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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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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

應鸞帶上物資, 先去阿斯納爾的密林找楚維禮匯合。

楚維禮比她到的更早,她遠遠就看到他穿著一套水藍色又有些松垮的衣服, 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個巨石上。看見她的身影,他立刻笑開了眼,一邊招手一邊跑過來:“應鸞!”

相比於他的熱情,應鸞就顯得格外冷淡。她還沒有做好和楚維禮合作的心理建設,就突然被米莎叫到這裏來,導致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對待他。只得暫時以對待普通同事的方式,對他點了點頭。

楚維禮卻已經做到了能無視她的一切負面態度, 不論她表現得怎麽樣,都一臉親熱柔情地回看著她。

應鸞自然對這種表情避之不及。

他卻沒有給她回避的機會,不由分說地從她手裏拎過東西:“走吧, 我已經搭好帳篷了, 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搭帳篷?”應鸞問道。

那個巨蟒她曾見過, 機動性很高, 而且移動速度很快。他們既然觀察到了它的行蹤,最好立刻就趕到那裏。以這個任務的緊迫性,他們徹夜前進, 也僅僅能在天亮之前趕到而已,完全沒有懈怠的時間。

“嗯,先休息一下。”楚維禮點頭, “去那麽遠的地方很耗費體力, 而且現在已經這麽晚了, 還不如就近修整一晚,明天再出發。”

應鸞卻突然明白了什麽, 站在原地,眼神冷淡地看著他。

楚維禮頓時心虛, 他用手壓了壓自己敲起來的頭發,不懂裝懂地瞪大眼睛道:“怎麽了?”

“你和米莎合作了,對不對?”應鸞說,“所以米莎才會這麽急迫的把我叫過來。”

楚維禮的臉色驟然漲紅,在這種問題上他當然想說謊,但是他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應,只能輕咳幾聲:“確實是這樣。”

應鸞轉身就走。

“等下!”楚維禮連忙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腕。

“但是有關於這個巨蟒的消息是真的。”他連忙解釋道,“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了,我不僅見過那個巨蟒,還和它對戰過……更重要的是,我有精神力,如果那個巨蟒真的與聯邦有關,也有一定的反制手段。”

註意到她的神色有所松動,楚維禮繼續說道:“關於那個地顫也是真的,我和米莎都沒有騙你。最近幾天我們都在密林深處檢測到了不規則的地顫,很有可能與那個巨蟒有關。”

他的語氣很堅定:“應鸞,我可以成為你並肩作戰的戰友,我絕對有這個資格。”

應鸞的身影一動不動,她也在進行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

楚維禮所說的話都是事實,目前來說,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搭檔了。

她嘆口氣,轉過身來:“走吧。”

楚維禮立刻眉開眼笑。

他在前面帶路,應鸞則與他相隔了不近不遠地距離跟了上去,他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生怕她突然跑掉。

應鸞無奈地看著他:“你走你的,我丟不了。”

楚維禮嗯了一聲:“這裏霧氣重,小心腳滑。”

兩個人一路走到了歇腳處,應鸞看到他已經搭好的帳篷,帳篷很寬敞,足夠容納許多人躺在一起。

應鸞自己沒帶帳篷,她來之前甚至已經做好了席地而睡的準備,但一想到晚上可能會和楚維禮睡在一起,頓時有些尷尬。

楚維禮絲毫沒有體會到她的想法,直接坐到了地上:“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應鸞搖了搖頭,坐到了他的身邊,與他隔了幾個身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

“你問。”

“你什麽時候認識米莎的?”

“很小的時候。”楚維禮想起米莎給他講小時候的事,“話說我小時候還見過你呢,你記得嗎?”

“……我不記得。”

“我也不太記得了。”楚維禮擡眼看她,“不過聽起來挺有意思的,有空我可以講給你聽。”

應鸞不太想聽這些:“你怎麽說服米莎和你合作的?威脅她嗎?”

她這話問的直白,楚維禮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笑出了聲:“我威脅她?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壞的人嗎?”

應鸞沈思,在她眼裏他和米莎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性格。米莎喜歡機械,喜歡規矩而精細的做事。但楚維禮很多時候看起來瘋瘋癲癲的,行動無法用常理去估量。

米莎不會喜歡楚維禮這樣的人的。

楚維禮卻說:“我沒威脅她,威脅她的另有其人。”

應鸞擡起頭來看他。

他用手撐著下巴,對上她的眼睛,也只是無所謂般地笑笑,蔚藍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應下亮得出奇:“你知道我要說誰。”

他意有所指,她也相當明白。

“你可以去問她,是誰在威脅她,誰在脅迫她一直控制你……”楚維禮的聲音頗有誘惑力,“你不信任我,也會信任你的老師吧?”

