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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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隨後他們去了冰雪奇緣的主題項目，看了舞臺音樂劇。
謝幕安可環節時，艾莎的演員把小艾莎請了上去，小艾莎不忘拉著庭彩陽，開心地說著，“這是我的王子！”
樓知秋看庭彩陽入戲挺深，時刻保持著王子的禮儀與溫文爾雅的幽默。三兩句就把演員逗得眉開眼笑。再加上他長得又好看，臺下的觀眾都興奮地打開手機錄像。
所有人被這個小王子、小公主被可愛得心都化了。演員們帶著他們一起唱歌，互相擁抱，五顏六色的演出服像搖擺的花朵似的在舞臺上晃來晃去，最後所有人一起在臺上合影。
看著他們在舞臺上快樂的模樣，就連庭雨疏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樓知秋轉頭笑著說：“哥哥，你把手機閃光燈打開。”
庭雨疏沒問理由，依言照做了，調整完他把手機遞給了樓知秋。
樓知秋：“？”
庭雨疏：“？”
樓知秋失笑，“不是給我。你拿著。”
庭雨疏才發現，周圍很多觀眾都紛紛拿出了手機打開閃光燈，在自己的座位上高舉起來，燈光面對著舞臺。
“謝幕合照的時候，演員背對著觀眾席，是為了和全體觀眾工作人員一起合照，公眾號或者微博上應該之後會發布的。你把閃光燈打開，這樣我就能找到你啦。”
庭雨疏對拍照時面對鏡頭有些抵觸，他胳膊擱在扶手上，僵硬地舉著手機。
“其實你不開閃光燈，我也能找到你。”樓知秋堅定又孩子氣地說。
“而且！這是我！和你！一起拍的第一張照片！回頭我要打印出來，然後裱起來！”
聽到樓知秋興高采烈的話，庭雨疏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又舉高了點。
下午他們和小艾莎分別，庭彩陽的體力不支持他和其他小孩一樣興奮地玩轉一個又一個項目。
小艾莎難過得哭出來，庭彩陽拉著小艾莎的手，蹲下來溫柔地對她說：“你看過灰姑娘嗎？灰姑娘每到了午夜鐘聲響起來，就會從公主變成普通的女孩。我不是從城堡裏跑出來的王子，到了時間我也會變成一個普通人。”
小艾莎抓著他的手，不舍得放開：“那我也是灰姑娘。我還想和你一起。”
庭彩陽笑，接過小艾莎父母遞過來的衛生紙，擦擦她臉上的眼淚鼻涕，“怎麽會？你永遠是公主。”
與小艾莎告別後，他們在休息區修整，樓知秋打算晚上早點去城堡看煙花秀，不用趕時間。
表演開始之前，城堡前就聚滿了人，大家正各自聊著天。
有趣的是，樓知秋和庭雨疏兄弟倆說話的時候，竟有一個女生上來詢問能不能給他們拍照。
“我在抓拍美好的人像和景色，請問我可以拍攝你們嗎？”女生舉著相機，落落大方地說，她擡手禮貌地示意了一下樓知秋，“你剛才給弟弟餵棉花糖的那一幕我覺得特別美好，可以再重現一下嗎？”
樓知秋詢問地看了看庭雨疏，庭雨疏不置可否，庭彩陽倒是很開心。於是他們同意了，在城堡前合影，樓知秋又開始撕棉花糖，煞有興趣地問庭彩陽，“我要是拍的不好，是不是就得一直給你撕棉花糖？然後你就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吃成一個棉花糖。”
庭彩陽瞪他一眼，向後揚起大拇指朝向庭雨疏，狐假虎威，拽拽道，“你可以試試。”
樓知秋適時示弱，嬉笑道，“啊呀，好怕呀。”
女生拍完照片，給他們看效果，道了謝走了。
樓知秋其實有心想留下一張，鏡頭裏，他低著頭給庭彩陽餵棉花糖，而庭雨疏不喜歡對著攝像頭，朝向一邊，有一張照片因為錯位，看上去他正專註地看著自己。
