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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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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其二

甄芙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來。

她沒有說一句話, 卻讓應鸞感到煩躁無比,幹脆將那邊精神空間的操作停下來, 全心全意地應付她。

甄芙擡眼看著她,她身量不高,卻透露出一股雍容的氣質,那是一種浸在富貴中很久的人特有的氣質。她身上並沒有皇帝那種貪婪的氣息,反而舉止悠然自得,如同一個天生從容不迫的掌權者。

應鸞早知她並沒有外界說的那樣膽怯,但如今和她驟然相見, 才發現許多人都不曾真正了解過她。

“坐吧,你也坐。”甄芙對她說道,“這樣我們才能好好聊一聊。”

應鸞想了想, 又覺得自己為何要懼怕她, 於是幹脆也坐了下來。

甄芙看著她, 開口問道:“你想怎麽辦?”

應鸞知道的是身陷在她精神空間中的皇帝, 如果自己要是不放他離開,他將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那裏,無法走出來。

然而具體要怎麽解決他, 她尚且沒有想好。殺了他?還是讓他永遠困在那裏,變成一個他口中的“瘋子”?應鸞覺得哪個結果她都可以接受,因此一直猶豫不決。

但這不代表她願意接受甄芙的幹預。

如果甄芙要阻止她, 她一定不會同意的。

註意到應鸞抵觸的表情, 甄芙笑了笑:“你們和他之間的恩怨, 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是來阻止你的,我是來幫助你解決這件事的。”

“你來幫助我?怎麽幫我?”

“對。”甄芙點了點頭, “我能處理掉皇帝。”

應鸞卻依舊狐疑地看著她。

她是皇帝的親妹妹,是她哥哥政見上最有力的支持者, 雖然她大多時候都沈默,但這不代表她沒有用處,她的存在就是對皇帝最好的擁護。

這樣的人能說出“幫助她解決皇帝”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應鸞站起來,背過身去:“請允許我拒絕。”

她本來就不想參與這些事情,對皇帝的懲治也都出於自己的情感與經歷,至於甄芙和皇帝的權利博弈,她不在乎,更不想惹一身麻煩。

“應鸞小姐,或許你誤會了一件事情——我不是來與你商議的。”甄芙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如果你不將他交給我,我手上可以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你犯了弒君之罪。”

帝國畢竟是一個君主制國家,弒君罪不僅會對本人處以極刑,而且還會采取連坐制度,牽連周圍的親朋。

應鸞立刻回過頭來:“你在威脅我?”

“這不算是威脅吧?我只是陳明現狀而已。”甄芙再次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這樣我們才能達成一個和諧的商議。”

應鸞這次卻沒有坐下來,而是低頭看著她。

在她的目光中,甄芙反倒沒有絲毫不適,反而給她回以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應鸞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甄芙說:“你把他交給我,我會好好處理他。”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放過他?然後反過來將我定罪?”畢竟她剛才已經用罪行威脅她了。

甄芙卻說:“應鸞,我剛才書我可以幫你,並非是一句空言。皇帝他不僅僅是一個人,他背後還象征著無數的權利掣肘和人際往來,殺死一個皇帝對你來說也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隨之而來的後果確實你無法承擔的。”

應鸞沈默地看著她。

“但是我有辦法承擔。”甄芙擡起頭來看著她,“你知道的,我辛苦布局這麽久,就是為了今天。你要是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我的謀劃歷程,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隨時打斷我。

“很小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不可能繼t承皇位,哥哥他身體健康,作風端正又從不出錯。即使我再垂涎那個位置,也無力改變什麽……直到我接觸到了精神力。

“我雖然沒有精神力,但是我卻可以感知到它的用處。它能量很大,不僅體會在日常生活中,在權力的博弈上則更加明顯。這對我是一個機會,一個幫助我爭權奪利的機會。我並沒有隱瞞這件事,而是透露了一部分給我的哥哥,他知道有這種東西的存在之後,果真欣喜若狂,直言我幫了他大忙。而後我借機我對哥哥說,從貧民區拉攏一批有精神力的孩子,培育他們的精神力,這樣他們未來都會是你的簇擁,他果然同意了。”

