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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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歡迎回家
2062年10月14日。
嚴鎏、張意、牧瑰、顧疏, 幾人在萬眾矚目之下，開始將收集的種子分批送入了空間傳送門，
這個過程花費了他們整整三天的時間。
第四日淩晨四點左右, 天色才剛剛準備發亮，在因汀艾若號的確認之下，最後一批也送入了太陽熔爐。
至此，全球的噬魂樹的種子都銷毀完畢。
“成功了。”琳圖拉對牧瑰笑著說結果。
牧瑰露出一個笑容，閉上眼睛就向前倒了下去。
“牧瑰！”
身邊的顧疏趕緊抄住他。
朋友們也都趕到他身邊。
伊灰探了他的情況, 笑了起來。
金墨：“怎麽突然？”
伊灰：“不是暈了，是睡著了。”
他將牧瑰翻了個面給他們看，呼吸都是均勻的，秒睡, 睡得很是香甜。
周圍的人看著他都笑了。
言心秀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他一直繃著自己，一下子松下來就會這樣, 這兩年，辛苦了。”
這一年，各個基地的生氣也逐漸恢覆過來了。
每一個重大的災難都克服了。
這次真的是結束。
牧瑰再也沒有需要做的事情了。
***
牧瑰一次性睡了十二個小時, 才醒過來。
言心秀跟在他身邊照顧他。
牧瑰睡醒的時候眼神還是茫然的，他吃了飯, 洗了澡，發了一會兒呆, 等到天色暗了又去睡覺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七天。
饒是其他人再心大也能察覺出有問題了。
言心秀輕輕推醒了床上的牧瑰。
牧瑰瞇著眼睛勉強看清他, 口中迷糊地說：“....我還想再睡一下.....等一下。”
言心秀輕輕拍拍他的臉：“牧瑰，你確定你還想睡嗎？”
牧瑰思考了一會兒。
他剛剛好像在做夢，他夢見自己醒來了, 沒看見任何身邊的人，還有鬼, 於是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你看，現在醒來，言心秀和其他鬼都好好呆在他身邊，所以他也能安心繼續睡了。
他會做很多夢，也會做連環夢中夢，但是沒關系，那都只是夢而已。
他醒來，就能看到這個世界已經改變了，他珍惜的人一個都沒死，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既然如此，他睡到什麽時候都無所謂了吧。
他懷著安寧的心，再次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沒瞧見言心秀以及八只鬼眼中深深的憂慮。
言心秀似乎拿他沒辦法，他打了個電話，對牧瑰說：“那你先睡著，我出去一下，這次我出去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冰箱裏有吃的，起來之後記得振作一點精神，我回來之前不要再睡著了。”
牧瑰聞言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眼睛瞇成一條縫，那是困的，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就像放上了千斤的重物，需要他用萬分的力氣才能頂開。
言心秀將他的手輕輕拿下，放在被子上。
牧瑰吐出呼吸，不再反抗困意，又睡了過去。
大概過了十個小時，牧瑰醒了，他起身去掀開了窗簾，現在是下午，天色還不是很昏暗。
他從冰箱拿出菜熱了一下簡單吃了。
把腦袋放空，過了半天他想著看一下時間，才遲遲發現自己手腕上的腕表不見了。
言心秀拿走的。
牧瑰想這也無所謂。他想拿就拿吧，也不會怎麽樣。
他現在還是住在宿舍裏的，吃完洗碗，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臨時宿舍當然沒那麽好的條件，也沒有可以看的終端或者電視，他唯一的腕表被言心秀帶走了。
現在也不用訓練，不用出任務，更不用全世界到處跑。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無事可做了。
他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又開始發困。
可是瞇了一會兒眼睛，他想起言心秀出門之前說的話，他得醒著等他回來。
可是言心秀去哪裏了呢？什麽時候回來呢？也沒和他說。
想至此，牧瑰心中一緊，下意識擡起手，腕表沒了，他站起來走到門邊，開了門，外面是宿舍空蕩蕩的走廊，今日是工作日，所以呆在宿舍的反而少見。
牧瑰關上了門，在房間裏踱步。
“還是得有自己的房子。”
他這幾天睡的昏天暗地，不知時間了。
他現在應該已經正式退役了，不對他都沒有在役過啊。想休息就休息，誰也別想阻止他。
那麽作為自己幹了這麽多事情的福利，一套房子總是可以要求的吧？退休後的待遇總是可以有的吧？
牧瑰敲了敲頭，果然睡傻了，這些還沒有談妥呢。
他決定出門去找藍遠星敲竹杠，不對，要求自己的合理報酬。藍遠星是個通情達理的，多說幾句就會心軟，什麽都會給，尤其是現在形勢剛好。
可是，剛出門，牧瑰想起自己還要等言心秀，他又咬牙退了回來。
大約等了兩個小時。他等不住了，他不是那麽聽話的人了，想要見他，就自己去找好了。
牧瑰先去了伊灰的辦公室，找不到人，問了工作人員，說他有事出去了，於是他幹脆借了別人的腕表撥他們的號碼，結果一個都接不通。
一個如此還能說是巧合，各個如此就只能說明他們在瞞著他做什麽事情。
牧瑰猜到了這一點，卻不覺得那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而且猜到了他們是想他醒來後自己找過去。
只是京城基地也不小，他怎麽找他們？
答案很簡單，追蹤定位即可。
雖然他不像望冬青那樣可以自己操作，但他可以求助技術人員給他找人，定位一下腕表的位置，至於權限，只需要找藍遠星要一個即可。
藍遠星直接口頭上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就成功查到了他們的定位。
只是他很忙，還想說幾句都來不及，立馬掛斷被叫去開會了。
如他猜想的一樣，一群人全都聚集在那裏。
是在位置較好的住宅區外側的其中一幢樓，曾經是別墅區。曾經留下來的城市裏似乎永遠住不滿的別墅群如今也是被分配的資產。
牧瑰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把腦子給睡沒了，趕過去的一路上，他怎麽都沒想明白他們聚集在那裏是想幹什麽。
不過他們此舉確實是成功讓他走出了舒適的被窩。
牧瑰搭著順道的軍用/車，落了地，尋到了那一處。
那別墅很大，過分大了。在一整片別墅群裏面都算大體積的，有一般的小型音樂廳那種規模了，應該是拆了舊房新建的。周邊又是水池又是小高爾夫球場又是花園溫室，撲面而來的豪奢氣派。
牧瑰腦袋上冒出了一系列問號。
不過如果問他，如果要不要在這樣的房子裏住，他鐵定搖頭。
這樣的房子，一個人住？打掃能搞死人。
在門口的時候，保安用機器掃了掃他就放進去了。
牧瑰從一些細節看得出來，這個保安是個異能者。
也是，這個別墅區應該住著一些重要人物，沒點能力怎麽可能在這種世界裏保護居民。
牧瑰進去之後越發好奇他們到底在幹什麽，是組了個團包了別墅來開趴嗎？感覺平時他們也不是那種愛玩的人？
牧瑰走過去，別墅一層整體是鋼化玻璃圍成的，所以看裏面看得很清晰，一個人都沒有。
他隨意推開了門。
砰！！！！！
然後他就被新鮮的玫瑰花瓣給糊了一臉。
“恭喜——！？”
“恭喜！喬遷——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墨看著一臉蒙逼頭頂一堆花瓣的牧瑰忍不住破功笑出了聲。
青鑒轉過頭：“我就說花瓣太多了你們不信？”
伊灰笑盈盈：“不多不多，把他埋了剛剛好。”
封薄明從地上捧起一些又往他頭頂撒，臉上笑得比迎著夏日的葵花還燦爛，牧瑰忍不住伸手去別他的臉，真幼稚。
望冬青從攝像頭後面探出腦袋，露出了微笑。
牧瑰抹了一把臉，有些無語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這樣的小把戲騙到，從外面看到的應該是投影，太逼真，沒有瑕疵，完全辨別不出來。
牧瑰擡腳踩著玫瑰花花瓣走進來：“你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
言心秀走到他面前，給他拂去頭發上的花瓣，對著他笑。
伊灰笑著解釋道：“是言聯系了我，我來聯系大家，他說你可能需要一個房子，然後讓我們一起想辦法給你挑一個房子，所以我們選中了這裏，你睡了那麽久，就只能用這種法子將你這個睡美人吸引過來了啊。”
牧瑰進去後四處看了下，看得出來都是用心裝飾過的，氛圍溫馨，不像外面看得那樣冷冰冰且奢華，當然面積還是照樣很大的。
牧瑰：“你們的意思是很好，但是我一個人......”
