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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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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曲寧和商喜走後,蕭沅瑩嗔怪淩唯州道:“方才沖你使眼色,做什麽裝看不到,他們二人也算歷經磨難,人品才幹也還不錯吧,為何不讓他們留在京城,你沒看商喜那眼巴巴的樣子,這也是你一句話的事。”

淩唯州不答,看著曲寧和商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忽而反問道:“這個商喜是蕭承找來的?”

“對呀,為何又問這個?”蕭沅瑩目露疑惑。

“我只是好奇他會怎樣安排這個和你長得極像的女子。”

蕭沅瑩一怔,思緒剎時又回到了那個極冷的初春,自己窩在溫暖的勤政殿,幫蕭承念奏折,讀詩文。後來說起商喜的去處,皇兄是怎麽說來著。

她是你的影子,你想用便用,不想用便不用,可以讓她做個侍妾,但不要讓她嫁給別人,不要讓她隨意出行,她和你長得太像了。

“他說……隔得太久,我忘了。”

蕭沅瑩哪好意思重覆蕭承的話,只推說忘了。

淩唯州輕笑一聲,也不戳穿她,只道:“我若是蕭承,定會囑咐你將商喜雪藏,即便以後用不到,也不能讓她四處招搖,算了,你已放她與曲寧成親,就不說這個了,但回京城萬萬不行,就留在寧陽吧,這已經對她很是優遇了。”

淩唯州斷然拒絕調曲寧和商喜回京,卻沒想到剛過了三天他便後悔了。

當時蕭沅瑩正坐在羅漢床上打棋譜玩,忽聽在旁處理公文的淩唯州驚呼一句,“可惜可惜!”

忍不住問道:“可惜什麽?”

淩唯州將一本奏折遞給她道:“事關池州的小朝廷,你看看。”

蕭沅瑩接在手中,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心驚。

原來是淩唯州派了大將張鵬霖攻打池州,以期統一南北。

其實池州許多軍士早已無心打仗,只靠著城高池深維持著最後一道防線。

眼看著形勢危急,有人勸何太後投降求和,何太後初時堅執不允,後來又突然改了主意,但提了個條件,要見蕭沅瑩一面,再談議和。

“可惜那日沒留下曲寧和商喜,不然倒可讓她扮作你去池州,也省得讓你涉險。”淩唯州惋惜道:“如今再追她回來,怕是來不及。”

蕭沅瑩睜大眼睛,有些無奈道:“你怎麽會有這個念頭,當初正是因為何太後看出了商喜是假的,我才回宮的,我跟你說過,你全然忘了?”

淩唯州一頓,用手中奏折拍了一下腦袋,懊惱道:“怪我,怪我,竟然忘了,也罷,和談不成,便打吧!”

蕭沅瑩將手中奏折放回書案上,心內再起波瀾,好心情跑了個精光。

淩唯州在旁察覺到了,將手中毛筆擱回筆架,正色道:“你若是想知道什麽,或有什麽不滿,不妨直說。”

蕭沅瑩沒想到淩唯州問得這樣直白,抿了抿唇沒說話。

淩唯州卻不允她躲避,接著說道:“並不是我不留情面,非要斬草除根,蕭梁已經是過往雲煙,何太後立個傀儡小皇帝,強占池州,也不得人心,朝臣侍衛,還有宮人,無不思念京城,思念家人,甚至千方百計逃跑,被抓了便是死路一條。何太後衣食住行,窮奢極欲,入不敷出,便向百姓征收重稅,池州的百姓也是人,我不能棄之不顧,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不投降,便打!”

淩唯州說完神情已帶了些冷色,蕭沅瑩看了無端的心裏又是一陣煩躁難受,不悅道:“我又沒說什麽,你便這一堆道理,好沒意思。”

蕭沅瑩說完起身,也不理他,徑自出了殿門。

飛山宮的建造本就是為了避暑游樂,是以風景極好,且地勢開闊。

蕭沅瑩出得門來,沿著湖泊走走停停,心中郁氣方散去了些,又慢慢行至一處長滿嫩草的陡坡。

這陡坡碧綠青翠,仿佛一塊望不到邊際的絨毯,柔軟舒適,讓人忍不住想坐在上面。

蕭沅瑩抱膝坐下,心想:何太後是殺母仇人,她若城破被俘,自己該高興才是,只是為何心裏一陣郁堵呢,也不外乎是因為池州是蕭梁最後的一點念想,最後一絲希望。

其實這一切終將灰飛煙滅,好像誰也無法挽回。

蕭沅瑩嘆口氣,空空地望著遠處出神,冷不防一個聲音響起,“還敢坐在草地裏,小心蛇!”