應鸞握緊了拳頭,最可怕的並不是隱瞞,而是只透露出一部分。

她問:“所以吞噬精神體的可以讓自己精神力得到增長這件事,也是你告訴他的。”

“我只是略略暗示了他一下,至於往下怎麽想,他又去怎麽操作,那就不在我能控制的範圍之內了。”

應鸞聽到她這番話,突然笑出了聲。

是。暗示而已,她也並沒有做錯什麽。

甄芙是岸上的垂釣者,皇帝是被水池中被戲弄游魚。這是一場精彩的政治博弈,垂釣者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但沒人在乎那魚鉤上的誘餌,他們為這場博弈閹割了多少,又損失了多少性命。

甄芙註意到應鸞的目光,開口道:“你恨我,討厭我,我都知道,但我還是想說,即使我們在這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我們還是配合得很默契。

“我在十幾年前就嫁了到這裏,在這裏設置了基站,就是為了這十多年之後的謀劃。我相信會有一個人來到這裏,感受到我殘存的呼喚,然後和我一起完成這個天衣無縫的布局。

“你做到了,應鸞。你是唯一做到的人。”

她的捂在胸口,做出了一個虔誠的意識:“所以說,我很感動。”

應鸞再次厭惡地扭開身去,聽甄芙談論這件事,只會讓她感到惡心而已。

她問:“所以綺真身陷皇宮的那個時候,要是你故意放她離開的。”

甄芙點點頭:“對。”

應鸞深呼吸一口氣,她對甄芙的態度很覆雜,一方面她厭惡她這種為了私欲不惜一切的作風,卻又為她環環相扣的計謀感到驚嘆不已,甚至直到她又間接地救了綺真,又感到心情十分矛盾。

她知道皇帝吞噬精神體與甄芙並沒有直接關系,甚至幸福之家的犧牲也都由皇帝本人一手操縱。如果他沒有那麽貪婪,完全不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不過好在她現在確定了一件事,就是甄芙並不會放過皇帝。

應鸞將手中的圓球丟給甄芙。

甄芙接過來:“這是你的精神空間的壓縮景觀?”

“對,皇帝的精神體就在裏面。”應鸞說,“你拿著它走吧,不要再來煩我了。”

甄芙好奇地搓了兩下圓球,而後又擡起頭看著她:“你就不想要什麽東西嗎?”

“我沒什麽想要的。”應鸞嘲諷道,“你要是感謝我,就給我打錢吧。”

甄芙卻思索道:“我也正有此意,你想要多少?”

“……隨你便。”

甄芙笑道:“那我就看著打吧,你要是覺得少,再和我說。”她頓了一下,又問道,“你是不是和楚家的那小子在談戀愛?”

應鸞聲音一頓。

“他最近的那個輿論案子,其實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也簡單。”甄芙說,“我可以幫你擺平這件事,不用謝我。”

應鸞本來也沒打算謝她。

甄芙追問道:“其他的東西呢?爵位?勳章?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勳章?異姓封爵?不是連續在某一領域連續做出兩次傑出成果才能活得嗎?”應鸞嘲諷道,“你也讓我囚禁一下,我就能達成囚禁兩任君主的成就了。”

甄芙卻絲毫沒理會她話中的尖刺,而是哈哈大笑起來:“你真幽默,太可愛了。”

“……”應鸞沈默地移開目光。

甄芙站起身來,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回去吧,綺真還在K-L903等你呢。”

——

應鸞這一次才算是真正踏足了K-L903。

綺真早就在茅草屋等她了。

綺真有精神力,因此在精神空間結束的那一瞬間,就意識到那一切只是虛假的東西。她前一秒還在分離掙脫開追逐他們的官兵,下一秒卻看到他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一時間有些發楞。

見到應鸞,綺真的面容有些覆雜,最後還是說了一句:“應鸞也長大了。”

在她眼裏的應鸞總是呆呆的,還有些直來直去的傻,總讓她擔心她以後會受欺負,也總覺得應鸞更需要她的保護。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應鸞的心態變了,可以以身入局,而她的價值觀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變化著。

應鸞看著她:“怎麽把我說得像是小孩子一樣?”

