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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r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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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rove

是夜,空氣中彌漫著泥腥味,劈裏啪啦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狂風陣陣,似乎鉚足了勁要把雨水送進陽臺。

白醉藍剛洗完澡,渾身散發著薰衣草香,正坐在陽臺的搖椅上發呆,千辛萬苦贏回來的手機被隨意放在一邊的茶幾上,雨點打在手機屏幕上,忽明忽暗。

邊擦拭著頭發邊哼歌的陳薔走了進來,驚呼了聲:“雨水打進來啦。”她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伸手去關窗戶。

耳邊的呼呼風聲突然變小,雨水打窗的聲音也變得沈悶,白醉藍這才突然回過神,抱歉道:“不好意思,剛沒註意。”

“這有什麽呀,這多舒服呀,我也喜歡。”

白醉藍勉強笑了笑,起身尋了塊茶幾下方的幹抹布,細細擦起被雨水打濕的茶幾,擦到手機時手機感應自動亮起屏幕。

21:48

陳薔瞥了眼時間,震驚道:“都快十點了,不行我得抓緊玩手機。”她胡亂摸了把剛擦幹的頭發,撲到床上,點開短視頻,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笑得喘不過氣。

白醉藍想起那年冬天,已經進入冬令時幾周,街道霧蒙蒙的,來來往往的人都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幾乎沒人將手放到口袋外。

自然,也沒有人願意接過她手中的傳單。

在她拿著還剩一大半的傳單回到餐館時,華裔老板搖著頭辭退了她。

那是被白懷仁斷掉生活費的第二個禮拜,她找了兩個禮拜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卻在試工第一天就被辭退。

白醉藍走在大街上,拿著老板給的一日工資進了家路口的面包店買了個即將被扔進垃圾桶裏的臨期面包,邊咬邊四處搜羅著各種招聘信息。

不得不承認,在她前二十年的人生裏,在物質方面確實被保護得過於好,從未有過什麽短缺,以至於當她要靠自己努力賺錢時,整個人亂作一團。

但白醉藍什麽都沒有,唯獨不缺勇氣,在她看來,什麽都不會就代表什麽都可以學。

Sophia看著眼前年紀不大的亞裔女孩,呵呵笑了起來,她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一個看上去像未成年的女孩身上的無畏很動人。

“了解了,可惜我的酒吧已經有了完美的駐唱歌手,否則,我一定會讓你試試,即使你現在還不會彈吉他。”她隨手從吧臺上拿了一支服務員用的筆,寫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推給白醉藍,“畢竟,你什麽都可以學。”

白醉藍努力勾起嘴角點頭,心裏已經知道這是婉拒,便拿著便利貼離開酒吧。

燈紅酒綠的酒吧裏,她穿著白色的羊羔毛外套,渾身毛茸茸的,穿過一個又一個吵鬧的角落,卻沒有多看周遭裹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眼。

並不是她有多清冷,只是她莫名太過委屈,淚水盈滿眼眶,自尊硬生生沒讓淚水落下,卻岌岌可危。

不想在眾人面前落淚,即使沒有人註意她。

白醉藍加快了步伐,快速眨著眼睛低頭通行。

酒吧的門有些窄,她跨過門時被人撞上,那人只輕輕說了句sorry,將什麽塞進她手裏,就匆匆離開。

白醉藍吸了下鼻子低頭看了眼,是一包嶄新的紙巾,她又扭頭向酒吧裏看去,那人早已消失在人群裏。

看不出是本地人還是亞洲人,但他身高很高,在人群裏也能依稀看見一頂黑色鴨舌帽。

不會是覺得我是被撞哭的吧?白醉藍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沒所謂的將紙巾塞到口袋裏。

管他呢,白嫖了一包紙怎麽不算是苦盡甘來呢?

她安慰著自己,又在寒風凜冽中步行了十幾分鐘走回公寓。

在白醉藍把所有行李倒出來,揣摩著可以把哪個放留學生二手群裏的時候,Sophia正面對著無理取鬧的男人。

“不賣。”她白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即將開口叫保安轟走他。

雲橫靜了兩秒,又開口道:“那我可以和現在的駐唱聊聊嗎?”

Sophia沒好氣道:“先生,你到底要幹什麽?”