他停住了。
伊灰知道他看出來了，這壓根不是一個人獨居的裝潢，他勾起唇角：“誰說這是給你一個人住的？”
牧瑰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這句話。
就在這楞神的片刻，兩個少年一起撲到了他身邊，他們的身高現在已經足夠到他胸口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環抱著他的腰。
艾柏枝擡起小鹿般可愛精致的臉蛋，用楚楚可憐的表情問他：“哥哥，我有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好好回答。”
艾沈淺憋著笑也掐著嗓子說：“牧哥，回答不出來會有懲罰的哦~”
牧瑰低頭：？？？
艾柏枝：“今天是什麽日子？”
艾沈淺：“你只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
艾柏枝：“答不出來我們一個月不理你！”
艾沈淺：“一個月有點長，換一個星期！”
艾柏枝：“沒關系啦，肯定能答出來的，哥哥你說呢？”
牧瑰楞了很久。
金墨故意大喊：“糟了該不會真的答不出來？”
艾沈淺：“不可能！你閉嘴！”
牧瑰緩緩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聲音有些沙啞：“今天是10月25日，你們倆的生日。”
不是他們被領養的日子，而是他們真正的生日。
艾柏枝：“耶！我就知道！”
艾沈淺：“肯定的！”
牧瑰將兩個孩子提起來向上拋了一下，讓他們驚呼出聲，他接住他們道：“今天來給你們過生日嗎？”
艾柏枝直接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笑著說：“所以，今天我們是壽星，你要答應我們任何事情。”
牧瑰問：“什麽事？”
艾沈淺和艾柏枝一起脫口而出：“從今以後我們一起住在這個房子裏！”
牧瑰僵住了。
艾柏枝跳下來：“當然，不止是我們。”
顏策之站了出來：“之前說的約定，你應該還記得吧？”
牧瑰當然記得，只是他們一直沒能實現那個承諾。
顏策之笑容裏沒了陰霾：“雖然晚了一點，但我想要兌現承諾。”
牧瑰在以前沒見過他這樣的笑。
金墨趕緊跳了出來：“還有我！我也要住這裏！你是我舅舅，我住舅舅家，理所應當！”
他的神氣讓牧瑰無話反駁。
鷹九隨意地舉起手：“我也預定了這裏的一個房間，雖然我可能以後不太長住，但要是回來肯定住這裏，這裏可是我們精心挑選的最好的地段，這麽大個房子，設施一應俱全，可不能浪費了。”
她還是這麽實際，不過應該不是全部真心。
雷辰：“還有我，我妹把我踹了，說不要和我一起住。”
青鑒：“你是因為這裏不用自己買才進來的吧？”
雷辰直接擺爛了：“是啊，不行嗎？”
雷辰的心情，不知為何，他非常能理解，死魚眼都感覺分外親切。
顧疏把蒼劍聲的手也一起舉了起來：“還有我們！”
他笑道：“我們在這邊只認識你們，所以接下來還是想在一起住，而且有什麽事情也好及時通知嘛。”
蒼劍聲也說：“我家裏人在錦城住慣了不想過來，我回去看他們也方便了，所以就還是在這邊住，我也想在這裏找工作安頓下來，好好生活，有熟悉的人確實會安心很多。”
顧疏：“我喜歡大家族一起住，這樣熱鬧，而且大家年齡都相近不是嗎？”
理由太充分了，無法反駁。
蕭秋天低著頭，耳朵紅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結巴道：“這樣....我.....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房子裏有一個位置.....”
人設是不是變了？為什麽？
伊灰接過話來：“你別看他那樣，已經選好房間了，行李都放進去了。”
蕭秋天立刻眼神殺過去，轉向牧瑰的時候，他又結巴了：“本來應該你先選的.....如果後面要換的話肯定沒有人會拒絕的！”
牧瑰覺得自己對房間沒那麽多要求。
伊灰嬉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沒想到吧，我也還沒有房子呢，我一直住的是辦公室和宿舍，總感覺很難受，這個機會剛好，而且我也在申請提早退役了，現在在跟上面博弈鏖戰中，期待我的好消息吧~”
怎麽有種他終於還完債的清爽感，看起來撂挑子撂得毫無負擔了。
封薄明對他道：“我們家的房子離這裏就兩分鐘的距離，晚飯吃完都可以走過來一起去散步，你也可以經常去我家玩，我們家留了房間給你們睡，當然一次性來九、十個就只能打地鋪了。”
青鑒：“別看我，我不在這裏住，我和我爸媽住......不過，我工作單位離這裏也不遠，時不時來玩一下，也無妨.....”
