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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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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尋

因與蕭綜約定了時間見面, 沈姝在平涼城外見到了他,對方一身銀亮鎧甲,手提一把長刀, 騎在高頭大馬上,一時顯得很是威武。

輪到沈姝奇怪,雙手扶在馬車窗口看他,“你怎麽如此打扮?”

蕭綜撓了撓頭, 有兩分羞恥, 但仍坦蕩道,“我在這裏學了幾天,叔父說,我不是科考從政的那塊料, 剛好我會兩下子,便決定還是從軍中起步。”

沈姝對蕭綜, 自然不如他家裏人了解,便點了點頭,支持道, “選定方向,再堅持努力,你一定能有所作為。”

蕭綜將手中的刀揮舞兩下, 心有感慨一般笑道,“我都二十多了, 再不努力, 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沈姝又鼓勵了他幾句,說到自己的事, “關於你的那位王子朋友……”

她本想找蕭綜要個信物之類,好聯系上那位王子, 不料蕭綜誠懇道,“我陪你去。”

“啊?”沈姝十分詫異,又覺得不好意思,“如此太過麻煩你……”

“不麻煩,”因已與叔父交談說服過一番,此時蕭綜顯得十分從容,侃侃而談,“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父親送我來平涼,便是覺得歷練十分重要。雖我改文從武,但是一樣的,在軍營訓練,不如實地鍛煉一番、增長見聞,岑將軍,你說是罷?”

岑敬騎在馬上,看蕭綜一眼,平淡地點了點頭。

受他認同,蕭綜便有些高興。此去祁蘭,路途遙遠,情況是可以預想的覆雜,十分考驗人的各種能力。他一同前往,既能得到鍛煉,又能跟著岑敬學習——當然,還能滿足自己的好奇與仗義之心,當真是一舉多得。

蕭綜在心中悄悄誇讚自己的機智與遠見。

話雖如此,沈姝仍覺得猶豫、擔憂,看過蕭綜身後兩個武人打扮的隨從,“你是如何與你叔父說的?”

蕭綜臉上滿是笑容,帶著立了功勞的小小得意,“你放心,只說有個京師來的朋友,請我護衛去西北,多的什麽也沒透露。”

沈姝仍是覺得不妥,她此行的秘密,蕭綜的安全,欠蕭綜的人情……方方面面都需要顧慮,一時踟躕不定。最後是岑敬道,“便帶上世子,於我們都好。”

沈姝聽從了他的建議。

馬車繞城而過,蕭綜好似秋游一般興高采烈,摸摸自己的鎧甲,“這是叔父非要我穿的,實在太過顯眼,等到了下一座城,我便換了它。”

沈姝心中有事,只簡單應了蕭綜。她想,神醫父親是在八月見到婆娑之花,如今已到了九月,時間上有些危險,但要再等明年八月,又等不及。她只能囑咐岑敬,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岑敬需要考慮沈姝的安全,他們一行沒有如神醫父親那樣橫穿沙漠,而是選了一條更穩妥的路線,夜裏也少有停歇,快速路過幾座城池,到達霍拓王城,見到了蕭綜的王子朋友。

那王子名喚塔力雷,身材高大,神情和善,灰藍色的眼眸光澤閃爍,會說中原官話,腔調怪異得近乎好笑,比蕭綜還要喋喋不休——看起來毫無城府的模樣。

他曾有兩次,加起來快一年,於京中居住、生活,因此蕭玦也認識他。沈姝打量著塔力雷,想起前幾日蕭玦的評價——頭腦簡單、孔武有力,對他可以放心,但也不要太過放心。

仍是那一句話:信得過他的為人,信不過他的腦子。

這人也太驕傲了些,動輒信不過別人的腦子。沈姝寵溺地笑著,被塔力雷引入自己的私宅,招待他們一行用膳。

蕭綜給沈姝編了一個身份,說是自己的表親。塔力雷不疑有他,畢竟沈姝敢女扮男裝深入霍拓,確實像一個嬌慣的任性貴女。

“蕭綜的親人,就是本王子的親人,大家盡管吃喝。”塔力雷著實熱情,瓜果與各類膳食擺滿了桌案,雖不如大胤的食物精致,卻也別有風味。

他又招呼著幾人飲酒,被蕭綜提醒沈姝不勝酒力,便只找男人們喝。

場面一度熱火朝天。沈姝雖不慣那飲食,但想到吃飽喝足才有力氣尋找婆娑之花,便讓自己多吃了些。

後來聽塔力雷問,“你們要去祁蘭山,尋一種奇花?”

理由蕭玦早幫她想好了,沈姝微笑著頷首,覆述道,“聽聞你們有一種聖花,女子若是親手給自己的心上人服下,從此以後心上人便會對女子死心塌地。”

想著蕭玦連這樣難為情的理由也編得出來,沈姝耳朵通紅,“我想尋一朵,給我的夫君服下,讓他一生一世心中只我一人,再不會多看別的女子一眼。”

塔力雷喝過酒的眼眸有幾分迷蒙,疑惑地看向蕭綜,“有這等傳說?”

