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柴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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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柴烈火
謝檀營帳。
醫師照例留下幾包藥, 問了幾句，便匆忙退下了。男女授受不親，殿下傷在胸口, 他也不好為殿下上藥，只得是她自己來。
幸好傷口不深, 已經養了五六天，再有個四五天就差不多痊愈了。撩開營帳門簾一瞧，外面依舊站著季將軍和項千戶, 還有數十個看守的士兵。
他們兩人自殿下受傷後，就整日在外面守著, 逮到他就要問殿下傷勢如何, 要不要緊。
明明就只是個小傷口嘛, 他上山采藥被鋤頭劃傷, 流的血都比這多。不過也真是奇了怪了, 聽軍中的人說, 那日的箭矢如有千鈞之勢，直照著殿下的胸口襲來, 怎麽最後偏偏就只是擦傷呢？
難道真如項大所說, 殿下是位奇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他撇了撇嘴，看見前面兩塊木頭越走越近，見縫插針的溜t了, 免得他們又問同樣的問題, 聽得人耳朵都起繭子了。
項大一見醫師出來，眼神一亮, 提起步子就要過去追問，哪知那醫師已從多日的躲避中, 得出了幾分經驗，身子壓低，貓也似的滾了。
他腳下霎時停住，看著那醫師身經百戰的動作，撓了撓頭，心裏頗不是滋味。
後面的季殊羽忍不住輕笑出聲，聽到謝檀在裏面喚他，又連忙叫了項大一起進去。
待兩人坐定後，謝檀才放下手中書函。
信裏，她已知悉張清去了青州，他還提到，百姓暴亂並非自發，而是有人在背後煽動，四處傳播謠言，致使人心惶惶。
而謠言多是一些黃天無德，降罪於民，乃引得蒙巴賊人趁虛而入之類。更有心懷叵測之人，暗中提起佛塔寺賦稅繁重一事，致使民眾怨聲載道。
此事本為去年舊怨，然而在這些人的刻意引導下，竟成星火燎原之勢，最終引發今日動亂。
不過，還好有孤娘帶著她的人武力鎮壓，一時倒也無礙，只不過這絕非長久之計，動亂根源猶在，若不連根拔起，遲早會死灰覆燃。
謝檀見季殊羽安穩坐下，便問。“我傷勢過重，至今昏迷未醒的消息可傳出去了？”
“嗯，已經傳開了。”季殊羽望著她點頭，“現在就只等請君入甕了，不過。”他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不知藍衡會不會上當？”
“他一定會。”謝檀篤定，“只要我‘死’了，我軍將士一定會士氣大跌。而他——藍衡最是擅長抓住這種機會，到時候他一定會趁勢而攻。”
“只要我們這邊不洩密就行。”
“這個你放心。”季殊羽急著向她保證，“這裏的兄弟，皆是我與父親親手帶出來的，個個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就連方才那位醫師，也是可靠之人，全都值得信任。”
謝檀頷首，心中略微一寬，“那就再加把火，說我不治而亡，逼他們一把。”
說不定還能引出青州、冀州背後那些煽動之人。屆時，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行，殿下，這是給您的信。”季殊羽沒忘了過來的任務，從袖口掏出一封薄紙遞給她。
“聽聞您受傷，他們讓驛使晝夜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又是家信？”
“對。”季殊羽見信已送到，便道：“殿下您好好歇息，我先下去準備一下。”
謝檀接過信沒說話，隨手壓在了燭臺下。
季殊羽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日便差人去朔州城內買了香燭，紙錢等喪葬物品。
城內百姓聽說是公主身亡，感念謝檀先前事跡，家家披麻戴孝，全城縞素，還有自發要去軍營吊唁大殮的，皆被項大溫言勸了回去。
未等兩日，藍衡大軍果然卷土重來。
深夜，營帳內燭火搖曳，謝檀正在更衣。她已跟季殊羽商量妥當，明日由她裝扮成項大的模樣，率領五百飛鷹軍精銳正面迎擊藍衡的鐵騎，拼盡全力，撕開敵方防線。這一戰若能成功，便能扭轉整個戰局。
胸前箭傷雖然未能完全痊愈，但已無大礙。謝檀的手輕按上去，能感到傷口邊緣依舊有些許刺痛和紅腫。