金墨：“噫——現在傲嬌退環境哩。”
青鑒偷偷踩了他一腳，被他很賤地躲了過去。
金墨躲到了牧瑰身後。
望冬青：“我改造了地下室，那裏除了我誰也不能進，我重度社恐。”
騙誰呢？
伊灰補充道：“晉長旻說他跟他哥哥一起住，不過離這裏也很近，他會常來玩的。”
牧瑰一直聽他們說話，自己都沒幾乎插嘴。
言心秀溫和地說：“但最終這是給你選擇的房子，你來決定，要不要大家一起住。”
那他要是不答應，豈不是把所有人都趕出去的意思？
這是威脅嗎？
所有人都笑著看著他。
壓力很大。
牧瑰輕輕嘆了口氣：“我還有選嗎？”
而且之前艾柏枝和艾沈淺也說了，他們今天生日，要答應他們任何事情。
這是他無法拒絕的陽謀。
金墨和艾柏枝他們提前歡呼起來。
言心秀：“來看一下你的房間嗎？”
他伸出手牽著他上樓，牧瑰幾乎是被身後的人推著上去的，即便房間眾多，還是不顯得擁擠，他的房間占用面積也不大。
門口就是普通寢室的感覺。
牧瑰有些荒謬，這麽大的房子的主人只擁有這麽一小點位置，前所未聞。
但是那不是很討厭的感覺。
言心秀替他推開房門。
牧瑰呼吸霎時凍住了。
伊灰：“言說無論如何想按照這個方式裝修.......牧瑰？”
言心秀：“我想過你可能會討厭，不過那時候只要重新整理一遍就行了，就當是我的私心吧。”
那是他小時候住的房間的模樣，在韓憶許的家中。
他曾經說過，長大後要給他布置一個類似的房間，他個人的，都為他在軟件裏設計好了，一模一樣還原出來就是現在，是適合青年時期的他居住的單人間。
言心秀看著他沒開口：“........”
牧瑰擡手放在嘴邊：“.......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言心秀笑了：“那沒事，我來問你來回答，喜歡嗎？”
牧瑰點了點頭，他的答案和第一次一樣，兩次都是出於真心的：“喜歡，你給我選的，我都喜歡。”
伊灰：“看來是很滿意，感動得都快要哭了。”
牧瑰無可奈何：“你們今天折騰我是不是上/癮了。”
青鑒：“還早著呢，根據他們的安排，你今天別想睡了，熬通宵吧。”
牧瑰：“不過今天是柏枝和沈淺的生日，如果玩的話，是要盡興一些，畢竟你們都還年輕。”
鷹九：“你是不是忘了你才芳齡二十二？”
牧瑰：“.......我不想計算我的心理年齡，放過我。”
人一多，耳邊就開始吵了。
牧瑰下樓的時候註意到一件事，他問言心秀：“哥，你的房間呢？”
笑聲和喧鬧聲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就連伊灰也在看言心秀。
言心秀眼神輕輕移動到了一邊，他過了一會兒說：“我......沒想過住這裏。”
牧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沒有表情：“為什麽？”
言心秀嘴角的笑容摻雜著略微的苦澀：“......只是，我想我在這裏的話，你會......比較難受。”
牧瑰瞄了一眼遮住自己眼睛沒眼看的韓憶許，他驀然笑了：“你在說謊。”
言心秀看過來，註視著他的眼睛。
牧瑰：“我希望這個房子有你的一個位置，你說過的話，現在兌現也不遲.....”
言心秀良久後，終於回答：“好.......”
他的手在顫抖，眼睛其實是有些許紅了。
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金墨嘟囔著打破了沈重的氣氛：“唯一一個主動提出來的.....”
伊灰：“怎麽？你嫉妒了？”
金墨機械地回答：“沒——有。”
艾柏枝拉著他們：“快點，蛋糕做好了要吃的！”
他們在一樓給倆雙胞胎開了一個熱鬧的生日宴會，還玩了很多游戲。
牧瑰似乎被打回了原本笨拙的原型，很多時候是不知所措的，以至於經常被他們捉弄。
他們鬧得滿臉通紅，成年的喝了酒，喝嗨了，一個接一個趴下，沒成年的也玩到睜不開眼，七仰八叉地橫在沙發上。
說要熬通宵，到了天空露出魚肚白的時候，站著的只剩下了三個。
伊灰舉著酒杯和牧瑰對碰。
牧瑰：“你這點酒要喝到猴年馬月去？”
他看出來出於職業習慣，他是悄悄地藏酒，抿酒，但催別人喝酒，誘導別人，致力於把別人灌醉。
伊灰：“職業習慣了，大口灌酒我也是能做得到的？”
他說著，直接幹完了一杯，臉都不帶紅的，他舉著空酒杯，酒杯在纖細的手指間轉了四周，穩穩落在桌子上：“沒辦法，我們做過耐酒精訓練，怎麽喝都不醉的。”
牧瑰倒是也希望自己喝醉，奈何他這個身體酒量太好了。
伊灰突然對他說：“我問言，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指的是將他強迫拉到這麽一個大房子裏，然後讓大家一起住的計劃？
確實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出來的。
伊灰：“他說：‘因為你和他一樣是很怕寂寞的孩子’。”
牧瑰手中的酒杯一滑就落在了地上，碎了。
幸好裏面沒有酒液了。
伊灰就像沒看到似的，繼續說著：“他說‘小瑰是個理應被愛包裹的孩子，要一直如此。’所以，他逼也要逼你來到這裏，他知道你不會拒絕的，你需要一個家，他想給你一個家，這裏就是你的家——”
“牧瑰，歡迎回家。”
牧瑰蹲下來，想要去撿起那些碎片，卻在碎片上看到了自己落下的淚滴。
一起碎在了模糊的視野裏。
牧瑰閉了閉眼睛，無論是眼眶還是鼻子，都是一樣抑制不住的酸澀。
“別碰！”
言心秀的聲音傳來，捉住了他的手，將他扶起來，看到牧瑰的臉，他無奈地轉向伊灰：“別這樣。”
伊灰聳了聳肩，給他們拿來了兩套外套：“出去逛逛吧。”
然後他挽起袖子，擠出紳士般的笑容開始收拾這些爛攤子。
***
秋天快到了，清晨的空氣是微冷的，天空是尚未褪去黑的暗藍，以及些許明媚前兆的月白，兩者界線暧昧不明。
言心秀牽起牧瑰的手，去了別墅群旁邊臨河的走道。
最初打破平靜的是言心秀。
他稍微晃了晃他們牽著的那雙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牽著你去上學的感覺，那個時候你很小，現在這麽大，反而感覺有些奇怪了，會不會不樂意？”
牧瑰用緊緊握住他手掌的力量回答了他。
言心秀：“嗯......想說的話有很多，從哪裏開始呢......”他說著，突然站定，看著牧瑰。
四目相接。
言心秀說：“牧瑰，你拯救了世界，但是還有一個人，需要你拯救。”
牧瑰試探性地回：“......你？”
言心秀失笑了，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是你。”
牧瑰露出茫然的表情。
言心秀：“說到底我還是心理方面的，你的問題很大，只是你自己註意不到，得我來告訴你。”
牧瑰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言心秀：“不然之後我來當你的專屬心理醫師吧？”
牧瑰：“........可以是可以....”
