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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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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陛下!”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任仲茂此刻也手腳冰涼, 臉色大變,唯恐那把劍出現差錯。

建章宮的殿中淩亂地倒著各式各樣的物件兒,碎瓷片上泛著不祥的冷光, 基本無法下腳,任仲茂緊緊盯著那把劍, 根本不敢隨意挪動。

聽到聲音,魏訣淡淡看了他一眼, 眸中的瘋狂已經全部恢覆成了漠然, “查到了什麽?說。”

然後, 他又拿著劍對著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似是在尋找一個最合適的一擊斃命的角度。

任仲茂的額頭上冷汗滴了下來,盯著那把劍直咽口水,“陛下, 按照路程, 監察司的人應該剛到松江府, 時間較短,還沒有書信傳回來。不過,娘娘回京的船上有一位陳姓商人,也是來自松江府,並與溫籍相識。”

“承恩公府的人也暗中去找過陳姓商人, 這是監察司從那個商人口中得到的信息, 陛下請過目。”

他謹慎地往前走了兩步, 雙手呈上一封密信。

魏訣舉劍的動作頓了一下, 放下手接過了那封密信,打開一字一句地查看。

“下一次, 朕要看到松江府的密信,否則, 察事的位置換人。”片刻後,他合上密信,聲音冷的能結冰。

“臣謹遵陛下旨意。”任仲茂暗暗瞥了那把劍一眼,心中的著急不足為外人道。

………

建章宮的驚心動魄暫時與孟清晚無關,她重新回到長樂宮,雙目無神地躺在廊下的一把躺椅上面。

漫無目的地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她的腦中像是裝進了一團亂麻,亂的不行。

有一瞬間,她不禁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否則短短的幾日,他怎麽可能會有那樣濃烈的眼神,糅合期望與瘋狂……

“秋玉,從前陛下是怎麽對我的?在我,呃t,沒有生病的時候。”孟清晚總覺得不對勁,所有的一切都很奇怪,她出現在江面奇怪,恰巧被溫從知所救奇怪,男主對她的癡纏奇怪,就連年幼的小皇子見到她也很奇怪。

真相仿佛就籠罩在一層薄紗之下,可她絞盡腦汁也沒辦法穿過這一層紗。

她開口詢問鄧秋玉,鄧秋玉耐心地回想,語氣頓了又頓,“娘娘沒有生病之時,陛下對娘娘很好……很尊重。不過,臣也許是年紀大了,從前的記憶模糊不清,具體的細節……記不起來了。”

“春景她們也跟在娘娘身邊幾年了,不如讓她們細說。”

孟清晚偏了偏腦袋,看向幾個侍女,這麽多人呢,總該說出一兩件事情吧。

“奴婢想來想去也記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對皇後娘娘您十分敬重。”春景的臉上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夏靈苦惱地撓了撓頭發,搖搖頭,“奴婢忘了。”

“奴婢也不記得。”老實的冬果回答這個問題也比較勉強。

孟清晚頓時來了勁兒,從躺椅上一躍而起,吩咐鄧秋玉將長樂宮所有的宮人集合起來。

“只要有人能說出一年以前本宮與陛下的相處日常,賞百兩銀子,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絕對不應該,在她看來,鄧秋玉和春景兩人性子謹慎,行事周全,不可能不記得從前發生過的事情。

很快,長樂宮的宮人都被集合起來,鄧秋玉將他們分成了批次。一批一批的宮人回答這個問題,讓孟清晚失望也暗暗驚駭的是,上百人,竟然沒有一人能說出一個細節來。

他們每一個都只有一個籠統的答案,陛下對皇後娘娘十分敬重。而具體如何敬重,他們都回答不上來。

“可能是時間太久了,大家都記不清楚了。”

“是啊,娘娘,陛下如今對您珍重寵愛就夠了,何必追溯過往呢?”

“娘娘,也許陛下知道呢,您不如去問問陛下?”

“娘娘,您病過一場,記不清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經此一問,孟清晚還發現了另外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那就是,所有人都無法清楚地記得從前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並不覺得奇怪。

甚至連鄧秋玉都下意識地將一切歸於時間上,沒有去深究。

巨大的荒謬感像是一只大手扼住了孟清晚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忠心耿耿的女官,貼心細心的侍女,老實忠厚的太監……每一個人都說著同樣的話,她們看她的眼神還是和從前一樣,但她們的臉此刻都像是糊了一層假面,讓人看不清楚。

孟清晚的牙齒咬住唇不放,她匆匆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看她周圍的所有人,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娘娘這是怎麽了?”