有沒有蕭綜都得順著沈姝,同塔力雷碰了一下酒杯,篤定道,“有,你喝酒喝多,記性都變差了。”

塔力雷便不再問了,真誠地祝福沈姝,“你這樣美麗的姑娘,雪山女神一定會保佑你夢想成真。”

沈姝被王子的侍女安排睡下的時候,蕭玦正遭遇一場火災。

熊熊火光從客棧一樓燃起,夾裹著濃郁火油的味道,快速蔓延到二樓,正對蕭玦的房間。

蕭玦在聞到第一絲煙味的時候便已清醒,起身從容穿好衣衫的時候,腳底已能感覺到熱度。

隔壁的副將匆匆趕來救駕,大力踹開了門,只見蕭玦一臉鎮定。

起火的有兩處,一處在蕭玦房間正下方,一處在唯一可下樓的樓梯口。

“疏散百姓。”幾個侍衛前後腳趕來,蕭玦冷靜吩咐,一手拿過一個侍衛手中的刀,另一手用沈姝留下的手帕掩住口鼻,打開房間木窗,擡腿一躍,好似雄鷹一樣矯健落地。

落地時便有四個潛伏在暗處的刺客沖來,蕭玦早有準備,唇角含笑,手起,刀落,抓活的。

副將與侍衛隨後跟著跳下,很快制服了所有刺客。

其中一個刺客被按在地上,語氣裏難掩震驚,“你……你不是個殘廢麽!”為什麽還能毫發無傷地跳樓,還能如此流暢地提刀對戰?

副將擡腿踹了這口出妄言的刺客一腳。

蕭玦將刀扔給侍衛,慢條斯理整整衣衫,隨即負起了手。烈烈火光中他睥睨而立,一派貴氣天成,輕輕笑道,“本王有個好大夫。”

*

第二日,塔力雷親自陪沈姝一行去往祁蘭山,用他的話說,“閑著也是閑著,我想念山裏的雪狼了。何況如此美麗又深情的姑娘,我要是不幫她達成願望,雪山女神都看不過去。”

沈姝覺得,這位王子一定有很多哥哥,所以才能如此悠閑地隨心所欲。總而言t之,她的隊伍,由原先的十人出頭,變成二十人,快馬行了兩日,終於到達祁蘭山中段的山腳。

沈姝站在一個地勢緩和的山坡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黃沙,山腳下藍寶石一樣的湖泊,湖泊邊豐茂的水草,心情難掩激動。

“這一處,環境與別處不同……”她發現,似乎因為處在一個南向的回風灣,加上地勢較低,這裏比別處更加溫暖濕潤,植被也更顯綠意盎然。

許是接連晴了好幾日,藍天白雲映照著綠草大湖,竟給人早秋的清潤感覺。

“獨特的環境催生獨特的植物……”沈姝看向岑敬,杏眸泛著雀躍的光,期盼岑敬能認同她心中的猜測。

岑敬回頭望了望起伏的山坡幽谷,又看了看盡頭高聳的雪山,難得露出一個笑容,“或許我們當真可以找到。”

沈姝心中充盈著暖流,覺得身上有用不盡的力氣。

找對地點,接下來便是尋找藥草了。蕭綜與塔力雷雖頭腦不夠用,好在聽話——確切地說,是服從岑敬一身將軍的威嚴與力量。

岑敬安排塔力雷弄來了一份地圖,從地圖上找到了湖泊所在;以湖泊為中心,將周圍的區域分成數個等份,計劃一個等份用兩到三天搜尋;搜尋完畢便做下記號,直到找到婆娑之花。

沈姝給眾人備上了防備瘴氣、驅趕蟲獸的藥材;塔力雷則找來了弓箭、防寒衣物、信號煙。

一切準備就緒,眾人開始找尋。前兩個等份他們鬥志昂揚,雖沒遇到什麽危險,但也沒找到婆娑之花。岑敬面色依然冷靜,在地圖上的小格子內畫了一個“×”。

進入第三個等份,隨著搜尋無果,沈姝神情逐漸沈重。她推斷,離那個湖泊越近,環境越溫暖濕潤,找到婆娑之花的可能才大;離得越遠,希望便越渺茫——畢竟寒冷與幹燥,不適合絕大多數花草生長。

但是已到了這裏,總得堅持尋找。只要不放棄,總有希望。

一行人往山脈深處推進,天氣也越來越冷,綠植漸漸變黃。搜索第四個等份的時候,風擁擠著雲過來,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雖岑敬第一時間發現天氣變化,護著沈姝回往營地,但她還是淋著了,凍得瑟瑟發抖。

營地在三四等份交界的一處河谷邊,有三頂營帳。沈姝進了最小但也最牢固的那頂,匆匆換了衣服,擦幹長發,而後升起火盆。等她感覺暖和,大雨已經轉成了雪花。

營帳外有吵嚷的聲音,沈姝搓著手掌出去,疑問道,“怎麽了?”