言心秀：“這也不是說我自己沒有問題，我們都有需要解決的課題，我自己的話，我清楚，來先說說你的。”
牧瑰：“......”突然有些緊張？
言心秀：“你又沒有想好之後做什麽？”
牧瑰：“.....什麽都不做？”
畢竟他已經退休了，何必要去自己沒事找事？
言心秀的臉龐很是平靜：“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吃喝睡，有想過做什麽嗎？你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麽東西嗎？”
牧瑰：“......”
他回答不出來，腦子一片空白。
他喜歡安寧的生活，有一個房子，退休，享清福，睡到自然醒，玩游戲，逛公園，吃喝玩樂，這些話他不能再說了，因為——
言心秀：“那是別人的想法，不是你的。”
他能看透。
言心秀：“你只想大家活著，給世界帶來和平，然後呢？小瑰，你一直都在為了別人而試圖做些什麽，並且找了一個為自己而做的借口，但那不是你真正的道路。”
牧瑰：“.....我不知道。”
大多數人可能有夢想，有職業規劃，有想做的事情，特別熱衷的興趣愛好，他沒有。哪怕是玩樂他也不會了，說實話，漫長的學習生活已經讓他完全忘記了如何去玩，他對於學習那些應試的知識可以算得上硬啃草紙，咽不下去。雖然成績還行，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學習。同樣的，他從伊灰那邊學的那些，也不是他喜歡的，只是為了能稍微保護自己，活下去所必須的。
他一生都在為了活下去而拼命，似乎沒有真正享受過人生，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讓大部分人活下來就已經花費了他所有的精力，可達成了以後，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這個身體的主人，應該很喜歡畫畫，他原本房子裏的畫室，還有他手上的痕跡，都證明了這一點。
金墨也和他說過，他喜歡一整天泡在畫室裏頭，連吃飯睡覺都忘記了。
有時候他確實會羨慕這一類人，他們明確自己前進的道路，並不顧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什麽都沒有，因為生活讓他從很早很早開始就放低了期待值，抹殺了欲望，得到了一點東西之後，就拼命的守著那一絲能讓他活得更好的條件，無論他們讓他做什麽，他都會去做。沒有要求，沒有期待，只是什麽對那時的他來說都是過分好的了。
他沒有考慮過將來。
牧瑰問：“我要學習，如何休息嗎？”
言心秀笑：“什麽都不做其實是很累的。”
牧瑰：“你來幫我，你來做我的專屬心理醫生？”
言心秀：“嗯，這是我要做的事情。”
牧瑰：“你讀這個專業是因為.....”
言心秀：“有一部分是因為你沒錯，但我是喜歡這行才學下去的，而且我姑且有著一定的職業責任感的，我喜歡我的職業。”
牧瑰：“嗯.....”
言心秀：“像你現在在我面前就會變得拘謹，而且趨近於小時候的性格也是一種表現，我之所以剛剛說你可能不那麽願意看見我，不是賭氣，只是.....你見到我一定會想起各種以前的事情，這是事實，心理創傷就是這樣的.....”
牧瑰：“那你也是一樣的。”
言心秀側過臉揚起嘴角的弧度：“是啊，但你是那種，知道了之後，不逃避，主動面對並克服的類型。”
所以他決定和他好好說清楚，因為如果不說清楚，他會下意識逃避對話。
牧瑰想起韓憶許第一世給他做心理咨詢，他也一直在逃避。現在看起來，自己真的是豎起了厚厚的防線。
牧瑰也笑著向他保證：“我以後不會了。”
言心秀：“說得好，也要去做到。”這也是他的習慣。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式鼓勵他，去找回自我。
牧瑰忽然察覺，自己從他身上，真的學到了很多。
牧瑰這回認真地問道：“具體我要做什麽？”
言心秀想了想：“從最基礎的開始？”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字。
很古早的方式，但他習慣於用手在紙上寫字。
寫完之後，他交給了牧瑰：“我列舉了幾項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做的事情，或者我希望你去做到的事情。”
牧瑰接過來看。
1.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
2.想哭的時候就哭。
3.想笑的時候才笑。
4.好好吃飯，早睡早起。
5.去嘗試任何事情。
6.
是他希望他做的事情，也是為了他自己而做的事情。
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
牧瑰：“......很難啊，這個。”
言心秀：“需要花很長時間去做，你不想做嗎？那你就在上面把你不想做的給劃掉，然後你就再也不必去做。寫下你想做的事情。”
牧瑰挪動著筆：“……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很好，我想去做。”
言心秀：“我會陪著你的。”
牧瑰：“……怎麽聽上去你好像要陪上一輩子了？”
言心秀：“你覺得負擔嗎？”
牧瑰：“………不……哥，謝謝你。”
言心秀笑道：“這就是我想做的事。專屬的心理醫生，價格很貴的。”
牧瑰：“……我沒阻止你去接別的單。”
言心秀：“我的精力也有限，看顧你一個就足夠了。”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欠了太久，要還上。”
他答應他要讓他像一個普通的孩子在幸福裏長大，如今，遲了很多，但他還是可以去做。
牧瑰嘴角微微上挑：“你覺得我現在是想要笑的時候才笑的嗎？”
言心秀看了他一會兒，也彎了眼睛道：“是的。”
他們又靜靜的走了好久。
言心秀：“那你知道我的課題是什麽嗎？”
牧瑰：“.......是我，離開我就是你的課題。”
言心秀看似笑的輕松，說出來的話卻很重：“對，果然你猜到了。看來我們都有很漫長的課題需要解決。”
在漫長的時光裏，牧瑰已經成了他的一個著魔的執念。他是因為他而產生了接觸這個職業的心思，也是為了走出心理疾病而正式學習研究成為這個職業，最後他也需要依靠這個，離開他，這樣才能回歸自己。對身邊人真正的愛不應該是犧牲自己，這點他們倆都一樣。當然，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他自己發自內心地不想這麽做，而且離開指的是心理上的強度依賴，而並非單純距離。所以他需要依靠牧瑰的力量。他們需要互相幫助。
牧瑰：“……你這麽說，讓我有點不爽。”
“嗯不要生氣，我會心疼。”
“有沒有不離開也能解開的方法？”
“那我們一起找，慢慢找，不著急，總會找到的。”
他們走著走著，走到了道路的盡頭，他們擡起頭，看見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從山邊傾瀉出來。
不知不覺，漫長的夜晚就這麽過去了。
牧瑰立在那兒，看著光就這樣轉瞬間鋪滿了整片天。
落在肌膚上的溫暖，手心的人的溫度，清爽帶著露水氣息的晨風。
他到此時才終於擁有了實感。
所有的人都活了下來，他自己也是。
不再有恐怖的敵人瞄準他們。
世界不再毀滅。
這一路走了很長很長，他得到又失去，最終失而覆得，最後，他擁有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家。
無論流浪了多久，他還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想要回去的家。
他珍惜的人，就在身邊，就在那個家裏。
在那裏，他會嘗試著慢慢去做好迎接更遠的未來的準備。
牧瑰突然轉過頭看向言心秀：“哥，我們回家吧。”
言心秀輕笑著應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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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2年10月14日。
嚴鎏、張意、牧瑰、顧疏, 幾人在萬眾矚目之下，開始將收集的種子分批送入了空間傳送門，
這個過程花費了他們整整三天的時間。
