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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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案
本就搖搖欲墜的楊先樹聞言一個趔趄，好在一旁的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這才沒有撲倒在府前的臺階上。
他這副模樣，管家連著幾個小廝哪敢放手，只得合力將他擡回府裏。
沈雪這邊，從楊家離開後，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王舅舅家。
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們肯定內心焦灼。而王舅媽劉紅蓮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性格，如果自己不說清楚這其中的關系，她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行事容易被抓住把柄。於是沈雪決定親自去一趟。
果然，她一到，王舅媽和母親就圍上來，迫不及待地打聽情況。
“好個楊先樹。”沈雪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後，王舅媽臉色鐵青咬牙道，“要不是我們跟他合夥，他楊家醬坊早就完蛋了，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偽君子。”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尋常人哪個能頂得住？”王玉梅輕輕拍著自己家嫂嫂的背，替她順氣。
沈雪點點頭：“這事的確不怪他。牽扯到朝堂，他抗衡不了。”
劉紅蓮慢慢平覆下來，拉著王玉梅又重新坐到沈雪旁邊：“不過，自古從惡如崩，他既然能背著我們動手腳，就難免他不會狠心舍棄了張標。”
沈雪默然，她當然知道有這種可能，可眼下事情早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背後是李陵他們在搞鬼，目標是李璋和李睿。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種處處受到掣肘的感覺讓沈雪十分不適，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王舅媽和母親，她叮囑了她們幾句便離開了。
“怎麽不多待一會？”新荷有些意外，王妃平日回娘家都會待很久，如果遇到煩心事更是如此。今天卻匆匆離開，她忙追上去問道。
“再待下去母親和舅母難免會追問許多，現在事情都不明朗，我不好說太多。”沈雪停住回頭看了看王宅，果然瞥見崔媽媽鬼鬼祟祟地探著腦袋朝她們這邊看，她壓低聲音補充道，“要是崔媽媽來找你打聽，你可得守口如瓶。”
崔媽媽喜歡打聽並沒什麽大問題，主要是她總愛把打聽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再傳播出去。而她的傳播對象第一個就是母親王玉梅。沈雪知道母親一旦有心事就容易輾轉反側，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離開沈家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哪能再折騰。
新荷聽了摸了摸手臂，撅著嘴抱怨：“我要是不說，崔媽媽又要擰我的胳膊。”
新荷是崔媽媽帶大的，小時候的她玩起來跟瘋了一樣，崔媽媽怕用藤條把她打傷了，便想到用“擰”這個傷害面積小，穿透力強的法子。雖說她長大後被擰的次數越來越少，但那個感覺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那你就說王爺王妃自有安排。”沈雪拍了拍新荷肩膀便繼續往外走去。
“那她更得擰死我了。”新荷小聲叫著跟了上去。
二人走出門剛準備上馬車，卻聽見有異響，沈雪環顧四周，發現是之前幫她去衙門打聽消息的暗衛，他現在負責幫自己盯著楊先樹。
沈雪跟著他去了一出安全隱蔽的地方：“什麽事？”
“回稟王妃，楊先樹拿了一百兩去賄賂牢房的人，牢房的人沒收，然後他又去了沈從軍的府上。”
“好的，我知道了，你繼續盯著他。”沈雪吩咐道。
那暗衛聞言退了幾步，縱身上了旁邊的一棵樹，轉眼又不見了。
沈雪回到馬車，分析起現在的情況。楊先樹如此大手筆去賄賂牢房的人，沒見到人他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所以去找沈從軍十有八九就是為了救張標。
但是張標人在陳平常手裏，沈從軍幫不上忙。而且以沈從軍的性子，他巴不得張標死在牢裏。到時候又能多給自己和李璋添一條罪。所以楊先樹註定見不到張標了。
