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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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林笑初將信鴿放走, 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等將剩下的路走完，就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林笑初這樣一路走下去，是因為她真心地想要看一看豐朝各地的風土人情, 她想要徹底地了解這個世界, 也想讓這裏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至於給林帝的信, 只是一路上的記錄和添頭。
而林帝也會知道, 誰才是真正適合坐上那個位置的人。
第八封，有人死皮賴臉地跟著她，想要當她的謀士，當不了謀士，當隨從也要跟著。
第九封, 她三個月前建的第一座免費學堂終於建成了，招到了幾個女學生, 一路上她一直在投錢建學堂，學堂的名字就叫新生堂。
第十封，她沒錢了……
第十一封，之前投資入股的一些活計終於拿到了分紅, 她又有錢建新生堂了, 還有錢雇人種紅薯和玉米了。
第十二封, 她又碰到一個在農業方面頗有研究的奇才。
第十三封, 又有人刺殺她, 是紅蓮教的人, 她們知道她是魏淑芬, 認為她與男子合作, 是女子的叛徒, 要誅殺她，可過來的刺客, 其中一人恰好是她曾經幫過的人，只是對方沒有留情，最後以死明志。這是林笑初第一次在信中用了比較重的字眼，她說紅蓮教禍亂人心走極端，要滅掉紅蓮教。
林帝在魏淑芬這三個字上停留了很久。
他高高在上，卻聽過這個民間俠女的名字，據說她一路南下，殺了不少魚肉鄉裏的豪紳，解救了被害人民，有人要餓死時她送上了糧食，有人想尋死時她給予了開導，她一視同仁，會幫助女人，會說一些語出驚人的話，但並不憎惡男人，也不會教女人去憎惡男人。
她還建了學堂，讓女子男子都可以去讀書，封了暗窯和青樓，請醫生醫治那些女子，給她們可做的工作，也會給她們講一些能繼續活下去的道理。有很多女子將她當成了下凡救苦救難的菩薩。
此前，很多女子信奉紅蓮教，常有女子惡意傷人之事，還因此中傷過幾個朝中大臣，但案子查起來卻百般阻礙，很不順暢，就是因為那些人沒有什麽實際的理由，只是因為紅蓮教的教義，讓她們看那幾個男人不順眼而已。
如今，魏淑芬成為了人們更常說的名字，朝堂動蕩，百姓卻安寧了許多。
甚至這個名字也出現在了部分官員的奏折中，盡管林帝知道有些人提這個名字是對紅蓮教的一種制衡，如果他們知道魏淑芬就是林笑初，只怕恨不得將奏折吞回來，但仍然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這個名字的影響力。
這就是林笑初的影響力。
不知不覺間，原來她已經做了許多事。
至於紅蓮教，既然林笑初說想滅掉，它們也沒有多長時間可以蹦跶了。
林帝繼續看著第十四封t信。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從這些不知何時會來的信中，得到了一種類似“她又做到了”的尋寶似的興奮又滿足的心理。
第十七封，她去了連橋、奉產，這兩個以往劫掠頻頻的地方，如今暫時歸入北狄，反而有點欣欣向榮之向，北狄的小皇子斛律木赤每隔個三天五天的就會來這待上幾天，甚至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那個公開信箱的方法，在這兩個地方也安了好幾個，還開放了集市，雙方反而休養生息起來，就是祁破虜仍舊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第十八封，紅蓮教覆滅，連帶呈上的，還有二皇子林承善利用紅蓮教禍亂人心、排除異己的證據。
林帝心裏一直都清楚，沒了太子後，這些皇子們都會蠢蠢欲動，而有太子時，即使他諸般手段，他們也未必會老實，即使老二一直都是依附太子，還擺成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林帝也一直都知道，這個兒子背後是有些手段的。
原來，他的手段就是紅蓮教。
只是這手段並不高明，甚至還很陰損，飲鴆止渴，將皇位交到這樣的人手裏，林帝也不放心。
眼下，就剩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這一對同胞兄弟，卻反目成仇。
四皇子不良於行，皇帝不能是一個殘廢，可選擇的似乎只有五皇子了。
第二十二封信，林笑初去完了最後一個地方，說她要回來了。
看到這封信時，林帝心底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質問，可選擇的真的只有五皇子嗎？
彼時，朝中已有不少女官，甚至她們因為知道機會得來不易，又確實才華出眾，做起事來也常得誇讚。
