢到他的門前偷偷看他，悄悄地等待庭雨疏來。
.
季葉梧說到這裏，又忍不住流淚。然後她對著樓知秋比手勢：對不起。
樓知秋：為什麽對不起？
季葉梧：我不應該哭，明明是我傷害了別人。可是我忍不住。
樓知秋溫柔地對她笑了笑，比劃：你想補償對嗎？
季葉梧：是的。
樓知秋：那你準備怎麽補償哥哥？
季葉梧：不知道。他要我做什麽，我都會聽話的。
樓知秋：你能做的，他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你也做不到。他並不需要你的幫忙。
聽到他的話，季葉梧很傷心，她的手僵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
樓知秋：你想要彌補，那就等你努力學習，努力進步，長大之後，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再來幫助他。
——不要因為你的敏感和善良感到自卑，這是你最珍貴的品質。
季葉梧一年前因為用藥失誤，讓她失去了聽覺，也喪失了語言溝通的能力，同時由於身體上的慢性病癥，她從小就比正常的孩子更加關註自身身體的殘缺，因而變得敏感悲觀，喜歡沈溺發生過的痛苦，不愛想自己能夠經手改變的事。
季葉梧聽到了她從未想到過的事情，霎時楞了。
樓知秋溫柔地笑著，每個手勢一頓一頓得清晰無比：我要是你，就會馬上買一個微型拉環報警器，下次捉迷藏的時候如果再一不註意，爬到自己下不來的地方，就狠狠拉開它，而不是再也不玩捉迷藏。
樓知秋回想之前扮演熊爸爸，之所以專門把她帶到自己身前，就是因為他覺得季葉梧表現得很孤僻，不和大家一起玩。
當時樓知秋以為是因為季葉梧不容易和其他人溝通，在孩子的集體裏有些邊緣化，性格也比較沈默。現在想想也許是她自己不敢和其他人一起玩捉迷藏，拒絕集體活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吧。
季葉梧好一會兒沒再表示，似乎在思索他說的話。
倒是樓知秋又問她：你剛剛跟我說，庭彩陽的哥哥告訴你，他的胳膊已經治好了嗎？
季葉梧：是的，他說治療了後遺癥。
樓知秋：他說效果很好？
季葉梧：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治療了很多次。他告訴我已經沒有問題了，讓我不用再愧疚。
季葉梧走了後，樓知秋抱臂靠在走廊上思考。
庭雨疏的手臂到底有沒有好全不好說，但是他一定是進行了根治。治療了這麽多次，那就應該不止是單純的針對日常生活的覆健水平，會有職業選手要求的精度。
看庭雨疏平時的手臂使用狀態，估計恢覆效果顯著。那麽他應該，很喜歡職業競技，很想回到賽場吧。
至於到底是什麽原因他考慮退役，對樓知秋來說都是不那麽關鍵的問題了。
樓知秋習慣把覆雜問題簡單化，只要喜歡，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想辦法解決就好。
他靠在墻上想了半天，最後得了一個結論，眼前最緊迫的事情在他心裏已經排出來了。
——庭雨疏會去廢棄工地是為了抽煙吧，抽煙果然不是個好習慣，下次如果再去荒無人煙的地方被搶劫了怎麽辦，被劫色了又怎麽辦！！！
——果然，還是得想辦法讓他盡早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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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雨疏目光閃動，神情冰解般動容，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選擇沈默。
隨後，庭雨疏認真地對樓知秋說了一聲謝謝。
樓知秋搖搖頭，笑著說：“不用在意。我會一直耐心等到你想好回覆我的。”
其實關於庭雨疏手臂的傷況，樓知秋說得很委婉。
之前庭雨疏說明自己準備退役的理由是因為手臂受傷，當時樓知秋就有些懷疑，也許這是一個因素，但這絕對不是庭雨疏內心真實的想法。
在庭雨疏離開賽場前，那個賽季的比賽，樓知秋每場都會覆盤。
庭雨疏的狀態反覆無常，並不能說是全面下滑。
樓知秋猜測過很可能是手臂意外受傷，而不是勞損傷，職業選手的勞損傷一般是逐步加重的，不會出現這種斷崖式的波動。如果是這個原因，導致職業選手無法重回賽場，那一定是致命的打擊。
尤其是對於庭雨疏這種超明星選手，因為傷病而導致退役，不甘與痛苦是最深的。