樓知秋悄悄看了庭雨疏一眼，見他正一臉無聊麻木地看著烏壓壓的人群發呆，像一座雕像。
告別這位攝影師，又來了一波人，這次想讓他們做指定動作，這倒也還好，但接著又來一波人，動作要求愈來愈過。最後樓知秋他們照了幾張相，實在站不下去，換了一個地方清凈了許多。
煙花秀開始的時候整片迪士尼樂園的奇幻花園的路燈都已經亮了起來，鐵藝的燈柱下垂著兩個金色的燈籠，在巨大的城堡下，安逸得像一個美麗的幻夢。
雙語的工作人員宣讀完註意事項後，所有游客期待的心情都達到了頂峰。
城堡成了一面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面不斷出現著不同的迪士尼動畫主題的歌曲畫面，煙花根據歌曲的節奏在高潮時出現。
繽紛多彩的花朵綻開在空中的那一瞬間，銀光閃爍，整個花園都亮如白晝。
他們的周圍聚滿了游客，帶小孩的父母把孩子高高得抱起，或者讓孩子坐在肩頭，好讓孩子看得更清楚一些。情侶們彼此幸福地對視，年輕的朋友們大聲地嬉鬧著，每個人都沈醉在這個絢爛震撼的煙花表演秀裏。
歌聲、笑聲、說話聲、以及煙花綻放的聲音，組成了一個熱鬧的塵世間。
只除了庭雨疏在這之外，他也仰頭看著煙花，但他秀雅素凈的臉上沒有太多的動容。
即使站在人群裏，他也給人一種疏遠的落寞，好像再熱鬧艷麗的顏色都染不到他的身上。
樓知秋看著庭雨疏，心情有些低落，這樣的庭雨疏讓他感到孤單和愛憐。
但以前他只能看著，現在……
樓知秋走近一步，因為現場太吵鬧，他湊近庭雨疏的耳邊，輕輕說：“我好幸福。”
庭雨疏聽清了他的話，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樓知秋靠近他耳邊的那一刻拂到他側臉上的溫度，仲春時節的夜晚涼如水，樓知秋溫熱的氣息撲在他冰冷的耳邊，癢得讓他不由得一顫。
庭雨疏不著痕跡地避開一點，回道，“怎麽了？”
樓知秋正要開口，突然一頓，問他：“哎你很冷嗎，耳朵怎麽有點紅。”
接到庭雨疏冰涼的視線，樓知秋比了個ok，然後做了個拉鏈把嘴封上的手勢，接著又拉開，笑著說：“我想到一件事。我來之前有天出門去晨跑，街上梨花櫻花都開了一片，特別好看。我路過了一位大叔，他站在街道邊上拿著手機仰頭拍花，我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是位快遞員，旁邊停了一輛貨運三輪車，裏面滿滿都是貨物。”
“那一瞬間我覺得很高興，挺幸福的。”
“就像我現在一樣。你看過《月亮與六便士》嗎？毛姆說六便士很重要，但人低頭撿著硬幣的同時，也應該擡頭看看月亮。你看現在，所有人都仰望著天空。”
庭雨疏看著樓知秋年輕俊逸的臉，煙花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時隱時現。他們身邊有數不盡的路人與嘈雜紛紛，庭雨疏卻把樓知秋的每個字都清晰地聽見，仿佛其餘的聲音都漸遠而消失了。
庭雨疏知道樓知秋的意思，他是說在這裏，所有人都忘掉了生活的煩惱與平凡的桎梏。
人活著不只著眼於生活剛需，還需要那些平凡地活著以外的東西。理想、遠方、詩歌、審美、花鳥風月和一切溫柔的浪漫、善意的愛護以及本不必要的儀式感。
這些豐富了一個人幹癟的軀殼。
現在和他們一起正看著煙花的人，成千上萬，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經歷，有著不同的生活的苦惱與疼痛。
這場煙花無法解決他們生活的苦楚，可他們擡頭一起仰望天空的時候，煙花短暫地解放了他們的靈魂。至少在這裏，這一刻，人們的生命屬於那些代表著真善美的東西。
迪士尼樂園確實是一個能夠讓人永遠保持童真與快樂的地方。
“其實你也有這種感覺吧？”樓知秋問庭雨疏。他覺得真實的庭雨疏是很溫柔的人。