“快,跟上去,娘娘的狀態有些不對。”

“陛下有旨,不準我們遠離皇後娘娘,馬上跟上去。”

她的身後嘩啦啦地跟了一群人,有長樂宮的宮人,也有身著黑甲的禁軍,還有一些別宮經過的宮人。

孟清晚根本不敢再靠近他們,心一橫,她朝著建章宮的方向跑去。也只有這個地方,這些跟著她的宮人們不敢離的太近。

她去而重返,而是以那樣一種急切的神色和速度沖進建章宮,方亦喜看的呆了,腦子像被糊住,不知道又發生了哪一出。

方亦喜甚至連一聲皇後娘娘都沒來得及叫出來。

“……陛下的狀態不太對,皇後娘娘這樣進去會不會有事?”任仲茂還沒有從建章宮離開,方才受到的沖擊顯然也還沒有平覆。

“皇後娘娘已經進去了,再說這些沒用。”方亦喜攤了攤手,動作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疼的他齜牙咧嘴,“更何況,原本就是在皇後娘娘離開建章宮後,陛下發了火。沒準皇後娘娘再次回來,陛下的怒火就沒了呢。”

“你說的……有道理。”任仲茂寡著臉說完一句話,悄無聲息地邁著步子往建章宮外走去。

方亦喜羨慕地目送他離開,艱難地挪了挪,哪怕離遠一點都讓他放心些。

………

建章宮中一地狼籍,孟清晚慌慌張張地跑進去,看到滿地的碎瓷片,撕擄的不成樣子的帷幔,東倒西歪的熏爐,腳步立刻停了,這真的是她才來過不久的建章宮?

她的杏眸中除了慌張還多了深深的疑惑,哪怕地震過後也沒有這麽狠的,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孟清晚踮著腳尖在碎片中東一步西一步,手還要提著裙擺以免被刮到,等走到殿中唯一一片幹凈的空地,她額角的幾縷碎發都濕透了。

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孟清晚不停地喘氣,差點癱坐在地上。

剛才,真是太嚇人了。

“阿晚?”魏訣手裏拎著長劍,一眼看到蹲在榻旁縮成一團的女子,毫無波瀾的臉上立刻起了變化。

他高高地一揚手,手裏的劍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一堆碎瓷片當中,發出激烈的撞擊聲。

孟清晚回過神來,先註意到的就是那把落在地上的劍,心中不由一突,男主他拿著劍幹什麽?

“發生了何事?長樂宮的宮人怎麽服侍的?”魏訣看出她的異樣,屈膝也蹲了下來,語氣驟然冷冽。

他伸出手想要靠近,忽而想到前不久被拒絕的場景,手驀然停留在半空。就連他因為看到女子去而重返,眼中生出的驚喜也慢慢黯淡。

孟清晚低著頭壓根不敢擡起來,她害怕自己看到的男主也會成為模糊重覆的一團,和長樂宮的那些人一樣。

疲憊地往後倚了倚,她露出的下半張臉很是蒼白慘淡。

尤其是嘴唇,一絲血色都無。

“怎麽了?”魏訣心下一緊,慢慢收回了手,改為坐在地上,和她一同往後倚著,語氣也是淺淺淡淡的。

略帶關切但絕對沒有壓迫感的語氣讓孟清晚微微放松,她鼓足勇氣一點點地擡起頭,飛快地往身邊的男人臉上看了一眼。

長眉高鼻,鳳眸朱唇,還是那張美的極具沖擊力的臉,而他臉上殘存的怒意和黯然又表明他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存在。

不是千篇一律的假面。

孟清晚極為慶幸,然後後知後覺的恐慌讓她忍不住一把摟住魏訣的手臂,臉埋在他的肩膀,輕輕喘氣。

魏訣的身體僵住,這還是她第一次對著他“投懷送抱”。

他沒有再出聲詢問,隱秘地享受著這種讓他幸福的感覺,甚至期待著時間更長。

“陛下,長樂宮的人都不對勁。”孟清晚花了一會兒的時間平緩了呼吸聲,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了他的手臂,拉開了同他的距離。

“他們對阿晚做了什麽?”魏訣萬萬沒想到會是長樂宮的宮人出了岔子,眼中瞬間浮現出殺氣。

“他們沒有對我做什麽,只是,他們看起來有些詭異。”孟清晚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很沒有安全感,悄咪、咪地往男主的方向又靠了靠。

“怎麽說。”魏訣瞇了瞇眼睛,問她。

孟清晚見他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又大膽勾住了他袖子的一角,遲疑道,“他們每一個人都不記得一年以前發生過的事情,而且,而且不曾懷疑有不對的地方。”

“他們回答同一個問題,有同一個答案,有一瞬間,看起來也……長著同一張臉。”

“陛下,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查證。”

話說完,孟清晚唯恐他不相信自己,顫著眼睫毛急忙又道。

魏訣目光深深地望著她,沈默了下來,整個人像是一尊靜止的雕塑,遲遲不開口。

見此,孟清晚急了,覺得他是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認為她腦子有問題。

“陛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的腦子也正常的不得了。”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神情無比的真摯。

就怕男主認為她在說胡話,雖然整件事聽起來的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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