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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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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辛苗關上入戶門, 站在走廊上冷靜了好一陣。

夜風瑟瑟,她身上只穿著毛衣,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溫度被風一吹,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沒過幾分鐘,鼻尖就有些凍麻了。

她深吸一口氣,曲起手指剛準備敲門,卻瞧見本該嚴絲合縫入戶門沒關住, 敞開著一道微小的縫隙。

辛苗遲疑了兩秒,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裏沒開燈,一片漆黑。

辛苗停下腳步等了會兒,等眼睛適應了這片黑暗之後, 才往四周掃了一眼……客廳沒人,唯二能坐人的沙發和飯桌都空著, 顯然陳青禾不在這裏。

辛苗抿了抿唇, 直直往他臥室走去。

裏面依舊黑著, 不同的是陳青禾臥室的窗戶正對著走廊, 廊下的燈亮著, 老舊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 從玻璃窗透進來, 成了屋子裏唯一的光源。

辛苗借著這點微弱的光線, 一眼看見了陳青禾。

他就坐在窗下的寫字臺前, 背對著房門,頭微垂著,兩手放在桌上, 指尖像是捏著什麽東西正在把玩著。聽見動靜,他背脊稍稍一僵, 隨即又松懈下來,整個過程都沒有轉過身看一眼。

辛苗被他的反應弄得心裏有點沒底。在臥室門口杵了好一會兒,她一咬牙,往裏連跨了好幾步,最終站定在距離他身後半米遠的地方。

辛苗清清嗓子,特意換上了副輕快的語調:“陳青禾,你在幹嘛?怎麽不開燈?”

“沒幹嘛。”頓了幾秒,陳青禾開口,聲音莫名有些冷淡。他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了一邊,似是隨口問道:“電話打完了?”

“嗯。”辛苗應了聲,聲音小小的,掩飾不住地心虛。

她撒了慌,有些不太敢直視陳青禾,視線在空裏亂飄著。飄來飄去,便飄到了陳青禾的手邊。只見那裏安靜坐著一只折紙青蛙,嘴巴剛好抵在他食指指尖位置,看上去就像是他用手在逗弄著它。

辛苗覺得那紙青蛙有點眼熟,一時卻也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話說回來,陳青禾並不像是會折紙玩兒的人,這一幕很是反常。

辛苗有些無措,大腦像是被剛才的冷風吹得凍住了一般,半天運轉不動。她沈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只下意識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

還是陳青禾率先問起:“找我有事?”

辛苗回過神,忙道:“哦,就是聽說你不舒服,我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聞言,陳青禾側過身看她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房間裏始終沈浸在黑暗中,他們彼此都看不真清楚對方,只聽見陳青禾用他那平靜疏離的語調說:“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趕我?”辛苗整個人僵住,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她仿佛聽到了一件極其荒誕的事情,如遭雷擊,令她難以置信。

剛認識的時候不算,這麽些年來,陳青禾什麽時候趕過她?哪怕她在他家裏賴得再怎麽晚,他再怎麽覺得煩,也從來沒說過“你走”之類的措辭。

辛苗頓時不幹了,那點兒心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癟起嘴,跟他作對似的,不僅沒走,還又上前一步,後腰靠在了寫字臺上邊上,維持著跟他面對面姿勢。

她站著,陳青禾坐著。

她低頭,陳青禾正好仰起頭。

黑暗混沌的屋子裏,視線不期然的在空中撞上,這次,誰都沒躲。

辛苗咬了咬唇,問:“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麽就不舒服了?”

陳青禾說:“嗯,突然覺得。”

辛苗又問:“什麽癥狀?”

陳青禾說:“頭疼。”

辛苗繼續追問:“好端端為什麽會頭疼?”

陳青禾默了幾秒,笑了,嘲諷一般反問:“你是真不知道?”