不過王舅媽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楊先樹能突破底線，在醬料裏動手腳來害自己，就說明他的底線並不堅實。舍棄張標也不無可能。
如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楊先樹。他為了張標四處奔走，也許是在給自己的良心開脫。畢竟他沒有冷眼旁觀，任由張標去死，只是求救無果罷了。而他這個東家，做到這一步也仁至義盡了。
沈雪思來想去，決定再去做一件事：“新荷，把帷帽拿上。”
說完下了馬車，吩咐車夫：“你先回去。”
新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地拿著帷帽跟著下了馬車：“這是要去哪？”
“去小河茶館。”
小河茶館魚龍混雜，消息一般也比其他地方靈通，沈雪想知道流言到哪一步了，這裏是最好的去處。
不過店裏為了多坐些人，桌椅安排的很緊湊。沈雪此行的目的只是來偷聽的，不能引人註目，於是給了小二一些錢，讓他幫自己找個位置。
那小二得了錢自是殷勤，很快便給她們找好位置，還拉來一個半舊不新的屏風做遮擋。這樣一來沒人會註意到這裏還坐著人。
沈雪很滿意，又給了那小二一些賞錢：“給我們來壺龍井，再來一盤瓜子即可。”
小二今日收獲頗豐，喜不自勝地跑前跑後，很快就將她們要的都上齊了。
這個時候正是店裏人多的時候，來喝茶的三五成群挨著桌子坐著閑聊。作為城裏熱點的百香居自然是大家討論的焦點，沈雪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不少人在說這事了。
“那百香居新推的醬料是真不錯，可惜咯~~”說話的是一個戴著頭巾的男子，沈雪看他的打扮，應該是在港口的船工。
“老湯，你還敢吃？”話剛說完，旁邊的另一個相同打扮的人就笑著調侃道。
“反正我吃了沒出什麽問題。”那個叫老湯的船工答得幹脆，頓了頓又道，“我懷疑那些說有問題的，多半是聽說百香居有賠償，想多訛錢才……”
“放屁，我可是真的拉肚了。”隔壁座的一個白發老頭插進來反駁。
“那你去衙門鬧了嗎？”剛剛調侃老湯的男子轉移對象，湊過去問，“被打了沒？”
“滾。”那老頭一把推開男子的頭，“我這身子骨，被打了還有命到這裏。不過是去領了賠償。”
“對了，你們聽說沒？”話頭一旦打開，便又有人插進來問，“楊家醬坊的管事張標被抓了。”
“咋回事？”這幾天的傳聞都快被盤包漿了，突然來了這麽個新聞，自然引起大家的註意。紛紛湊到開口那人面前問道。
“我妹夫是楊家醬坊的夥計，聽說是晚上抓走的。”那人見自己話引起如大的轟動，自尊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忙搬出自己妹夫身份來佐證。
“那張標就是個替死鬼！”眾人還未來得及追問，一道突兀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靠窗而坐的一書生裝扮的年輕人。
“這不是珍寶閣的管事陳器嗎？”人群中有人認出了男子，忙拱手上前問道，“您怎麽有空來這裏？”
“去城南那邊收了個貨。來這歇腳喝茶。”那陳器並不看那人，只是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啜飲起來。
只是他喝茶的舉止做派在這間茶館裏顯得格格不入，引得新荷猛翻白眼：“裝腔作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這是參加茶會品茶的。”
“您剛說‘替死鬼’是什麽意思？”珍寶閣是衛陽城最大的典當行，而這陳器雖說是個管事，但頗通文墨，衛陽城達官顯貴的生意珍寶閣老板都會帶上他，所以他的消息自然比旁人靈通。他這一開口自然引得別人追問。
“具體就不好同你們講，你們只需要知道這張標是個替死鬼就是了。”陳器說完高深莫測地一笑，繼續“品茶”。
他這一招欲擒故縱徹底把眾人好奇心給勾起來了，當然新荷的白眼也翻得更猛了。
大夥一聽，更好奇了。忙求的求，請的請，又恭維了一番，估摸著那陳器也覺得端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擠出一個被逼無奈的表情：“你們可別到處說。”
“好好好……”眾人見他松口，忙不疊地點頭，拉著凳子圍著他坐了下來。
“都說是三王妃和楊家合夥，其實不然。楊家是著了三王妃給算計了。”說完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給眾人反應的時間。
“唉喲，您就直說了吧。”聽到“三王妃”、“算計”這滿滿的都是陰謀詭計的味道，旁聽的人哪裏還能忍得住，不住地催促。
沈雪冷眼瞧著，心裏感嘆，陰謀論在哪都是有市場的。
“大家都知道楊家大朗賭博，連累了楊家，他們被逼無奈才和三王妃家合夥，是吧？”
眾人點頭。
“其實賭坊就是三王爺手下的人開的，他們做局套了楊大郎，逼著楊家賭坊賤賣給了三王妃。”陳器點到即止，把剩下的留給大夥自行想象。
“您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一事。”果然，坐在陳器右側一人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