綺真沒有說話,在過去的很多時候,她都把應鸞當成小孩子,即使有時候明明是應鸞更包容她,更體貼她。

應鸞見她沈默,有些忐忑地問道:“你不會怪我把你也算計進來嗎?”

“怪你?我怎麽會因為這件事情怪你。”

綺真嘆了口氣,甚至她還需要感謝應鸞,若不是應鸞的計謀,她和她的學生們不可能從皇帝的手下生存下來。

“我只是感慨時間流逝得太快了。”

一轉眼,她和應鸞都變了。

甄芙在一旁看了她們很久,直到兩個人的對話停止了,才問綺真:“你在這裏當老師?”

綺真看著她,對她行了一個面見君主的禮節:“嗯,對的。”

“這個想法不錯,附近的很多星球,都享受不到多好的教育資源。”甄芙思索了一下,“以後我會安排人把這裏修繕一下。”

“謝過陛下。”

甄芙沒多說什麽,而是直接離開了,給了她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應鸞握住綺真的手:“那你接下來就在這裏待著了?”

“嗯……”綺真順了順自己的頭發,“你放心吧,有陛下的幫助,我總過的不會太差。”

應鸞幫她別了一下鬢角:“我只是擔心你太累了……”

那個有點虛榮、有點敏感、喜歡把貪財圖利掛在嘴上的綺真,如今卻願意沈下心來,專心致志地做這件一件沒有回報的事情。這其中的轉變需要很多磨礪,而且一定伴隨著巨大的心理負擔,這才是應鸞真正擔心的事情。

綺真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管我做什麽?管好你自己吧。”

這語氣倒像是從前那個她了,應鸞也跟著笑起來。

“現在通行這麽發達,你可以隨時來看我。”綺真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和尹月秋一起來,到時候你們過上好日子了,可別把我忘了啊。”

應鸞連連點頭。

應鸞又囑咐了一些事情,和綺真約好了下次再見面的時間,綺真才把她送出了門口。

應鸞站在山坡上,看著山腳下那個渺小的草屋,有甄芙的幫助,那裏應該很快會建立起一個更大的學校,招募來更多的老師。

一切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她在小路上慢慢走著,打算去找她自己的飛船回到藍星。

前方的道路旁擺著一個長椅,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倒在一旁,看到應鸞過來,立刻坐起身來。

應鸞卻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餵!”男孩開口叫她。

應鸞回過頭來:“怎麽了?”

“看你要走了,告訴你一些秘密吧。”男孩的表情有些得意,“皇帝舅舅是我吸引過來的。”

應鸞卻點點頭:“嗯,我知道。”

她當時已經看到了他的身影,綺真躲藏的方式很隱蔽,如果沒有旁人洩密,皇帝根本不可能這麽快找上門來。

但這件事對她有利無害,所以她就放任他去了。

“你!”男孩沒有耍她一道,有些不服,“我也是故意闖入穹頂行宮的。”

“這個我也知道。”應鸞波瀾不驚地挪開視線。

男孩一噎,繼續說道:“當時綺真從皇宮逃跑的時候,也是我故意站在那裏,讓她來用我當人質,幫助她逃跑的。”

其實應鸞也想到了這個,但她卻依舊不解,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舅舅死了,我母親才能繼位,我就是未來的儲君。”男孩擡起頭,稚嫩的眼睛中卻閃爍著殘忍的目光,“他活著,母親什麽都沒有,我也就什麽也不是。”

應鸞看著他,即使他現在還很小,擡起頭來時還不到他的腰腹,她卻已經從他身上深刻感受到了權利的t浸潤。

對皇權的追求流淌在他的血脈之中,他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樣。

“是嗎?”應鸞蹲下身來,對著她的眼睛,“可是你不能保證你的母親未來不會有其他孩子,比你更優秀,更能得到她的偏愛。”

男孩立刻急:“那又如何!我依舊是她的長子!她法律上的第一繼承人!”