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遠遠看上去，似乎他莊嚴冷漠，可只要靠近他的身邊，就能感受到他不顯山不露水的溫和。
庭雨疏淡笑一下，轉頭註視著煙花在達到頂點完成最絢爛的綻放後向下跌去變得暗沈，天空重新被黑暗主宰。他平淡簡短地說：“是很美好，但也很短暫。”
庭雨疏漆黑潤澤的雙眼在煙花的璀璨交輝下明亮瑰麗得像落下了星河。
散場時刻，人流四面八方地向出口走去。樓知秋見天空已經沒有一點焰火的顏色，漆黑一片，烏壓壓地籠罩在人們的頭頂，沈郁的顏色擠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轉頭對庭雨疏說：“其實城市裏的夜空也可以看到星星的。”
庭雨疏看了看被黑色嚴密鋪滿的天空：“啟明星？”
樓知秋搖頭：“不是。只要你一直看著天空，就會出現好多好多。”
庭彩陽在旁邊聽到，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覺得很新鮮，“真的嗎？我要試試！”
樓知秋笑了笑，說：“這樣，我走在中間。你們牽著我的手，就可以邊走邊看了。”
他伸出兩只手，庭彩陽率先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然後望著庭雨疏，眼巴巴地等他。樓知秋也溫柔地望著庭雨疏：“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倒的。”
他們兩都沒有發現其實庭雨疏完全沒有試驗這個說法的必要。
但庭雨疏看了樓知秋一眼，還是握住了樓知秋的手。
樓知秋被庭雨疏冰涼的手指搭上手心的一瞬間，渾身像過電一樣麻了一瞬，心臟砰砰跳起來。他牽起庭雨疏的手，卻不敢握緊，用了庭雨疏隨時可以輕松抽回手指的力度。
“看前面天空，有一顆很明顯的啟明星吧？就看著它，往前走。”
“剛剛放完煙花，空氣能見度比較低，可能會有點慢。”
走了大概二十米，庭雨疏發現圍繞著啟明星左右，真的逐漸出現了細小的星子，像憑空突然從夜幕上長出來的小白花似的，並且他繼續看得更專註，出現的星子越來越多。
地上的奇幻花園裏亮起了盞盞淡黃的鐵藝燈，溫柔地守衛著步履匆匆的行人。天上的花園也亮起了一盞盞小燈，鱗次櫛比地鋪開，像是魔法世界的通道被喚醒，地燈閃亮，邀請他們步入天上煥麗的城堡。
那邊庭彩陽已經喊起來了：“真的耶！真的會越來越多啊！好神奇。”
樓知秋側首對庭雨疏說：“煙花雖然容易雕零，但是星辰卻會永恒發光。假如當你看著夜空，發現是一片灰暗的天空，也不要沮喪，你再堅持一下，就能看到了。”
“就算你不相信，他們也會一直明亮。等你擡頭去看的時候，就一定會出現。所以不要那麽快就失望，多給星星們一點信任，你就能發現，其實你並不是孤單一人。”
“你知道嗎？為了這一刻與你相遇，他們已經跑了百萬年。”
聽見樓知秋溫和的聲音像涓涓細流一樣流淌在夜色裏，被他的溫柔包裹，庭雨疏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
樓知秋和他牽著手，很明顯地感覺到被庭雨疏的指尖刮蹭了一下掌心，這一下輕輕的，癢癢的，像羽毛輕輕撓了撓他。
樓知秋立刻松開手，沒頭沒尾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他蜷縮了兩下手指握成拳，覆又舒展開來。
庭雨疏沒有說話，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道路，走路走得很專註。