應鸞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她的確信任米莎,就和信任綺真一樣。

但如果米莎真的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呢?

楚維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恢覆了那麽多次記憶,為什麽從來沒有想起我?因為陸宴行一直在做背後的操刀手,不斷地重塑你的記憶。”

他放下手來,銳利的目光直接落到她的眼睛中:“你不覺得這個人很可怕嗎?多黑心吶……”

應鸞看著前方的地面,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就算她拿到這個證據去責問陸宴行,她又能問出來什麽?他會像結婚證明那次一樣,同時拿出一個飛船報告,告訴她這是他為捍衛婚姻做出來的正當手段而已。

陸宴行不回避自己做出的計謀,就算是真的刪除了有關楚維禮的記憶,那又怎樣?他恐怕會直接坦然承認這一點,而後為自己冒犯米莎的行為道歉。

他會說,他這樣做是有理由的。因為他不想讓別人來破壞他的家庭,他不想讓她去找那位曾經出軌的對象,又一次地犯下錯誤。

就算他的手段不道德,但也都是合理合法的,都是他修補兩人關系的手段。

他站在制高點上,不斷地告訴她在乎婚姻、在乎她、在乎愛、在乎感情。

她感受到了不適,卻又被一道道枷鎖覆蓋住,讓她完全沒有什麽辦法。

在痛苦的同時,她確實又感受到了陸宴行對她的情意,讓她更加的無可奈何。

楚維禮看著她不說話的樣子,用確保她能聽到的聲音小聲抱怨:“你總是回避這些問題。”

應鸞閉口不言。

楚維禮更加不滿,嘟囔的聲音大了一些:“你把一切苛刻的態度都給我了,留給他的只有包容。”

他雖然這麽說,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從應鸞這種性格中獲益過。當時在垃圾星的時候,應鸞對陸宴行的冷淡和現在對他的態度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當時是受益者,不明白那種感覺有多痛苦。

現在他明白了,因此更加地想要回到原來的樣子。

本來那個位置就應該是他的。

“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楚維禮不甘心地說,“有時候你越逃避,反而越能說明我對你的影響力很大。”

他這一番話,直接把她架在了進退兩難的地方,正話反話都讓他說了。她離他近些,就是對他有好感;離他遠些,就是對他更有好感。

她最後只能說一句:“我只是相信結婚證明。”相信過去的她做出的那個選擇而已。

楚維禮更加不悅,卻也無可奈何t。

結婚證,結婚證,他的結婚證到底被他扔在哪了?

這麽重要的東西都看管不好,他幹脆把自己的手剁了算了。

應鸞也不多說什麽,而是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裏拿出什麽長條的東西,遞給了楚維禮。

“這是什麽?”

“添加了營養成分的壓縮餅幹。”應鸞從包裏拿出來一整袋放在兩個人面前,“這些應該夠我們兩個人度過今晚了。”

楚維禮當然知道這是壓縮餅幹,可是看應鸞旁邊那麽一大包,忍不住繼續問道:“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要吃這種東西嗎?”

“嗯。”應鸞點頭。

她雖然知道這個也不好吃,但是比起其他東西,這種改良過的餅幹又兼顧了營養液的成分,管飽還耐餓,是她這種經常出行的人的常用糧食。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吃這種東西,甚至還嫻熟地掏出了杯子,一邊泡水一邊吃。

楚維禮咬了一口巨硬的餅幹,又甜又幹的口感噎得他不上不下的。

應鸞看他難以下咽的樣子:“要喝點水嗎?”

“不……”楚維禮搖搖頭,在很多情況下,飲用水都是稀缺資源,還是留給應鸞用吧。

“附近好像有個水潭。”楚維禮站起身來,“我去打點水吧。”

“行。”應鸞不做它想,點頭同意了。

她依舊坐在原地,將剩下的餅幹仔仔細細地吃完,而後站起身來,想要找一些幹燥的木材生火用,雖然她有更好用的高級裝置,但是還是本著能省則省預防意外的態度,采取比較原始的手段生火。

這附近濕氣很重,於是她稍微走了遠了一些,才找到了很多細碎的枯枝。

但是等她將火升起來的時候,楚維禮依然沒有回來。

聽他的語氣,那個水潭其實並不遠,但是他現在還沒有回來,難保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應鸞連忙站起身,一邊在周圍搜索著一邊喊:“楚維禮?”