她目光移向床榻上的殘玉，這是季殊合臨行前塞給她的雙魚環佩，她一向貼身掛在胸前。
那日戰場上，藍衡的箭矢疾射而來，當時她只覺心口熾熱，似有火焰燃燒般疼痛，還以為是箭頭穿胸而過引起的劇痛。待回到營帳，卸下鎧甲時，才發現環佩已然碎裂，光芒黯淡，正是它替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這個小東西，竟真的救了自己的命。
謝檀指尖摩挲著那斷裂的雙魚圖紋，眼神有些惋惜，玉已經碎了。
須臾，她又釋然一笑，也罷，希望那送回去的瓷瓶能救他的命就好。
不過，這樣一來一回，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算清呢。
明日即是大戰，謝檀想了想，還是拿起藥粉，準備給自己抹抹。然而，剛解開中衣扣子，簾外就有一人攜風帶雪而來。
他一進來，便將謝檀抱了個滿懷。謝檀被他的沖力所撞，幸好有雙臂在後面撐著，才不至於倒下。
她身體溫熱，碰到他滿身的風雪，沒忍住打了個冷顫。饒是這樣，謝檀也沒推開，任由他抱著。
“殿下，你還活著，真好。”季殊合埋在她鎖骨哽咽，聲音如淬了雪般嘶啞。
“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呢。”謝檀頸間一片濕熱，皮肉相貼，她難耐的蹭了蹭，“如何又哭了？”
“沒哭。”季殊合抹了把眼淚，“我只是太開心了。你不知道，我原本就在過來的路上，在沿途驛館裏，聽到你的死訊，心裏有多著急。我一點都不信，殿下怎麽可能會被人一箭射死，她這麽厲害。”
“後來，我日夜兼程，到了朔州，看到全城人都穿著白衣，抓了知縣王然來問，方知那消息是真的。”
謝檀頸間越來越濕，季殊合情緒也越來越激動，謝檀見狀，只好雙手輕拍他後背，像哄孩子那般輕聲安慰。
“消息是假的，是我特意讓人傳出去的，為了讓藍衡上當。現在你知道了，乖點，別哭了。”
提到藍衡，謝檀突然想起那瓶藥，面色霎時一變，使力推開他，眼神焦急，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毒藥有沒有發作？身上痛不痛？”她聲音透著一絲慌亂。
“什麽毒藥？”季殊合驟然被推開，呆呆地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眼角紅腫，掛著一滴淚。
“蘇倫吉給你餵的藥，是不是快要發作了？”謝檀目光始終未曾離開他，聲音兀自高了幾分，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腰帶，似要解開一探究竟。
“沒有發作，從來就沒有發作過，已經解開了，殿下。”季殊合明白過來，按住她的手，臉上有些哭笑不得。等看到謝檀神色認真，還帶著一絲懷疑與不確定，眼睛裏盛滿擔憂。他頓時心中柔軟發燙，喉間吃緊到說不出話來，只好再度抱住對面的人。
“別擔心，殿下，你不會死，那我就不會死。”
“我很開心，你能如此在意我，那我即便死了也沒關系。”
此話一出，察覺到懷裏人要動彈，季殊合本能手臂一緊，嘴裏又不合時宜說出了調笑話。
“殿下此刻若還不推開我，那便莫怪我日後膽大妄為。此生我既認定了殿下，生是殿下之人，若死了，變成鬼也要纏緊殿下不放！”
營帳內一片寂靜，能聽到炭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嗶啵啵聲，還有簾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似在無盡黑夜中低吟。
季殊合額頭輕輕靠在謝檀肩膀上，屏住呼吸，心跳劇烈如擂鼓，等著耳邊人宣布他此生歸屬。
半晌，他手臂略松開幾分。
謝檀沒動。
他手臂又松開幾分。
謝檀沒動。
最後一次，他雙臂直接垂下來，攥緊放在她腰側。
謝檀，還是沒動。
‘轟隆’外面一聲悶雷驚醒了他。
季殊合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眼裏滿是震驚。
殿下......沒推開他！
他反應過來，便立馬去看謝檀的臉，想在她臉上瞧出真假。卻在看到對方一臉笑意時，浮游半生的心終於飄飄蕩蕩落了地。眼淚憋不住，又要流出來，又怕被謝檀笑話，只好偏過頭不去看她。
哪知謝檀雙手捧住他的臉，把他掰正，兩人視線平行，季殊合可以從她清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