這裏面，林笑初舉薦的並沒有很多，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其他官員舉薦的，第一個被舉薦成功的女官就像是一個信號，無論那些官員抱著什麽目的，確實是讓朝堂得了不少好苗子。
同時，以破格提拔的吏部員外郎文曉玥為首，也正在籌備在今年的春試中允許女子參與科舉。
就連街上的女子也比往常多了些，若是有那無禮之徒，立刻就會被帶刀捕快緝拿，還有幾名颯爽的女捕快，破案追兇也頗受賞識，也有些男子，會主動為女子提供幫助。
他的國家，正在以一種他無法預料的方式在欣欣向榮。
帶來這種改變的，是林笑初。
朝中隱隱也有了些支持林笑初的聲音。
讓林帝奇怪的是，這些聲音來自五皇子，他像是完全意識不到競爭的危險似的，主動要求做春試的主考官，全力支持女子科考。
甚至他府裏一個叫子語的侍女，也會參加這次科舉。
這三年的時間，五皇子其實也變了不少。
他以前驍勇善戰，有些過於勇猛，短於謀略，如今漸漸地也展露出文武雙全的英武樣子，這本也是讓人可喜和欣慰的變化，只是相比林笑初帶來的改變，就顯得黯淡了許多。
林帝應允了五皇子。
林帝知道這個兒子的心思，五皇子看到了女子力量的潛力，如果他能夠得到女子的支持，林帝也會支持他的。
林笑初回來的那天，春試結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狀元是來自五皇子府的子語。
其實，第一屆加入女子的科舉，林帝是沒有讓女子當狀元的打算的，可是殿試之上，這個叫子語的女子實在是太過耀眼，驚才艷艷，落了一同殿試的人一大截，其餘的人雖然心有不甘但都誠心拜服，她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狀元。
五皇子也是吃驚的，不過他很好地掩飾住了這一點，只是上前恭喜林帝。
那一天，子語坐在高頭大馬上，林笑初帶著晴夏，身後跟著幾個這一路上認識的朋友，低調地從街上走過。
兩邊的隊伍碰上的時候，林笑初擡頭，子語低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碰，便像是不認識似的，又分開了。
林笑初回來後，林帝升了她的官職。
第二天，朝堂之中，卻開始有了她與五皇子相爭的言論。
當天晚上，五皇子的喪鐘就敲響了。
他被人刺殺而死，對方用了毒，幾息就斃命，連醫生趕過去的時間都沒有。
德妃哭著闖進了林帝的書房，痛臣林笑初狼子野心，當年帝王之爭已經讓自己的一個孩子殘廢了，如今又害死了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快得仿佛是想讓人沒有反應的時間。
等林笑初接到消息的時候，殘廢的四皇子已經成了太子。
民情沸騰，有人堵在林笑初的府外喊著“屠戮親族，天理不容”，要“誅殺林笑初這個妖邪”，但很快這些人被更沸騰的民情壓過了。
有百姓自發結對，前來守護，面對質疑發生沖突時，他們反問道：“有什麽證據是給事中殺了五皇子？”
“給事中帶來了種子，讓我們一家都吃得飽，我女兒崇拜她，她還來看我女兒，四皇子為我們做了什麽？”
“別人罵我叫我去死的時候，是她的新生堂給了我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我為什麽不能來保護她呢？你說這樣的人是妖邪嗎？我呸！”
“我大南邊的十多年都不聯系的遠親都來聯系我了，說羨慕給事中回到了京城，你說她剛回來就出了事，怎麽就不能是有人陷害她呢？”
“給事中就是魏淑芬，你不知道吧？”
虛假的民情沸騰，在真正的民情沸騰前，不堪一擊。
甚至有人想要去敲登聞鼓，為林笑初請命，不過最後被新生堂的人安撫了下來。
容新——第一個新生堂那位年輕卻分外有手腕的管事，帶走了百姓，請他們去河邊吃豆花。
而林笑初則是入宮去見了林帝。
她沒有帶一個人。
入宮的路上，林笑初遇到了鄧邵為。
他站在那裏，容貌比三年前深邃了些，還未娶妻，在林笑初經過時，對她說道：“真羨慕你。”
林笑初停住腳步，不解地看向他。
鄧邵為發出一聲嘆息：“羨慕你這樣一往無前、幹幹凈凈地追求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似乎是想笑，不過嘴唇勾了勾，又落下了：“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我一直想當個武將，明日，我會向陛下請求，駐守邊關。”
林笑初看他。
她想說，你資質差了些，心性也不夠，當個武將會吃很多苦，可能也走不長的。
她也想說，成家立業，想哪個先就哪個先，別給大丈夫瞎定義，有喜歡錯過了就不好了。
她還想說，邊關很冷，蚊子也多，你肯定很招蚊子咬。
但這些否定的話，有什麽說的必要呢？
他既然已經決定要走，為什麽會走不長呢？
最終，林笑初只是回答他：“好，我會答應你的請求的。”
鄧邵為微楞，繼而失笑，他明白了林笑初話中的意思，朝堂因為五皇子的死震蕩，林笑初的支持也因此搖搖欲墜，而林笑初覺得，她現在去見林帝，明天她就是新的皇帝了嗎？
