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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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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逞

沈姝將臉貼在他胸口, 皮膚毫無阻隔地相貼,令她有些羞恥,但此刻不該是羞恥的時候, 她終於放任之前壓抑的情緒流淌。

“方才遇刺的時候,你可知我在想什麽?”她依偎著他,聽著他的心跳,泫然欲泣, “我很害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死了,再也見不到你……”

更怕自己死了,他又走上上輩子的老路。

“我不想離開你。”

不欲聽一個死字從沈姝口中說出, 蕭玦伸手,欲要按住她的紅唇, 卻又在聽到最後一句,血脈與心臟,寸寸轟鳴, 震得他難以呼吸。

“我去過太醫院,問過胡太醫,都知道了……你連受傷疼痛都不害怕, 為何要懼怕醫治?”沈姝擡頭,杏眸盈盈含淚, 深深凝視著他, “我們試一試,一定可以治好的, 三個月不好,我們就治半年, 半年不好,就治一載,我會永遠陪著你……”

蕭玦望著她含水的眸,裏面寫滿真摯情誼,倒映著全是自己。“我會永遠陪著你”,又是多麽令人心動的誓言。他張了張嘴,想說好,卻啞口無言。

最終,他面無表情,抓住沈姝的手腕,將她拉開,推遠,又拿過自己的衣衫,起身欲走。

“蕭玦……”沒想到自己這樣推心置腹,換來的依然是蕭玦的抗拒,沈姝是當真傷心了,扯著他的衣裳挽留。

然而蕭玦緩慢而堅定地掰開她的手指,按下,漠然道,“你不知道。”而後走遠。

他想,沈姝一定沒有認出他,不知道他曾多狼狽多恥辱,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些什麽毒……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不會再喜歡他,只會躲得遠遠的。

沈姝看著蕭玦決然的背影,有些傷懷,但她抿了抿唇,反而更堅定了些。她與蕭玦慘死一次,好不容易重生,她絕不接受失敗。

有任何困難,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解決,要去闖過。他所說的“你不知道”的事,她踏遍鐵鞋,也要去弄清楚。

心中打定註意,沈姝冷靜了些,出了房門,令錦瑟拿來紙筆,寫下一個消炎止痛的方子,交給她,令她去太醫院抓藥。

蕭玦回往凝露苑,仍穿著那一身破損的衣服,岑文瞧了瞧他有些詫異,便聽蕭玦面無表情道,“遇刺的事需要厘清案情,你去找王妃問問情況。”

這是吵架了。岑文心中斷定著,恭敬拱手,“屬下領命。”

沈姝在廳堂見了岑文,神情已恢覆平靜,知道岑文是替蕭玦來的,也不生怨。

“事態緊急,我沒有看全所有刺客,只覺得他們大多布衣蒙面,應當是用的弓箭和刀,出手狠辣,不似尋常人。”

沈姝將自己知道的,詳細告知了岑文,末了又聽岑文關切問道,“王爺性子固執了些,他沒……傷著你罷?”

不涉最深秘密,與岑文又有什麽不可說的。沈姝輕輕一笑,誠摯道,“王爺是我世上最信任之人,無論他做什麽,我都相信他有苦衷,不會覺得受傷。”

岑文認真同沈姝施了一禮,“希望王妃永遠記得今日的話,對我們王爺,永遠信任,不離不棄。”

他的話,以及方才蕭玦的態度,讓沈姝更加確信,蕭玦身上還有著什麽秘密。只是蕭玦嚴禁下屬告知,且已趕走了一個瑤琴,沈姝沒追問岑文,只道,“我會永遠記得。”

因遇刺的事還未查清,未免再遇危t險,沈姝下午未曾出門,而是待在靜思閣的小廚房,親自熬藥。她分了兩個爐子,選了不同的藥材和藥量,各加三碗水,先大火燒開,然後小火慢燉起來。

中途瑩月回來,來到沈姝面前,給沈姝行了一個磕頭的大禮,“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沈姝手拿蒲扇,眨了眨眼,一時有些莫名,“刺客是沖我而來……”事情本來就與瑩月無關,沈姝救她一則本性善良,二則順手而為,也沒特意做什麽事,怎麽就值得瑩月如此感激?

瑩月卻不這麽想,她是個婢女,職責便是盡心服侍主子,必要的時刻為主子擋刀,死了也便死了,至多為家人掙一些補償。但原來世上,還有一個主子,是會用身體為婢女擋箭的。

“無論如何,多謝王妃。”瑩月誠懇道。

沈姝點了點頭,對方釋放善意,她暫時便也領了情,“你既受了驚,去好生歇息罷,需要什麽東西讓錦瑟拿給你便好。”

瑩月謝恩後離去了。

一直等到烏金西墜,沈姝的藥才煎好,濃黑的藥汁代表良好的藥性,沈姝輕笑了笑,將藥汁各倒入兩碗,一碗令錦瑟端給折柳,另一碗,她打算親自送去凝露苑。

臨出行的時候她想到什麽,詢問在院中收拾漿洗衣裳的玉笛,“府中可有什麽蜜餞飴糖?”