眼睛腫腫的，眼尾通紅，醜死了。
“殿下莫要捉弄我了。”他雙眼閃躲。
“沒有捉弄你。”
等了半天，再沒聽到謝檀說話，季殊合偷偷用餘光去看，卻發現對方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好像在專門守著，等著他出醜一樣。
季殊合頓時惡向膽邊生，咬了謝檀鼻尖一口。停頓幾息，見她沒反抗，舔了舔後槽牙，又試探性的咬她嘴唇。
謝檀依舊不動如山，似乎在看他，究竟敢做到哪一步。等了半天，對方也只是一個勁的舔舐她嘴唇，甚至連舌頭都不敢伸。
她頓覺沒勁，想要起身給自己上藥，哪知季殊合見她想跑，頓時急了，腰部用力，掌心護住她後腦勺，就把人撲在了榻上。
然後，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臉埋在她頸間，哼哼唧唧撒嬌。
“不許走，殿下。”
謝檀：“......”
“不走，我t只是想拿藥粉敷傷口。”
季殊合還賴著不肯起來，“我幫殿下敷，殿下傷哪了？”
謝檀眉間一挑，嘴巴對著他耳根吹氣，“胸口。”
季殊合：“......”
季殊合原本就紅的臉，如今更是滴血，比草原的晚霞還艷三分。半晌，他才咬牙切齒從喉嚨裏硬擠出一句。
“那也要幫！”
有人願意當奴才服侍，謝檀自是樂意。磨磨蹭蹭又是一炷香時間，季殊合才移開燭臺，閉著眼睛摸索著把她衣襟合上，耳尖的酡紅一晚上就沒下來過。
甫一睜開眼便是謝檀戲謔的笑，季殊合氣不過，惡狠狠道。
“今晚我要同殿下——一起睡！”
“好。”謝檀欣然點頭。
“還要摟著殿下。”
“可以。”
謝檀今晚出奇了的好說話，支起手臂在榻上側躺著看他。
呃，季殊合沒轍了，視線晃一圈，便看到旁邊木架上放著的甲衣，心裏有了主意。
“明日還要替殿下去戰場。”
“那不行。”
“那一起去？”季殊合不死心，也躺下去，指尖撥弄她鬢邊長發。歡喜的，眼底蓬勃的愛意就要沁出來。
“可以。”謝檀盯著他應了。
問完了，兩人都不說話，季殊合安靜半天又忍不住用餘光偷看，卻發現謝檀一直側身盯著他，瞳孔深深如黑泉，誘惑著人沈溺。
“殿下別看我了。”季殊合別過眼，聲音有些幹澀沙啞。
“看你會怎麽樣？”謝檀饒有興致地問他，指尖點著他喉結。
“會。”季殊合喉結上下滾動，一把撈過謝檀，雙臂在她身側左右撐開，臉與她的胸口只隔了一寸距離，眼底情欲逐漸蔓延，“會忍不住。”
“那就不用忍。”
謝檀圈住他脖頸往下按。
惡犬被主人親自打開了籠門。
季殊合一楞，便也半推半就，洩去手臂力量，整個人與她嚴絲合縫。
謝檀下面驟然被貼上了一個灼熱的物事，等了半天，卻也不見對方動靜。
“這裏不好。”季殊合鼻尖在她脖子輕蹭急喘，“不要在這裏。”
謝檀了然，等他平覆下去，寒冬臘月裏，兩人皆出了一身熱汗。
季殊合小心翼翼用帕子清理她掌心的黏膩，連指頭縫裏都不放過，擦完還要與她十指相扣，親吻她額頭，一遍遍問那些明知故問的話。
謝檀也一句句答。
“殿下愛不愛我？”
“愛。”
“謝檀愛不愛我？”
“愛。”
“謝凈識愛不愛我？”
“愛。”
“我是誰？”
“季殊合，季玉衡。”
長夜綿綿，兩人就在床榻上說了一宿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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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檀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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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傷口不深, 已經養了五六天，再有個四五天就差不多痊愈了。撩開營帳門簾一瞧，外面依舊站著季將軍和項千戶, 還有數十個看守的士兵。
他們兩人自殿下受傷後，就整日在外面守著, 逮到他就要問殿下傷勢如何, 要不要緊。
明明就只是個小傷口嘛, 他上山采藥被鋤頭劃傷, 流的血都比這多。不過也真是奇了怪了, 聽軍中的人說, 那日的箭矢如有千鈞之勢，直照著殿下的胸口襲來, 怎麽最後偏偏就只是擦傷呢？