第四日淩晨四點左右, 天色才剛剛準備發亮，在因汀艾若號的確認之下，最後一批也送入了太陽熔爐。
至此，全球的噬魂樹的種子都銷毀完畢。
“成功了。”琳圖拉對牧瑰笑著說結果。
牧瑰露出一個笑容，閉上眼睛就向前倒了下去。
“牧瑰！”
身邊的顧疏趕緊抄住他。
朋友們也都趕到他身邊。
伊灰探了他的情況, 笑了起來。
金墨：“怎麽突然？”
伊灰：“不是暈了，是睡著了。”
他將牧瑰翻了個面給他們看，呼吸都是均勻的，秒睡, 睡得很是香甜。
周圍的人看著他都笑了。
言心秀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他一直繃著自己，一下子松下來就會這樣, 這兩年，辛苦了。”
這一年，各個基地的生氣也逐漸恢覆過來了。
每一個重大的災難都克服了。
這次真的是結束。
牧瑰再也沒有需要做的事情了。
***
牧瑰一次性睡了十二個小時, 才醒過來。
言心秀跟在他身邊照顧他。
牧瑰睡醒的時候眼神還是茫然的，他吃了飯, 洗了澡，發了一會兒呆, 等到天色暗了又去睡覺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七天。
饒是其他人再心大也能察覺出有問題了。
言心秀輕輕推醒了床上的牧瑰。
牧瑰瞇著眼睛勉強看清他, 口中迷糊地說：“....我還想再睡一下.....等一下。”
言心秀輕輕拍拍他的臉：“牧瑰，你確定你還想睡嗎？”
牧瑰思考了一會兒。
他剛剛好像在做夢，他夢見自己醒來了, 沒看見任何身邊的人，還有鬼, 於是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你看，現在醒來，言心秀和其他鬼都好好呆在他身邊，所以他也能安心繼續睡了。
他會做很多夢，也會做連環夢中夢，但是沒關系，那都只是夢而已。
他醒來，就能看到這個世界已經改變了，他珍惜的人一個都沒死，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既然如此，他睡到什麽時候都無所謂了吧。
他懷著安寧的心，再次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沒瞧見言心秀以及八只鬼眼中深深的憂慮。
言心秀似乎拿他沒辦法，他打了個電話，對牧瑰說：“那你先睡著，我出去一下，這次我出去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冰箱裏有吃的，起來之後記得振作一點精神，我回來之前不要再睡著了。”
牧瑰聞言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眼睛瞇成一條縫，那是困的，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就像放上了千斤的重物，需要他用萬分的力氣才能頂開。
言心秀將他的手輕輕拿下，放在被子上。
牧瑰吐出呼吸，不再反抗困意，又睡了過去。
大概過了十個小時，牧瑰醒了，他起身去掀開了窗簾，現在是下午，天色還不是很昏暗。
他從冰箱拿出菜熱了一下簡單吃了。
把腦袋放空，過了半天他想著看一下時間，才遲遲發現自己手腕上的腕表不見了。
言心秀拿走的。
牧瑰想這也無所謂。他想拿就拿吧，也不會怎麽樣。
他現在還是住在宿舍裏的，吃完洗碗，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臨時宿舍當然沒那麽好的條件，也沒有可以看的終端或者電視，他唯一的腕表被言心秀帶走了。
現在也不用訓練，不用出任務，更不用全世界到處跑。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無事可做了。
他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又開始發困。
可是瞇了一會兒眼睛，他想起言心秀出門之前說的話，他得醒著等他回來。
可是言心秀去哪裏了呢？什麽時候回來呢？也沒和他說。
想至此，牧瑰心中一緊，下意識擡起手，腕表沒了，他站起來走到門邊，開了門，外面是宿舍空蕩蕩的走廊，今日是工作日，所以呆在宿舍的反而少見。
牧瑰關上了門，在房間裏踱步。
“還是得有自己的房子。”
他這幾天睡的昏天暗地，不知時間了。
他現在應該已經正式退役了，不對他都沒有在役過啊。想休息就休息，誰也別想阻止他。
那麽作為自己幹了這麽多事情的福利，一套房子總是可以要求的吧？退休後的待遇總是可以有的吧？
牧瑰敲了敲頭，果然睡傻了，這些還沒有談妥呢。
他決定出門去找藍遠星敲竹杠，不對，要求自己的合理報酬。藍遠星是個通情達理的，多說幾句就會心軟，什麽都會給，尤其是現在形勢剛好。
可是，剛出門，牧瑰想起自己還要等言心秀，他又咬牙退了回來。
大約等了兩個小時。他等不住了，他不是那麽聽話的人了，想要見他，就自己去找好了。
牧瑰先去了伊灰的辦公室，找不到人，問了工作人員，說他有事出去了，於是他幹脆借了別人的腕表撥他們的號碼，結果一個都接不通。
一個如此還能說是巧合，各個如此就只能說明他們在瞞著他做什麽事情。
牧瑰猜到了這一點，卻不覺得那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而且猜到了他們是想他醒來後自己找過去。
只是京城基地也不小，他怎麽找他們？
答案很簡單，追蹤定位即可。
雖然他不像望冬青那樣可以自己操作，但他可以求助技術人員給他找人，定位一下腕表的位置，至於權限，只需要找藍遠星要一個即可。
藍遠星直接口頭上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就成功查到了他們的定位。
只是他很忙，還想說幾句都來不及，立馬掛斷被叫去開會了。
如他猜想的一樣，一群人全都聚集在那裏。
是在位置較好的住宅區外側的其中一幢樓，曾經是別墅區。曾經留下來的城市裏似乎永遠住不滿的別墅群如今也是被分配的資產。
牧瑰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把腦子給睡沒了，趕過去的一路上，他怎麽都沒想明白他們聚集在那裏是想幹什麽。
不過他們此舉確實是成功讓他走出了舒適的被窩。
牧瑰搭著順道的軍用/車，落了地，尋到了那一處。
那別墅很大，過分大了。在一整片別墅群裏面都算大體積的，有一般的小型音樂廳那種規模了，應該是拆了舊房新建的。周邊又是水池又是小高爾夫球場又是花園溫室，撲面而來的豪奢氣派。
牧瑰腦袋上冒出了一系列問號。
不過如果問他，如果要不要在這樣的房子裏住，他鐵定搖頭。
這樣的房子，一個人住？打掃能搞死人。
在門口的時候，保安用機器掃了掃他就放進去了。
牧瑰從一些細節看得出來，這個保安是個異能者。
也是，這個別墅區應該住著一些重要人物，沒點能力怎麽可能在這種世界裏保護居民。
牧瑰進去之後越發好奇他們到底在幹什麽，是組了個團包了別墅來開趴嗎？感覺平時他們也不是那種愛玩的人？
牧瑰走過去，別墅一層整體是鋼化玻璃圍成的，所以看裏面看得很清晰，一個人都沒有。
他隨意推開了門。
砰！！！！！
然後他就被新鮮的玫瑰花瓣給糊了一臉。
“恭喜——！？”
“恭喜！喬遷——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墨看著一臉蒙逼頭頂一堆花瓣的牧瑰忍不住破功笑出了聲。
青鑒轉過頭：“我就說花瓣太多了你們不信？”
伊灰笑盈盈：“不多不多，把他埋了剛剛好。”
封薄明從地上捧起一些又往他頭頂撒，臉上笑得比迎著夏日的葵花還燦爛，牧瑰忍不住伸手去別他的臉，真幼稚。
望冬青從攝像頭後面探出腦袋，露出了微笑。
牧瑰抹了一把臉，有些無語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這樣的小把戲騙到，從外面看到的應該是投影，太逼真，沒有瑕疵，完全辨別不出來。
牧瑰擡腳踩著玫瑰花花瓣走進來：“你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
言心秀走到他面前，給他拂去頭發上的花瓣，對著他笑。
伊灰笑著解釋道：“是言聯系了我，我來聯系大家，他說你可能需要一個房子，然後讓我們一起想辦法給你挑一個房子，所以我們選中了這裏，你睡了那麽久，就只能用這種法子將你這個睡美人吸引過來了啊。”
牧瑰進去後四處看了下，看得出來都是用心裝飾過的，氛圍溫馨，不像外面看得那樣冷冰冰且奢華，當然面積還是照樣很大的。
牧瑰：“你們的意思是很好，但是我一個人......”