人群嘈嘈雜雜，燈光溫柔地落在游客們的頭頂，他們兩沈默了一路，旁邊牽著樓知秋手的庭彩陽仿佛在另一個世界，還在興高采烈地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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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知秋看庭彩陽入戲挺深，時刻保持著王子的禮儀與溫文爾雅的幽默。三兩句就把演員逗得眉開眼笑。再加上他長得又好看，臺下的觀眾都興奮地打開手機錄像。
所有人被這個小王子、小公主被可愛得心都化了。演員們帶著他們一起唱歌，互相擁抱，五顏六色的演出服像搖擺的花朵似的在舞臺上晃來晃去，最後所有人一起在臺上合影。
看著他們在舞臺上快樂的模樣，就連庭雨疏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樓知秋轉頭笑著說：“哥哥，你把手機閃光燈打開。”
庭雨疏沒問理由，依言照做了，調整完他把手機遞給了樓知秋。
樓知秋：“？”
庭雨疏：“？”
樓知秋失笑，“不是給我。你拿著。”
庭雨疏才發現，周圍很多觀眾都紛紛拿出了手機打開閃光燈，在自己的座位上高舉起來，燈光面對著舞臺。
“謝幕合照的時候，演員背對著觀眾席，是為了和全體觀眾工作人員一起合照，公眾號或者微博上應該之後會發布的。你把閃光燈打開，這樣我就能找到你啦。”
庭雨疏對拍照時面對鏡頭有些抵觸，他胳膊擱在扶手上，僵硬地舉著手機。
“其實你不開閃光燈，我也能找到你。”樓知秋堅定又孩子氣地說。
“而且！這是我！和你！一起拍的第一張照片！回頭我要打印出來，然後裱起來！”
聽到樓知秋興高采烈的話，庭雨疏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又舉高了點。
下午他們和小艾莎分別，庭彩陽的體力不支持他和其他小孩一樣興奮地玩轉一個又一個項目。
小艾莎難過得哭出來，庭彩陽拉著小艾莎的手，蹲下來溫柔地對她說：“你看過灰姑娘嗎？灰姑娘每到了午夜鐘聲響起來，就會從公主變成普通的女孩。我不是從城堡裏跑出來的王子，到了時間我也會變成一個普通人。”
小艾莎抓著他的手，不舍得放開：“那我也是灰姑娘。我還想和你一起。”
庭彩陽笑，接過小艾莎父母遞過來的衛生紙，擦擦她臉上的眼淚鼻涕，“怎麽會？你永遠是公主。”
與小艾莎告別後，他們在休息區修整，樓知秋打算晚上早點去城堡看煙花秀，不用趕時間。
表演開始之前，城堡前就聚滿了人，大家正各自聊著天。
有趣的是，樓知秋和庭雨疏兄弟倆說話的時候，竟有一個女生上來詢問能不能給他們拍照。
“我在抓拍美好的人像和景色，請問我可以拍攝你們嗎？”女生舉著相機，落落大方地說，她擡手禮貌地示意了一下樓知秋，“你剛才給弟弟餵棉花糖的那一幕我覺得特別美好，可以再重現一下嗎？”
樓知秋詢問地看了看庭雨疏，庭雨疏不置可否，庭彩陽倒是很開心。於是他們同意了，在城堡前合影，樓知秋又開始撕棉花糖，煞有興趣地問庭彩陽，“我要是拍的不好，是不是就得一直給你撕棉花糖？然後你就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吃成一個棉花糖。”
庭彩陽瞪他一眼，向後揚起大拇指朝向庭雨疏，狐假虎威，拽拽道，“你可以試試。”
樓知秋適時示弱，嬉笑道，“啊呀，好怕呀。”
女生拍完照片，給他們看效果，道了謝走了。
樓知秋其實有心想留下一張，鏡頭裏，他低著頭給庭彩陽餵棉花糖，而庭雨疏不喜歡對著攝像頭，朝向一邊，有一張照片因為錯位，看上去他正專註地看著自己。
樓知秋悄悄看了庭雨疏一眼，見他正一臉無聊麻木地看著烏壓壓的人群發呆，像一座雕像。
告別這位攝影師，又來了一波人，這次想讓他們做指定動作，這倒也還好，但接著又來一波人，動作要求愈來愈過。最後樓知秋他們照了幾張相，實在站不下去，換了一個地方清凈了許多。