難道真如項大所說, 殿下是位奇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他撇了撇嘴，看見前面兩塊木頭越走越近，見縫插針的溜t了, 免得他們又問同樣的問題, 聽得人耳朵都起繭子了。
項大一見醫師出來，眼神一亮, 提起步子就要過去追問，哪知那醫師已從多日的躲避中, 得出了幾分經驗，身子壓低，貓也似的滾了。
他腳下霎時停住，看著那醫師身經百戰的動作，撓了撓頭，心裏頗不是滋味。
後面的季殊羽忍不住輕笑出聲，聽到謝檀在裏面喚他，又連忙叫了項大一起進去。
待兩人坐定後，謝檀才放下手中書函。
信裏，她已知悉張清去了青州，他還提到，百姓暴亂並非自發，而是有人在背後煽動，四處傳播謠言，致使人心惶惶。
而謠言多是一些黃天無德，降罪於民，乃引得蒙巴賊人趁虛而入之類。更有心懷叵測之人，暗中提起佛塔寺賦稅繁重一事，致使民眾怨聲載道。
此事本為去年舊怨，然而在這些人的刻意引導下，竟成星火燎原之勢，最終引發今日動亂。
不過，還好有孤娘帶著她的人武力鎮壓，一時倒也無礙，只不過這絕非長久之計，動亂根源猶在，若不連根拔起，遲早會死灰覆燃。
謝檀見季殊羽安穩坐下，便問。“我傷勢過重，至今昏迷未醒的消息可傳出去了？”
“嗯，已經傳開了。”季殊羽望著她點頭，“現在就只等請君入甕了，不過。”他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不知藍衡會不會上當？”
“他一定會。”謝檀篤定，“只要我‘死’了，我軍將士一定會士氣大跌。而他——藍衡最是擅長抓住這種機會，到時候他一定會趁勢而攻。”
“只要我們這邊不洩密就行。”
“這個你放心。”季殊羽急著向她保證，“這裏的兄弟，皆是我與父親親手帶出來的，個個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就連方才那位醫師，也是可靠之人，全都值得信任。”
謝檀頷首，心中略微一寬，“那就再加把火，說我不治而亡，逼他們一把。”
說不定還能引出青州、冀州背後那些煽動之人。屆時，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行，殿下，這是給您的信。”季殊羽沒忘了過來的任務，從袖口掏出一封薄紙遞給她。
“聽聞您受傷，他們讓驛使晝夜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又是家信？”
“對。”季殊羽見信已送到，便道：“殿下您好好歇息，我先下去準備一下。”
謝檀接過信沒說話，隨手壓在了燭臺下。
季殊羽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日便差人去朔州城內買了香燭，紙錢等喪葬物品。
城內百姓聽說是公主身亡，感念謝檀先前事跡，家家披麻戴孝，全城縞素，還有自發要去軍營吊唁大殮的，皆被項大溫言勸了回去。
未等兩日，藍衡大軍果然卷土重來。
深夜，營帳內燭火搖曳，謝檀正在更衣。她已跟季殊羽商量妥當，明日由她裝扮成項大的模樣，率領五百飛鷹軍精銳正面迎擊藍衡的鐵騎，拼盡全力，撕開敵方防線。這一戰若能成功，便能扭轉整個戰局。
胸前箭傷雖然未能完全痊愈，但已無大礙。謝檀的手輕按上去，能感到傷口邊緣依舊有些許刺痛和紅腫。
她目光移向床榻上的殘玉，這是季殊合臨行前塞給她的雙魚環佩，她一向貼身掛在胸前。
那日戰場上，藍衡的箭矢疾射而來，當時她只覺心口熾熱，似有火焰燃燒般疼痛，還以為是箭頭穿胸而過引起的劇痛。待回到營帳，卸下鎧甲時，才發現環佩已然碎裂，光芒黯淡，正是它替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這個小東西，竟真的救了自己的命。
謝檀指尖摩挲著那斷裂的雙魚圖紋，眼神有些惋惜，玉已經碎了。
須臾，她又釋然一笑，也罷，希望那送回去的瓷瓶能救他的命就好。
不過，這樣一來一回，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算清呢。
明日即是大戰，謝檀想了想，還是拿起藥粉，準備給自己抹抹。然而，剛解開中衣扣子，簾外就有一人攜風帶雪而來。
他一進來，便將謝檀抱了個滿懷。謝檀被他的沖力所撞，幸好有雙臂在後面撐著，才不至於倒下。
她身體溫熱，碰到他滿身的風雪，沒忍住打了個冷顫。饒是這樣，謝檀也沒推開，任由他抱著。
“殿下，你還活著，真好。”季殊合埋在她鎖骨哽咽，聲音如淬了雪般嘶啞。