“那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呢?溺水、中毒、甚至病重……”應鸞看著他,“就像你的皇帝舅舅一樣,馬上你就會得到他死於積勞成疾的消息,你也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正死因,對吧?”

男孩看著他,眼神連同身體一直顫抖起來。

看到他這幅樣子,應鸞才站起身。

嚇唬他的。

她只想告訴他,手段從來不是單向度的,它可以向外,也可以向內。他用這種方法得到,不代表將來會用同樣的方式失去。

這話她也相對甄芙說,只是她沒有這個機會。

這也算是對她的一個警告吧。

應鸞沒有再看他,而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

回程的路上,她收到了許多消息,全部都來自於約德。

第一條詢問她在哪,第二條還沒過十分鐘,他就說有急事找她。

她還沒來得及回覆,第三條消息也湧了進來,讓她速速趕來,後面還跟了一大長串感嘆號。

應鸞不敢耽擱,將飛船開得飛快,半天時間就趕到了。

她一路飛馳到學院門口,卻在學院前見到了一個眼熟的背影。

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鼻子上還架著一副墨鏡,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一絲皮膚也沒有露在外面。

他身形頎長,渾身放松地倚靠在那裏,似乎在等誰一樣。

應鸞看著他,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感受到她的視線,那人也擡起眼來。

還不等她邁出一步,他就已經向她大步跑了過來,張開雙臂,直接將她一把環住。

應鸞浸潤在楚維禮的氣息中,薄荷與檸檬的氣息淡淡圍繞在她的身旁,而她的心臟也因為這個久違的擁抱劇烈跳動起來。

她感受到他的體溫,隔著衣料溫熱地貼在她的皮膚上,讓她忍不住輕輕眨了眨眼睛。

“好想應鸞啊,好想你。”楚維禮的臉頰不住地在她的發頂上蹭著,“太久沒見到你了,再見不到你,我都就要得相思病了。”

應鸞環住他的腰,感受到他沒有輕減,這才放下心來。

她問道:“蛇毒治好了?”

“好了。”楚維禮略略垂下眼,眼睛上的墨鏡也順勢滑落了一點,應鸞也借機看清了他蔚藍色的眼睛,滿是赤誠和愛慕的眼神中,倒出她小小的身影,

他“哎呀”了一聲,仿佛因為這個對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楚維禮既不想放開環在她身上的手,又想摘下口罩和她親昵一番,於是一時間有些猶豫。

應鸞卻覺得沒有必要掩飾什麽,她直接掀起他的口罩,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親吻,而後扯了扯他的臉:“怎麽穿成這樣?”

楚維禮為這個久違的吻反應了好久,幾秒鐘之後才遲鈍地回答,臉上滿是喜滋滋的笑意:“我被學院開除了嘛,大搖大擺的進去影響不好。”

應鸞哭笑不得:“那你就打扮成這樣?”

“對啊,怎麽說我也當過老師,被學生發現就不太好了。”他話說得含糊,人已經全心全意地貼在了她的脖頸上,嗅她頸間散發出的香氣。

“好了好了。”應鸞推開他,“我們先進去找約德,剩下的事情等出來再說。”

她和他一路來到了約德的實驗室門口。

實驗室中,約德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斷轉著圈。

看到應鸞走進來,他才猛地沖上前去:“你看你前夫做了什麽好事!”