他停住了。
伊灰知道他看出來了，這壓根不是一個人獨居的裝潢，他勾起唇角：“誰說這是給你一個人住的？”
牧瑰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這句話。
就在這楞神的片刻，兩個少年一起撲到了他身邊，他們的身高現在已經足夠到他胸口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環抱著他的腰。
艾柏枝擡起小鹿般可愛精致的臉蛋，用楚楚可憐的表情問他：“哥哥，我有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好好回答。”
艾沈淺憋著笑也掐著嗓子說：“牧哥，回答不出來會有懲罰的哦~”
牧瑰低頭：？？？
艾柏枝：“今天是什麽日子？”
艾沈淺：“你只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
艾柏枝：“答不出來我們一個月不理你！”
艾沈淺：“一個月有點長，換一個星期！”
艾柏枝：“沒關系啦，肯定能答出來的，哥哥你說呢？”
牧瑰楞了很久。
金墨故意大喊：“糟了該不會真的答不出來？”
艾沈淺：“不可能！你閉嘴！”
牧瑰緩緩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聲音有些沙啞：“今天是10月25日，你們倆的生日。”
不是他們被領養的日子，而是他們真正的生日。
艾柏枝：“耶！我就知道！”
艾沈淺：“肯定的！”
牧瑰將兩個孩子提起來向上拋了一下，讓他們驚呼出聲，他接住他們道：“今天來給你們過生日嗎？”
艾柏枝直接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笑著說：“所以，今天我們是壽星，你要答應我們任何事情。”
牧瑰問：“什麽事？”
艾沈淺和艾柏枝一起脫口而出：“從今以後我們一起住在這個房子裏！”
牧瑰僵住了。
艾柏枝跳下來：“當然，不止是我們。”
顏策之站了出來：“之前說的約定，你應該還記得吧？”
牧瑰當然記得，只是他們一直沒能實現那個承諾。
顏策之笑容裏沒了陰霾：“雖然晚了一點，但我想要兌現承諾。”
牧瑰在以前沒見過他這樣的笑。
金墨趕緊跳了出來：“還有我！我也要住這裏！你是我舅舅，我住舅舅家，理所應當！”
他的神氣讓牧瑰無話反駁。
鷹九隨意地舉起手：“我也預定了這裏的一個房間，雖然我可能以後不太長住，但要是回來肯定住這裏，這裏可是我們精心挑選的最好的地段，這麽大個房子，設施一應俱全，可不能浪費了。”
她還是這麽實際，不過應該不是全部真心。
雷辰：“還有我，我妹把我踹了，說不要和我一起住。”
青鑒：“你是因為這裏不用自己買才進來的吧？”
雷辰直接擺爛了：“是啊，不行嗎？”
雷辰的心情，不知為何，他非常能理解，死魚眼都感覺分外親切。
顧疏把蒼劍聲的手也一起舉了起來：“還有我們！”
他笑道：“我們在這邊只認識你們，所以接下來還是想在一起住，而且有什麽事情也好及時通知嘛。”
蒼劍聲也說：“我家裏人在錦城住慣了不想過來，我回去看他們也方便了，所以就還是在這邊住，我也想在這裏找工作安頓下來，好好生活，有熟悉的人確實會安心很多。”
顧疏：“我喜歡大家族一起住，這樣熱鬧，而且大家年齡都相近不是嗎？”
理由太充分了，無法反駁。
蕭秋天低著頭，耳朵紅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結巴道：“這樣....我.....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房子裏有一個位置.....”
人設是不是變了？為什麽？
伊灰接過話來：“你別看他那樣，已經選好房間了，行李都放進去了。”
蕭秋天立刻眼神殺過去，轉向牧瑰的時候，他又結巴了：“本來應該你先選的.....如果後面要換的話肯定沒有人會拒絕的！”
牧瑰覺得自己對房間沒那麽多要求。
伊灰嬉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沒想到吧，我也還沒有房子呢，我一直住的是辦公室和宿舍，總感覺很難受，這個機會剛好，而且我也在申請提早退役了，現在在跟上面博弈鏖戰中，期待我的好消息吧~”
怎麽有種他終於還完債的清爽感，看起來撂挑子撂得毫無負擔了。
封薄明對他道：“我們家的房子離這裏就兩分鐘的距離，晚飯吃完都可以走過來一起去散步，你也可以經常去我家玩，我們家留了房間給你們睡，當然一次性來九、十個就只能打地鋪了。”
青鑒：“別看我，我不在這裏住，我和我爸媽住......不過，我工作單位離這裏也不遠，時不時來玩一下，也無妨.....”
