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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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國慶餘額還剩五天，辛苗在家又過上了跟暑假大差不差的日子。
每天一到點兒，雷打不動拿著作業去陳青禾家，然後磨蹭到中午，兩人再一起去趙錦華店裏頭吃飯。
辛建強他們廠裏不按法定節假日放，做三休一，雷打不動。趙錦華的小門店更是全年無休，沒有什麽特殊情況基本上都開著。方蕊工作的礦場也是……總之，國慶七天，又剩下辛苗和陳青禾兩個“留守兒童”。
假期倒數第二天上午，辛苗做完最後一張英語習題冊，兩手在餐桌上一拍，鄭重宣布：“我的假期作業全部寫完啦！”
一桌之隔。
陳青禾掀起眼皮問：“作文也寫了？”
辛苗：“……還沒，不過就剩一篇作文了。”
陳青禾：“寫。”
辛苗不情不願：“不想寫，我手疼，沒靈感，寫不出來，而且一寫作文我就想上廁所。”她不想寫作業的理由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再說了，明天不是還有一天麽，不急。”
陳青禾頓時無話可說：“……隨便你。”
他重新低下頭，筆跡跟著思路，俊逸的正楷字逐漸占據了本子上的每一個方格。
放假這五天，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命題作文——《我的假期》，600字，題材不限。顧名思義，就是隨便選一個切入點，記述假期發生的有趣的事，沒有絲毫難度，有手就行。要認真寫起來，最多四十分鐘就能結束。
饒是如此，辛苗還是懶得半天不願意動筆。她這個人有拖延癥，用她媽的話說，就是有時候跟驢似的，抽一鞭子挪一步，不打就不動。
現下趙錦華沒在，陳青禾又不可能揍她，辛苗幹脆心安理得的趴在餐桌上，下巴頦抵著胳膊，一動不動的發起了呆。她上半身弓著，像一只熟透了的蝦子，脊梁骨隔著一層衣料在背後頂出截兒彎曲的線，那雙向來神采奕奕的杏眼此刻呆滯無光，看起來木木的，活像被作業吸幹了精氣神。
陳青禾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原本想讓她坐直坐正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看她這幅蔫兒吧唧的模樣，遲疑了一瞬，到底是沒說，由著她去了。
結果沒到五分鐘，辛苗開始不安分了。
她空茫茫的視線逐漸恢覆了神采，腦袋一歪，視線不偏不倚定在陳青禾臉上。
辛苗叫他：“陳青禾。”
陳青禾：“怎麽？”
辛苗問：“你寫了這麽久，手累嗎？”
陳青禾：“不累。”
辛苗：“唉，好吧。”
她嘆了口氣，又不怎麽吭聲了。
半分鐘後，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一聲撕紙的清脆聲響。
陳青禾的作文寫到最後一段，還剩下一個收尾就能結束。對旁邊的雜音只當做沒聽見，筆下動作停也沒停。
直到片刻後，最後一個句號劃上，他輕放下筆。
幾乎是同一瞬間，墨跡還未幹的作文本上猝然蹦過來一只紙青蛙。格子皮膚，跟作文紙如出一轍，腦袋上用黑色中性筆畫上了兩只眼睛，甚至還挑上了幾根卷翹的睫毛，正正的停在他眼前，跟他面面相覷著。
陳青禾難得怔住，幾秒種後，他擡頭，面色恢覆了素來的淡漠。
“好玩嗎？”
“還好吧……主要是有點無聊。”辛苗心虛的抿了抿唇，擡手把自己剛疊好的紙青蛙一把撈回來，當個寶貝似的護在手心：“說明一下，我是看你寫完了才把它跳過去的，我可沒打擾你啊。”
“……”
陳青禾對她的腦回路實在不理解。
這種折紙游戲，他在五歲過後就再也沒有玩過了，並且他記得，讀小學時候班裏也早已經沒人玩這種無聊又過時的游戲了。更遑論，她已經是一個理應步入青春期的初中生。
陳青禾沒說話，定定的打量著對面的人，試圖從她那張臉上瞧出一些青春期該有的或成熟或叛逆的端倪。