辛苗怔住,誠實道:“不知道。”

陳青禾沒再說話,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仗著夜色的掩映,肆無忌憚。如刀般鋒利的視線刮過她的眉眼、鼻梁、最終定格在唇畔上。時間在靜謐中一分一秒地漸漸流逝著,良久,他率先挪開了眼。

如果燈亮著,如果辛苗看得清,那麽她就會看見陳青禾緊蹙著的眉心,泛紅的眼底,和因為竭力克制而青筋乍起的太陽穴。但沒有如果,屋裏黑蒙蒙的,她什麽都看不清。

辛苗歪著頭追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陳青禾呼吸滾燙,問她:“好玩嗎?”

辛苗茫然:“什麽?”

陳青禾:“談戀愛,好玩嗎?”

辛苗心臟頓時一凜,那種撒謊被抓包的心虛又卷土重來了。偏偏她是自作孽,哭都沒地兒哭,只能硬著頭皮往下道:“還……還行吧。”

這個答案讓陳青禾喉間梗了下。垂在身側的左手緊握,小拇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出“哢嗒”一聲響,聲音微弱,在兩相對峙的緊迫時刻,毫不意外的被忽略。

然後,他自虐一般,又問:“你很喜歡他?”

辛苗繼續瞎編:“嗯……算是吧。”

陳青禾又沈默了下來。他垂眸,看著桌上的紙青蛙,半晌,指尖在蛙背上輕點了一下,畫著卷翹睫毛的紙青蛙便向前跳了一小格。見狀,他笑了下,喉結滾動幾番,再開口時,聲音變得莫名的沙啞。

“嗯,有了喜歡的人,就好好喜歡他。跟我這種普通朋友,最好還是保持一些距離,這樣對大家都好。”

話音落下,辛苗怔住。她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陳青禾的話就像是被按了重覆鍵,來來回回在她耳邊循環播放著,辛苗腦袋是懵的,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卻無法違抗,她幾乎控制不住的指尖發著顫,連帶著一股酸澀沖上鼻腔,很快,水汽就瑩滿了眼底。

辛苗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她試圖憑借著所剩不多的理智去思考當下的情況……但是不行。她沒有辦法理智,只知道陳青禾要跟她“保持距離”。

保持個屁的距離!

這不就是要絕交的意思嗎?

辛苗委屈死了,從跨年夜那天開始一直到今天,她整個人變得完全不像她自己。一遇到跟陳青禾有關系的事,就別別扭扭,思前想後,幾番顧慮……她以前從來不這樣的!這也就算了,她一個人仿徨、無措、試探、摸索,折騰了這麽久,到頭來倆人之間的關系還沒先理清,就已經等來了他要跟她絕交!

辛苗死死咬住下唇,好半晌,等到鼻腔那股酸勁兒褪去了些,才敢開口問他:“陳青禾,你什麽意思?”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顫抖著,可憐巴巴的。

陳青禾無法自抑地心軟了一瞬。

緊接著,卻用更冷的語氣道:“你聽不懂嗎?”

辛苗擡手在眼角抹了一把:“不懂,所以你最好把話說明白。”

陳青禾兩腮肌肉緊繃,用超出尋常的克制力一字一句跟她解釋:“辛苗,我沒有要插足別人感情的想法,所以從今往後,你談你的戀愛,我過我的生活,我們各自保持距離,互不打擾。行嗎?”

辛苗的回答卻只有兩個字:“我、不!”

陳青禾不是很明白她這股莫名其妙的軸勁兒是哪裏來的,為什麽偏偏在此刻,在他幾乎無法壓抑本性中所有的偏執、陰暗和私欲的時候,她毫不退讓,執拗的只想留在他身邊。

夜色中,陳青禾的瞳孔像是浸了墨汁一般,在濃稠不見底的汙黑當中,卻又隱隱閃著零星的光。他目光仿佛帶著刺,眨也不眨的紮在辛苗身上,像極了一只肉食動物鎖定住他的獵物一般。

“你確定?不後悔?”陳青禾聲音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後悔什麽?”辛苗反問道。但她實質上是有些心慌的。夜色遮蔽了她大半的視覺,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其餘感官會自動放大數倍。辛苗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她並不相信陳青禾會做傷害她的事。因而,她絲毫不怯,梗著脖子道:“你要幹嘛?揍我嗎?你少嚇唬人了,你才不會…t…”