明明該嘲笑不可能的，但為什麽又覺得她能做到呢？
再見到林帝，還是在那個書房。
他比三年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精神也弱了不少。
確實，他壓了其他皇子半輩子，最終兒子們還是很能折騰，任誰也是會累了。
林笑初上前，規規矩矩地給他行禮。
林帝看她：“李常在去哪了？”
林笑初搖頭：“我不知道。”
林帝：“他從什麽時候成了你的人？”
他似乎對李常在的背叛一直耿耿於懷。
林笑初回答道：“他從來不是我的人。”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林帝：“他自己的決定？他能決定什麽？他一直是這麽上不得臺面的一個人——”
林笑初擡眸看他，打斷了他的話：“皇兄，你口中這個上不得臺面的人，曾經是你的兄弟，是你妹妹的愛人，與你一起打過天下，為你的天下失去過愛人，失去過尊嚴，最終，連兄弟也失去了。”
林帝眼神陰沈：“你果真是知道了。”
林笑初：“知道的人還沒有死絕，我自然是知道的。”
當年，李常在與林家人同村，是有點滑頭愛說漂亮話的小夥子，與林元柔也算兩情相悅，林帝沒那麽喜歡他的個性，但也當這個人是兄弟。
起義時，李常在為了林元柔，義無反顧地加入。
他沒那麽勇猛，但有些小計謀，性格好，也豁得出去，在士兵中風評也不錯。
但戰爭的殘酷在於，很多東西，是在不知不覺間突然被撕碎的。
最初，是其他起義軍的聯姻要求，林t家軍當時栽了個大跟頭，林帝與先帝分隔兩地，便做主將林元柔送了過去。
然後，是對方的背信棄義，翻臉無情，不僅虐打林元柔，還想要用她做餌，滅掉林家軍。
林帝流著眼淚，放棄了林元柔。
李常在卻耍了小聰明，夜半侵襲，想要救人。
他成功了，卻也失敗了。
救出了林元柔，甚至燒毀了對方的糧草，但自己卻被抓住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林家軍誓報血仇，士氣振奮，最終，三個月後，滅掉了背信的起義軍。
李常在是在隨軍的囚牢中找到的。
三個月，他受盡了折磨，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手筋斷裂再也拉不出能射燒糧草的弓箭，腰腹胸口全是被惡狗啃噬的痕跡，唯獨他的臉，是好的。
起義軍首領的意圖很清楚。
他要這個人生不如死，也要讓那些在意他的林家軍，親眼看著這個人的生不如死。
其實，李常在有好幾個晚上是熬不下去的，發起高燒，連醫生都說沒救了，可莫名其妙地，他又撐了下去。
雖然又是一輪折磨，變本加厲。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能撐下去。
直到林家軍發現了他，而他問出的第一句話是：“阿元怎麽樣了？”
只是答案註定是失望的。
當一個人成為交易的籌碼被送出去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只是第二次，不會再有一個李常在能救她了。
林元柔死在了第二次。
她其實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子。
從被救出來，從所有人都說李常在死了的時候，唯獨她會說“他沒有死，他在等我”，她沒有瘋，但每次說到的時候，都很堅定。
只是，林元柔沒有等到李常在。
她很堅強，但身體還是太弱了。
傷痕和高燒要了她的命，就連屍骨都被突然而來的大雪掩埋在不知何處。
林元柔死了。
李常在還活著。
他不能再當將軍了，甚至連上馬都很難，因為那會扯起那屬於男人的報覆和羞辱帶來的傷痛，他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以至於很多人仍舊以為李常在早就死在了第一次救出林元柔的時候。
還有人會懷疑，為什麽林家軍中還養著這樣一個幹什麽都不行的男人。
只是林帝從來不允許有人問，問了他會暴怒，會軍法處置，漸漸地，便也沒人問了，屬於李常在的印記越來越淡。
後來，林帝登基，李常在便成了他身邊的太監總管。
林帝說，他為他找了個好去處，很適合他。
李常在確實很適合。
他當著一個太監，趨顏媚上，算計好處，貪財如命，偶爾被林帝抓著，聽他懷念幾句元柔，或者被林帝抓到要錢時說，你不能再這樣了。
如果孟尋安和林笑初不找到他，李常在或許會一直這樣下去。
他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連憤怒和不滿都懶得再有了。
孟尋安給了他一塊石頭。
那是他在村子裏，曾經送給阿元的，最開始只是貧嘴覺得逗她有趣，說這石頭就是定情信物了，她拿了就得嫁她，可小姑娘認認真真地收起來了，說：“我爹說了，我要嫁大英雄，那你可得當個大英雄才能來娶我。”
醜陋的甚至還帶有棱角的石頭，林元柔一直帶在身邊。
死了也沒有放開。
林家軍的人沒有在乎這塊石頭的，那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孟尋安得到石頭，是因為他對天下提出邀請。