辛苗沒能接收到他的信息，見陳青禾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盯著她看，也不說話，辛苗摸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心裏直打鼓。半晌，她側過身，將手心裏的小青蛙護的更緊實了些。
“我警告你，你別想傷害它啊！”
陳青禾無語：“……幼稚。”
“還好吧，我本來就也沒成年。t”辛苗嘴硬，見陳青禾沒有辣手摧蛙的意思，她又將手裏的紙青蛙往他跟前遞了遞：“你不覺得我的小青蛙很可愛嗎？我還特地給它畫了眼睛，布靈布靈的～”
陳青禾聞言擡起眼皮，結果又對上青蛙腦袋上的黑豆子眼……
他沈默一瞬：“嗯，跟你挺像。”
辛苗頓時噎住。她將手裏的紙青蛙放回桌面上，兩手托著腮，鄭重其事的求教：“你以前說話，一直這麽毒舌嗎？”
陳青禾沒回答，淡淡的反問：“你以前也一直這麽皮嗎？”
“………略。”
回答他的，是辛苗一張扭曲的鬼臉。
恰在此時，墻上的老式掛鐘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挪到了12上，鐘擺像是被觸發了某種精妙的機關，左右搖擺起來，發出當～的脆響。
到中午十二點了。
辛苗瞬間起身，合上本子收起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方才的對峙頃刻間被拋到腦後，她從座位上繞出來，一刻也等不得的跑到房門口，嘴裏還不忘了招呼陳青禾——
“走嘍，吃飯去嘍~”
陳青禾唇角微不可查的擡了下。
起身跟在她身後，兩人一並往巷子口的小飯館去。
房門咣一聲合上，原本吵吵鬧鬧的屋子瞬間恢覆寂靜，只剩下長睫毛的紙青蛙孤零零的蹲在餐桌上。
-
辛苗剩下的作文最終在假期最後一天晚上抹完了。
質量先不說，字數反正夠了。
就是寫完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還挨了趙錦華一頓臭罵。
翌日早上起床上學的時候，辛苗在公交車上能晃睡著，不過那點兒困意在早操繞著操場跑了兩大圈之後，總算是消散了。
早操結束後的第一節課是數學。
鈴聲一響，老張抱著一沓卷子跟水杯健步如飛的從教室外頭邁進來。跟以往不同，他慣常嚴肅的臉上，此時掛著壓都壓不住的笑容，本來就深的法令紋直接變成了兩條溝壑，嵌在鼻翼兩端。
“同學們，咱們這次月考成績跟全校的總名次已經出來了！”
此話一出，原先還有些嘈雜的班級瞬間鴉雀無聲。
底下的莘莘學子不約而同的都噤了聲，個個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垮著小臉看著講臺上。
老張跟沒看見似的，樂呵呵的將手裏的卷子放在講臺上。他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道：“下面開始發卷子，叫到誰誰上來取哈，第一個，王曉曉。”
“張欣。”
“李卓越。”
“……”
老張一個挨一個的叫，被叫到的同學一個挨一個的上去領卷子。拿到卷子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先瞄成績，再然後，有的興高采烈，有的克制平靜，還有的當場表情就裂開了。
辛苗坐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隔壁桌的劉盈盈和卓茜相繼已經拿到了卷子，一個92分，一個86分，起碼都及格了。
眼看著老張手裏的卷子越來越薄，終於，懸在腦袋的大刀落了下來。
“辛苗！”老張終於叫到了她。
辛苗唰一下起立！
陳青禾側開身，給她讓出過道。
或許是她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讓陳青禾都看不下去了，辛苗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聽見了一聲低語，“別緊張”。是陳青禾固有的清冽語氣。
辛苗“嗯”了聲，抿抿唇，走上講臺。
老張將卷子遞過來的時候，辛苗一把拽過，都沒敢直接看分數，只低著頭恨不得趕緊跑回自己的座位。剛邁開一步，捏著卷子的手卻是一頓，原來是老張還拿著另一端沒撒手。
