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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0章 親愛的入殮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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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0章 親愛的入殮師(10)

電影仍在放映。奶奶在鬢邊戴上格桑花,去了爺爺曾經帶她看日落的地方。

藍天之下,草原的風吹過來,奶奶的的藏青色衣袂被風吹得翻飛,放映室被熒幕中的蔚藍色覆蓋。

木桌上的飯菜還沒有被動過,陳淇沒有強求,只是淺淺喝了一口杯中的淡藍色酒液,擡起眼看著許凜,輕聲問:“我們一起喝點兒酒嗎?”

陳淇總是很會控制自己的眼神,當許凜低下頭註視著他時,陳淇的眼睛像是被杯中的淡藍色酒液浸透了,霧氣氤氳,似是漾著淺藍的水波。

許凜被這樣的眼神註視著,也開始有些好奇酒的味道來,垂著眼猶豫幾秒,啜飲了一口玻璃杯裏的淡藍色酒液。

酒的味道很淡,喝過一口後唇齒間彌漫著一股薄荷的清香,像是在冬天的清晨吸入一口晨霧,清涼的水汽能從鼻腔一路鉆入肺中。

或許是酒中淺淡的味道放松了許凜的警惕心,等他回過神時,陳淇已經將他玻璃杯裏的酒續到第三杯了。

現已是隆冬,影音室裏溫度較外面要更高一些。許凜的頭腦已經變得有些昏昏沈沈了,他卻以為是暖空氣烘得人犯暈,絲毫沒意識到是酒精的問題。

夜漸漸深了,風聲偶爾會透過窗戶傳進屋子裏,電影也在時間的流逝下漸漸走到結局。

電影的最後,老奶奶又躺在了那片金光漫漫的原野上。

這天的天氣很好,草原上吹了很舒適的風,灰兔在奶奶的衣袖旁邊一閃而過。

太陽和草原的距離很近,奶奶的發絲被落日鍍上一層金光。濃郁的餘暉下,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金色光輝下,似乎有熟悉的身影佇立在草原盡頭。

等到了這時,陳淇才終於明白了電影名字的含義。

爺爺和奶奶在相遇的那一天即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他們的愛情只有短暫的一年零八個月,但卻是如此的浪漫和熱烈。在爺爺離開這個世界的多年後,奶奶心中還是珍藏著這份感情,在生命的最終時刻回想起當初的悸動,嘴角仍是帶著笑意的。

電影播完,幕布變成黑色,開始滾動鳴謝名單。

陳淇的思緒終於從電影中抽離出來。溫嶼不止一次看過這部電影,但對於陳淇來說,這還是第一次。初次看這部電影時,電影中對於關於愛情和死亡的表達無疑是震撼人心的。

在陳淇看過的所有影視作品中,主角的死亡第一次不是悲劇。奶奶死去的那天是個好天氣,草原很遼闊,微風很舒服,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即使面臨的是死亡的未知,她的心中仍是平靜而美好的,因為在這場旅途的起點,久未謀面的愛人正在耐心等待。

因為陳淇看得太入神,等到影片結束他才想起來此行的真正目的。然而等他側轉頭看向身旁,才發現他放在桌上的那瓶酒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喝光了。

許凜或許不知道這兩瓶酒的真是威力,但陳淇知道。他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發現許凜正安靜地垂著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眼神並不顯得混沌,反而是極為清明的。

陳淇忽然想起來,許凜上次發高燒,也是用這樣的一種目光註視著自己。他合理懷疑許凜已經因為酒精變得不清醒了。

許凜的視線仍未從陳淇臉上移開,陳淇沈默幾秒,試探性地問:“你喝醉了?”

許凜的眉心微微蹙起了,很認真地說:“我沒有。”

陳淇仍是有些不太相信,伸出手指在許凜面前晃了晃,問他:“這是幾?”

許凜盯著陳淇豎起的手指,想也不想就回答道:“3。”

“好了,你醉了。”陳淇收回手指,平靜地下了結論,因為清醒的許凜是不會回答他這麽無聊又弱智的問題的。

電影仍在這樣寂靜的空間播放著,片尾曲是一首很舒緩的民謠。玻璃杯裏還有一點兒殘留的酒液,薄荷和酒精的氣味散在空中,小屋子裏的空氣也被熏得醉醺醺的。

陳淇和許凜在此種昏暗的光線下對視著,周邊的氛圍慢慢變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許凜的目光仍是很專註地註視著陳淇,從眼睛緩緩向下移動,最終聚焦到了嘴唇。

陳淇眨了眨眼,睫毛撲閃著,緩緩和許凜靠近了一些。他的下巴擡起來,在許凜的視線下慢慢仰起頭,嘴唇和嘴唇的距離變得越來越近。

陳淇和許凜的呼吸交融起來,在唇瓣將要相貼的最後一秒,許凜忽然偏過了頭,眉心微微蹙起了,像是有些郁悶地說:“溫嶼,我已經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

陳淇撐在木板床上的手頓了頓,往後靠了一下,感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看著許凜沈靜的僅維持著表面清醒的樣子,忽然有些想使壞,勾了勾唇角明知故問道:“為什麽啊?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嗎?”