給他石頭的人，為他講了這段石頭的故事，獲得了報酬。
而故事的主角，就是李常在。
從那個時候開始，李常在決定要走了。
他其實一直都是想離開的，只是林帝不會讓他走，而他也沒有能力走了。
孟尋安和林笑初給了他機會。
而那些皇子們的背後勾當，李常在都清清楚楚，他也不喜歡和親，他覺得，讓林笑初贏了，也沒有什麽。
甚至，他很希望看到林帝輸。
因為，他們早就不是兄弟了。
兄弟，是不會這樣互相折磨的。
林帝恨恨道：“他就是不肯原諒朕，他就是不知足，天大地大，他一個老太監，無情無顧，出去了能做什麽呢？在宮裏，至少有人管他。”
當原諒後面跟著朕的時候，這話就不存在平等了。
林笑初靜靜地看他發洩情緒，末了才開口：“你生氣，是因為在李常在的眼裏，你沒有一個兒子是配登上皇位的嗎？”
林帝陰沈的眼神轉移到了林笑初的身上：“林笑初，別忘了，我還是皇帝，還是能叫你生叫你死的皇帝！”
林笑初笑笑：“皇帝，你很清楚，不是嗎？若是李常在覺得這裏面有人能行的話，他會很明顯地幫助其中一個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誰的錢都收，誰的忙都幫。”
“他看著愛耍小聰明，但其實對於這個林家軍犧牲林元柔打下來的天下，他比誰都要珍惜。”
林帝黯淡了些：“為什麽他覺得我的兒子都不行呢？太子，二皇子不行我理解，四皇子和五皇子呢？”
他頓了頓，問道：“是你殺了老五嗎？”
林笑初笑了笑：“皇兄，五皇子不是現在才死的。”
林帝：“你是什麽意思？”
林笑初：“準確的說，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五皇子了。”
“這些年來，四皇子和五皇子根本就是一個人，皇兄，你不知道嗎？”
林帝露出了實實在在地驚詫：“這怎麽可能？”
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似的，頹然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腦中回憶所有的細節，最後嘆息道：“他們竟騙朕到這個程度。”
緊接著林帝就肯定道：“李常在知道這件事。”
“是他告訴你的？”
“他知道，但不是他告訴我的，”林笑初搖搖頭：“李常在對林家的爭端沒有興趣，他當初幫我，只是想要離開皇宮而已。”
“其實他們掩藏得很好，我和他們接觸不多，這事又被他們藏得隱秘，就算他們手下派系的官員也都不知道真相，但我的朋友中，有一個很聰明的人，是她察覺出了異樣，告訴了我。”
“他們將五皇子的死亡推到我的身上，後面四皇子就可以醫學奇跡站起行走，這是步很臟很好的棋，只是皇兄，這世上誰做這個位置，不是比誰下棋下得好，而是要看人心。”
林笑初擡頭，看向那個世人都覺得至高無上的位置，笑了笑：“皇兄，我今天來，是來跟你要這個位置的。”
*
那一天，晚霞很漂亮。
當林笑初從宮中出來時，聖旨也已經傳遍皇宮朝野。
四皇子殺弟栽贓，廢太子位，幽禁南陵。
長公主林笑初人品貴重，得天下民心，當乘大統。
林帝將那個位置直接給了林笑初，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結果，甚至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
當年四皇子和五皇子五歲時，曾遇餘孽刺殺，其實當時五皇子就已經死了，但德妃選擇留下了林帝的愧疚，讓四皇子扮演五皇子，而四皇子也坐上了輪椅，裝作殘廢，並因此嫉恨自己的弟弟，兩位皇子再也未曾在一個地方同時出現過。
夜宴那晚，五皇子雖未開口，但他的人其實已經暴露出來一些。
最後選擇死掉一個人，能最大化林帝的愧疚，能將臟水潑得一滴不剩，另外一個人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對方手下的官員拉攏過來。
這樣陰詭的心思，若沒有林笑初，也許還真當得皇帝。
但有了林笑初，林帝也容不下這樣的算計了。
林帝很清楚，林笑初終將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他這個主動傳位於女帝的皇兄，也會沾光成為開啟新時代的帝王。
這位置，林帝交得甚至可以說是心甘情願。
那二十二封信，那遍布豐朝大地甚至蔓延至外族的新生堂，那為她辯解支持她的浩瀚民眾，已經說明了林笑初是最合適的帝王。
比他更合適。
一月後，林笑初舉行登基大典，正式稱帝。
她的思想與行動，早在那三年的行進中，傳遞給了這片國土。
如今，一切只是更進一步的延續和提升。
她會創建一個盛世的。
*
女帝林笑初號召男女平權，興建義務學堂，創辦發明大賽，民眾富足，人均尚學，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史稱康凰盛世。
