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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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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個名分

短短兩天,蘇綻被人誤以為死了兩回。

重逢的喜悅都被齊思昂這句話沖淡了,蘇綻眼神覆雜,擡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早知道我就多訛他一筆錢了。”

警察同志還沒有走遠,聽見這話回頭看向蘇綻,蘇綻立刻奉上一個真誠的笑容。

齊思昂一見蘇綻,剛才那些郁郁寡歡的心思全都飛沒了,抱著蘇綻的肩膀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綻綻這些年你跑到哪兒去了,怎麽一聲不吭地就把我們刪了,我去你家找你,居然連房子都封了,你再不回來我和陸哲就打算給你立碑了……”

蘇綻的嘴角抽了一下,確定齊思昂嘴裏說的沒有一句好話。

肩膀被握得有點兒疼,蘇綻想要從他手下逃離出來,剛一張嘴,就被沈遲擠進來,搶先一步推開了齊思昂。

這人單手力氣也很大,齊思昂被推得倒退一步,懵了一下才發現和蘇綻一起來的人是沈遲。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很快就發現了沈遲打著石膏的手臂,喃喃說:“綻綻,你居然也開始家暴了嗎……”

蘇綻:“???”

“什麽家暴?”蘇綻幾乎抓狂,“那是嫌疑人家屬揍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齊思昂還沒有從蘇綻回來這件事上回過神來,聽見蘇綻這句解釋竟然沒有什麽大的反應。

嫌疑人家屬揍的?那就好,不是家暴就行。

當年沈遲的父親沈國耀家暴,沈遲帶著傷上學,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整個班的人都對“家暴”這兩個字望而卻退,一輩子都抹不掉的那種。

齊思昂的情緒太激動,沈遲按了按他,將兩個人都往休息室的沙發上帶。

“冷靜一下,坐下說。”

阿卓早就拉著KE出去了,偌大的休息室裏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蘇綻輕車熟路地給他們倒了三杯飲料,最先開了口:“你怎麽會被當成AGO的?”

齊思昂瘋狂晃頭打斷他的話,“別說這個了。”

很明顯,這只是他人生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插曲,蘇綻和沈遲的事兒才是人生中的大篇章。

齊思昂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綻:“你這些年去哪兒了?”

沈遲就在蘇綻旁邊坐著,聽見這句話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不動聲色地瞥了蘇綻一眼。

蘇綻笑笑,說“北城”。

這是沈遲第一次聽蘇綻說起他這些年的去向,一顆心竟然就此沈下去,心裏酸酸漲漲的,很難描述那種感受。

跨了兩個省,隔著兩條江,往來之間甚至沒有高鐵,難怪找不到他。

齊思昂楞了楞,擰眉:“北城不是個三線小城麽,你去旅游啊?”

他見蘇綻不答,追問:“還是去創作?你們藝術家都這樣嗎。”

蘇綻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住,凝滯片刻,才又緩緩地舒展開。

“都不是。”

齊思昂雖然情商不高,但還挺會看人臉色的,一看蘇綻的表情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再挪動目光與沈遲對視了一眼,恍然:“你沒去學設計啊?”

他想起蘇綻一開始對自己說的話,“你開了酒吧?”

蘇綻笑著點頭,一副很隨和的樣子,“對。”

“我天。”齊思昂驚道,“這個世道怎麽了。”

“當年高考完你就沒人了,我們還以為你出國了,你居然……”他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最後還是執著於一個問題,語氣甚至是難以置信的,“你居然沒有學設計嗎……”

蘇綻頂著齊思昂和沈遲兩道目光,低頭,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我沒有參加高考。”

“為什麽!”齊思昂似乎很不甘心,“你都過了央美分數線了!”

“不為什麽。”蘇綻說,“很多事情是沒有為什麽的。”

沈遲的嘴角輕輕地動了一下,並沒有接這句話,卻在蘇綻說話的間隙與齊思昂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什麽意思,只有他們兩個人清楚。

齊思昂立刻收住話題,視線在蘇綻和沈遲身上挪動了一個來回,話裏有話地問:“那你們這是……”

他主觀判斷蘇綻會臉紅,一不做二不休地問:“一回來就在一起啦?”