“因為你很輕易地就拋棄我了。”許凜的眉心微微蹙著,垂著眼很認真地控訴說:“我經常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這樣啊,那確實是我的不好。”陳淇的聲音很輕,繼續湊上去,眨了眨眼睛輕輕吻了下許凜的唇,帶著點兒蠱惑意味地問:“但是你還喜歡我對嗎?”

陳淇的唇很軟,很濕潤,唇齒間彌漫著一股酒液的清香。

昏暗的光線下,許凜的視線不加掩飾地緊盯著陳淇的唇,漆黑的眼眸在此種視線下顯得更為沈靜了。

陳淇的呼吸噴灑在許凜的臉頰上,正想要再親上去,許凜忽然低下頭來,手掌按住陳淇的後頸,用力吻下去。

陳淇的眼睛微微睜大了,許凜唇齒間的酒精氣息變得格外濃郁,或許是因為多年沒接.吻了,嘴唇相貼後只是有些生澀地輕輕舔.舐著,肢體間的動作也變得有點兒僵硬。

氣氛稍稍凝滯了片刻,陳淇很快就反應過來。反客為主地摟住許凜的脖子,滾燙的舌.尖纏.繞上去,撬開許凜的齒.關,溫熱的口腔柔軟地交.融在一起。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只知道等陳淇和許凜的唇.瓣終於因氣息不足而分開時,幕布上的電影已經結束很久了,小屋裏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照進來。

他們的喘.息在寂靜的空間清晰可聞,陳淇摟著許凜的脖子,頭埋在許凜的胸膛上聽他的心跳,很無理地下達命令:“你親了我,要對我負責起來才行。”

即使是醉了,許凜的邏輯還是很清晰的,擰著眉有些不高興地反駁道:“是你先親的我。”

陳淇說:“但你也親了。”

許凜沒再說話。陳淇擡起頭和他對視,看見許凜註視著他的沈靜而幽深的目光,正想說點什麽調整氣氛,許凜的目光就轉開了,語氣很平靜,聽上去很認真地說:“溫嶼,你的表現需要再好一些。”

陳淇的心中的某處像是被擊中了,輕聲問:“那怎樣才算得上是表現好呢?”

許凜又沒再說話了,眼神看上去像是受了好些委屈,很倔強地看著窗外說:“我要回去了。”

喝醉了的許凜莫名地變得有些孩子氣起來,想一出是一出,一旦決定了什麽就特別執拗,說什麽都很難改變他的想法。

陳淇自覺已經達到了今天的目的,見好就收,從許凜的大衣口袋裏找出他的車鑰匙,在很合適的時間找了個代駕將他送了回去。

只是在將要分別之時,陳淇耍了點兒小心思,將七年前許凜送給他的項鏈故意留在了他的車裏,為下一次的見面做好鋪墊。

畢竟許凜在醒酒後假如還能記起今天發生過的事情,不一定還會想和陳淇見面,陳淇故意落在許凜車裏的項鏈不是普通的項鏈,他在選擇要故意遺落的物品時,因為這條項鏈所包含的特殊含義還短暫地遲疑過一會兒。

但換了別的東西帶給許凜的觸動肯定沒有這條項鏈那麽大。陳淇需要讓許凜知道溫嶼的心意,不然陳淇做再多的努力也不能讓許凜跨過心裏的那條坎。

即使陳淇早就料到和許凜在游樂園的這次碰面將是裏程碑式的一場約會,但當陳淇回到家,查詢到自己已經積攢到四十五分的積分時,還是感到有些驚喜地挑了挑眉。

因為晚上和許凜的那個吻,陳淇的心情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都是極好的,看著冬日的陽光都感覺極為明媚。

他前段時間托周粒幫自己調的那兩瓶酒的成效出乎意料的好,吃完早飯後,陳淇估摸著酒館應該早就開門了,騎著小電動,帶著李姝做的小點心去酒館,想要前去慰問一下幫他立下汗馬功勞的員工。

等到了酒館門口,陳淇將小電動停好了,推開酒館門後才察覺出不對勁。店內的木桌被推倒在地上,玻璃杯碎片散落各處,各種顏色的酒液浸濕了木質地板,狼狽得像是剛剛有一場臺風過境。

周粒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惶然無措地拿著手機正要撥打陳淇的電話,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過頭看見門口的陳淇,表情驚慌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大哭起來。

陳淇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反應半天,茫然地關了大門問周粒:“我天,這是怎麽了?”