“什麽事？”眾人一聽又紛紛湊到那人旁邊。
“前段時間，王妃的舅舅，也就是王峰，本來是要動工自己修作坊的，後來說是錢不夠了，當時不知道王家是王妃的娘家，也沒多想，現在想想可真是奇怪。”那人停了停，反問道，“一個王妃，怎麽會缺錢？”
人群中有些人也是知道這件事，紛紛附和：“我也聽說了。”
沈雪已經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事情果然發展到了這一步。她戴上帷帽同新荷快步離開了小河茶館。
回到府裏，沈雪直接回了書房，關上門，她已經下定決心：去投案。
其實從今天去見楊先樹時，這個想法就已經冒頭了。
雖然李璋說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流言終究是流言。朝廷不會被裹挾。
沈雪卻擔心任由其繼續發酵，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就算李睿不受影響地順利回衛陽城，但他身份本就尷尬，回衛陽城最好是保持低調。如果一回來便沾染嫌疑，只怕給敵人更多機會做文章。
如果自己去投案，那這件事焦點就又回到了醬料有問題上面，什麽做賭局套牢楊大郎便無從說起。
畢竟此時對於王妃來說，醬料生產到底是委托給了楊家，也是百香居賣出去的。她大可以和楊家劃清界限，保全自己的名聲。或者龜縮不出，暗地裏利用權勢逼迫楊家出來擔責。總之無論哪種選擇，在旁人看來沈雪作為上位者都能全身而退。
她此時卻反其道而行之，那些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消息便成了愚弄眾人的謠言。沒人喜歡被愚弄，到時候輿論反撲，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再者一個王妃親自去投案，主動接受盤問，造成的轟動肯定比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測大，群眾的註意力向來單一。
只是沈雪沒有告訴李璋自己的打算，因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意自己的去的。
此事只能先斬後奏，她給李璋寫了一封陳明緣由的信後便頭也不回地去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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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搖搖欲墜的楊先樹聞言一個趔趄，好在一旁的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這才沒有撲倒在府前的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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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這邊，從楊家離開後，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王舅舅家。
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們肯定內心焦灼。而王舅媽劉紅蓮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性格，如果自己不說清楚這其中的關系，她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行事容易被抓住把柄。於是沈雪決定親自去一趟。
果然，她一到，王舅媽和母親就圍上來，迫不及待地打聽情況。
“好個楊先樹。”沈雪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後，王舅媽臉色鐵青咬牙道，“要不是我們跟他合夥，他楊家醬坊早就完蛋了，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偽君子。”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尋常人哪個能頂得住？”王玉梅輕輕拍著自己家嫂嫂的背，替她順氣。
沈雪點點頭：“這事的確不怪他。牽扯到朝堂，他抗衡不了。”
劉紅蓮慢慢平覆下來，拉著王玉梅又重新坐到沈雪旁邊：“不過，自古從惡如崩，他既然能背著我們動手腳，就難免他不會狠心舍棄了張標。”
沈雪默然，她當然知道有這種可能，可眼下事情早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背後是李陵他們在搞鬼，目標是李璋和李睿。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種處處受到掣肘的感覺讓沈雪十分不適，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王舅媽和母親，她叮囑了她們幾句便離開了。
