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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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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

應鸞很久都沒睡過這樣一個好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一點聲音也沒有,唯有客廳裏的老式鐘擺發出規律的喀嚓聲。

她坐起身來,好奇陸宴行和米莎老師去哪裏了,剛站起來的一剎那,腦袋卻突然一陣疼痛,整個人向一旁栽去。

“小心點。”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撐住她的後腰,扶住她的身體。

陸宴行將她拉起來:“還是頭疼嗎?”

應鸞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下了一大跳,這人居然一直坐在她的旁邊,她完全沒感受到。

應鸞撐住他的手站起來:“你怎麽在這?”

“擔心你的情況,所以就在旁邊守著。”陸宴行在一片漆黑中拉了拉她的手,“對不起,嚇到你了嗎?”

她說:“有點,下次直接出聲就行了。”

屋子內沒有通風,所以十分悶熱。剛才她睡覺起來,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但是她的手被他攥著,手心依舊一片冰涼。

應鸞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剛才睡覺的時候發圈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現在室內又沒有開燈,她看不到,只能彎腰在床上來回摸索。

Alpha的夜視能力遠高於常人,陸宴行精確地找到了掉在地上的發圈,然後站到她的身後,默默地替她梳理頭發。

等到他松開手,應鸞甩了甩自己的馬尾,感覺輕快不少,於是讚揚一句:“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她讚許般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手又被他精準握住。

“以前也經常這麽做,習慣了。”

應鸞沒想到他們之前還有這種小情趣,於是點了點頭,想把手伸回來,他卻在那邊死死拉住,讓她動彈不得。

應鸞皺了皺眉,他的表現不太對勁,於是問道:“怎麽了?”

他的聲音悶悶的:“應鸞,其實我很害怕。”

黑暗中,她完全看不清他的人影,他卻能精準捕捉到她的存在,他的手伸過來捧住她的臉,目光若有實感的在她的臉上停留。

那一瞬間,應鸞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眼神,粘稠、痛苦。

“剛才你帶那個儀器的時候反應那麽大,我怕你醒過來,又把我忘了。”

應鸞對他笑笑,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不會的。”

“不會嗎?”陸宴行伸出手指,去勾她鬢邊略長的頭發,語氣中有幾分幽怨的怨念,“可是你剛才一醒過來,就懷疑夢裏的人不是我,還把我伸過去的手推開了。”

“我好傷心。”他的手纏住她的發絲,輕輕打著旋,“你不會想起來的越多,就把我推得越遠吧?”

應鸞看著他這幅樣子,別無他法,只得先對他道歉:“我剛才只是下意識那麽覺得的……是我的錯覺。”

陸宴行不依不饒:“有時候下意識就是人心裏最真實的反應。”

“不不不。”應鸞連忙否認,“米莎老師也說了,夢有真有假,而且不管是真是假都會對當事人造成幹擾,我下次會仔細識別的。”

“嗯,我相信你。”陸宴行的聲音聽起來好受了一些。

應鸞瘋狂點頭。

陸宴行看著她,沈默了一會兒:“我知道在你眼裏,現在我雖然不是陌生人,但也遠遠達不到丈夫那麽親密的標準……”

她被他說得一楞,這段時間她和他雖然逐漸熟悉起來,但是在生活上依舊處於彌合階段。她內心無法接受從陌生人突然跨越到夫妻,只能勸說自己一步一步慢慢來,一點點習慣失憶之前的生活。

他說得對,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並不陌生,但也絕不親密。

“我不要求你用丈夫的標準對待我,我只想請求你給我一點點信任,一點點就好。”他低下頭,用近乎祈求的語氣,“應鸞,一想到你現在其實並不相信我,我就痛苦得想要死掉。”

應鸞慌亂起來:“別!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

“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改。”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好似整個人仰望著她,“別嫌棄我,別懷疑我,別不愛我……”

她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著:“不會的,不會的。”

“真的嗎?你要說好,要答應我,要信守承諾。”

“好,我答應你。”

得到了她的承諾,陸宴行慢慢松開對她的桎梏,卻沒有將手完全從她的身上拿開,而是牽住她的手,去將窗簾拉開。

窗外皎潔的月光一下照了進來,整個屋內都好似披上了一層冰涼的銀紗,泛著絲絲的寒氣。

而陸宴行則站在窗口,靜靜地看著窗外的蓉蓉月色。

米莎的住宅遠離鬧市,入夜時便格外安靜,宛如一片寂靜的森林,而他站在那裏,沐浴著月光,頭發和衣衫都白得毫無血色。

感覺如果自己不拉住他,他馬上就會暈倒一樣。

應鸞同情心泛濫,下意識地將他的手握了握。

陸宴行對她笑了一下,又修覆了原本正常的樣子。那笑容仿佛在安慰她沒事,剛才那種祈求的話語都是她的錯覺。

應鸞說:“時候不早了,我們去跟米莎老師告別吧。”

他們攜手找到米莎,米莎原本正在書房中坐著看書,看到他們一起走過來,她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目光有些覆雜。

“老師……”應鸞開口道。

“行了,不用說那些肉麻的話了,你知道我住在哪裏了,以後多來看我就行。”米莎說。

應鸞看著她:“那老師再見?”