但是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裏，樓知秋註意到庭雨疏沒有對手臂有過多的註意或者照顧，即使連下意識的痕跡也沒有。
如果真的是僅僅因為傷病退役，庭雨疏不太可能會是這個表現。
可庭雨疏既然是以傷病作為理由，就說明他有顧慮，一種可能是，真正的原因，他不能對樓知秋明說。
另一種可能就是，庭雨疏自己對這件事也不能確定，他的內心仍在動搖。也許他感到不自信，擔心他的水平不能保持巔峰狀態，無法忍受自己的失敗、也或許是因為其他方面的心理阻礙。
無論是哪種原因，庭雨疏有顧慮，就說明還有轉機，也許他並不是真的願意離開聯賽。
真正讓樓知秋肯定心中猜測的時機，是庭雨疏第一次拒絕他邀請的那天下午。
樓知秋在庭彩陽的病房裏和庭彩陽看電影，忽然感覺門口傳來一些動靜。
其實樓知秋前幾天就偶爾會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有人在悄悄往裏看，但每次他看過去就發現什麽都沒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天樓知秋鐵了心要一探究竟，找好時機一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竟然是之前他扮熊爸爸時，遇見的那個聾啞女孩。
小女孩被他嚇了一跳，往後躥了一步，驚恐萬分地瞪大眼睛看著他，羊角辮上的鈴鐺叮叮響。
樓知秋記得這女孩叫季葉梧，於是他用手語問：小梧，你在這裏做什麽？
季葉梧眨眼又掰手指，猶豫了一小會兒，開始比劃：我來看小陽的哥哥。
樓知秋驚奇，這怎麽還有庭雨疏的事？？
他跟庭彩陽說了一聲，關門出來站到走廊裏和季葉梧交流。
樓知秋：有什麽事嗎？
季葉梧：我來看他好多次了，他都不理我。
樓知秋心想庭雨疏看起來不像喜歡小孩子也不像招小孩子喜歡的樣子，於是問道：你找他做什麽？
季葉梧：我要報恩。
樓知秋手動比了一串問號。
溝通之後，樓知秋才知道當初庭雨疏受傷是為了救季葉梧。
之前小孩們玩捉迷藏，季葉梧躲到護理院一側停工的工地那邊，那裏本來要起一棟新樓，後來款目沒到位，監工又出了紕漏，暫緩了項目。
季葉梧爬到一個矮房頂上躲了起來，但她爬上去後，發現自己一個人無法下來。她確實躲得很完美，沒有人能找到她。但她發不出聲，荒無人煙的，又沒有辦法求助，只能一個人無助地在頂上哭。
幸好正巧碰到庭雨疏在那邊，把她救了下來，結果不料並不牢固的矮房旁斜靠著的幾根鋼筋柱受震動後不穩，倒了下來，柱子倒下得太快，庭雨疏抱起季葉梧躲避的時候用胳膊格擋了一下。
庭雨疏的手臂痊愈後，由於後遺癥問題太大，才導致賽場上頻頻發揮失常。
季葉梧一直非常愧疚，她聽庭彩陽說過他哥哥是打游戲職業比賽的。之前她並不了解，問過很多護工、志願者，等季葉梧知道這樣的傷害對庭雨疏來說意味著什麽的時候，又痛又驚，愧疚地總是想償還。
庭雨疏對季葉梧沒有半點遷怒，他給她寫過紙條，告訴她不要再來找自己，他受傷與她無關，她只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過好自己生活。
季葉梧年紀不大，但性格消極又悲觀，始終過不了這個坎，覺得給別人的創傷全是自己的責任，天塌下來似的壓在她身上。
庭彩陽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後，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擦了擦季葉梧的眼淚，給她寫了一張賀卡：哥哥是很堅強的人，他很厲害，就算將來打不了游戲，也沒有關系。這和你沒有關系。希望小梧不要再為這件事傷心，打起精神快樂起來。
寫到最後，庭彩陽畫了一個太陽笑臉，並且他還和季葉梧約定了下次再一起玩捉迷藏。
季葉梧出了門，又不放心地從病房上透明的條形窗回頭看時，卻看到庭彩陽趴在被子上痛哭。
庭彩陽是他們所有小夥伴裏最樂天的人，季葉梧剛來護理院的時候，見到庭彩陽，就覺得他一點都不像這裏的孩子，他總是很開朗地笑著，讓所有人都很開心，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傷痛。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庭彩陽哭得那麽傷心。
季葉梧不敢進去找他，就站在門口看著庭彩陽痛哭的樣子，自己也啪嗒啪嗒掉了好久的眼淚。從那之後，季葉梧連庭彩陽都不敢找了，每天只敢到他的門前偷偷看他，悄悄地等待庭雨疏來。
.