“怎麽不多待一會？”新荷有些意外，王妃平日回娘家都會待很久，如果遇到煩心事更是如此。今天卻匆匆離開，她忙追上去問道。
“再待下去母親和舅母難免會追問許多，現在事情都不明朗，我不好說太多。”沈雪停住回頭看了看王宅，果然瞥見崔媽媽鬼鬼祟祟地探著腦袋朝她們這邊看，她壓低聲音補充道，“要是崔媽媽來找你打聽，你可得守口如瓶。”
崔媽媽喜歡打聽並沒什麽大問題，主要是她總愛把打聽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再傳播出去。而她的傳播對象第一個就是母親王玉梅。沈雪知道母親一旦有心事就容易輾轉反側，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離開沈家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哪能再折騰。
新荷聽了摸了摸手臂，撅著嘴抱怨：“我要是不說，崔媽媽又要擰我的胳膊。”
新荷是崔媽媽帶大的，小時候的她玩起來跟瘋了一樣，崔媽媽怕用藤條把她打傷了，便想到用“擰”這個傷害面積小，穿透力強的法子。雖說她長大後被擰的次數越來越少，但那個感覺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那你就說王爺王妃自有安排。”沈雪拍了拍新荷肩膀便繼續往外走去。
“那她更得擰死我了。”新荷小聲叫著跟了上去。
二人走出門剛準備上馬車，卻聽見有異響，沈雪環顧四周，發現是之前幫她去衙門打聽消息的暗衛，他現在負責幫自己盯著楊先樹。
沈雪跟著他去了一出安全隱蔽的地方：“什麽事？”
“回稟王妃，楊先樹拿了一百兩去賄賂牢房的人，牢房的人沒收，然後他又去了沈從軍的府上。”
“好的，我知道了，你繼續盯著他。”沈雪吩咐道。
那暗衛聞言退了幾步，縱身上了旁邊的一棵樹，轉眼又不見了。
沈雪回到馬車，分析起現在的情況。楊先樹如此大手筆去賄賂牢房的人，沒見到人他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所以去找沈從軍十有八九就是為了救張標。
但是張標人在陳平常手裏，沈從軍幫不上忙。而且以沈從軍的性子，他巴不得張標死在牢裏。到時候又能多給自己和李璋添一條罪。所以楊先樹註定見不到張標了。
不過王舅媽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楊先樹能突破底線，在醬料裏動手腳來害自己，就說明他的底線並不堅實。舍棄張標也不無可能。
如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楊先樹。他為了張標四處奔走，也許是在給自己的良心開脫。畢竟他沒有冷眼旁觀，任由張標去死，只是求救無果罷了。而他這個東家，做到這一步也仁至義盡了。
沈雪思來想去，決定再去做一件事：“新荷，把帷帽拿上。”
說完下了馬車，吩咐車夫：“你先回去。”
新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地拿著帷帽跟著下了馬車：“這是要去哪？”
“去小河茶館。”
小河茶館魚龍混雜，消息一般也比其他地方靈通，沈雪想知道流言到哪一步了，這裏是最好的去處。
不過店裏為了多坐些人，桌椅安排的很緊湊。沈雪此行的目的只是來偷聽的，不能引人註目，於是給了小二一些錢，讓他幫自己找個位置。
那小二得了錢自是殷勤，很快便給她們找好位置，還拉來一個半舊不新的屏風做遮擋。這樣一來沒人會註意到這裏還坐著人。
沈雪很滿意，又給了那小二一些賞錢：“給我們來壺龍井，再來一盤瓜子即可。”
小二今日收獲頗豐，喜不自勝地跑前跑後，很快就將她們要的都上齊了。
這個時候正是店裏人多的時候，來喝茶的三五成群挨著桌子坐著閑聊。作為城裏熱點的百香居自然是大家討論的焦點，沈雪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不少人在說這事了。
“那百香居新推的醬料是真不錯，可惜咯~~”說話的是一個戴著頭巾的男子，沈雪看他的打扮，應該是在港口的船工。
“老湯，你還敢吃？”話剛說完，旁邊的另一個相同打扮的人就笑著調侃道。
“反正我吃了沒出什麽問題。”那個叫老湯的船工答得幹脆，頓了頓又道，“我懷疑那些說有問題的，多半是聽說百香居有賠償，想多訛錢才……”
“放屁，我可是真的拉肚了。”隔壁座的一個白發老頭插進來反駁。
“那你去衙門鬧了嗎？”剛剛調侃老湯的男子轉移對象，湊過去問，“被打了沒？”
“滾。”那老頭一把推開男子的頭，“我這身子骨，被打了還有命到這裏。不過是去領了賠償。”
“對了，你們聽說沒？”話頭一旦打開，便又有人插進來問，“楊家醬坊的管事張標被抓了。”
“咋回事？”這幾天的傳聞都快被盤包漿了，突然來了這麽個新聞，自然引起大家的註意。紛紛湊到開口那人面前問道。