“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呢。”謝檀頸間一片濕熱，皮肉相貼，她難耐的蹭了蹭，“如何又哭了？”
“沒哭。”季殊合抹了把眼淚，“我只是太開心了。你不知道，我原本就在過來的路上，在沿途驛館裏，聽到你的死訊，心裏有多著急。我一點都不信，殿下怎麽可能會被人一箭射死，她這麽厲害。”
“後來，我日夜兼程，到了朔州，看到全城人都穿著白衣，抓了知縣王然來問，方知那消息是真的。”
謝檀頸間越來越濕，季殊合情緒也越來越激動，謝檀見狀，只好雙手輕拍他後背，像哄孩子那般輕聲安慰。
“消息是假的，是我特意讓人傳出去的，為了讓藍衡上當。現在你知道了，乖點，別哭了。”
提到藍衡，謝檀突然想起那瓶藥，面色霎時一變，使力推開他，眼神焦急，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毒藥有沒有發作？身上痛不痛？”她聲音透著一絲慌亂。
“什麽毒藥？”季殊合驟然被推開，呆呆地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眼角紅腫，掛著一滴淚。
“蘇倫吉給你餵的藥，是不是快要發作了？”謝檀目光始終未曾離開他，聲音兀自高了幾分，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腰帶，似要解開一探究竟。
“沒有發作，從來就沒有發作過，已經解開了，殿下。”季殊合明白過來，按住她的手，臉上有些哭笑不得。等看到謝檀神色認真，還帶著一絲懷疑與不確定，眼睛裏盛滿擔憂。他頓時心中柔軟發燙，喉間吃緊到說不出話來，只好再度抱住對面的人。
“別擔心，殿下，你不會死，那我就不會死。”
“我很開心，你能如此在意我，那我即便死了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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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此刻若還不推開我，那便莫怪我日後膽大妄為。此生我既認定了殿下，生是殿下之人，若死了，變成鬼也要纏緊殿下不放！”
營帳內一片寂靜，能聽到炭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嗶啵啵聲，還有簾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似在無盡黑夜中低吟。
季殊合額頭輕輕靠在謝檀肩膀上，屏住呼吸，心跳劇烈如擂鼓，等著耳邊人宣布他此生歸屬。
半晌，他手臂略松開幾分。
謝檀沒動。
他手臂又松開幾分。
謝檀沒動。
最後一次，他雙臂直接垂下來，攥緊放在她腰側。
謝檀，還是沒動。
‘轟隆’外面一聲悶雷驚醒了他。
季殊合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眼裏滿是震驚。
殿下......沒推開他！
他反應過來，便立馬去看謝檀的臉，想在她臉上瞧出真假。卻在看到對方一臉笑意時，浮游半生的心終於飄飄蕩蕩落了地。眼淚憋不住，又要流出來，又怕被謝檀笑話，只好偏過頭不去看她。
哪知謝檀雙手捧住他的臉，把他掰正，兩人視線平行，季殊合可以從她清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
眼睛腫腫的，眼尾通紅，醜死了。
“殿下莫要捉弄我了。”他雙眼閃躲。
“沒有捉弄你。”
等了半天，再沒聽到謝檀說話，季殊合偷偷用餘光去看，卻發現對方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好像在專門守著，等著他出醜一樣。
季殊合頓時惡向膽邊生，咬了謝檀鼻尖一口。停頓幾息，見她沒反抗，舔了舔後槽牙，又試探性的咬她嘴唇。
謝檀依舊不動如山，似乎在看他，究竟敢做到哪一步。等了半天，對方也只是一個勁的舔舐她嘴唇，甚至連舌頭都不敢伸。
她頓覺沒勁，想要起身給自己上藥，哪知季殊合見她想跑，頓時急了，腰部用力，掌心護住她後腦勺，就把人撲在了榻上。
然後，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臉埋在她頸間，哼哼唧唧撒嬌。
“不許走，殿下。”
謝檀：“......”
