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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柿子成熟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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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柿子成熟時(2)

腦海裏那麽多張男人的臉,陳淇暫時還沒有心力從中一一篩選出金善的面容來。

屋外一陣聒噪的鵝叫聲響起,趙秀雲手裏提著只鵝路過,她的兩只手死死擒住鵝的翅膀根部,任憑那只大白鵝怎麽仰著頭拼命叫喚,也依然是死死地攥住翅膀沒松手,嘴裏還要忿忿不平地罵著:“你這個黑心肝的牲口,吃了我們家那麽多糠,被關起來了也不知道跑回來,竟然還在別人家生蛋!看我不今天就把你宰了吃了……”

陳淇認出趙秀雲來,沈默幾秒忙走上前去,從她手裏接過了那只拼命掙紮的鵝,茫然道:“媽,這是怎麽了?”

“哎呦餵氣得我頭疼!咱們家就這一只鵝,還每天抽了瘋地跑到下面傅老頭的家裏去,晚上非要跟人家的母鴨子睡到一起,造了孽了!”趙秀雲又“啐”了一口罵道:“下面那家也是黑了心肝的,明明知道是我家的鵝還不說,每天偷偷摸摸地就把鵝給關起來了,等下了蛋就撿回去給自己家吃了!”

趙秀雲越想越是咽不下這口氣,從堂屋門口抄了個大竹掃帚,就要找上人家的門去,“真以為我這個老寡婦好讓人欺負呢,我倒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厲害!”

陳淇連忙將鵝丟回了後院,跑上前將趙秀雲攔住了,“媽,沒必要,都是街坊鄰居的,和氣一點兒。”

“和氣?!”趙秀雲簡直是氣得牙癢癢,“他們家吃我家鵝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和氣呢??”

陳淇最後是好勸歹勸費盡了口舌,才勉強平覆了一點兒趙秀雲的怒氣,沒讓她今天就抄著掃帚鬧到老傅家堂屋裏去。

要說起趙秀雲這個人,便是壩村之外的水楊村和李家灣都是有點兒名氣的。

一是因為她死了老公也能養出個爭氣的大學生兒子出來,二就是因為她這刻薄兇悍的名聲。簡直是除了她的寶貝兒子,誰也別想在她這兒落得半點兒好。

當年還有著號稱是土匪的流氓跑來壩村收保護費的時候,趙秀雲帶著個還在上小學的兒子,都敢直接把菜刀架到那流氓頭子的脖子上去,揚言如果要強收他們家的錢,就得做好了跟她拼命的準備。

偏偏別人說這話都沒什麽可怕的,趙秀雲卻是個瘋的,豁出去的時候還真讓人相信她就是個不要命的,就算拼著最後一口氣也得把他們全給帶進陰曹地府裏去。

最後那夥子流氓硬是沒等到幫手來就先一步跑了,壩村剩下幾戶的巨額保護費都沒再收。

不僅是這樣,這些年壩村裏只要是跟趙秀雲鬧了利益糾紛的,或是誰的菜地應該多出來一寸,或是今年的魚塘該是誰管了,又或是長在地界交界處的果樹該歸誰。諸多事宜,不管到底是誰占了理,最後都沒辦法在趙秀雲這兒得到半點兒好處。

這些年村裏的所有人都在對著趙秀雲這樣的個性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但只有被趙秀雲護著的兒子才知道,在這樣的形勢下,趙秀雲如果不是這樣的人,自己估計都沒辦法長大。

雖然還不是太適應如今在農村的生活,但再怎麽樣這日子還是得要過。

等趙秀雲這陣子的氣頭過了,陳淇坐在堂屋裏幫著她一起掰玉米。

趙秀雲其實不太樂意陳淇跟著她一起做這個。在她眼裏,她兒子的手是翻書的手,握筆寫字的手,是讀書人的手,怎麽能拿來做這種粗活呢?

但不管是之前的奚玉還是如今的陳淇,都執意要幫著做這些農活。趙秀雲不樂意也沒辦法,只能體諒成全他兒子的這一片孝心。

然而陳淇就算有奚玉的記憶,剛開始做這事兒的時候也還是不太熟練。剛擼起袖子掰了沒三根,趙秀雲那邊就已經掰好了一簸箕了。

趙秀雲掰著玉米越細想這件事就越覺得生氣,剛消下去沒多久的氣焰又漲起來了,沒等陳淇反應過來就大罵了一聲“奶奶的!”抄起了墻邊的耙子就快要沖出堂屋。

陳淇心下一驚,丟下了玉米還沒來得及跑去攔,就看見不遠處的山坡走過來一個人,穿著馬褂戴著鬥笠,身形挺拔修長,手裏提著一個蓋著碎花布的竹籃子。

陳淇這還沒反應過來,趙秀雲就看清楚了來人沒好氣地陰陽了起來,“這不是傅老師嗎?沒去鎮上教書怎麽還來我們這兒了。不會是鵝蛋還沒吃夠想過來再討幾個吃吧?”

