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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攝影佬和釣魚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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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攝影佬和釣魚佬

三十五歲,正是逐夢的好年紀。

玩了幾年攝影、把想得的獎項幾乎得了個遍的朱無闕這麽說道。

白於斯是怎麽回答他的呢?

哦,他沒有回答,因為那時他還在準備著新高三的覆習講義。

實在是沒有空閑時間,去評價愛人的最新幻想。

說起來,朱無闕的攝影天賦還真是高得可以。

沒有前輩指點,也沒有系統地學過攝影相關技術,單憑著從前學習油畫時留下的色感基礎,與創作劇本時訓練多次的場景布置,朱無闕拍出了許多意境深長的照片。

與朱無闕走過許多城市,拍攝的照片堆滿了硬盤。

其中,白於斯最喜歡那段在海邊拍攝的視頻。

4K,電影感,嘈雜的人群,廣播,起伏海浪與瓦藍天空,潔白柔軟的雲,和鹹濕的海風。

以及,視角挪轉,聚焦在視頻中央、背對人群的男人身上。

繼而,轉身。

像是發現被偷拍一樣,笑著,卻不阻止拍攝者的動作。

可能是因為拍攝者是白於斯吧,被偷拍的朱無闕甚至還心情頗好地點評著白於斯的攝影技術,幾乎快要把這段九秒的視頻誇出了花。

那段視頻,沒有任何技巧,也沒有絲毫構圖,調色也沒有,人物自然。

白於斯很喜歡。

褪去所有身份的朱無闕,好像是洗掉了渾身的墨黑,露出赤誠的朱紅裏子。

是天下唯一的純凈。

此時,天下唯一的純凈正在他的眼前,和十幾個人一起守著尼康打鳥,目光堅定,神情嚴峻,如臨大敵。

蹲了兩小時的鸕鶿捕魚,絕對不容錯過,錯過後悔萬年。

白於斯悠閑地窩在月亮椅裏,聽快門聲跟輕機槍似的突突突,釣竿卻一動不動。

不怪他半個小時沒口,這麽大動靜,但凡是條活魚,也不會上鉤啊。

姍姍來遲的孫大爺背著器材,和善地笑笑,探頭看向白於斯腳旁的魚護。

“在這兒釣魚啊?能釣著嗎?”

白於斯挪腳,露出多少帶點兒珍稀動物保護區意思的魚護。

“沒辦法,他打鳥,我總不能就幹站著吧。魚口其實還行,一兩個小時一條吧,主打一個心理安慰。”

孫大爺爽朗大笑:“一兩個小時一條,你這是掛地球了啊。”

“我倒希望它是掛地球了,這樣還能掩飾一些釣不上魚的小尷尬。”

白於斯翹著二郎腿,漁夫帽幾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防曬效果一絕。

和白於斯聊著,孫大爺找好位置,架槍準備打鳥。

他是附近有名的小老頭,兩個兒子在國企上班,小女兒在山區支教,完全不用操心。

孫大爺和他老伴趙奶奶都是退休教授,兩人退休金合起來能幹到兩萬多。

孫大爺熱衷於打鳥,每天吃完了打鳥,打完鳥了吃;趙奶奶熱衷於刺繡,每天繡清明上河圖,能不間斷地繡上四五個小時。

趙奶奶還給朱無闕白於斯繡過一對鴛鴛,對,就是白大樹同志曾經說的同性愛人所以是鴛鴛的那個鴛鴛。

白於斯對此哭笑不得,又給趙奶奶提了兩條十多斤剛釣的活魚,作為回禮。

日頭西斜,溫度漸漸下降。

朱無闕依依不舍地告別鸕鶿,拉了把月亮椅,從白於斯的小背包裏掏了幾顆榛子巧克力,以此回覆著體力。

“這次估計也還是一大堆廢片。”

朱無闕含著巧克力,腮幫子略鼓,微苦茶香味四溢在齒間,緩和著夏末的潮熱。

白於斯也打算收桿走人,便勻速收著線,調侃道:“這是鸕鶿為了照顧到你的硬盤空間,不想讓它太滿,鸕鶿好。”

朱無闕呵呵笑著,舉一反三道:“你釣不上魚,也是因為魚不想讓你太勞累太興奮,魚好。”

下午六點,兩人又來回貧了幾嘴,然後帶著各自的裝備回了車。

攝影佬和釣魚佬的要求就是這麽統一。

車不一定要好看,但一定得能裝。

油耗低,好伺候,抗造,就是剛需中的剛需。

在湖邊,朱無闕喝了幾罐啤酒,不能上路,今晚就由白於斯開車。

車裏,Toto的Africa隨風揚起,自在又自由。

朱無闕側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白知寧發來的小視頻。

視頻的拍攝地點是戶外泳池,黑塞和海明威格外聰明地占領了高地,可惜占領的是水中高地,且高地不穩,沒兩秒就跌落進了水。

路西法和加百列很聰明,她們壓根兒就沒去水邊兒,一直懶洋洋地踱步在草坪上,舒服地曬著太陽。

前覆明者樂隊貝斯手和她哥一起出去四處釣魚攝影了,家中寵物無人照料,寄養又不放心,照顧兩貓兩狗的重任,便被白知寧以一毛錢的高價競拍到了照料權,遠勝對狗毛過敏競價一厘錢的朱策。

走之前,白知寧再三保證,一定把它們照顧得油光水滑皮順毛亮。

走之後,看著被貓狗參差不平的智商霸淩到自閉的白知寧,朱無闕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他看向正在開車的白於斯,有些惋惜:“你八月底是不是就得返校了?”