——摘自《康凰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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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初將信鴿放走, 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等將剩下的路走完，就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林笑初這樣一路走下去，是因為她真心地想要看一看豐朝各地的風土人情, 她想要徹底地了解這個世界, 也想讓這裏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至於給林帝的信, 只是一路上的記錄和添頭。
而林帝也會知道, 誰才是真正適合坐上那個位置的人。
第八封，有人死皮賴臉地跟著她，想要當她的謀士，當不了謀士，當隨從也要跟著。
第九封, 她三個月前建的第一座免費學堂終於建成了，招到了幾個女學生, 一路上她一直在投錢建學堂，學堂的名字就叫新生堂。
第十封，她沒錢了……
第十一封，之前投資入股的一些活計終於拿到了分紅, 她又有錢建新生堂了, 還有錢雇人種紅薯和玉米了。
第十二封, 她又碰到一個在農業方面頗有研究的奇才。
第十三封, 又有人刺殺她, 是紅蓮教的人, 她們知道她是魏淑芬, 認為她與男子合作, 是女子的叛徒, 要誅殺她，可過來的刺客, 其中一人恰好是她曾經幫過的人，只是對方沒有留情，最後以死明志。這是林笑初第一次在信中用了比較重的字眼，她說紅蓮教禍亂人心走極端，要滅掉紅蓮教。
林帝在魏淑芬這三個字上停留了很久。
他高高在上，卻聽過這個民間俠女的名字，據說她一路南下，殺了不少魚肉鄉裏的豪紳，解救了被害人民，有人要餓死時她送上了糧食，有人想尋死時她給予了開導，她一視同仁，會幫助女人，會說一些語出驚人的話，但並不憎惡男人，也不會教女人去憎惡男人。
她還建了學堂，讓女子男子都可以去讀書，封了暗窯和青樓，請醫生醫治那些女子，給她們可做的工作，也會給她們講一些能繼續活下去的道理。有很多女子將她當成了下凡救苦救難的菩薩。
此前，很多女子信奉紅蓮教，常有女子惡意傷人之事，還因此中傷過幾個朝中大臣，但案子查起來卻百般阻礙，很不順暢，就是因為那些人沒有什麽實際的理由，只是因為紅蓮教的教義，讓她們看那幾個男人不順眼而已。
如今，魏淑芬成為了人們更常說的名字，朝堂動蕩，百姓卻安寧了許多。
甚至這個名字也出現在了部分官員的奏折中，盡管林帝知道有些人提這個名字是對紅蓮教的一種制衡，如果他們知道魏淑芬就是林笑初，只怕恨不得將奏折吞回來，但仍然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這個名字的影響力。
這就是林笑初的影響力。
不知不覺間，原來她已經做了許多事。
至於紅蓮教，既然林笑初說想滅掉，它們也沒有多長時間可以蹦跶了。
林帝繼續看著第十四封t信。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從這些不知何時會來的信中，得到了一種類似“她又做到了”的尋寶似的興奮又滿足的心理。
第十七封，她去了連橋、奉產，這兩個以往劫掠頻頻的地方，如今暫時歸入北狄，反而有點欣欣向榮之向，北狄的小皇子斛律木赤每隔個三天五天的就會來這待上幾天，甚至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那個公開信箱的方法，在這兩個地方也安了好幾個，還開放了集市，雙方反而休養生息起來，就是祁破虜仍舊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第十八封，紅蓮教覆滅，連帶呈上的，還有二皇子林承善利用紅蓮教禍亂人心、排除異己的證據。
林帝心裏一直都清楚，沒了太子後，這些皇子們都會蠢蠢欲動，而有太子時，即使他諸般手段，他們也未必會老實，即使老二一直都是依附太子，還擺成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林帝也一直都知道，這個兒子背後是有些手段的。
原來，他的手段就是紅蓮教。
只是這手段並不高明，甚至還很陰損，飲鴆止渴，將皇位交到這樣的人手裏，林帝也不放心。
眼下，就剩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這一對同胞兄弟，卻反目成仇。
四皇子不良於行，皇帝不能是一個殘廢，可選擇的似乎只有五皇子了。
第二十二封信，林笑初去完了最後一個地方，說她要回來了。
看到這封信時，林帝心底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質問，可選擇的真的只有五皇子嗎？
彼時，朝中已有不少女官，甚至她們因為知道機會得來不易，又確實才華出眾，做起事來也常得誇讚。