“不走，我t只是想拿藥粉敷傷口。”
季殊合還賴著不肯起來，“我幫殿下敷，殿下傷哪了？”
謝檀眉間一挑，嘴巴對著他耳根吹氣，“胸口。”
季殊合：“......”
季殊合原本就紅的臉，如今更是滴血，比草原的晚霞還艷三分。半晌，他才咬牙切齒從喉嚨裏硬擠出一句。
“那也要幫！”
有人願意當奴才服侍，謝檀自是樂意。磨磨蹭蹭又是一炷香時間，季殊合才移開燭臺，閉著眼睛摸索著把她衣襟合上，耳尖的酡紅一晚上就沒下來過。
甫一睜開眼便是謝檀戲謔的笑，季殊合氣不過，惡狠狠道。
“今晚我要同殿下——一起睡！”
“好。”謝檀欣然點頭。
“還要摟著殿下。”
“可以。”
謝檀今晚出奇了的好說話，支起手臂在榻上側躺著看他。
呃，季殊合沒轍了，視線晃一圈，便看到旁邊木架上放著的甲衣，心裏有了主意。
“明日還要替殿下去戰場。”
“那不行。”
“那一起去？”季殊合不死心，也躺下去，指尖撥弄她鬢邊長發。歡喜的，眼底蓬勃的愛意就要沁出來。
“可以。”謝檀盯著他應了。
問完了，兩人都不說話，季殊合安靜半天又忍不住用餘光偷看，卻發現謝檀一直側身盯著他，瞳孔深深如黑泉，誘惑著人沈溺。
“殿下別看我了。”季殊合別過眼，聲音有些幹澀沙啞。
“看你會怎麽樣？”謝檀饒有興致地問他，指尖點著他喉結。
“會。”季殊合喉結上下滾動，一把撈過謝檀，雙臂在她身側左右撐開，臉與她的胸口只隔了一寸距離，眼底情欲逐漸蔓延，“會忍不住。”
“那就不用忍。”
謝檀圈住他脖頸往下按。
惡犬被主人親自打開了籠門。
季殊合一楞，便也半推半就，洩去手臂力量，整個人與她嚴絲合縫。
謝檀下面驟然被貼上了一個灼熱的物事，等了半天，卻也不見對方動靜。
“這裏不好。”季殊合鼻尖在她脖子輕蹭急喘，“不要在這裏。”
謝檀了然，等他平覆下去，寒冬臘月裏，兩人皆出了一身熱汗。
季殊合小心翼翼用帕子清理她掌心的黏膩，連指頭縫裏都不放過，擦完還要與她十指相扣，親吻她額頭，一遍遍問那些明知故問的話。
謝檀也一句句答。
“殿下愛不愛我？”
“愛。”
“謝檀愛不愛我？”
“愛。”
“謝凈識愛不愛我？”
“愛。”
“我是誰？”
“季殊合，季玉衡。”
長夜綿綿，兩人就在床榻上說了一宿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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