岑敬轉身回答她,“少了三人,王子殿下出去找了。”

沈姝心生憂慮。岑敬畫在地圖上的格子雖小,落到實地每一個等份都很廣闊,其中地勢還起伏不平,且有植被遮擋視線。他們二十來人,三人為一組分散開來尋找,彼此並不能照應。

也不知這三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蕭綜護在另一側,替她撐著傘,見她神情,安慰道,“他們準備齊全,又都是身負武藝的好手,不會有什麽要緊。”

沈姝點點頭,卻無法放松,她害怕,怕當真在哪個角落有婆娑之花,卻被這冷雨冷雪凍死。

但她毫無辦法。

一個霍拓人過來同蕭綜說著什麽,他們說的霍拓話,沈姝聽不懂,過了會兒,蕭綜才同沈姝解釋,“他們說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了,為了安全,我們最好退到附近的村子裏去。”

沈姝看向岑敬,岑敬略一點頭,“他說得對。雨雪天氣不適合在山裏紮營,也無法生火驅趕野獸。”

那霍拓人又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蕭綜道,“他說趁現在天還未黑,我們趕緊走,他們留下來等待王子。”

西北的天氣,變化起來讓沈姝這個南方人大開眼界,只覺得好似沒什麽過渡,便從早秋進入了隆冬。

寒風刺骨、呵氣成冰。沈姝攏緊衣領,聲音也被凍得遲鈍,“還是一同等待王子殿下罷。若真有什麽危險,人多好互相照應。岑敬,你覺得呢?”

岑敬好似不被寒冷影響,從容點頭。

另一邊的敦州城,經過近二十日的調查,蕭玦終於和寧王對上。

寧王府,一身華貴卻難掩粗俗之氣的寧王,坐在自己的龍椅上,神情滿是陰鷙,“七弟,你當真要與我作對?”

蕭玦看過那龍椅,雖是按照親王的規格,雕刻的四爪獨角金龍,但那龍椅的尺寸與奢華程度,卻大大超過皇帝的龍座。

蕭玦負手而立,神態高貴,悠悠笑道,“秉公執法的事,怎麽能叫做作對呢?該是我問你,當真要野心勃勃當個亂臣賊子麽?”

“去他娘的亂臣賊子!老子受夠了!”寧王猛砸了一下桌子,破口大罵,“這麽些年,老子待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吃著最差的封邑,當這沒有實權的都督,什麽小官都敢在背後嘲笑,老子受夠了!”

蕭玦曾想在這裏尋找皇帝虛偽的證據,不過如今他已經不需要了。蕭琰會的一招,他也會。

蕭玦故意嘆了口氣,“五哥,你可曾想過,你有如今的遭遇,或許是你能力不足呢。皇兄也不想的,只是無法偏袒。”

“放屁!”在這西北當武官久了,寧王言辭日漸粗獷,“我能力不足?你能力足怎麽只當個殺人的司寇,沒當個輔政賢王呢?老四在慶州養老,也是能力不足?老八在嶺南種田,也是能力不足?”

寧王不需要蕭玦回答,自顧自罵著,“分明是蕭琰那個混賬疑神疑鬼、刻意打壓!他以為全天下人都要奪他的皇位呢,防我們這些兄弟和防賊似的!別人被當賊頂多蹲大牢,我們被當賊那可是性命難保!”

蕭玦面色不虞,心中卻道:罵得好,最好多罵些,讓全天下人知道蕭琰的真面目。他擰眉道,“五哥,皇兄不是這樣的人,血濃於水……”

“血濃如水個屁!”蕭玦越是維護皇帝,寧王越是忍不住滿心怒火,“蕭琰就是這天下,最虛偽、最冷酷,最居心叵測的小人!他不顧親情,想逼死我們,遲早遭天譴!”

“還有,老七,別以為你和他一個娘生的,還救過他的命,你就能落到好!這麽些年他把你當狗使喚!你信不信,等你抓了我,回京就是你人頭落地的時候!”

再如何與寧王理論,便不符合自己的為人了。蕭玦冷硬道,“我不信。”

寧王說那些,並不是為了提醒蕭玦,只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兄弟,想把滿心怒火發洩,發洩完畢,他的神情也冷了下來,“信不信是你的事,總之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這麽些年我也不是一事無成,如今整個敦州都聽我命令。最好的土地我要,指揮千軍萬馬的權力我也要。你敢帶著兩百個府兵過來,今天我就宰了你,他日殺到京城取蕭琰狗命。”

“整個敦州城都聽你命令?”蕭玦輕輕笑了起來,右手食指緩緩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慢條斯理笑道,“你未免太過自信。又怎麽會覺得,我只帶兩百個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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