“酒吧不賣的話,我願意支付駐唱的工資,並且不需要他繼續唱歌,”他英語很好,發音老道,在剛剛的對話中並未有什麽停頓,如今卻硬生生停了好幾秒,像是在揣摩著用語,“但是,我需要你聘請剛剛的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當駐唱,工資也我付。”

見Sophia表情震驚,他鍥而不舍:“我沒有惡意,剛剛的女孩是我的朋友,我也可以支付酒吧的其他費用,只需要你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一直聘請她。”

Sophia挑了挑眉,喝了口手中的威士忌,思索了幾秒。

“honey,去把Noah喊來。”

白醉藍剛發完所有二手照片到群裏,心裏輕松了不少,至少給自己續命了,找工作的時間又長了些。

她將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考著未來。

“叮咚—”

生意來了,白醉藍火速點開手機,摩拳擦掌準備應對砍價行為,卻只收到一條陌生短信。

“麻煩從明天下午四點開始到the grove就職。”

她思索了幾秒,終於從腦海裏想到the grove是什麽。

那家她最後應聘的酒吧。

她拿什麽感動了老板?

不重要了。

白醉藍從床上彈射而起,火速點開二手群撤回自己剛發的三十六條信息,然後才得空回了句好的。

那天過後,白醉藍就拎著把吉他入職了the grove酒吧。

酒吧離公寓並不遠,通勤很方便,天氣好的時候甚至可以選擇步行十幾分鐘通勤,再加上Sophia人很好,從來不拖欠工資,甚至有時候會尋由頭給她發紅包,這讓她的生活即使沒了白懷仁的打款也過得還不錯。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直到畢業,白醉藍都沒有再主動聯系過白懷仁。

白醉藍看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Sophia的話還歷歷在目。

雲橫真的去找過她,那個遞給她衛生紙的男人,那個全場唯一一個聽她唱歌的男人——是雲橫,她突然有些後悔,後悔那天太過不堅強,讓淚水盈滿眼眶,看不清路過的人,後悔那天太過緊張,匆忙調著琴弦,只敢朝臺下看一眼。

暴雨逐漸變小,剛被狂風驟雨亂打的樹趨於平靜,雨水一滴一滴往下落,靜悄悄的,往日吵鬧個不歇的動物也噤了聲,白醉藍的心卻更亂了。

雲橫真的去找過她,並且聽Sophia的話,他們還算熟悉,應該不止是見過一次面的關系。

還有什麽事實是Sophia不能開口的?雲橫為了她在當地流浪了四年麽?雲橫其實背井離鄉在她身邊生活了四年麽?

她腦子很亂,被自己的猜測氣笑。

雲橫如果真是個戀愛腦,那雲鎮現在應該和四年前沒什麽區別。

雨停,白醉藍打開窗戶,站在窗前讓冷風將她吹醒。

手機亮了,她刻意不去看,只直直盯著芭蕉樹發呆。

雲橫是去找她的?為什麽不和她說呢?因為她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為他知道了她不告而別的原因?

她在國外孤兒般呆了四年,頭兩年,白懷仁會準時給她打生活費,偶爾父愛泛濫也會多說幾句,甚至讓她好好學習音樂,後兩年,白懷仁沈浸在小兒子出生的歡樂裏,朋友圈滿屏的三口之家,儼然刻意忽視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至於齊嵐,從高考結束後的暑假,她從未聯系過她一次,直到她回國,和白懷仁大吵了一架,齊嵐才打電話過來,讓她和爸爸好好說話。

她刻意不提及的那幾年,也是有人關心她的麽?還是那個,她因為過於自私,不敢完全離開家庭,而選擇離開他的人。

雲橫的頭像昵稱一直沒有換,二人多年沒聯系,白醉藍點開他的朋友圈只能看見一條橫杠,被拉黑了?秉持著嚴謹的作風,她還是敲了兩個字發過去。

【談談?】

那邊秒回。

【戀愛?】

看著對面混不吝的話,仿佛雲橫就坐著搖椅上調笑,白醉藍深吸一口氣,內心的愧疚還是占據了上風,硬生生把罵人的話壓了下去。

【你去過the grove?】

系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一秒、兩秒……足足半分鐘後,雲橫的回覆才發了過來。

【對不起,我只是去談生意,順便看了你一眼。】

隔了幾秒,手機又震動了下,雲橫發來一個粉色的賣萌表情包。

白醉藍想聽事實,不想看賣萌,她輕哼了一聲,手指滑向表情包那欄,精挑細選了個表情包發過去。

【中指】

雲橫秒回。

【戒指】

……

白醉藍關上手機,重重將自己砸在了床上。

陳薔從手機中擡起頭:“怎麽了藍藍?”

白醉藍將頭埋在枕頭裏,伸出手擺了擺,聲音悶悶道:“沒事。”

雖然她沒多說什麽,但陳薔就是覺得她比前幾天心情都要好,於是陳薔又低頭進入戰鬥中,看白醉藍秒睡,還貼心的閉了麥、關了燈。

實際並沒有睡著的白醉藍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看向窗外,久久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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