直到辛苗疑惑的擡起頭，才看見這位不茍言笑的數學老師用堪稱和藹的表情看著她：“考得不錯，繼續加油。”
“謝…謝謝老師。”
辛苗磕巴的回了一句。
老張這才放開卷子，擡起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辛苗一秒都沒多耽誤，卷子往懷裏一抱匆匆忙忙直奔座位。
直到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才舒了一口氣。
卓茜從旁邊探過頭來：“怎麽樣怎麽樣，多少分？”
辛苗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老張能那麽說，大概考得不錯。她也有了點兒底氣，慢吞吞的伸出手，將卷子攤開。同一時間，卷面上用紅色墨水筆揮灑出來的偌大分數躍進了她眼裏。
——1、0、6。
“哇，辛苗你好厲害啊！”
“這應該是全班最高分了吧？”
卓茜和劉盈盈一個驚呼，一個感嘆。
這次數學滿分成績120分，光最後一道是附加題就占了10分。附加題超綱，辛苗不會也就沒寫，這麽一來，相當於她滿卷110分，只扣了4分！
辛苗震驚的瞪大了眼，片刻過後，剛準備小小驕傲一下，就聽見劉盈盈猜測她是全班最高分，辛苗又瞬間冷靜下來。
“應該不是最高。”
“106分誒，我剛問了一下前後左右，過100分的都沒幾個。”
“是你肯定是你。”
“……”
辛苗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
陳青禾正襟危坐著，神情冷淡自若。察覺到了辛苗的目光，他偏過頭來，視線在她臉上定住片刻。
“考的不錯。”
“謝謝。”辛苗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謙虛道：“你絕對比我更不錯。”
倒不是她假模假樣恭維，她是真這麽想的。
事實證明，辛苗也沒猜錯。
卷子發到最後一份的時候，老張突然停了下來。
“現在我手裏還剩最後一張卷子，因為有些特殊，所以單獨跟大家說一下。這次考試，全年級有且僅有一張滿分試卷，前面的基礎題和後面的附加題都是全對，就是我手裏這張！不僅數學，這位同學的總名次也位居年級第一！等下課時間大家可以借閱他的卷子去看看，對比一下你們自己的，看看有什麽差別，查漏補缺，聽到沒？”
“聽—見—了。”
底下聲音齊刷刷的。
老張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從講臺上往下，最後定格在中間偏後位置某個同學的臉上：“陳青禾，上來領你的試卷。”
全班鴉雀無聲，所有的人的腦袋像是被統一按下了旋轉按鈕，朝著陳青禾的方向。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站起身，神態自若的走到講臺邊上，擡手接過自己的試卷，又緩步走回來坐下。整個過程，他表情始終無波無瀾，對於周遭的議論聲充耳不聞，也漠不關心。
等他坐定，老張拍了拍講臺，說：“好了，現在每個人都拿到卷子了，在講題之前我安排一下排座位的事。今天的體育課我跟你們體育老師商量了，決定取消上班會課，主要是排座位和選班幹部，大家等會下課之後在公告欄看一下你們的排名，結合你們的成績，選定有意向的座位和同桌。我順帶多說一句，選同桌不是讓你們聊天的，要看誰在學習上能帶著你們共同進步最重要！好了，下面開始講題！”
老張拿起卷子，開始講第一題。
辛苗前面的題做的都對，唯一失分的地方是最後一道大題，所以老張講前面題的時候，她有些帶聽不帶聽的。相比題目，她更關心選座位的事。
辛苗想了想，擡手撞了下旁邊的人，用氣音問：“你想沒想好跟誰坐？”
陳青禾擡眼看了眼講臺上，確定老師沒看這邊，才言簡意賅的回答：“還沒。”
“哦。”辛苗應了聲，片刻後，她眼睛咕嚕一轉，湊的更近了些：“那什麽，我的意思是，看在咱倆是好朋友的份上……年級第一大人，您跟小的繼續坐同桌成不？”
陳青禾手上的中性筆在指尖打了個轉兒。