這裏面，林笑初舉薦的並沒有很多，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其他官員舉薦的，第一個被舉薦成功的女官就像是一個信號，無論那些官員抱著什麽目的，確實是讓朝堂得了不少好苗子。
同時，以破格提拔的吏部員外郎文曉玥為首，也正在籌備在今年的春試中允許女子參與科舉。
就連街上的女子也比往常多了些，若是有那無禮之徒，立刻就會被帶刀捕快緝拿，還有幾名颯爽的女捕快，破案追兇也頗受賞識，也有些男子，會主動為女子提供幫助。
他的國家，正在以一種他無法預料的方式在欣欣向榮。
帶來這種改變的，是林笑初。
朝中隱隱也有了些支持林笑初的聲音。
讓林帝奇怪的是，這些聲音來自五皇子，他像是完全意識不到競爭的危險似的，主動要求做春試的主考官，全力支持女子科考。
甚至他府裏一個叫子語的侍女，也會參加這次科舉。
這三年的時間，五皇子其實也變了不少。
他以前驍勇善戰，有些過於勇猛，短於謀略，如今漸漸地也展露出文武雙全的英武樣子，這本也是讓人可喜和欣慰的變化，只是相比林笑初帶來的改變，就顯得黯淡了許多。
林帝應允了五皇子。
林帝知道這個兒子的心思，五皇子看到了女子力量的潛力，如果他能夠得到女子的支持，林帝也會支持他的。
林笑初回來的那天，春試結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狀元是來自五皇子府的子語。
其實，第一屆加入女子的科舉，林帝是沒有讓女子當狀元的打算的，可是殿試之上，這個叫子語的女子實在是太過耀眼，驚才艷艷，落了一同殿試的人一大截，其餘的人雖然心有不甘但都誠心拜服，她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狀元。
五皇子也是吃驚的，不過他很好地掩飾住了這一點，只是上前恭喜林帝。
那一天，子語坐在高頭大馬上，林笑初帶著晴夏，身後跟著幾個這一路上認識的朋友，低調地從街上走過。
兩邊的隊伍碰上的時候，林笑初擡頭，子語低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碰，便像是不認識似的，又分開了。
林笑初回來後，林帝升了她的官職。
第二天，朝堂之中，卻開始有了她與五皇子相爭的言論。
當天晚上，五皇子的喪鐘就敲響了。
他被人刺殺而死，對方用了毒，幾息就斃命，連醫生趕過去的時間都沒有。
德妃哭著闖進了林帝的書房，痛臣林笑初狼子野心，當年帝王之爭已經讓自己的一個孩子殘廢了，如今又害死了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快得仿佛是想讓人沒有反應的時間。
等林笑初接到消息的時候，殘廢的四皇子已經成了太子。
民情沸騰，有人堵在林笑初的府外喊著“屠戮親族，天理不容”，要“誅殺林笑初這個妖邪”，但很快這些人被更沸騰的民情壓過了。
有百姓自發結對，前來守護，面對質疑發生沖突時，他們反問道：“有什麽證據是給事中殺了五皇子？”
“給事中帶來了種子，讓我們一家都吃得飽，我女兒崇拜她，她還來看我女兒，四皇子為我們做了什麽？”
“別人罵我叫我去死的時候，是她的新生堂給了我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我為什麽不能來保護她呢？你說這樣的人是妖邪嗎？我呸！”
“我大南邊的十多年都不聯系的遠親都來聯系我了，說羨慕給事中回到了京城，你說她剛回來就出了事，怎麽就不能是有人陷害她呢？”
“給事中就是魏淑芬，你不知道吧？”
虛假的民情沸騰，在真正的民情沸騰前，不堪一擊。
甚至有人想要去敲登聞鼓，為林笑初請命，不過最後被新生堂的人安撫了下來。
容新——第一個新生堂那位年輕卻分外有手腕的管事，帶走了百姓，請他們去河邊吃豆花。
而林笑初則是入宮去見了林帝。
她沒有帶一個人。
入宮的路上，林笑初遇到了鄧邵為。
他站在那裏，容貌比三年前深邃了些，還未娶妻，在林笑初經過時，對她說道：“真羨慕你。”
林笑初停住腳步，不解地看向他。
鄧邵為發出一聲嘆息：“羨慕你這樣一往無前、幹幹凈凈地追求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似乎是想笑，不過嘴唇勾了勾，又落下了：“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我一直想當個武將，明日，我會向陛下請求，駐守邊關。”
林笑初看他。
她想說，你資質差了些，心性也不夠，當個武將會吃很多苦，可能也走不長的。
她也想說，成家立業，想哪個先就哪個先，別給大丈夫瞎定義，有喜歡錯過了就不好了。
她還想說，邊關很冷，蚊子也多，你肯定很招蚊子咬。
但這些否定的話，有什麽說的必要呢？
他既然已經決定要走，為什麽會走不長呢？
最終，林笑初只是回答他：“好，我會答應你的請求的。”
鄧邵為微楞，繼而失笑，他明白了林笑初話中的意思，朝堂因為五皇子的死震蕩，林笑初的支持也因此搖搖欲墜，而林笑初覺得，她現在去見林帝，明天她就是新的皇帝了嗎？
明明該嘲笑不可能的，但為什麽又覺得她能做到呢？