金墨：“噫——現在傲嬌退環境哩。”
青鑒偷偷踩了他一腳，被他很賤地躲了過去。
金墨躲到了牧瑰身後。
望冬青：“我改造了地下室，那裏除了我誰也不能進，我重度社恐。”
騙誰呢？
伊灰補充道：“晉長旻說他跟他哥哥一起住，不過離這裏也很近，他會常來玩的。”
牧瑰一直聽他們說話，自己都沒幾乎插嘴。
言心秀溫和地說：“但最終這是給你選擇的房子，你來決定，要不要大家一起住。”
那他要是不答應，豈不是把所有人都趕出去的意思？
這是威脅嗎？
所有人都笑著看著他。
壓力很大。
牧瑰輕輕嘆了口氣：“我還有選嗎？”
而且之前艾柏枝和艾沈淺也說了，他們今天生日，要答應他們任何事情。
這是他無法拒絕的陽謀。
金墨和艾柏枝他們提前歡呼起來。
言心秀：“來看一下你的房間嗎？”
他伸出手牽著他上樓，牧瑰幾乎是被身後的人推著上去的，即便房間眾多，還是不顯得擁擠，他的房間占用面積也不大。
門口就是普通寢室的感覺。
牧瑰有些荒謬，這麽大的房子的主人只擁有這麽一小點位置，前所未聞。
但是那不是很討厭的感覺。
言心秀替他推開房門。
牧瑰呼吸霎時凍住了。
伊灰：“言說無論如何想按照這個方式裝修.......牧瑰？”
言心秀：“我想過你可能會討厭，不過那時候只要重新整理一遍就行了，就當是我的私心吧。”
那是他小時候住的房間的模樣，在韓憶許的家中。
他曾經說過，長大後要給他布置一個類似的房間，他個人的，都為他在軟件裏設計好了，一模一樣還原出來就是現在，是適合青年時期的他居住的單人間。
言心秀看著他沒開口：“........”
牧瑰擡手放在嘴邊：“.......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言心秀笑了：“那沒事，我來問你來回答，喜歡嗎？”
牧瑰點了點頭，他的答案和第一次一樣，兩次都是出於真心的：“喜歡，你給我選的，我都喜歡。”
伊灰：“看來是很滿意，感動得都快要哭了。”
牧瑰無可奈何：“你們今天折騰我是不是上/癮了。”
青鑒：“還早著呢，根據他們的安排，你今天別想睡了，熬通宵吧。”
牧瑰：“不過今天是柏枝和沈淺的生日，如果玩的話，是要盡興一些，畢竟你們都還年輕。”
鷹九：“你是不是忘了你才芳齡二十二？”
牧瑰：“.......我不想計算我的心理年齡，放過我。”
人一多，耳邊就開始吵了。
牧瑰下樓的時候註意到一件事，他問言心秀：“哥，你的房間呢？”
笑聲和喧鬧聲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就連伊灰也在看言心秀。
言心秀眼神輕輕移動到了一邊，他過了一會兒說：“我......沒想過住這裏。”
牧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沒有表情：“為什麽？”
言心秀嘴角的笑容摻雜著略微的苦澀：“......只是，我想我在這裏的話，你會......比較難受。”
牧瑰瞄了一眼遮住自己眼睛沒眼看的韓憶許，他驀然笑了：“你在說謊。”
言心秀看過來，註視著他的眼睛。
牧瑰：“我希望這個房子有你的一個位置，你說過的話，現在兌現也不遲.....”
言心秀良久後，終於回答：“好.......”
他的手在顫抖，眼睛其實是有些許紅了。
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金墨嘟囔著打破了沈重的氣氛：“唯一一個主動提出來的.....”
伊灰：“怎麽？你嫉妒了？”
金墨機械地回答：“沒——有。”
艾柏枝拉著他們：“快點，蛋糕做好了要吃的！”
他們在一樓給倆雙胞胎開了一個熱鬧的生日宴會，還玩了很多游戲。
牧瑰似乎被打回了原本笨拙的原型，很多時候是不知所措的，以至於經常被他們捉弄。
他們鬧得滿臉通紅，成年的喝了酒，喝嗨了，一個接一個趴下，沒成年的也玩到睜不開眼，七仰八叉地橫在沙發上。
說要熬通宵，到了天空露出魚肚白的時候，站著的只剩下了三個。
伊灰舉著酒杯和牧瑰對碰。
牧瑰：“你這點酒要喝到猴年馬月去？”
他看出來出於職業習慣，他是悄悄地藏酒，抿酒，但催別人喝酒，誘導別人，致力於把別人灌醉。
伊灰：“職業習慣了，大口灌酒我也是能做得到的？”
他說著，直接幹完了一杯，臉都不帶紅的，他舉著空酒杯，酒杯在纖細的手指間轉了四周，穩穩落在桌子上：“沒辦法，我們做過耐酒精訓練，怎麽喝都不醉的。”
牧瑰倒是也希望自己喝醉，奈何他這個身體酒量太好了。
伊灰突然對他說：“我問言，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指的是將他強迫拉到這麽一個大房子裏，然後讓大家一起住的計劃？
確實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出來的。
伊灰：“他說：‘因為你和他一樣是很怕寂寞的孩子’。”
牧瑰手中的酒杯一滑就落在了地上，碎了。
幸好裏面沒有酒液了。
伊灰就像沒看到似的，繼續說著：“他說‘小瑰是個理應被愛包裹的孩子，要一直如此。’所以，他逼也要逼你來到這裏，他知道你不會拒絕的，你需要一個家，他想給你一個家，這裏就是你的家——”
“牧瑰，歡迎回家。”
牧瑰蹲下來，想要去撿起那些碎片，卻在碎片上看到了自己落下的淚滴。
一起碎在了模糊的視野裏。
牧瑰閉了閉眼睛，無論是眼眶還是鼻子，都是一樣抑制不住的酸澀。
“別碰！”
言心秀的聲音傳來，捉住了他的手，將他扶起來，看到牧瑰的臉，他無奈地轉向伊灰：“別這樣。”
伊灰聳了聳肩，給他們拿來了兩套外套：“出去逛逛吧。”
然後他挽起袖子，擠出紳士般的笑容開始收拾這些爛攤子。
***
秋天快到了，清晨的空氣是微冷的，天空是尚未褪去黑的暗藍，以及些許明媚前兆的月白，兩者界線暧昧不明。
言心秀牽起牧瑰的手，去了別墅群旁邊臨河的走道。
最初打破平靜的是言心秀。
他稍微晃了晃他們牽著的那雙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牽著你去上學的感覺，那個時候你很小，現在這麽大，反而感覺有些奇怪了，會不會不樂意？”
牧瑰用緊緊握住他手掌的力量回答了他。
言心秀：“嗯......想說的話有很多，從哪裏開始呢......”他說著，突然站定，看著牧瑰。
四目相接。
言心秀說：“牧瑰，你拯救了世界，但是還有一個人，需要你拯救。”
牧瑰試探性地回：“......你？”
言心秀失笑了，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是你。”
牧瑰露出茫然的表情。
言心秀：“說到底我還是心理方面的，你的問題很大，只是你自己註意不到，得我來告訴你。”
牧瑰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言心秀：“不然之後我來當你的專屬心理醫師吧？”
牧瑰：“........可以是可以....”