漆黑的瞳孔裏似是沾染了一星半點的笑意，他略一點頭，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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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餘額還剩五天，辛苗在家又過上了跟暑假大差不差的日子。
每天一到點兒，雷打不動拿著作業去陳青禾家，然後磨蹭到中午，兩人再一起去趙錦華店裏頭吃飯。
辛建強他們廠裏不按法定節假日放，做三休一，雷打不動。趙錦華的小門店更是全年無休，沒有什麽特殊情況基本上都開著。方蕊工作的礦場也是……總之，國慶七天，又剩下辛苗和陳青禾兩個“留守兒童”。
假期倒數第二天上午，辛苗做完最後一張英語習題冊，兩手在餐桌上一拍，鄭重宣布：“我的假期作業全部寫完啦！”
一桌之隔。
陳青禾掀起眼皮問：“作文也寫了？”
辛苗：“……還沒，不過就剩一篇作文了。”
陳青禾：“寫。”
辛苗不情不願：“不想寫，我手疼，沒靈感，寫不出來，而且一寫作文我就想上廁所。”她不想寫作業的理由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再說了，明天不是還有一天麽，不急。”
陳青禾頓時無話可說：“……隨便你。”
他重新低下頭，筆跡跟著思路，俊逸的正楷字逐漸占據了本子上的每一個方格。
放假這五天，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命題作文——《我的假期》，600字，題材不限。顧名思義，就是隨便選一個切入點，記述假期發生的有趣的事，沒有絲毫難度，有手就行。要認真寫起來，最多四十分鐘就能結束。
饒是如此，辛苗還是懶得半天不願意動筆。她這個人有拖延癥，用她媽的話說，就是有時候跟驢似的，抽一鞭子挪一步，不打就不動。
現下趙錦華沒在，陳青禾又不可能揍她，辛苗幹脆心安理得的趴在餐桌上，下巴頦抵著胳膊，一動不動的發起了呆。她上半身弓著，像一只熟透了的蝦子，脊梁骨隔著一層衣料在背後頂出截兒彎曲的線，那雙向來神采奕奕的杏眼此刻呆滯無光，看起來木木的，活像被作業吸幹了精氣神。
陳青禾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原本想讓她坐直坐正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看她這幅蔫兒吧唧的模樣，遲疑了一瞬，到底是沒說，由著她去了。
結果沒到五分鐘，辛苗開始不安分了。
她空茫茫的視線逐漸恢覆了神采，腦袋一歪，視線不偏不倚定在陳青禾臉上。
辛苗叫他：“陳青禾。”
陳青禾：“怎麽？”
辛苗問：“你寫了這麽久，手累嗎？”
陳青禾：“不累。”
辛苗：“唉，好吧。”
她嘆了口氣，又不怎麽吭聲了。
半分鐘後，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一聲撕紙的清脆聲響。
陳青禾的作文寫到最後一段，還剩下一個收尾就能結束。對旁邊的雜音只當做沒聽見，筆下動作停也沒停。
直到片刻後，最後一個句號劃上，他輕放下筆。
幾乎是同一瞬間，墨跡還未幹的作文本上猝然蹦過來一只紙青蛙。格子皮膚，跟作文紙如出一轍，腦袋上用黑色中性筆畫上了兩只眼睛，甚至還挑上了幾根卷翹的睫毛，正正的停在他眼前，跟他面面相覷著。
陳青禾難得怔住，幾秒種後，他擡頭，面色恢覆了素來的淡漠。
“好玩嗎？”
“還好吧……主要是有點無聊。”辛苗心虛的抿了抿唇，擡手把自己剛疊好的紙青蛙一把撈回來，當個寶貝似的護在手心：“說明一下，我是看你寫完了才把它跳過去的，我可沒打擾你啊。”
“……”
陳青禾對她的腦回路實在不理解。
這種折紙游戲，他在五歲過後就再也沒有玩過了，並且他記得，讀小學時候班裏也早已經沒人玩這種無聊又過時的游戲了。更遑論，她已經是一個理應步入青春期的初中生。
陳青禾沒說話，定定的打量著對面的人，試圖從她那張臉上瞧出一些青春期該有的或成熟或叛逆的端倪。
辛苗沒能接收到他的信息，見陳青禾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盯著她看，也不說話，辛苗摸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心裏直打鼓。半晌，她側過身，將手心裏的小青蛙護的更緊實了些。