米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走開,別再打擾她。

她剛走出沒兩步,米莎又把她叫住:“下次來……叫上陸宴行一起吧,正好可以試一下改裝後的儀器。”

應鸞不做它想,點頭稱是。

陸宴行深深看了米莎一眼,禮貌地道別:“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您好好休息。”

米莎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將手中的書一下扔開,她心亂到看不進去一個字。

看著應鸞現在的樣子,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楚維禮難道就比陸宴行更好嗎?要知道,楚家那孩子表現得更加瘋癲。以長輩的視角來看,陸宴行表現得已經很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女婿”,就連楚維禮也不一定比他好。

但這真的是可以對比的嗎?

這根本就不是比較哪個Alpha更好的問題,而是應鸞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不論以長輩還是以老師的身份,她都沒有權利幹涉應鸞的婚姻大事。她的理由說得再怎麽好聽,本質上也只是為她自己的私心服務,讓自己減輕一點過錯的痛苦罷了。

她嘆了一口氣,感覺心被放在油鍋上煎熬。

……

應鸞回到家中後,和陸宴行的關系突飛猛進。

陸宴行的一番剖白,讓她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她忘了,但他還記得,這種落差的存在,讓記憶遠比遺忘更加痛苦。

她感到隱約的虧欠,所以願意在行為上補償他。

因此在某一個夜晚,吃晚飯的時候,應鸞主動提出:“我覺得我們兩個應該睡在一起。”

這段時間以來,陸宴行一直都是睡在書房,臥室只有她一個人。

陸宴行的手一頓:“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我們兩個是夫妻,本來就應該這t樣。”應鸞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細細想來,分開睡才不對勁。

她回看了自己的日記,年少時的心動並非作偽,陸宴行那天的祈求也猶在耳畔,他們既然感情這麽好,就算有夫妻生活都是正常的。

既然結婚這麽多年了,她還在抵觸什麽呢?抵觸恐怕只會徒增他的煩心和疑心。

應鸞不想做那樣的事,不管是不是出於配偶的角度,她都不願看到有人因為她相關的事情煩心,因此自然而然地替他分擔這些憂慮。

她說幹就幹,吃過晚飯後,她直接搬出一床被子扔在床上,對他比劃道:“你睡左邊,我睡右邊,我偶爾會起夜,睡這側出門比較方便。”

陸宴行被她拉扯著,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

“說話啊。”應鸞用胳膊懟了懟他,還是聽不到他的回應,回頭一看他已經眼眶泛紅。

“不好意思,我有點太開心了。”陸宴行的眼睛垂下來,定定地看著她,眼眸中透露出過分喜悅的神采。

“應鸞這麽做是為了我嗎?”陸宴行拉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迷戀般的蹭了蹭,像是她許下了什麽重大承諾一樣,肉眼可見的幸福與甜蜜。

“不是……”應鸞看著他,“也算是,畢竟我感覺你好像有點思慮過重。”

陸宴行的眼神暗淡下來:“如果是我逼你的話,那就算了,我不想讓你感到壓力。”

“不不不。”應鸞連忙否認,“你沒有逼我,這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我們不是夫妻嗎,總不可能一直當舍友吧?一步一步慢慢來,這樣可能會更讓你有安全感一點。”

她還對他說了自己的其他規劃,比如說可以在上班之前親吻一下,養成親密接觸的習慣;然後每周都適當的出門踏青,培養一下兩個人的感情……

陸宴行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真的為這些提議感到雀躍,已經躍躍欲試起來。

“只要你在我身邊,不離開我,我就一直都很有安全感的。”陸宴行蹭了蹭她的掌心,像一只收到獎賞的寵物。

“你不反對就行。”應鸞松了口氣,她還擔心陸宴行會不適應。

陸宴行搖搖頭,表示怎麽會不適應。

他看著兩個人交疊在一起的手。

從小他就知道,如果特別想要一個東西,那就不能表現出太強烈的欲望,可以用和善的微笑,大度的言語,加上一點欲拒還迎的拉扯,最好表現得不夠自信,對面自然會感覺到虧欠,就會將他想要的東西送到他手裏。

在陸逸瑾的母親還在為他這個私生子的存在發狂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巧言令色地在陸家生活下去,並且得到想要的東西。

此刻依舊如此。

於是他說:“你對我做什麽都好,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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