“我們這孤兒寡母的,窮得叮當響,可沒東西給別人家霍霍了。”趙秀雲嘴上不饒人,狠狠剜了眼傅青山道:“你一個讀了書的,總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還要我這個鄉下婦人教你吧?”

傅青山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趙秀雲狠狠奚落了一番,倒也沒惱,畢恭畢敬地彎了下腰,解釋道:“趙嬸,實在不好意思,我祖父祖母不知道這是您家的鵝蛋才給撿回了家,我回家發現後的第一時間就給您送回來了。這裏是您家那只鵝下的蛋,還有幾只鴨蛋是我們給您的賠禮。”

趙秀雲接過傅青山手裏的那只籃子,揭開花布看見碩大的一只鵝蛋還有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的幾只鵝蛋,鼻子裏出氣地“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你倒還算個明白事的。”

陳淇楞在原地盯著那張熟悉的俊臉看了半晌,這時也差不多從剛剛的詫異中回過了神來,走上前幾步,笑了下道:“麻煩你跑一趟了,到家裏喝口茶再走嗎?”

“不了,家裏還有事要忙。”傅青山疏離而客套地對陳淇說完,順著來時的那道坡回去了。

不怪陳淇大意。這個叫傅青山的男人在奚玉這兒實在算不上是個什麽重要的人物,最多就是個偶爾會打上照面的街坊鄰居而已。

陳淇穿越到這兒不久,才剛擁有了奚玉的記憶庫,還沒來得及在奚玉的記憶中對所有男人都進行排查,傅青山就這麽以一個嶄新的形象出現了。

或許是看著那張冷漠周正的臉穿慣了西裝。傅青山穿著個麻布馬褂,頭發修理成非常利落的長度,軀幹緊實結實,皮膚也由一直以來的白皙變為了被陽光曬得很健康的小麥色,依然是面無表情地向著陳淇走來,陳淇卻是怎麽看都覺得新鮮。

這傅青山就是現下整個壩村裏除了奚玉外唯一考上了大學的。

和奚玉一樣,傅青山大學畢業後也沒留在城裏工作,而是回了壩村,到鎮上當了一名初中老師。

傅青山也是一個苦出身,父母在他沒多大的時候就因洪水去世了,只剩下祖父祖母好不容易將他拉扯大。而傅青山也確實足夠爭氣,從小到大都成績優異,孝順懂事,讀完大學後因為放心不下祖父祖母還是放棄了城裏的大好機會回到了壩村。

他跟奚玉一樣,雖然沒有一個心氣高的母親替他把關,但也是村裏乃至鎮上喜歡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卻還是到了二十五歲這年還是沒有成家。

只是傅青山雖然和奚玉有著諸多相像的地方,他們卻因為差了一歲從來沒在一個年級上過學,家裏也不算隔得太近,所以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多的交集。

趙秀雲已經在將傅青山送過來的鴨蛋心安理得地裝進簍子裏,陳淇站在她旁邊,裝著像是放回鬥笠的樣子,狀若無意地問:“剛剛來的那個傅青山,也是到現在了都還沒結婚嗎?”

“哼,你們這些讀了書的,不知道是不是聽多了什麽洋屁,思想都被西化了,回了家後一個個竟然都不急著結婚!”趙秀雲一想到這些不省心的事兒,又開始絮叨起來:“上面李老頭家的兒子,也是跟你們一樣的年紀,孩子都已經在地上跑了!你還是個爭氣讀了大學的,我如今在人家面前卻連頭都擡不起來。”

“傅青山現在肯定也在著急上火地挑選著別人家那些優秀的姑娘呢。”趙秀雲扯了把陳淇的手腕,急切地叮囑道:“你當心點兒,別叫人家給搶了先知道嗎?”

不擔心好姑娘被傅青山搶走,倒擔心好姑娘搶走傅青山的陳淇別開了眼,有點兒心虛地“嗯”了一聲。

陳淇和趙秀雲一起掰完了堂屋裏剩下的那些玉米,將掰下來的玉米粒都收進了竹簍子裏,等著明天拿出來曬。

這兒沒有熱水器,到了傍晚,陳淇燒好了兩壺開水,不怎麽熟練地拿木桶洗完了頭和澡,終於安生地躺在了臥房的老式雕花木床上時,忽然想起來,自從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系統竟然還有出現過哪怕一次。

“siri,你還在嗎?”陳淇有點兒不安心地問。

系統:“我在。”

陳淇松了口氣,埋怨道:“你這次沈默得讓我有點兒害怕了。”

系統:“宿主,越到後面的夢境世界,我出現的頻率就會越少。直到到達最後一個夢境的終點,我將永遠脫離您的神海。”

陳淇:“那我要怎麽才能在合適的時機知道我的夢境進度呢?”