玉笛楞了楞,道,“王妃是要給王爺佐藥麽?王爺的東西都是桑春姐姐安排,奴婢也不清楚,但如果王妃看得上,奴婢屋中有一罐甜梅。”

桑春此時在凝露苑,也問不到。沈姝淺笑,“那勞煩你拿出了。”

玉笛回自己屋中拿出蜜餞,回到沈姝跟前,擰開蓋子。沈姝拈了一顆,只覺得酸酸甜甜,味道正好。

“多謝。”她又拿了兩粒,放入瓷碟中,同藥碗一道,置入托盤,端到了凝露苑。

岑敬已經回了,在房中同蕭玦稟報探查結果。他一貫寡言少語,但碰到稟報案情的時候,會盡量多說,以便王爺發現什麽他不能發現的細節。

“刺客們皆著粗布麻衣,蒙面,應當是提前埋伏在永安巷兩側的屋頂伏擊王妃。用的普通的刀與弓箭,但看現場的腳印與步法,應該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不少於十人,最後留下六具屍體。侍衛七死二傷,傷者已送去醫治。”

蕭玦聽著,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檀木桌面。

敲擊時手感與從前全不一樣,蕭玦低頭看去,看到沈姝包紮得服服帖帖的布條。岑文去問沈姝口供,回來後說王妃情緒穩定,也不知她是否,被自己傷了心。

“給靜思閣多安排些護衛,還有,最近不要讓王妃出門。”蕭玦斂住神思吩咐著,後一句話,是對岑文說的。

兄弟兩紛紛領命。蕭玦收回手。思考時無法敲擊手指讓他有些不慣,但他更不想震裂傷處讓沈姝擔心。他思量著道,“如果是本王的敵人,只需豁出去報仇,何必藏頭露尾?”

無論是使用看不出來路的普通兵器,還是統一粗衣蒙面,不都是為了掩藏身份麽?粗衣布服和永安巷的屋瓦顏色相近,適合隱藏,這些人一定思維縝密,且熟悉京城的環境。

岑文道,“除非他們有一個,無法和王爺撕破臉的指使者。”

這樣範圍就小了,能指揮這樣訓練有素的刺客,不會是普通勢力的小官。蕭玦道,“待受傷的侍衛好轉,再問問細節。”

岑文岑敬領命,桑春看準時機上前詢問,“王爺,要傳膳麽?”

蕭玦點頭,又吩咐兄弟二人,“一道吃罷。”

沈姝端著托盤來到時,三人正吃完。見沈姝進來,蕭玦掃她一眼即偏開了頭,岑文岑敬行了個禮,前後腳退將出去。

沈姝神色如常,將托盤放在一旁鬥櫃上,看桑春吩咐侍從們撤掉晚膳,收拾好房間,也退了出去。

蕭玦站在屏風前,看孿生兄弟,看杯盤茶盞,看仆從忙碌,最後看桑春退走。

終於沒什麽能看,他將視線落到沈姝身上,面無表情道,“你來……幹什麽?”說完了頓時懷疑自己是不是未將語氣把握好,聽起來像厭煩,明明他只是有些忐忑緊張,想問問她受了驚嚇,不在房中休息,辛苦給他送藥是為哪般而已。

沈姝瞧了瞧他,心情一言難盡,既因之前露骨的表白和擁抱而難為情,又幽怨於她都這樣了,這人還不心軟坦誠。

但他是蕭玦。沈姝永遠不會當真生他的氣。她微微嘆息,放軟了聲音,柔和了眼神,唇角含一點撒嬌的笑,上前拉著他的衣袖同他商量,“我們各退一步,我不逼你治毒了,但你要把這次消炎止血的藥喝下,可好?”

蕭玦凝視沈姝,感覺這人好似比小時候還倔了些,也不怕受傷,非要這樣對他好。他一時未答,沈姝想著上次欺騙過他的事,唯恐他再度生疑、生氣,又睜大了無辜的杏眸,強調道,“當真只是消炎止血的藥,我熬了一個下午。”

至於其中一味藥材消炎消腫的同時,還有通脈洩毒的功效,也是順帶,非是她故意。

蕭玦瞧著她好似汪了一灣清溪水的眼眸,拿她沒辦法,依舊不說話,卻側身拿過桌案托盤裏的瓷碗,仰頭一口氣喝幹。

沈姝見他聽話,十分開心,拿繡帕給他擦了嘴角,又拈起甜梅送到他唇邊,“甜的,壓壓苦味。”

蕭玦不懼苦,也不喜甜,無視送到嘴邊的東西,他垂眸看著沈姝甜軟的笑靨,面無表情又一眨不眨,一時竟顯得有兩分兇——像極了那日睡懵的早晨。

正當沈姝懷疑他是不是生氣了的時候,蕭玦忽然伸手,捧住沈姝後腦,以不容拒絕的氣勢吻了下來,一路俘獲紅唇,扣開齒關,攻城略地。

梅子的酸甜和藥汁的苦味結合,還有灼熱的觸感,在沈姝舌尖綻開,一時間怪異非常。沈姝下意識扭頭,模模糊糊地想,這人親她便罷了,非要如此突兀霸道,在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時刻。