應鸞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又被他的一聲“前夫”吼得摸不到頭腦。

隨後她看向身旁的楚維禮,對方卻做出擡起頭來,做出刻意望天的神情,回避著她的母港,她這才知道離婚的事情楚維禮恐怕早就告訴約德了。

這家夥……

應鸞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

屋子裏傳來另一道聲音,慢悠悠地說起話來:“陸宴行,他說的是陸宴行。”

應鸞這才意識到屋內還有一個人。

他身材矮小,看起來十分瘦弱,臉上卻支撐著一個巨厚的眼鏡片,將他的眼睛襯托得十分細小。他笑起來的時候,似乎有些膽怯,但意識到應鸞背後並沒有別人,才挺了挺腰背。

他問道:“陸宴行沒跟你來嗎?”

約德立刻回頭反駁道:“廢話,他們都離婚了,哪有離婚之後再見的?”

那人卻反駁道:“離婚之後也不妨礙聯系啊……你不就是嗎……”

眼看兩個人又要拌嘴,應鸞連忙打斷:“請問這位是?”

“是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你可以叫他徐立。”約德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同時也是陸宴行在研究所內的主要競爭對手。”

應鸞看著徐立,恰好對上徐立打量她的目光。

他問:“你們真的離婚了嗎?”

還不等應鸞開口,一旁的楚維禮卻已經說道:“對,他們離婚了。”

徐立掃到楚維禮搭在應鸞腰上的手,先是露出了一些譴責的表情,抱怨了幾句世風日下之類的話,卻又轉頭想到這是陸宴行的前妻,讓陸宴行吃癟的事情他一向支持,所以又對應鸞露出了一個微笑。

應鸞看著他的變臉,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

但她對他有些印象,是之前陸宴行在病房中昏迷時,陸逸瑾對她提起過的,陸宴行研究方面的“仇敵”。同時也被懷疑是他對陸宴行下手,但是他本人卻一度躲躲藏藏,面對警察的逼問,他也哆哆嗦嗦地全招了。

應鸞直到他沒有對陸宴行下手,卻在研究領域對陸宴行有諸多不滿,甚至屢屢帶頭和他作對。

他怎麽在這裏?

約德在一旁大吼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東西?”

“什麽東西?”應鸞連忙走上前去。

只見他們的眼前的玻璃罩中,擺放著一個潔凈的托盤,裏面盛著一個人類的心臟。

不,不是人心……應鸞瞇起眼睛,是她那是從巨蟒中挖出來的蛇心,之前米莎說將他交給約德了。

她連忙問道:“這怎麽了?”

“我來說吧!”徐立開口道,“是這樣的,因為我和約德的研究領域相似,他不敢隨意解刨這個東西,只好叫我來幫忙……

“就在前天晚上,我們剖開了這個心臟,並沒有在裏面發現什麽東西,它的結構和人類心臟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什麽不同,我們只好將它放回了原處……

“但是第二天我們再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心臟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這裏!它就像是覆活了一樣重新恢覆了生命力!甚至一天腐爛破損的痕跡都沒有!要是沒有上面刀割的痕跡,我們甚至以為它被人掉包了!”

“我必須要跟你明確的一個前提是,這件事絕對與陸宴行有關。他雖然年輕,但在研究所裏一直是一個怪胎。他的研究思路沒有人能跟得上,研究進度很快,通常也成果斐然,但是周圍卻一個助手也沒有,所以對於他在研究什麽,研究所裏的人大部分都是不知道的……直到某一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研究報告。”

不小心的?應鸞看了他一眼,雖然她厭惡陸宴行,但也必須承認他在研究領域的傑出。恐怕是他的產出速度太快,他一個老人感受到了威脅,才會暗中安針對他。

“他研究的東西,什麽進化、永生、超然……我看得頭昏腦漲,卻也意識到他的研究突破常理,甚至可以打破自然循環的規律!”

“自然循環的規律?”

“對,比如說你是個Beta,那你基因上就是一個Beta,但是他卻可以改造身體,讓一個人變成Alpha或者Omega……”

應鸞呼吸一滯,她知道陸宴行改造過自己:“然後呢?”