話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黑沈沈的房間仿佛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除夕的喧囂聲被按下靜音鍵,時間定格,周遭的空氣也停止流通。辛苗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除了按在她脖頸上那只大而有力的手,和嘴唇上炙熱幹燥的觸感。

她一雙杏眼因為極致的驚訝而瞪得大大的,借著外頭慘淡昏黃的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少年雙眸微閉著,長而直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彼此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之間帶來的氣流拂過她的臉頰,是獨屬於陳青禾幹凈又清爽的氣息。

他在吻我。

辛苗後知後覺的想到。

然而不等她在繼續深想,原本單純貼著她唇的人卻動了。壓著她後頸的那只手又用上了幾分力道,隨之一起的,是陳青禾高高仰起的脖頸也不自覺地往上擡了擡。

他是生澀的。從小成績優異除了讀書和運動再無其他愛好的少年在這方面的經驗如同一張白紙。辛苗好歹還經歷過偶像劇和言情小說的熏陶,但陳青禾卻連這點紙上談兵的經驗也無,他近乎是憑借著自己的本能在摸索著。

少年幹燥的唇緊緊貼著她的,少傾,似是不甚滿足,稍稍分開了些,半秒鐘的功夫,不等辛苗反應,再度貼了上來,狠狠地碾磨著她的嘴唇。

辛苗被他弄得有些疼,下意識的張開唇畔倒抽了口涼氣,下一秒,他的舌尖便抵上那絲縫隙。尋到了更深處的去路,少年無師自通般,開始攻城掠池。扣著辛苗後頸的手力道又大了幾分,辛苗被壓得近乎整個上半身都陷進了他的懷裏。

這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吻。

與片刻之前的截然不同,它兇猛、蠻橫、且充滿了侵略性。

直到辛苗喘不上氣來,對方才大發慈悲的松開了她。

辛苗第一反應就是直起身往後退了兩步。

她脖子疼,腰也疼,腦袋更是懵的。

陳青禾卻被她的反應狠狠刺痛了。

可他並不後悔,相反,他甚至覺得剛才不應該那麽輕易的放過她,哪怕她會怕,會恨,很厭惡……隨便吧,都隨她,左右不過再被拋棄一次,那種感覺他熟。

唇邊還殘存著她清甜的味道,這種感覺讓他迷戀。

陳青禾站起身,逼近兩步,唇角挑起肆意的弧度。在這漆黑的房間裏,所有的偽裝都被統統撕碎,他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人。

他不再克制,不再淡漠,不再維持周圍人眼中高智自矜的形象。此刻他是絕望的,那種看著自己費心守護了多年,小心翼翼、精心呵護著的珍寶被自己親手推開、弄碎的絕望。

不僅如此,他還近乎自殘一般,明知故問:“這下呢?後悔沒走了嗎?”

話落,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既怕聽到預想中的那個答案,又卑微的希冀著她能大度一些,看在他們多年情誼的份上,寬宥他。

可兩種都不是。

辛苗站在那兒,身前是陳青禾,身後是陳青禾的床,她被擋在二者中間,避都沒地方避開。但辛苗也沒想走,她一手揪著毛衣邊向下拽,手心裏汗涔涔的,明明慫得要死,卻仗著周圍黑燈瞎火,陳青禾瞧不見她臉上的表情,生生鼓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膽量來。

“就、就這?”辛苗打了下磕絆,差點咬到自己。

陳青禾猝不及防的怔住:“什麽?”

辛苗哼了一聲:“那我也會。”

陳青禾不解,擰眉看她。

下一秒,偌大的沖擊力從正前方直直撞進了他懷裏,來人一副不管不顧豁出去的架勢,蠻橫地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辛苗不給他半點兒反應的機會,憑借著剛才新鮮的經驗,嘴巴直直撞了上去。

“咚”一聲響,兩人齊齊悶哼了聲。

血腥氣在交纏緊貼的唇齒間彌散了開來,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墻那邊,兩家父母圍坐在桌前,邊看著春晚邊聊著天。

一墻之隔,晦暗的房間裏,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肆無忌憚的接著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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