再見到林帝，還是在那個書房。
他比三年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精神也弱了不少。
確實，他壓了其他皇子半輩子，最終兒子們還是很能折騰，任誰也是會累了。
林笑初上前，規規矩矩地給他行禮。
林帝看她：“李常在去哪了？”
林笑初搖頭：“我不知道。”
林帝：“他從什麽時候成了你的人？”
他似乎對李常在的背叛一直耿耿於懷。
林笑初回答道：“他從來不是我的人。”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林帝：“他自己的決定？他能決定什麽？他一直是這麽上不得臺面的一個人——”
林笑初擡眸看他，打斷了他的話：“皇兄，你口中這個上不得臺面的人，曾經是你的兄弟，是你妹妹的愛人，與你一起打過天下，為你的天下失去過愛人，失去過尊嚴，最終，連兄弟也失去了。”
林帝眼神陰沈：“你果真是知道了。”
林笑初：“知道的人還沒有死絕，我自然是知道的。”
當年，李常在與林家人同村，是有點滑頭愛說漂亮話的小夥子，與林元柔也算兩情相悅，林帝沒那麽喜歡他的個性，但也當這個人是兄弟。
起義時，李常在為了林元柔，義無反顧地加入。
他沒那麽勇猛，但有些小計謀，性格好，也豁得出去，在士兵中風評也不錯。
但戰爭的殘酷在於，很多東西，是在不知不覺間突然被撕碎的。
最初，是其他起義軍的聯姻要求，林t家軍當時栽了個大跟頭，林帝與先帝分隔兩地，便做主將林元柔送了過去。
然後，是對方的背信棄義，翻臉無情，不僅虐打林元柔，還想要用她做餌，滅掉林家軍。
林帝流著眼淚，放棄了林元柔。
李常在卻耍了小聰明，夜半侵襲，想要救人。
他成功了，卻也失敗了。
救出了林元柔，甚至燒毀了對方的糧草，但自己卻被抓住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林家軍誓報血仇，士氣振奮，最終，三個月後，滅掉了背信的起義軍。
李常在是在隨軍的囚牢中找到的。
三個月，他受盡了折磨，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手筋斷裂再也拉不出能射燒糧草的弓箭，腰腹胸口全是被惡狗啃噬的痕跡，唯獨他的臉，是好的。
起義軍首領的意圖很清楚。
他要這個人生不如死，也要讓那些在意他的林家軍，親眼看著這個人的生不如死。
其實，李常在有好幾個晚上是熬不下去的，發起高燒，連醫生都說沒救了，可莫名其妙地，他又撐了下去。
雖然又是一輪折磨，變本加厲。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能撐下去。
直到林家軍發現了他，而他問出的第一句話是：“阿元怎麽樣了？”
只是答案註定是失望的。
當一個人成為交易的籌碼被送出去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只是第二次，不會再有一個李常在能救她了。
林元柔死在了第二次。
她其實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子。
從被救出來，從所有人都說李常在死了的時候，唯獨她會說“他沒有死，他在等我”，她沒有瘋，但每次說到的時候，都很堅定。
只是，林元柔沒有等到李常在。
她很堅強，但身體還是太弱了。
傷痕和高燒要了她的命，就連屍骨都被突然而來的大雪掩埋在不知何處。
林元柔死了。
李常在還活著。
他不能再當將軍了，甚至連上馬都很難，因為那會扯起那屬於男人的報覆和羞辱帶來的傷痛，他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以至於很多人仍舊以為李常在早就死在了第一次救出林元柔的時候。
還有人會懷疑，為什麽林家軍中還養著這樣一個幹什麽都不行的男人。
只是林帝從來不允許有人問，問了他會暴怒，會軍法處置，漸漸地，便也沒人問了，屬於李常在的印記越來越淡。
後來，林帝登基，李常在便成了他身邊的太監總管。
林帝說，他為他找了個好去處，很適合他。
李常在確實很適合。
他當著一個太監，趨顏媚上，算計好處，貪財如命，偶爾被林帝抓著，聽他懷念幾句元柔，或者被林帝抓到要錢時說，你不能再這樣了。
如果孟尋安和林笑初不找到他，李常在或許會一直這樣下去。
他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連憤怒和不滿都懶得再有了。
孟尋安給了他一塊石頭。
那是他在村子裏，曾經送給阿元的，最開始只是貧嘴覺得逗她有趣，說這石頭就是定情信物了，她拿了就得嫁她，可小姑娘認認真真地收起來了，說：“我爹說了，我要嫁大英雄，那你可得當個大英雄才能來娶我。”
醜陋的甚至還帶有棱角的石頭，林元柔一直帶在身邊。
死了也沒有放開。
林家軍的人沒有在乎這塊石頭的，那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孟尋安得到石頭，是因為他對天下提出邀請。
給他石頭的人，為他講了這段石頭的故事，獲得了報酬。