煙花秀開始的時候整片迪士尼樂園的奇幻花園的路燈都已經亮了起來，鐵藝的燈柱下垂著兩個金色的燈籠，在巨大的城堡下，安逸得像一個美麗的幻夢。
雙語的工作人員宣讀完註意事項後，所有游客期待的心情都達到了頂峰。
城堡成了一面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面不斷出現著不同的迪士尼動畫主題的歌曲畫面，煙花根據歌曲的節奏在高潮時出現。
繽紛多彩的花朵綻開在空中的那一瞬間，銀光閃爍，整個花園都亮如白晝。
他們的周圍聚滿了游客，帶小孩的父母把孩子高高得抱起，或者讓孩子坐在肩頭，好讓孩子看得更清楚一些。情侶們彼此幸福地對視，年輕的朋友們大聲地嬉鬧著，每個人都沈醉在這個絢爛震撼的煙花表演秀裏。
歌聲、笑聲、說話聲、以及煙花綻放的聲音，組成了一個熱鬧的塵世間。
只除了庭雨疏在這之外，他也仰頭看著煙花，但他秀雅素凈的臉上沒有太多的動容。
即使站在人群裏，他也給人一種疏遠的落寞，好像再熱鬧艷麗的顏色都染不到他的身上。
樓知秋看著庭雨疏，心情有些低落，這樣的庭雨疏讓他感到孤單和愛憐。
但以前他只能看著，現在……
樓知秋走近一步，因為現場太吵鬧，他湊近庭雨疏的耳邊，輕輕說：“我好幸福。”
庭雨疏聽清了他的話，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樓知秋靠近他耳邊的那一刻拂到他側臉上的溫度，仲春時節的夜晚涼如水，樓知秋溫熱的氣息撲在他冰冷的耳邊，癢得讓他不由得一顫。
庭雨疏不著痕跡地避開一點，回道，“怎麽了？”
樓知秋正要開口，突然一頓，問他：“哎你很冷嗎，耳朵怎麽有點紅。”
接到庭雨疏冰涼的視線，樓知秋比了個ok，然後做了個拉鏈把嘴封上的手勢，接著又拉開，笑著說：“我想到一件事。我來之前有天出門去晨跑，街上梨花櫻花都開了一片，特別好看。我路過了一位大叔，他站在街道邊上拿著手機仰頭拍花，我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是位快遞員，旁邊停了一輛貨運三輪車，裏面滿滿都是貨物。”
“那一瞬間我覺得很高興，挺幸福的。”
“就像我現在一樣。你看過《月亮與六便士》嗎？毛姆說六便士很重要，但人低頭撿著硬幣的同時，也應該擡頭看看月亮。你看現在，所有人都仰望著天空。”
庭雨疏看著樓知秋年輕俊逸的臉，煙花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時隱時現。他們身邊有數不盡的路人與嘈雜紛紛，庭雨疏卻把樓知秋的每個字都清晰地聽見，仿佛其餘的聲音都漸遠而消失了。
庭雨疏知道樓知秋的意思，他是說在這裏，所有人都忘掉了生活的煩惱與平凡的桎梏。
人活著不只著眼於生活剛需，還需要那些平凡地活著以外的東西。理想、遠方、詩歌、審美、花鳥風月和一切溫柔的浪漫、善意的愛護以及本不必要的儀式感。
這些豐富了一個人幹癟的軀殼。
現在和他們一起正看著煙花的人，成千上萬，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經歷，有著不同的生活的苦惱與疼痛。
這場煙花無法解決他們生活的苦楚，可他們擡頭一起仰望天空的時候，煙花短暫地解放了他們的靈魂。至少在這裏，這一刻，人們的生命屬於那些代表著真善美的東西。
迪士尼樂園確實是一個能夠讓人永遠保持童真與快樂的地方。
“其實你也有這種感覺吧？”樓知秋問庭雨疏。他覺得真實的庭雨疏是很溫柔的人。
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遠遠看上去，似乎他莊嚴冷漠，可只要靠近他的身邊，就能感受到他不顯山不露水的溫和。