“我警告你，你別想傷害它啊！”
陳青禾無語：“……幼稚。”
“還好吧，我本來就也沒成年。t”辛苗嘴硬，見陳青禾沒有辣手摧蛙的意思，她又將手裏的紙青蛙往他跟前遞了遞：“你不覺得我的小青蛙很可愛嗎？我還特地給它畫了眼睛，布靈布靈的～”
陳青禾聞言擡起眼皮，結果又對上青蛙腦袋上的黑豆子眼……
他沈默一瞬：“嗯，跟你挺像。”
辛苗頓時噎住。她將手裏的紙青蛙放回桌面上，兩手托著腮，鄭重其事的求教：“你以前說話，一直這麽毒舌嗎？”
陳青禾沒回答，淡淡的反問：“你以前也一直這麽皮嗎？”
“………略。”
回答他的，是辛苗一張扭曲的鬼臉。
恰在此時，墻上的老式掛鐘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挪到了12上，鐘擺像是被觸發了某種精妙的機關，左右搖擺起來，發出當～的脆響。
到中午十二點了。
辛苗瞬間起身，合上本子收起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方才的對峙頃刻間被拋到腦後，她從座位上繞出來，一刻也等不得的跑到房門口，嘴裏還不忘了招呼陳青禾——
“走嘍，吃飯去嘍~”
陳青禾唇角微不可查的擡了下。
起身跟在她身後，兩人一並往巷子口的小飯館去。
房門咣一聲合上，原本吵吵鬧鬧的屋子瞬間恢覆寂靜，只剩下長睫毛的紙青蛙孤零零的蹲在餐桌上。
-
辛苗剩下的作文最終在假期最後一天晚上抹完了。
質量先不說，字數反正夠了。
就是寫完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還挨了趙錦華一頓臭罵。
翌日早上起床上學的時候，辛苗在公交車上能晃睡著，不過那點兒困意在早操繞著操場跑了兩大圈之後，總算是消散了。
早操結束後的第一節課是數學。
鈴聲一響，老張抱著一沓卷子跟水杯健步如飛的從教室外頭邁進來。跟以往不同，他慣常嚴肅的臉上，此時掛著壓都壓不住的笑容，本來就深的法令紋直接變成了兩條溝壑，嵌在鼻翼兩端。
“同學們，咱們這次月考成績跟全校的總名次已經出來了！”
此話一出，原先還有些嘈雜的班級瞬間鴉雀無聲。
底下的莘莘學子不約而同的都噤了聲，個個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垮著小臉看著講臺上。
老張跟沒看見似的，樂呵呵的將手裏的卷子放在講臺上。他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道：“下面開始發卷子，叫到誰誰上來取哈，第一個，王曉曉。”
“張欣。”
“李卓越。”
“……”
老張一個挨一個的叫，被叫到的同學一個挨一個的上去領卷子。拿到卷子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先瞄成績，再然後，有的興高采烈，有的克制平靜，還有的當場表情就裂開了。
辛苗坐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隔壁桌的劉盈盈和卓茜相繼已經拿到了卷子，一個92分，一個86分，起碼都及格了。
眼看著老張手裏的卷子越來越薄，終於，懸在腦袋的大刀落了下來。
“辛苗！”老張終於叫到了她。
辛苗唰一下起立！
陳青禾側開身，給她讓出過道。
或許是她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讓陳青禾都看不下去了，辛苗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聽見了一聲低語，“別緊張”。是陳青禾固有的清冽語氣。
辛苗“嗯”了聲，抿抿唇，走上講臺。
老張將卷子遞過來的時候，辛苗一把拽過，都沒敢直接看分數，只低著頭恨不得趕緊跑回自己的座位。剛邁開一步，捏著卷子的手卻是一頓，原來是老張還拿著另一端沒撒手。
直到辛苗疑惑的擡起頭，才看見這位不茍言笑的數學老師用堪稱和藹的表情看著她：“考得不錯，繼續加油。”