“再比如說,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類的性命死亡之後,絕對不會再覆蘇,但是如果用特殊的材料進行改造——”

啪啦——

旁邊的一聲脆響直接打斷了徐立的話。

楚維禮手中拿著碎裂成半截的試管,正目光沈沈地看著他。

約德氣得吹胡子瞪眼:“不要亂動實驗室裏的東西!”

楚維禮卻臉色蒼白,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應鸞叫他:“楚維禮?”他才回過神來,低聲說了一句抱歉,而後彎t下腰來撿起地上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覆活嗎?”

“對,覆活。”

——

樹葉沙沙聲響,陸宴行倒在地上,感受到一片綠葉垂到他的鼻尖,他緩緩睜開眼睛。

他先是坐起來,有些恍惚地打量著自己。

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特別是楚維禮紮在他身上的那幾刀,讓他呼吸間都會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但好在不會再惡化了。

用心臟的進化換來的代價就是,他的恢覆速度回比常人慢很多,甚至比不過一些天賦較好的Beta。

但這些都不重要。

陸宴行扶著樹幹站起身來,草草地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

他站在原地,迷茫地扶著自己的大腦。在瀕死之前,他要幹什麽來著?

對,他要去找應鸞。

他費力地向前走了兩步,又頓在了原地。

按時間來算,應鸞是不是回來了?陸宴行擡頭,看著天上飄落的枯葉,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失去了方向感。

他又要去哪裏才能找到她呢?

為了方便逃跑,他什麽也沒帶,周圍什麽也沒有,他沒感受到饑餓,卻發覺自己體內的力量在流失。

這裏不能待下去,他必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補充一下體力。

想到這裏,他又想笑了。楚維禮總認為他才是捕蟬的螳螂,卻沒想到他還留有後手,成為了那個保留下性命的黃雀。

只要他不死,總會給自己創造出無數的機會。

楚維禮靠卑劣的手段上位,不代表他不可以,如今他們的位置調換,楚維禮反而成為了戰戰兢兢,想要維護自己和應鸞關系的那一個。

他不在乎那些,反而有更多的突破的機會。

陸宴行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泥濘的小路上慢慢走著。

入秋的森林,昨晚剛下過一場秋雨,因此地上全都是枯黃衰敗的落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寒風尚未散盡的冷氣,聞起來像是某種腐爛的前兆。

陸宴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他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感官也十分模糊,連手上都使不上什麽力氣。

走到飛船那裏就好了,他在那裏放置了許多補劑,只要在那裏休息一會兒,他就可以變得和常人無異。

他用手摸上自己的心臟,它已經從停滯的狀態恢覆了跳動,雖然十分微弱,但卻讓他的身體漸漸回暖起來。

只要走到那裏……

陸宴行垂下腦袋,連前面什麽時候站著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他只是不斷向前走,直到對方的身體阻止了他的步伐,讓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陸宴行擡起頭來。

葉州則用惡意的目光與他對視:“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他身上帶著一股決絕的殺意,仿佛如地域走出的惡魔一樣,來收割他的性命。

……

“覆活?”

“對,很反人類,也很瘋狂的研究成果……沒想到他真的做出來了。”

應鸞問道:“那這種東西可以應用在人身上嗎?”

徐立則說:“好目前並沒有這樣的案例,但是以陸宴行的性格,他絕對會在自己的身上先做實驗。”

應鸞慢慢眨了眨眼睛,既然這樣,上次陸宴行住院的時候,一定是用了這個方法。他一方面雇人刺殺自己,躲避研究所徐立一方帶來的壓力,另一方面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賭註,賭他會對楚維禮產生厭惡。

真是個毫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

應鸞垂下眼睛,卻聽楚維禮問道:“這種東西能覆活幾次?”

“兩次,兩次就是它的極限。”

“嗯……只有兩次,真遺憾。”

楚維禮笑了笑,表情上卻沒多少遺憾的感覺。

就算是無數次又如何?

他殺得了陸宴行一次,自然也殺得了他無數次,不論用什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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