“我妹夫是楊家醬坊的夥計，聽說是晚上抓走的。”那人見自己話引起如大的轟動，自尊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忙搬出自己妹夫身份來佐證。
“那張標就是個替死鬼！”眾人還未來得及追問，一道突兀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靠窗而坐的一書生裝扮的年輕人。
“這不是珍寶閣的管事陳器嗎？”人群中有人認出了男子，忙拱手上前問道，“您怎麽有空來這裏？”
“去城南那邊收了個貨。來這歇腳喝茶。”那陳器並不看那人，只是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啜飲起來。
只是他喝茶的舉止做派在這間茶館裏顯得格格不入，引得新荷猛翻白眼：“裝腔作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這是參加茶會品茶的。”
“您剛說‘替死鬼’是什麽意思？”珍寶閣是衛陽城最大的典當行，而這陳器雖說是個管事，但頗通文墨，衛陽城達官顯貴的生意珍寶閣老板都會帶上他，所以他的消息自然比旁人靈通。他這一開口自然引得別人追問。
“具體就不好同你們講，你們只需要知道這張標是個替死鬼就是了。”陳器說完高深莫測地一笑，繼續“品茶”。
他這一招欲擒故縱徹底把眾人好奇心給勾起來了，當然新荷的白眼也翻得更猛了。
大夥一聽，更好奇了。忙求的求，請的請，又恭維了一番，估摸著那陳器也覺得端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擠出一個被逼無奈的表情：“你們可別到處說。”
“好好好……”眾人見他松口，忙不疊地點頭，拉著凳子圍著他坐了下來。
“都說是三王妃和楊家合夥，其實不然。楊家是著了三王妃給算計了。”說完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給眾人反應的時間。
“唉喲，您就直說了吧。”聽到“三王妃”、“算計”這滿滿的都是陰謀詭計的味道，旁聽的人哪裏還能忍得住，不住地催促。
沈雪冷眼瞧著，心裏感嘆，陰謀論在哪都是有市場的。
“大家都知道楊家大朗賭博，連累了楊家，他們被逼無奈才和三王妃家合夥，是吧？”
眾人點頭。
“其實賭坊就是三王爺手下的人開的，他們做局套了楊大郎，逼著楊家賭坊賤賣給了三王妃。”陳器點到即止，把剩下的留給大夥自行想象。
“您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一事。”果然，坐在陳器右側一人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
“什麽事？”眾人一聽又紛紛湊到那人旁邊。
“前段時間，王妃的舅舅，也就是王峰，本來是要動工自己修作坊的，後來說是錢不夠了，當時不知道王家是王妃的娘家，也沒多想，現在想想可真是奇怪。”那人停了停，反問道，“一個王妃，怎麽會缺錢？”
人群中有些人也是知道這件事，紛紛附和：“我也聽說了。”
沈雪已經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事情果然發展到了這一步。她戴上帷帽同新荷快步離開了小河茶館。
回到府裏，沈雪直接回了書房，關上門，她已經下定決心：去投案。
其實從今天去見楊先樹時，這個想法就已經冒頭了。
雖然李璋說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流言終究是流言。朝廷不會被裹挾。
沈雪卻擔心任由其繼續發酵，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就算李睿不受影響地順利回衛陽城，但他身份本就尷尬，回衛陽城最好是保持低調。如果一回來便沾染嫌疑，只怕給敵人更多機會做文章。
如果自己去投案，那這件事焦點就又回到了醬料有問題上面，什麽做賭局套牢楊大郎便無從說起。
畢竟此時對於王妃來說，醬料生產到底是委托給了楊家，也是百香居賣出去的。她大可以和楊家劃清界限，保全自己的名聲。或者龜縮不出，暗地裏利用權勢逼迫楊家出來擔責。總之無論哪種選擇，在旁人看來沈雪作為上位者都能全身而退。
她此時卻反其道而行之，那些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消息便成了愚弄眾人的謠言。沒人喜歡被愚弄，到時候輿論反撲，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再者一個王妃親自去投案，主動接受盤問，造成的轟動肯定比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測大，群眾的註意力向來單一。
只是沈雪沒有告訴李璋自己的打算，因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意自己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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