庭雨疏淡笑一下，轉頭註視著煙花在達到頂點完成最絢爛的綻放後向下跌去變得暗沈，天空重新被黑暗主宰。他平淡簡短地說：“是很美好，但也很短暫。”
庭雨疏漆黑潤澤的雙眼在煙花的璀璨交輝下明亮瑰麗得像落下了星河。
散場時刻，人流四面八方地向出口走去。樓知秋見天空已經沒有一點焰火的顏色，漆黑一片，烏壓壓地籠罩在人們的頭頂，沈郁的顏色擠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轉頭對庭雨疏說：“其實城市裏的夜空也可以看到星星的。”
庭雨疏看了看被黑色嚴密鋪滿的天空：“啟明星？”
樓知秋搖頭：“不是。只要你一直看著天空，就會出現好多好多。”
庭彩陽在旁邊聽到，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覺得很新鮮，“真的嗎？我要試試！”
樓知秋笑了笑，說：“這樣，我走在中間。你們牽著我的手，就可以邊走邊看了。”
他伸出兩只手，庭彩陽率先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然後望著庭雨疏，眼巴巴地等他。樓知秋也溫柔地望著庭雨疏：“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倒的。”
他們兩都沒有發現其實庭雨疏完全沒有試驗這個說法的必要。
但庭雨疏看了樓知秋一眼，還是握住了樓知秋的手。
樓知秋被庭雨疏冰涼的手指搭上手心的一瞬間，渾身像過電一樣麻了一瞬，心臟砰砰跳起來。他牽起庭雨疏的手，卻不敢握緊，用了庭雨疏隨時可以輕松抽回手指的力度。
“看前面天空，有一顆很明顯的啟明星吧？就看著它，往前走。”
“剛剛放完煙花，空氣能見度比較低，可能會有點慢。”
走了大概二十米，庭雨疏發現圍繞著啟明星左右，真的逐漸出現了細小的星子，像憑空突然從夜幕上長出來的小白花似的，並且他繼續看得更專註，出現的星子越來越多。
地上的奇幻花園裏亮起了盞盞淡黃的鐵藝燈，溫柔地守衛著步履匆匆的行人。天上的花園也亮起了一盞盞小燈，鱗次櫛比地鋪開，像是魔法世界的通道被喚醒，地燈閃亮，邀請他們步入天上煥麗的城堡。
那邊庭彩陽已經喊起來了：“真的耶！真的會越來越多啊！好神奇。”
樓知秋側首對庭雨疏說：“煙花雖然容易雕零，但是星辰卻會永恒發光。假如當你看著夜空，發現是一片灰暗的天空，也不要沮喪，你再堅持一下，就能看到了。”
“就算你不相信，他們也會一直明亮。等你擡頭去看的時候，就一定會出現。所以不要那麽快就失望，多給星星們一點信任，你就能發現，其實你並不是孤單一人。”
“你知道嗎？為了這一刻與你相遇，他們已經跑了百萬年。”
聽見樓知秋溫和的聲音像涓涓細流一樣流淌在夜色裏，被他的溫柔包裹，庭雨疏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
樓知秋和他牽著手，很明顯地感覺到被庭雨疏的指尖刮蹭了一下掌心，這一下輕輕的，癢癢的，像羽毛輕輕撓了撓他。
樓知秋立刻松開手，沒頭沒尾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他蜷縮了兩下手指握成拳，覆又舒展開來。
庭雨疏沒有說話，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道路，走路走得很專註。
人群嘈嘈雜雜，燈光溫柔地落在游客們的頭頂，他們兩沈默了一路，旁邊牽著樓知秋手的庭彩陽仿佛在另一個世界，還在興高采烈地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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