而故事的主角，就是李常在。
從那個時候開始，李常在決定要走了。
他其實一直都是想離開的，只是林帝不會讓他走，而他也沒有能力走了。
孟尋安和林笑初給了他機會。
而那些皇子們的背後勾當，李常在都清清楚楚，他也不喜歡和親，他覺得，讓林笑初贏了，也沒有什麽。
甚至，他很希望看到林帝輸。
因為，他們早就不是兄弟了。
兄弟，是不會這樣互相折磨的。
林帝恨恨道：“他就是不肯原諒朕，他就是不知足，天大地大，他一個老太監，無情無顧，出去了能做什麽呢？在宮裏，至少有人管他。”
當原諒後面跟著朕的時候，這話就不存在平等了。
林笑初靜靜地看他發洩情緒，末了才開口：“你生氣，是因為在李常在的眼裏，你沒有一個兒子是配登上皇位的嗎？”
林帝陰沈的眼神轉移到了林笑初的身上：“林笑初，別忘了，我還是皇帝，還是能叫你生叫你死的皇帝！”
林笑初笑笑：“皇帝，你很清楚，不是嗎？若是李常在覺得這裏面有人能行的話，他會很明顯地幫助其中一個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誰的錢都收，誰的忙都幫。”
“他看著愛耍小聰明，但其實對於這個林家軍犧牲林元柔打下來的天下，他比誰都要珍惜。”
林帝黯淡了些：“為什麽他覺得我的兒子都不行呢？太子，二皇子不行我理解，四皇子和五皇子呢？”
他頓了頓，問道：“是你殺了老五嗎？”
林笑初笑了笑：“皇兄，五皇子不是現在才死的。”
林帝：“你是什麽意思？”
林笑初：“準確的說，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五皇子了。”
“這些年來，四皇子和五皇子根本就是一個人，皇兄，你不知道嗎？”
林帝露出了實實在在地驚詫：“這怎麽可能？”
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似的，頹然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腦中回憶所有的細節，最後嘆息道：“他們竟騙朕到這個程度。”
緊接著林帝就肯定道：“李常在知道這件事。”
“是他告訴你的？”
“他知道，但不是他告訴我的，”林笑初搖搖頭：“李常在對林家的爭端沒有興趣，他當初幫我，只是想要離開皇宮而已。”
“其實他們掩藏得很好，我和他們接觸不多，這事又被他們藏得隱秘，就算他們手下派系的官員也都不知道真相，但我的朋友中，有一個很聰明的人，是她察覺出了異樣，告訴了我。”
“他們將五皇子的死亡推到我的身上，後面四皇子就可以醫學奇跡站起行走，這是步很臟很好的棋，只是皇兄，這世上誰做這個位置，不是比誰下棋下得好，而是要看人心。”
林笑初擡頭，看向那個世人都覺得至高無上的位置，笑了笑：“皇兄，我今天來，是來跟你要這個位置的。”
*
那一天，晚霞很漂亮。
當林笑初從宮中出來時，聖旨也已經傳遍皇宮朝野。
四皇子殺弟栽贓，廢太子位，幽禁南陵。
長公主林笑初人品貴重，得天下民心，當乘大統。
林帝將那個位置直接給了林笑初，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結果，甚至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
當年四皇子和五皇子五歲時，曾遇餘孽刺殺，其實當時五皇子就已經死了，但德妃選擇留下了林帝的愧疚，讓四皇子扮演五皇子，而四皇子也坐上了輪椅，裝作殘廢，並因此嫉恨自己的弟弟，兩位皇子再也未曾在一個地方同時出現過。
夜宴那晚，五皇子雖未開口，但他的人其實已經暴露出來一些。
最後選擇死掉一個人，能最大化林帝的愧疚，能將臟水潑得一滴不剩，另外一個人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對方手下的官員拉攏過來。
這樣陰詭的心思，若沒有林笑初，也許還真當得皇帝。
但有了林笑初，林帝也容不下這樣的算計了。
林帝很清楚，林笑初終將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他這個主動傳位於女帝的皇兄，也會沾光成為開啟新時代的帝王。
這位置，林帝交得甚至可以說是心甘情願。
那二十二封信，那遍布豐朝大地甚至蔓延至外族的新生堂，那為她辯解支持她的浩瀚民眾，已經說明了林笑初是最合適的帝王。
比他更合適。
一月後，林笑初舉行登基大典，正式稱帝。
她的思想與行動，早在那三年的行進中，傳遞給了這片國土。
如今，一切只是更進一步的延續和提升。
她會創建一個盛世的。
*
女帝林笑初號召男女平權，興建義務學堂，創辦發明大賽，民眾富足，人均尚學，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史稱康凰盛世。
——摘自《康凰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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