季葉梧說到這裏，又忍不住流淚。然後她對著樓知秋比手勢：對不起。
樓知秋：為什麽對不起？
季葉梧：我不應該哭，明明是我傷害了別人。可是我忍不住。
樓知秋溫柔地對她笑了笑，比劃：你想補償對嗎？
季葉梧：是的。
樓知秋：那你準備怎麽補償哥哥？
季葉梧：不知道。他要我做什麽，我都會聽話的。
樓知秋：你能做的，他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你也做不到。他並不需要你的幫忙。
聽到他的話，季葉梧很傷心，她的手僵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
樓知秋：你想要彌補，那就等你努力學習，努力進步，長大之後，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再來幫助他。
——不要因為你的敏感和善良感到自卑，這是你最珍貴的品質。
季葉梧一年前因為用藥失誤，讓她失去了聽覺，也喪失了語言溝通的能力，同時由於身體上的慢性病癥，她從小就比正常的孩子更加關註自身身體的殘缺，因而變得敏感悲觀，喜歡沈溺發生過的痛苦，不愛想自己能夠經手改變的事。
季葉梧聽到了她從未想到過的事情，霎時楞了。
樓知秋溫柔地笑著，每個手勢一頓一頓得清晰無比：我要是你，就會馬上買一個微型拉環報警器，下次捉迷藏的時候如果再一不註意，爬到自己下不來的地方，就狠狠拉開它，而不是再也不玩捉迷藏。
樓知秋回想之前扮演熊爸爸，之所以專門把她帶到自己身前，就是因為他覺得季葉梧表現得很孤僻，不和大家一起玩。
當時樓知秋以為是因為季葉梧不容易和其他人溝通，在孩子的集體裏有些邊緣化，性格也比較沈默。現在想想也許是她自己不敢和其他人一起玩捉迷藏，拒絕集體活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吧。
季葉梧好一會兒沒再表示，似乎在思索他說的話。
倒是樓知秋又問她：你剛剛跟我說，庭彩陽的哥哥告訴你，他的胳膊已經治好了嗎？
季葉梧：是的，他說治療了後遺癥。
樓知秋：他說效果很好？
季葉梧：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治療了很多次。他告訴我已經沒有問題了，讓我不用再愧疚。
季葉梧走了後，樓知秋抱臂靠在走廊上思考。
庭雨疏的手臂到底有沒有好全不好說，但是他一定是進行了根治。治療了這麽多次，那就應該不止是單純的針對日常生活的覆健水平，會有職業選手要求的精度。
看庭雨疏平時的手臂使用狀態，估計恢覆效果顯著。那麽他應該，很喜歡職業競技，很想回到賽場吧。
至於到底是什麽原因他考慮退役，對樓知秋來說都是不那麽關鍵的問題了。
樓知秋習慣把覆雜問題簡單化，只要喜歡，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想辦法解決就好。
他靠在墻上想了半天，最後得了一個結論，眼前最緊迫的事情在他心裏已經排出來了。
——庭雨疏會去廢棄工地是為了抽煙吧，抽煙果然不是個好習慣，下次如果再去荒無人煙的地方被搶劫了怎麽辦，被劫色了又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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