系統:“到必要的時刻我會通報,另外您共有三次查詢機會。剩餘的則需要您自行理解。”

陳淇:“……”

也就是說,他如今在夢境世界的權限被進一步地限制了。

好在陳淇差不多已經習慣了被系統剝削,沒什麽感情地扯了下嘴角,答道:“嗯嗯呢,了解了。”

陳淇現在雖然是村支書,但因為壩村的新農村進程太低,平時需要處理的相關事務也比較少。所以村幹部一般都是身兼數職,大部分都還是會在家裏務農。

尤其是像奚玉家這樣的情況,除了他之外就沒有一個男丁,這麽多農活總不能都讓趙秀雲一個人累死累活地去做。

陳淇在村部裏開完一場會,回到家時趙秀雲已經去往菜地除草。

最近臨近稻谷收成,陳淇想起之前奚玉都會去家裏的稻田裏去巡看一番,於是也帶上了鬥笠和竹竿,像模像樣地去田裏檢查。

加固了一下田缺,又拔掉了幾根野草,陳淇看了一圈覺得沒什麽問題,正要走,就發現遠處不知是從哪裏飛來一群麻雀正在啄他們家的稻谷。

陳淇跑到那片稻田前,揮舞著竹竿將那群麻雀趕跑了,才剛走了沒多遠,一回頭,那群麻雀竟然又飛了回來,就逮著結得最為飽滿的幾株稻子啄。

陳淇只能再跑回去,更兇狠地將這群麻雀趕走了,就希望它們能長點兒記性,至少別只啄他們家的谷,也去啄一下別人家的。

然而並沒什麽用,這群麻雀像是就認準了同一家的田,任陳淇重覆驅趕了數回,也仍是孜孜不倦地往返。

不知道是第幾次握住竹竿走回來,就在陳淇還不知道自己要跟這群麻雀耗到多久時,傅青山從不遠處的田埂上走了過來。

因為那片的田野地勢比較低,陳淇一直沒有註意到同樣在隔壁田裏忙活的傅青山,直到他向自己走來才認清了臉,也不知道傅青山已經看了多久自己這副挫樣。

“你也來田裏忙呢。”雖然不甚相熟,但陳淇和傅青山怎麽說也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同鄉鄰裏,看他向自己走過來只能有點兒不太自然地寒暄道:“你這網裏面的是?”

傅青山的褲腳挽到了膝蓋上方,修長結實的小腿肚上有一些淤泥,像是剛從田裏上來。他的右手提著一個網籃,因為被淤泥包裹著,所以看不太清楚全貌,只能模糊看到有活物在動。

聽見陳淇的問話,傅青山不冷不淡地答道:“泥鰍和蝦。”

“哦哦。”

陳淇覺得寒暄結束,傅青山應該就會走了。因為自己站得比較高,所以只能微微低著一點兒看傅青山,卻又聽見他說:“你跟我來。”

陳淇不知道傅青山忽然叫出他的用意是什麽,只是在上個夢境待慣了,當這張臉下達指令,陳淇下意識地就聽從了。

當跟著傅青山一路從田埂走回了他家,陳淇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傅青山都沒有說他要幹嘛,自己為什麽就跟著他回來了??

傅青山回了家先是在地坪前面的水龍頭下將小腿和腳沖洗幹凈了,然後將網回來的泥鰍和龍蝦都洗幹凈了裝進了水桶裏。

陳淇一頭霧水地看他忙完,看著傅青山從廚房裏扛了捆稻草到堂屋,然後搬了張凳子出來,目光轉到陳淇身上拍了拍身旁的竹凳。

陳淇理會到傅青山的意思,心說傅青山這麽大老遠地把他叫過來,總不會是為了讓自己看他幹活。於是也沒什麽心理負擔地在傅青山旁邊的竹凳上坐了下來,看著他半蹲在地上利落地翻轉手臂,紮緊麻繩,固定好木棍,很快就將一個身形魁梧結實的稻草人做了出來。

傅青山最後往稻草人身上套了個巨大的紅色蛇皮袋,又在它的兩只手上綁了兩只色彩鮮艷的塑料袋,只要風一吹過來就呼呼作響,大概是發揮著驅趕的作用。

傅青山抱住稻草人在地上用力敲了敲,確認足夠結實後,把它遞給陳淇,“待會兒把它插進麻雀經常來的那片田裏,麻雀就不會再來了。”

陳淇還有點兒震驚於傅青山沈默寡言的個性和他極高的辦事效率中,反應慢一拍地接過了快要有他人高的稻草人,透過稻草人的肩膀看向了傅青山:“謝謝了……今晚來我家吃飯嗎?我好招待你一下。”

“不用了。晚上我自己做飯。”傅青山幹脆利落地拒絕了。

“哦哦,那等你哪天不想做飯了再來我家吃。”陳淇轉過身抱著稻草人正要走,卻又被傅青山叫住了。

“等等。”

傅青山將爐火房裏的龍蝦和泥鰍都提了出來,對陳淇說:“這些你帶一些回去。”

【作者有話說】

傅青山:泥鰍和蝦都要洗幹凈了,待會兒好送給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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