白於斯目視前方,打彎路過村莊,“嗯,需要提前幾天返校,處理一些事情。畢竟再開學就是高三,任務自然會重一些。”

朱無闕調出接下來幾天的日程,嘆氣道:“那西安我們去不成了啊,時間不夠。”

“夠,大不了國慶假期再去嘛。”

這片區域是常年無人居住的舊居民區,聽說曾經出過十分惡劣的食物中毒事件,所以附近的居民都不敢輕易靠近。

即使後來推掉重建,入住率也不高,一眼望去,黑壓壓,空蕩蕩。

白於斯開車,平穩地穿過舊居民區,導航指向他們預訂的酒店。

馬上步入九月,按理來說應是夏末,可夜晚的風仍帶著熱氣,濕度超標,撲在臉上,很是不舒服。

白於斯面色凝重,想了想,說:“帶完這屆高三,我應該就會辭職。”

朱無闕一楞,繼而喜氣洋洋笑道:“你要辭職?真的嗎真的嗎?”

白於斯被他逗笑了,放下車窗,讓溫熱的夜風透進來些。

“是真的,已經大致說好了,明天高考結束,我就正式離職。”

“目前沒有辭職後再去參加考試的打算,但也說不準,可能哪一天我又回去當老師了呢。”

他瞥向朱無闕驚訝且狂喜的表情,不由得失笑道:“我辭職了,你這麽開心?”

聞言,朱無闕及時收斂住嘴臉,換上了副正經假面。

“我當然開心,可又不是特別開心。畢竟,某人前段時間剛和我吵完架,某人說我見異思遷顧此失彼,繼見到鏡頭走不動道以後,又開始見到文藝片走不動道。”

“結果某人現在也開始見到釣魚走不動道了,呵呵。”

白於斯好笑地解釋道:“不是為了釣魚,若單純只是釣魚,我完全不需要辭職。”

他有些無奈,“而且不是說好了,以後不許提舊賬嗎?”

朱無闕慣會耍賴,他無辜攤手,裝傻否認道:“啊?有嗎?我怎麽不記得我答應過這種事兒,是不是你記錯了呀老公。”

不過沒一會兒,他又湊了上來,半是好奇半是認真地問道:“既然不是釣魚,那你為什麽要辭職?”

“嗯,這個你確實不知道。”

白於斯打著方向盤,開進霓虹閃爍的商業區,從頭開始捋,說道:“原因很簡單,在學校裏待久了就會發現,每日工作都是大致的類似,很容易就會厭倦。”

“如果是以前,沒有遇見你,我大概會覺得這種生活還可以。”

白於斯突然停頓,舌尖抵在上齒,說:“但偶爾,我也想換種節奏生活。”

“比如,自駕游,不受拘束地去任何地方,釣魚也好,只是單純地游覽也罷,都可以。”

“大約在三年前,我開始嘗試著寫科幻小說。其實以前也寫過,但沒有投過稿。”

“最近算是時來運轉吧,稿子被征用了,拿了獎,目前已經進入改編修改劇本的階段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後年年底就能上映。”

其實白於斯不是很想和朱無闕聊這些。

辭職、寫科幻小說之類的事情,他從沒和朱無闕提起過。

一是覺得,他已經三十七了,許多事情已有了定數,很難再去更改什麽。

二是因為,他有些難以啟齒。朱無闕無疑是個很優秀的人,而他就平庸得多了,他不敢也不願和朱無闕聊起有關理想改變之類令人牙酸的話題。

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如今地步。

拖到了甚至他都已經和校方說清並拿到相關版權費用了,他才敢和朱無闕透露出這如冰山一角般的信息。

白於斯心中苦澀,握緊方向盤。

到酒店了。

朱無闕沒有說話多問,白於斯不禁松了一口氣。

“白於斯。”

這聲呼喚讓白於斯神經繃緊。

他佯裝鎮定,“嗯?怎麽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非常用力的擁抱。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開口。

中年,確實是個很敏感的詞匯。

敏感到,一旦說出了口,就好像承認了生理及精神上的許多缺憾。

不再有活力,從此固守原地。

半晌,朱無闕才擡起頭,煞有介事地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毀壞了整體氣氛。

“不對啊,你是科幻電影,那豈不是和我的文藝片有點背道而馳了?”

家裏豈不是又要多一個爭論點?

原先攝影佬和釣魚佬就如何擺放物品更穩更方便這事兒,已經爭論過不下五十次了,且始終沒能有結果。

再來一個,有點太辯論賽了吧。

白於斯覺得朱無闕的腦子真是被打鳥給打沒了,“不是還有科幻文藝片嗎?”

某人還真是一丁點兒交集並集沒學過啊。

朱無闕若有所思。

“哦,好像也是啊,差點忘了科幻文藝片了……”

“你打鳥打傻了?”

朱無闕生無可戀地閉上眼,“別說了,我打賭這次,肯定還是沒有讓我滿意的照片,哎。別說打傻了,沒把我打死都算是好的。”

鳥啊,可真是自由的生物啊。

自由到有點讓打鳥人的生命體征也自由了。

白於斯笑著,“你不是還要吃生腌嗎?打算打包回酒店,還是去吃堂食?”

“嗯,回酒店吧。”

朱無闕半掛在白於斯的身上,旋而笑道:“說真的,我很開心,白於斯。”

白於斯偏頭,假裝不懂,“開心什麽?攝影佬和釣魚佬終於能兩眼一睜就是守著機器釣竿坐大牢了?”

朱無闕嚴謹地評估著此項計劃的可行性,“如果老公能陪著我,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啦。”

“那你就可以著吧,我還想爆護呢。”

白於斯屈指彈著朱無闕的手背,心中的芥蒂算是被去除了。

“那我們走吧?”

“唔,好哦。老公可以餵我吃生腌嘛?”

“……也行。”

嬌妻大劇永不完結了屬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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