但緊接著她又想到,她後腦的是蕭玦的右手,萬一胡亂掙紮弄裂他傷口……沈姝不敢動,一手捏著甜梅,另一手虛軟地扯著他的衣衫,呼吸急促,眼尾緋紅。

蕭玦氣息滾燙,在她耳邊濕漉漉熱烘烘地控訴,“是你逼我的,總要拿捏我。”

沈姝倍感冤枉,“我沒有!”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完,又被樓得更緊,深深吻住。

在事態失控之前,蕭玦艱難地推開了沈姝,背過身整理衣衫,而後去了浴房。沈姝坐到桌邊平覆的時候還在委屈,心想這人怎麽這般誣賴她——她又不是什麽耍心機的宵小之人。

過了會兒她轉過彎來,或許她有時的言行,確實讓蕭玦感覺到為難、受制。他是寵著她,才會被她大多數時候得逞。

既然能得逞,那這是好事,被“誣賴”又算什麽。沈姝想通了,高興起來,等了很久才見蕭玦出來,問道,“那你今晚回靜思閣麽?”

她覺得,蕭玦方才的親密表現,應當是釋放了與她和好的信號,那身為一家之主,總該回正經住處。

蕭玦聞言眼尾一動,眼神古怪地看著她,“你……說什麽?”方才那樣親過,她知不知道,這話聽起來,像某種邀約。

她一定不知道,嬤嬤講敦倫之禮的時候,她必定在傻乎乎出神。

沈姝被他瞧紅了臉,醒悟過來,連忙辯駁,“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眼見蕭玦神情越來越怪異,沈姝放棄解釋這個羞恥的話題。機會難得,她破罐破摔道,“那你回不回靜思閣?”

蕭玦眼神躲了躲,也用同樣的語氣道,“……不回。”

沈姝雙眼充滿譴責意味地盯著他,蕭玦側身而立,用鎮定掩飾心虛,“我要沐浴了。”

糊塗話讓他的緊張無所遁形。沈姝看穿地幽幽道,“難道桑春沒有告訴你,傷後忌見水?”

蕭玦強掩尷尬,沈默片刻,改口,“那我要歇息了。”

沈姝將甜梅放回瓷碟,手拿托盤走了,倒也沒有如何生氣。畢竟她深信,蕭玦能被她拿住一次兩次,就能被她拿住三次四次十次。最後她一定,能得償所願。

出門後遇到岑文與岑敬,兩人還未走,不知在商量什麽。

沈姝擔憂問道,“護著我的那幾個侍衛如何了?”

都是自己辛苦訓練、朝夕相處的兄弟,岑敬面露隱痛,垂眸,“七死兩傷。”

於是沈姝亦悲痛而愧疚,半晌道,“傷者好好醫治,死者好生安葬,撫恤他們的家人。”

岑文替自己的兄長道謝,“殿下放心,我們都知道的。”

翌日,蕭玦一t早去了刺殺現場,看看還有沒有蛛絲馬跡。沈姝則開始熬藥。

覺得小廚房不甚敞亮,她讓瑩星將小爐子搬到了庭院,和折柳一個扇火,一個看書,共同守著兩個藥罐。

忠忠在寬敞的院落裏撒歡,鉆過桂花樹下,沾了一身芬芳花瓣,惹得婢女們發笑。氣氛一時溫馨。

早膳後得知蕭玦回了,沈姝將小火溫著的藥汁倒入碗中,想了想,又拿了兩碟蜜餞。

那蜜餞用膠東的貢棗,輔以阿膠、紅糖等物腌制,是沈姝一大早,令桑春準備的,畢竟總不好一直借別人的私物。昨日也沒探出蕭玦是否喜歡這些零嘴,但有備無患。

沈姝依舊端了托盤過去,在凝露苑外頭遇到正安排仆從事務的岑文。

她問岑文,“案情可有什麽進展?”

岑文道,“正在調查兵器的來源,刑部也張貼了幾個刺客的畫像,看有沒有認識的人。”

沈姝凝神思索:不知這件事是否與蕭珠兒有關,但蕭珠兒上輩子追殺她,是四個月後,不該這般早。

罷了,調查斷案是蕭玦的專長,便讓他來罷。沈姝將托盤舉到岑文跟前,溫和道,“今早買的,特意給你備了一碟,滋味不錯,嘗嘗。”

那蜜餞糖□□人,令岑文嘴中生了口水。想到他與沈姝,也不是普通的主仆交情,岑文沒有推辭,笑著拿過一碟,道,“多謝王妃。”

萬一王爺吃醋,小醋怡情嘛。他想。

“不必客氣。”沈姝淺淺一笑,同他交代,“今日我欲出行去宗正卿府,你給我備輛馬車,再多派幾個侍衛。”

“啊?”因為太過意外,岑文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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