周粒垂著頭抽抽噎噎地說:“剛剛,剛剛突然進來一群人……先是問您在哪裏,知道您不在店裏後就開始砸店裏的東西,我攔不住,被他們推倒在地上……他們砸完後就說要您識相點趕緊還錢,也別想著報警……不然就,就見您一次打您一次。”

周粒說完,眼睛裏流下淚來,非常自責地說:“是我沒用,都看不住店……這一個月的工資我不要了,老板您辭退我吧。”

“跟你沒關系。”陳淇看著一地的狼藉,感到有些頭痛地說:“你先離開這裏吧,他們為了找我還有可能來第二次。”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陳淇估計是吳勇打聽到這家酒館是他開的,跟七年前一樣帶著人來砸場子,以為溫嶼還是會跟七年前那樣不敢報警,默默忍下來。

可現在被砸了店的人早就不是溫嶼了,吳勇的恐嚇low得像電視劇裏那種五秒鐘就能解決掉的弱雞反派,陳淇還不至於害怕一個比他矮了一個半頭的瘦猴。

陳淇又勸說了半天周粒才終於願意離開。被砸得破破爛爛的酒館作為犯罪現場還不能整理,陳淇報了警,看見躺在玻璃碎片中被溫嶼從北城淘回來古玩擺件,有些心疼地蹲下身,正要撿起來,緊閉著的酒館大門忽然被推開了。

陳淇正要回頭,急促的腳步聲飛速向他靠近。許凜的語速很快,聲音從身後傳來:“溫嶼,你想幹什麽?”

陳淇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許凜就已經緊緊從背後摟住他,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托了起來,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陳淇整個人都攔腰截斷。

陳淇被許凜勒得胸悶,沒能搞清楚狀況地擡起頭,對上了許凜深黑色的眼睛。

因為剛從外面進來,許凜的身上似乎還籠著層淡淡的冰冷氣息,語氣冷得像結著層寒霜:“如果想自殺我建議你選在更私密的地方,畢竟包括我在內的路人應該沒有幫你收拾爛攤子的心情。”

自.殺?誰要自.殺了?

陳淇聽得一頭霧水,直到低頭看見浸泡在紅酒裏的玻璃碎片,看上去還真的有些容易讓人誤會,尤其是酒館裏還沒開燈,自己剛剛就蹲在這些碎片前面。

所以許凜表現得這麽反常,是以為他在用玻璃碎片割腕?

許凜還冷著張臉,陳淇壓抑住欲要上揚的嘴角,眼睛裏卻還是藏不住笑意。“哦”了一聲,不太正經地問:“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啊?”

剛剛那副場景帶來許凜的沖擊太大,他沒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勁,直到他在酒館裏聞見濃郁的紅酒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地面上那攤深紅色的液體到底是什麽。

許凜沈默幾秒,放開了緊緊箍在陳淇腰間的手臂,視線轉向酒館裏光線昏暗的角落,這大概還是陳淇第一次在許凜臉上見到類似於尷尬的神情。

許凜絕對算不上什麽厚臉皮的人,陳淇擔心他會在這種情況下轉身就走,輕咳一聲趕緊遞了臺階解釋道:“剛剛有人在酒館裏鬧事,我已經報警了,給你添麻煩了。但多虧了你及時趕到,不然他們很有可能會來鬧第二次呢。”

許凜沒再多問,“嗯”了一聲,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條銀制項鏈遞給陳淇。

陳淇眼睛睜圓了一點點,接過項鏈,看上去很是詫異地說:“我一直都隨身戴著,忽然找不到了還以為是掉哪兒了,竟然是落在你那裏了嗎?”

許凜:“嗯,在我車上。”

陳淇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將項鏈收起來了。他知道許凜認出了這條項鏈,不然也不會問都不問就直接送到他這兒。

他們都對這條項鏈的來歷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地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

陳淇是覺得還不到時候,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需要見好就收會更好一些。許凜則是因為長達七年的認知忽然被奇妙地打破了一個角,大概需要再多花一些時間才能消化這些信息。

許凜的病才剛剛好轉就趕著去工作,臨行前又看了眼一片狼藉的酒館內部,眉心微微蹙起似是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註意安全,遇到類似的情況可以給我打電話。”

吳勇大概也沒想到陳淇真的會報警,沒有做任何拙劣的偽裝,接到警察的電話時甚至還在棋牌室裏打麻將。

他一分錢存款都沒有,陳淇也沒想著他能賠,表明了不接受諒解後就交給警察任由處置了,只希望連帶著吳勇的那幾個小混混兄弟能關多久就關多久,最好是在夢境結束之前都不要再出來礙他的眼了。

周粒沒想到陳淇不僅沒有解雇他,還聘人將酒館清理幹凈後才讓他回到這裏工作。

這讓周粒又感動得差點兒哭出來了,眼淚在眼眶裏面轉個不停,假如是在古代,大概恨不得能直接跪下來拜陳淇為義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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