言心秀：“這也不是說我自己沒有問題，我們都有需要解決的課題，我自己的話，我清楚，來先說說你的。”
牧瑰：“......”突然有些緊張？
言心秀：“你又沒有想好之後做什麽？”
牧瑰：“.....什麽都不做？”
畢竟他已經退休了，何必要去自己沒事找事？
言心秀的臉龐很是平靜：“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吃喝睡，有想過做什麽嗎？你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麽東西嗎？”
牧瑰：“......”
他回答不出來，腦子一片空白。
他喜歡安寧的生活，有一個房子，退休，享清福，睡到自然醒，玩游戲，逛公園，吃喝玩樂，這些話他不能再說了，因為——
言心秀：“那是別人的想法，不是你的。”
他能看透。
言心秀：“你只想大家活著，給世界帶來和平，然後呢？小瑰，你一直都在為了別人而試圖做些什麽，並且找了一個為自己而做的借口，但那不是你真正的道路。”
牧瑰：“.....我不知道。”
大多數人可能有夢想，有職業規劃，有想做的事情，特別熱衷的興趣愛好，他沒有。哪怕是玩樂他也不會了，說實話，漫長的學習生活已經讓他完全忘記了如何去玩，他對於學習那些應試的知識可以算得上硬啃草紙，咽不下去。雖然成績還行，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學習。同樣的，他從伊灰那邊學的那些，也不是他喜歡的，只是為了能稍微保護自己，活下去所必須的。
他一生都在為了活下去而拼命，似乎沒有真正享受過人生，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讓大部分人活下來就已經花費了他所有的精力，可達成了以後，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這個身體的主人，應該很喜歡畫畫，他原本房子裏的畫室，還有他手上的痕跡，都證明了這一點。
金墨也和他說過，他喜歡一整天泡在畫室裏頭，連吃飯睡覺都忘記了。
有時候他確實會羨慕這一類人，他們明確自己前進的道路，並不顧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什麽都沒有，因為生活讓他從很早很早開始就放低了期待值，抹殺了欲望，得到了一點東西之後，就拼命的守著那一絲能讓他活得更好的條件，無論他們讓他做什麽，他都會去做。沒有要求，沒有期待，只是什麽對那時的他來說都是過分好的了。
他沒有考慮過將來。
牧瑰問：“我要學習，如何休息嗎？”
言心秀笑：“什麽都不做其實是很累的。”
牧瑰：“你來幫我，你來做我的專屬心理醫生？”
言心秀：“嗯，這是我要做的事情。”
牧瑰：“你讀這個專業是因為.....”
言心秀：“有一部分是因為你沒錯，但我是喜歡這行才學下去的，而且我姑且有著一定的職業責任感的，我喜歡我的職業。”
牧瑰：“嗯.....”
言心秀：“像你現在在我面前就會變得拘謹，而且趨近於小時候的性格也是一種表現，我之所以剛剛說你可能不那麽願意看見我，不是賭氣，只是.....你見到我一定會想起各種以前的事情，這是事實，心理創傷就是這樣的.....”
牧瑰：“那你也是一樣的。”
言心秀側過臉揚起嘴角的弧度：“是啊，但你是那種，知道了之後，不逃避，主動面對並克服的類型。”
所以他決定和他好好說清楚，因為如果不說清楚，他會下意識逃避對話。
牧瑰想起韓憶許第一世給他做心理咨詢，他也一直在逃避。現在看起來，自己真的是豎起了厚厚的防線。
牧瑰也笑著向他保證：“我以後不會了。”
言心秀：“說得好，也要去做到。”這也是他的習慣。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式鼓勵他，去找回自我。
牧瑰忽然察覺，自己從他身上，真的學到了很多。
牧瑰這回認真地問道：“具體我要做什麽？”
言心秀想了想：“從最基礎的開始？”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字。
很古早的方式，但他習慣於用手在紙上寫字。
寫完之後，他交給了牧瑰：“我列舉了幾項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做的事情，或者我希望你去做到的事情。”
牧瑰接過來看。
1.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
2.想哭的時候就哭。
3.想笑的時候才笑。
4.好好吃飯，早睡早起。
5.去嘗試任何事情。
6.
是他希望他做的事情，也是為了他自己而做的事情。
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
牧瑰：“......很難啊，這個。”
言心秀：“需要花很長時間去做，你不想做嗎？那你就在上面把你不想做的給劃掉，然後你就再也不必去做。寫下你想做的事情。”
牧瑰挪動著筆：“……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很好，我想去做。”
言心秀：“我會陪著你的。”
牧瑰：“……怎麽聽上去你好像要陪上一輩子了？”
言心秀：“你覺得負擔嗎？”
牧瑰：“………不……哥，謝謝你。”
言心秀笑道：“這就是我想做的事。專屬的心理醫生，價格很貴的。”
牧瑰：“……我沒阻止你去接別的單。”
言心秀：“我的精力也有限，看顧你一個就足夠了。”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欠了太久，要還上。”
他答應他要讓他像一個普通的孩子在幸福裏長大，如今，遲了很多，但他還是可以去做。
牧瑰嘴角微微上挑：“你覺得我現在是想要笑的時候才笑的嗎？”
言心秀看了他一會兒，也彎了眼睛道：“是的。”
他們又靜靜的走了好久。
言心秀：“那你知道我的課題是什麽嗎？”
牧瑰：“.......是我，離開我就是你的課題。”
言心秀看似笑的輕松，說出來的話卻很重：“對，果然你猜到了。看來我們都有很漫長的課題需要解決。”
在漫長的時光裏，牧瑰已經成了他的一個著魔的執念。他是因為他而產生了接觸這個職業的心思，也是為了走出心理疾病而正式學習研究成為這個職業，最後他也需要依靠這個，離開他，這樣才能回歸自己。對身邊人真正的愛不應該是犧牲自己，這點他們倆都一樣。當然，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他自己發自內心地不想這麽做，而且離開指的是心理上的強度依賴，而並非單純距離。所以他需要依靠牧瑰的力量。他們需要互相幫助。
牧瑰：“……你這麽說，讓我有點不爽。”
“嗯不要生氣，我會心疼。”
“有沒有不離開也能解開的方法？”
“那我們一起找，慢慢找，不著急，總會找到的。”
他們走著走著，走到了道路的盡頭，他們擡起頭，看見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從山邊傾瀉出來。
不知不覺，漫長的夜晚就這麽過去了。
牧瑰立在那兒，看著光就這樣轉瞬間鋪滿了整片天。
落在肌膚上的溫暖，手心的人的溫度，清爽帶著露水氣息的晨風。
他到此時才終於擁有了實感。
所有的人都活了下來，他自己也是。
不再有恐怖的敵人瞄準他們。
世界不再毀滅。
這一路走了很長很長，他得到又失去，最終失而覆得，最後，他擁有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家。
無論流浪了多久，他還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想要回去的家。
他珍惜的人，就在身邊，就在那個家裏。
在那裏，他會嘗試著慢慢去做好迎接更遠的未來的準備。
牧瑰突然轉過頭看向言心秀：“哥，我們回家吧。”
言心秀輕笑著應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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