但是周圍十分寂靜,回覆她的只有樹葉的婆娑聲響。

應鸞感覺自己心跳得很快,此刻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借著月光,她觀察著地面留下來的痕跡,還有周圍樹葉上留下來的腳印,一點一點摸索著楚維禮的蹤跡。

終於,她找到了那片水潭。

她擡起燕來,只能看到慘白色的月光透過層層樹影,在水面之上鋪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光滑如鏡一邊的水潭之上,倒映著天空中那輪半彎的月亮與枝丫交錯的樹影。

這四周安靜極了,一點聲音也沒有,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到。

聽到的只有她過分激烈的心跳聲。

他不會溺水了吧……

“你在嗎?”應鸞試探性地開口詢問,那水潭的水極深,在岸上甚至都看不見底。

那一片飄忽的藍色衣角,在水一閃而過。

應鸞立刻認出了那是他的衣服,於是更往前了一步,大聲喊道:“楚維禮!”

她半個鞋子都陷進了水裏,腳尖濡濕了,應鸞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甚至開始將身上多餘的東西都扔掉,準備下水救人。

那片藍色的衣服依舊漂浮著,像是鬼魅一般,在水中露出一片波紋一樣的影子。

“我——”應鸞已經打算整個人都跳下去了,水面上卻突然伸出來了一雙胳膊,將她按了回去。

應鸞沒把握好平衡,直接坐到了地上。

只見一片亮色的金發驟然從水中冒出來,像是沾染了無數碎鉆一樣,在月光下閃爍著水珠的光芒。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只感受到他的唇齒與她的臉頰相擦而過,在那一瞬間,兩個人呼吸相聞。

應鸞的五感頓時被一股檸檬與薄荷的香氣占領,而後無限放大。

只是在一個恍惚之間,她的雙眼又突然睜開,先是看到楚維禮蔚藍色的眼睛,微微勾起一些戲謔的笑意。

然後下一秒,他柔軟的嘴唇與她相擦而過。

她的唇邊好像是親吻到了一滴有形的水珠,冰涼的水汽中有一股獨屬於他的、有形的熱度,但細細去感受,又好像什麽都沒親到。

應鸞頓時楞在原地。

“是不是嚇壞了?”楚維禮在她恍神的功夫,就已經收回了手,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他像是童話裏的美人魚一樣,只在水面上露出大半個身子,金色的都發都浸濕了水,藍色的眼睛在湖水的掩映下亮得出奇:“我會水,不會淹死的。”

應鸞卻依舊楞楞地看著他。

“怎麽了?”楚維禮從水下伸出手,在他面前搖了搖,“不會被我剛才嚇到了吧?”

“你……”應鸞剛想問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問不出口。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剛才的觸感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雖然她的內心已經激烈得如同海嘯一般,此刻卻依舊沒有顯露。

難道她要立刻站起身,責問他剛才為什麽要親自己嗎?看他的表情,分明什麽也沒感覺到。

如果她這麽一提,楚維禮說不定會突然發瘋,然後說出一些亂七八糟、讓她更加難堪話。

她只好回答:“沒什麽。”

“沒什麽就行。”楚維禮點點頭。

應鸞依舊用手摸著自己的嘴,楞神半晌才回過神來:“你剛才怎麽這麽久沒回來?”

“水下有魚,好大只。”楚維禮說,“我想著我能不能抓一只上來給你改善改善夥食。”

應鸞忍不住開口:“密林裏面能吃的挺多的,抓不出就別抓,不用勉強自己。”再說了,她的背包裏還有很多壓縮餅幹。

楚維禮乖巧點頭:“我明白。”

“別在水下呆太久,夜裏水冷,容易著涼,到時候耽誤進度就不好了。”

“知道了。”他整個身子慢慢下滑,只剩下一個頭露在外面。

看到他這幅樣子,應鸞嘆口氣:“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他對她揮了揮手,而後整個頭也慢慢沈了下去,只剩下水面上冒氣的一連串泡泡。

應鸞起身離開了。

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楚維禮才從水面上冒出來,露出一雙警覺的眼睛註視著她的背影。

直到她徹底消失之後,他才用手按住岸邊,一個用力,直接坐到了岸上。

對著水面上的倒影,他緩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剛才是不是不小心親到應鸞了?

意識到這一點,楚維禮的臉色驟然漲紅,水面反射出的那個人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窘迫的神情,讓他忍不住用石頭打了一下。

好丟臉啊!

他無聲地哀嚎了幾聲,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怎麽表現得像個什麽也沒發生的呆瓜一樣?

楚維禮用手錘了幾下地面洩憤,而後又像魚一樣,一頭紮進了水裏。

只有潛水能讓他冷靜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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