蘇綻的耳朵果然紅起來,耳釘因此凸顯出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否認,可一想起沈遲剛才對KE說的話,又快速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在一起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覷著去看沈遲的反應,誰知沈遲仍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坐著,臉色冷淡,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好像這事兒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不會又生氣了吧?蘇綻疑神疑鬼地想。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將襯衣的布料攥起又放開,衣擺上頓時留下了一個褶皺。

沈遲這衣服料子不好,極其愛皺。

“其實也……”蘇綻張了張嘴,想要跟齊思昂解釋清楚,剛說了三個字就被沈遲打斷了。

沈遲將他無處安放的那只手反扣過來,十指相扣,按在自己的手心裏,最先感受到的是他手心的涼意。

他因此觸動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對齊思昂說:“剛在一起,低調一點好。”

蘇綻懸著的心剛剛放下來,緊接著聽見沈遲說:“畢竟孩子剛懷上。”

!!

孩子這個事兒是過不去了嗎!!

蘇綻耳朵上的那點紅瞬間蔓延到了全臉,他的眼皮本來就腫著,這麽一看更顯得尷尬。

更讓人尷尬的是,齊思昂已經吃驚地張開了嘴。

這孩子打小就信實,蘇綻和沈遲高三剛在一起的時候就公開出櫃了,那時候班裏的人都不信,就只有齊思昂信。

他不只深信不疑,還抱著蘇綻的胳膊一臉擔憂,怕蘇綻爸媽知道了會把他扔出去。

蘇綻那時候說什麽來著?

三個人的記憶不約而同地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一天,十七歲的蘇綻笑得一臉春風得意,搭著沈遲的肩膀說:“高考之後吧,高考完了我就跟爸媽說實話,放心,我爸媽很民主,肯定也喜歡沈遲。”

“哢”的一聲,沈遲將手裏的玻璃杯放在了吧臺上,對齊思昂說:“生的時候喊你。”

齊思昂呆了呆,總算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了。

一拍桌子站起來,“學霸,怎麽連你也開這種玩笑了。”

蘇綻怕他推著沈遲,伸手將人攔住,“你慢點,遲哥打著石膏呢。”

齊思昂悻悻地退回去,還沒開口說話,眼睛忽然就紅了。

小齊性格開朗頭腦發達,很少有這種感性的時候,不只蘇綻,就連沈遲也是楞了一下。

“你哭什麽?”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齊思昂咬著嘴唇忍了一會兒,總算把自己的眼淚擠了回去,繞過中間的吧臺走到蘇綻和沈遲面前,兩手張開把兩個人一齊攬住。

性情中人說:“我可太想你們了!”

直到與齊思昂分開,蘇綻都沒從他這句話裏回過味兒來。

七年前他走得很幹脆,一手註銷了所有的社交賬號,聯系人自動拉黑,搬家遷城,任誰都聯系不上。

他一張機票去了北城,但沈遲卻一直守在這裏,讀書、工作,從未離開。

他高三才轉到一中上學,成績好又話少,無意識班裏最孤僻的那個人,很多人直到畢業都沒跟他說上話。

但沈遲無一例外地加了他們所有人的聯系方式,備註上都是同一句話:如果有蘇綻的消息,麻煩告訴我,謝謝。

那個時候,他想總會有消息的。

蘇綻要去讀書,不管是央美還是留學,總會遇到同一個學校裏的人。

只要他等,總會等到消息的。

回去的路上還是蘇綻開車,耳邊一刻不停地想起齊思昂絮絮叨叨的那番話,最後停在其中一句上。

齊思昂說:“學霸這一等就是七年。”

臨近中午,正趕上一波下班高峰期,送外賣的小摩托在車流中間的空隙裏努力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看路。”沈遲提醒。

蘇綻收回目光,變了一個車道,總算將齊思昂的那些話扔了出去。

是個一慣堵車的路口,蘇綻不耐煩地按了幾聲喇叭,預計他們還要再等四個紅燈。

蘇綻偃旗息鼓,垂頭盯著方向盤上的皮革,眼神總是顯得有些空洞。

沈遲沒有戳破他心裏想的事情,安靜到無人出聲的車廂裏,外面聒噪的車鳴聲似乎要將人的耳膜震碎。

打破這份沈寂的人是蘇綻。

他打好精神,卻並不看沈遲,而是直視著眼前的紅綠燈,在顏色的變化之間組織著自己的語言。

“七年是太久了點,我該早點回來的。”

沈遲偏頭去看他。

駕駛位上的人五官漂亮,雙眼皮終於覆蘇了一些,又與那張明媚的面孔配了起來。

他的身上沒有一點陰柔的氣質,只有和當年一樣的少年氣。

一中門口的那顆榕樹已經落了第一片葉子,可那一年的夏天似乎並沒有走遠。

沈遲輕輕地笑了一下,露出不符合他的柔和來,像是安慰蘇綻:“回來就好。”

紅燈變綠,車流漸次挪動起來,蘇綻緩緩踩向油門,在越過這個擁堵路口的瞬間問出了聲:

“遲哥,我能要個名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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