“謝…謝謝老師。”
辛苗磕巴的回了一句。
老張這才放開卷子，擡起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辛苗一秒都沒多耽誤，卷子往懷裏一抱匆匆忙忙直奔座位。
直到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才舒了一口氣。
卓茜從旁邊探過頭來：“怎麽樣怎麽樣，多少分？”
辛苗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老張能那麽說，大概考得不錯。她也有了點兒底氣，慢吞吞的伸出手，將卷子攤開。同一時間，卷面上用紅色墨水筆揮灑出來的偌大分數躍進了她眼裏。
——1、0、6。
“哇，辛苗你好厲害啊！”
“這應該是全班最高分了吧？”
卓茜和劉盈盈一個驚呼，一個感嘆。
這次數學滿分成績120分，光最後一道是附加題就占了10分。附加題超綱，辛苗不會也就沒寫，這麽一來，相當於她滿卷110分，只扣了4分！
辛苗震驚的瞪大了眼，片刻過後，剛準備小小驕傲一下，就聽見劉盈盈猜測她是全班最高分，辛苗又瞬間冷靜下來。
“應該不是最高。”
“106分誒，我剛問了一下前後左右，過100分的都沒幾個。”
“是你肯定是你。”
“……”
辛苗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
陳青禾正襟危坐著，神情冷淡自若。察覺到了辛苗的目光，他偏過頭來，視線在她臉上定住片刻。
“考的不錯。”
“謝謝。”辛苗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謙虛道：“你絕對比我更不錯。”
倒不是她假模假樣恭維，她是真這麽想的。
事實證明，辛苗也沒猜錯。
卷子發到最後一份的時候，老張突然停了下來。
“現在我手裏還剩最後一張卷子，因為有些特殊，所以單獨跟大家說一下。這次考試，全年級有且僅有一張滿分試卷，前面的基礎題和後面的附加題都是全對，就是我手裏這張！不僅數學，這位同學的總名次也位居年級第一！等下課時間大家可以借閱他的卷子去看看，對比一下你們自己的，看看有什麽差別，查漏補缺，聽到沒？”
“聽—見—了。”
底下聲音齊刷刷的。
老張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從講臺上往下，最後定格在中間偏後位置某個同學的臉上：“陳青禾，上來領你的試卷。”
全班鴉雀無聲，所有的人的腦袋像是被統一按下了旋轉按鈕，朝著陳青禾的方向。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站起身，神態自若的走到講臺邊上，擡手接過自己的試卷，又緩步走回來坐下。整個過程，他表情始終無波無瀾，對於周遭的議論聲充耳不聞，也漠不關心。
等他坐定，老張拍了拍講臺，說：“好了，現在每個人都拿到卷子了，在講題之前我安排一下排座位的事。今天的體育課我跟你們體育老師商量了，決定取消上班會課，主要是排座位和選班幹部，大家等會下課之後在公告欄看一下你們的排名，結合你們的成績，選定有意向的座位和同桌。我順帶多說一句，選同桌不是讓你們聊天的，要看誰在學習上能帶著你們共同進步最重要！好了，下面開始講題！”
老張拿起卷子，開始講第一題。
辛苗前面的題做的都對，唯一失分的地方是最後一道大題，所以老張講前面題的時候，她有些帶聽不帶聽的。相比題目，她更關心選座位的事。
辛苗想了想，擡手撞了下旁邊的人，用氣音問：“你想沒想好跟誰坐？”
陳青禾擡眼看了眼講臺上，確定老師沒看這邊，才言簡意賅的回答：“還沒。”
“哦。”辛苗應了聲，片刻後，她眼睛咕嚕一轉，湊的更近了些：“那什麽，我的意思是，看在咱倆是好朋友的份上……年級第一大人，您跟小的繼續坐同桌成不？”
陳青禾手上的中性筆在指尖打了個轉兒。
漆黑的瞳孔裏似是沾染了一星半點的笑意，他略一點頭，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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