“啊,蛇!哪裏哪裏?”蕭沅瑩嚇得一躍而起,跳著腳後退幾步,回頭見淩唯州笑吟吟站在一旁,也不及細想,撲上去摟了他的脖子道:“你看見那東西往哪跑了?你快派幾個人把這飛山宮搜檢一遍,可別半夜裏爬到殿裏去。”

自兩年前在平山的雜草叢裏被蛇纏住了腳踝,蕭沅瑩聽到“蛇”這個字便渾身發麻,此時聽說可能有蛇,更嚇得魂飛魄散。

淩唯州見蕭沅瑩摟了自己的脖子,仍害怕地看著腳下,幹脆將她打橫抱起,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不亂跑,不會再遇到蛇了。”

蕭沅瑩離了地面,暗松了口氣,也漸漸回過味來,怒道:“你又捉弄我?”

淩唯州一笑,“這怎麽能是捉弄呢,你看最後受累的反倒是我,你雖不重,我畢竟也批了半日的折子,胳膊正酸呢!”

“活該!”蕭沅瑩氣不過,心念一轉,笑道:“今日你這累受定了,胳膊酸了,便背我回去。”

淩唯州一笑:“遵命,太子妃!”

蕭沅瑩從淩唯州懷裏下來,又跳上他寬厚緊實的脊背,笑道:“走吧,太子殿下!”

初夏將走,盛夏即來,日頭已有些烈,好在飛山宮的樹多,樹蔭下並不熱。

腳下的路有些崎嶇不平,淩唯州卻走得平穩。

蕭沅瑩的心漸漸靜下來,將臉貼在淩唯州的肩上,閉上眼睛,一些不忍想起的畫面又不由自主跳出來。

從鐵勒到浦安城,再從浦安到京城。

雨血橫流,萬千屍骨。

被搶得只剩單衣的麻木呆滯的老人;正值花季卻驟然雕零的少女;還未睜眼看這世間便殞命的幼兒。

蕭沅瑩眼角沁出一滴淚,低低說道:“我陪你去池州吧,去會會何太後。”

淩唯州腳下一頓,停了一會兒才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蕭沅瑩聲音清晰,“方才之所以煩躁郁悶,實是因我明知應去,卻擔心留下罵名,被史官寫成賣國求榮之人,但若能消弭幹戈,拯救蒼生,讓百姓安居,又管後人如何說呢!你說是吧?”

淩唯州重新邁開步子,穩穩地背著她,忍不住笑起來,又道:“你小看史官了,他們可不是糊塗蛋,你放心,別的不敢說,何太後濫用權利,揮霍無度,留下罵名是肯定了。”

池州勢態緊急,大戰一觸即發,蕭沅瑩和淩唯州第二日便出發了。

因天氣漸熱,白日行不了遠路,夜裏又不安全,便走了水路。

只是走得太匆忙,只帶了幾十名侍衛,仆從也只有數人,便發了公文讓沿途官府負責護衛之職,一路上走得也算通暢。

江水闊大,一望無際,白亮亮的坦蕩在夏日燦爛的陽光之下,耀人眼目。

時隔半年多再次急匆匆地趕往池州,蕭沅瑩雖沒了那種恨不得插翅飛過去的焦灼,也是忐忑難安的。

好在有淩唯州陪著她,白天給她講解沿途州縣風景民俗,夜裏下下棋說說話,互相依偎著入眠,倒也不算難捱。

兩天一夜的行船,到了渡口,再騎馬一日,終於到了池州城外,大軍的安營紮寨之處。

征討池州的兵馬元帥張鵬霖高大威猛,治軍嚴整。

蕭沅瑩和淩唯州到的時候,他已將和何太後見面的地點、護衛安排妥當,並保證道:“明日辰時三刻,在城下的灑珠亭見面,無論對方帶多少人馬,都必得去除兵器,搜檢全身,他何太後也不能例外,請太子殿下放心,屬下定能護得您和太子妃周全。”

淩唯州點頭,讓蕭沅瑩去安排好的營帳休息,方對張鵬霖道:“何太後此人貪戀榮華,哪肯輕易投降,明日做好準備,和談不成,便趁機攻城,池州城內人心早已浮動,城破易如反掌,不過有幾分憐憫之心罷了。”

張鵬霖應是,又道:“殿下放心,將士們早就憋了一口氣,只要您一聲令下,池州立等可破!”

這是蕭沅瑩第一次在營寨中過夜。

薄薄的帳篷脆如紙片,好像隨時能闖進個人來。

外面不時傳來巡夜兵士的腳步聲,蕭沅瑩仔細辨別著,直到子夜時分,終於等到了淩唯州。

淩唯州進來,見蕭沅瑩和衣而臥,一雙美目睜得溜圓,沒有一點困意,不由笑道:“就知道你沒睡,怎麽,害怕了?”

蕭沅瑩側身,以手支頭,看著淩唯州解袍脫靴,笑道:“荒郊野外,衰草寒煙的,我怕突然闖進個狼來。”

“你當狼是傻的,哪不能去,偏往這兒跑,豈不是自投羅網。”淩唯州掀開被子在蕭沅瑩身邊躺下,笑道:“我看你不是擔心這個,是擔心明日見何太後吧?”

“見她有什麽好擔心的。”蕭沅瑩垂下眼睛,“我從沒將她放在眼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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